了?但是就这样回家的话,明天早上媛媛起来没事做,又只能在院子里吹冷风了,虽然院角的几株山茶花不顾积雪和严寒勇敢地绽放了,数竿翠竹也是院中一道赏心悦目的存在,但是光靠着这点风景如何消磨一个早上的时光呢?所以必须有书。
想象着媛媛在清晨的窗前,展书而阅之余,看几眼窗外的风景的情形,童宣自顾自地弯起嘴角笑眯了眼睛,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都虚化了,连小寒也变成了透明一般的存在。
真是可爱啊。
一抹笑意从小寒眸中逸出。
前几日惊蛰统领回信中写道,为景元帝择偶的标准是大行皇帝定下的,首先要“相貌清秀”,这是基本条件;二是“高不过旻”,即个子不能比景元帝高;三是“肤如玉琢”,皮肤一定要好;四是“善烹饪”,做一手好菜。
惊蛰统领正是在严格执行了这四条标准的前提下选中了小厨子。
虽然小厨子是女儿身,但这并不是我的错,怪就怪大行皇帝定下的标准太奇葩了。
是惊蛰统领在信中一番长篇大论所要表达的最终意思。
可是小寒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轻易相信惊蛰统领。
为皇帝陛下选择了一位女子做配偶,这其中一定有私心。
身为男子兼守护者的私心。
不想把风华绝代的皇帝陛下许配给任何男子。
是女子的话就完全可以放心,彼此最多成为难舍难分的好朋友而已。
陛下永远冰清玉洁纤尘不染。
惊蛰统领啊,虽然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这份心情却令人动容,因为小寒我也有这样的私心啊。
“哪里有书铺?问我算问对人了。我整日走街串巷,青月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离这不远就有一家书局,书的种类比一般的小书铺齐全多了,要不要我带路?”
听小厨子说要去买书后,小寒立即自荐做向导。
“那就麻烦你了。”童宣开心地道,“一会回去,跟我去码头上吃两个烧饼,不收你钱。”
“说起你家的缸炉烧饼,”小寒一边接过童宣手里的鱼挂在扁担上一边道,“可是出了名了”,正说着不经意间看到桥下经过的一艘商船的甲板上,两个孩童正一边吃着烧饼一边嬉戏,便拿手一指道,“你看。”
两个娃娃手里拿的正是我家的烧饼欸。
童宣眼睛里立时亮晶晶的,连两颊的小梨涡也亮晶晶的。
小寒接着道,“上午我挑着担子从码头上经过,看到买烧饼的人都排起了长队,你家那个重大娘和水生媳妇根本忙不过来,叫了水生的弟弟海生去帮忙,这才勉强够人手。”
看来广告没白做,摆喜宴的钱很快就能挣回来。
童宣在心里噼里啪啦拔着算盘珠,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一时到了书局,童宣走进去往书架上一看,不禁大失所望,都是四书五经和注解之类,还有往年各省院试习题集,呃,清一色的高考参考书和学习资料。
怀着不甘,向里一直走,走到尽头处,才看到一些名人诗词,几本传奇小说,和两本舆国方志,全部都是手抄本,翻开看了看,蝇头小楷写的比印刷体还工整,墨香扑鼻,倒也令人欣慰。
童宣拣厚的选了一本诗词和一本传奇小说,到柜上付钱,一听价格,心肝儿不禁一颤,两本书要一两银子,呃,刚摆了喜宴的现在正是囊中羞涩的时候,钱袋也还给了莲净,但是为了媛媛……
“客官不是嫌贵吧?”童宣正准备咬牙动用小金库的时候,掌柜笑着道,“看你买的书,分明是为了打发时间用,既是如此,大可不必太讲究,我这里有一套书,既不贵又可怡心怡情,不知客官可有兴趣?”说着从柜下的书箱里搬出一套书来。
够厚,比手里的两本书加在一起还厚两倍,够媛媛看一阵子了呢。
童宣对书的厚度颇为动心,往封皮上一看,写着“江旬游记”四个大字。
“这本书是江秀才的手稿,所写全是其游历各地的见闻,之所以放在我这里寄卖,乃是因其病重急等药费,书价只有三百文,客官若是买了这本书,不但可以坐在家里捧一杯香茗游历天下,还做了一件积德行善的好事,可谓一举两得。”
童宣翻开看了看,字写的极飘逸,文笔亦可圈可点,当下不假思索地道,“就要这套了。”
掌柜收了钱,将书用牛皮纸包了,递给童宣。
“小寒,回了。”
童宣宝贝地抱着书,招呼等在门外的小寒回村。
小寒一笑,挑起油担,“要不要把书挂在我的扁担上?”
“不用了,你帮我担着鱼就好,书我自己拿着。”
其实是怕沾了油渍,牛皮纸虽然有一定的防水能力,若是沾上油,仍有可能浸脏了书,还怎么给媛媛看。
回到家,童宣拿了鱼,跟小寒道别后便走进了院子,及至将鱼放在庖房的木盆里,往里舀水时,才想起许诺给小寒的两个烧饼,跑出院门一看,卖油郎早已不见了踪影。
“改日再请你吃好了。”
童宣对着空气说道。
回庖房擦了手,便抱着书到西厢找林媛。
一进门,看到林媛坐在窗前桌旁,正执笔而书。
“是蒋大户家的太君要抄的佛经。”
见童宣歪着脑袋盯着佛经看,林媛笑着解释道。
才正月初六就给媛媛找事做,大小姐你也太苛刻了吧。
童宣将《江旬游记》放到桌上,拉起林媛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哈,“瞧,手都冻红了。”
林媛莞尔,“照你这么说,那学童冬天便不要读书写字了?”
童宣扁着嘴不说话。无从反驳,但还是心疼。
林媛看透小厨子的心思,笑道,“咱们寻常的百姓人家,必须勤于经营,才得衣食温饱,不管我先前家世如何,如今既然嫁到你家来,怎可看着你为生计奔走操劳,自己却手脚不伸闲在家中?”
“也是。”童宣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随后打开牛皮纸包,取出《江旬游记》献宝,“我知道你在闺中时喜爱读书,我们这样的寒门,原是没书的,今天放工早,去书局转了转,也没看到什么好书,这是一个叫江旬的秀才写的游记,若是抄佛经抄的乏了,便翻来看几页,全当打发时间吧。”
感动于小厨子的体贴,林媛并没有去看案上的游记,而是握紧小厨子手,点头笑了笑,柔声道,“好。”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童宣给林媛点起灯,又到堂屋给莲净点灯。
莲净正拥被靠在床头小睡,听到脚步声,睁开朦胧的双眼,打了个哈欠,“小童你回来了,码头上烧饼的香味已经飘到家里来了,你别急着做晚饭,去码头上拿几个烧饼回来给我解解馋先。”
童宣应道,“好。”
看到桌上放着抄了半页的佛经,童宣摇了摇头。
这抄的是哪门子佛经,根本就是做个样子,十几刀竹纸,根本就是拿回来给媛媛抄的。
真是腹黑的大小姐。
到码头上一看,买烧饼的人依然排着长队,喝牛杂汤的人也比往日多了许多,重玲、雪辽、水生媳妇、海生一个个忙的满头大汗。
童宣本意是不打算让雪辽到码头上做事的,莲净也同意了,但今天忙成这样,都请了外援了,雪辽不来也不行。
“小雪,你送几个烧饼回去,大小姐要吃。”
童宣一边卷起袖子一边对蹲在地上洗碗的雪辽道。
☆、第16章 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
雪辽答应一声,便拿了几个刚出炉的烧饼放在篮子里,用布盖的严严实实,送回家去。
这边童宣则蹲下身,一边麻利地洗着大木盆里的碗筷,一边跟雨棚里相熟的吃客聊天说话。
有吃客竖起大拇指道,“宣哥儿,你这烧饼是我打娘胎里生出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饼子,不止咱当地人喜欢吃,就连运河里过往的外地商船,本来不在咱这码头上货卸货,却因闻到了烧饼的香味,专门泊船上岸来买呢。”
“是啊,”童宣开心地咧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玉白小米牙,“大家喜欢吃就好,我就是少挣点钱也开心。”
另一位吃客接下话岔,“说到价格,你家烧饼真心不贵,城里大街上卖的胡饼,什么馅都没有还卖两文钱一个呢,你家的放了五花肉馅、撒了芝麻才卖三文钱一个,真心既好吃又便宜。”
童宣笑而不语。
烧饼里的确放了秘制腌五花肉。
而且五花肉并没有剁成肉末,而是切成肉丁。
但一大盆馅里只撒一小把肉丁,因此大部分烧饼里是没有肉的,只有极少数的烧饼里有肉,能吃到肉简直跟中奖一般,但这却是实实在在的肉,越嚼越有味的秘制腌肉,吃过一次便回味无穷,令人心心念念再次一吃。
没吃到的也心知肚名,三文钱一个的烧饼,每个里都放那么大的肉丁,这烧饼还做的下去吗,所以并不会怪做烧饼的不实在,相反,却想再试试运气,偏别人能吃到肉丁就我吃不到?大不了每天都吃烧饼,总有吃到的一天!
所以烧饼大卖,不止是好吃,还有这么个五花肉的梗儿在里面。
这梗儿哪里能跟外人道,是以童宣只有偷着乐了。
不一时雪辽从家里回来,童宣便让雪辽先顶一会,自己回家去给林媛和莲净饨鱼汤,等到服侍两人吃了汤才用小竹桶提了一桶到码头上来,让雪辽、重玲、水生媳妇和海生几个都喝一碗。
尤其是海生,今年十四岁,正在抽条,个儿比童宣高出一个头,但身板极单薄,豆芽儿似,要不是爹妈都过世了,也断不至如此,童宣看着怪可怜的,便在海生喝汤空儿,拍着海生的肩膀道,“海生,你要是不觉得在我这摊子做活累,你就每天来,工钱多少我不敢保证,得视当天生意好坏来定,但我一定保你一天吃三顿饱饭,你看怎么样?”
海生一听,顿时严肃地道,“宣哥,有你在,摊子生意怎么会不好?”随后接着道,“你不嫌我手脚笨,我当然愿意了”,之后摇了摇头,“工钱我就不要了,我饭量比一般人大了不止一倍,一天能吃三顿饱饭我就心满意足了。”
童宣忍不住笑了,“行,一定让你每顿都吃饱,工钱你要是暂时不要,那我就先收着,等到年底再给你结。”
然而数天后童宣就后悔了。
海生的饭量,相当于一般人三倍到四倍,果然不止大了一倍,呃。
养海生一个相当于养四张嘴,我天。
但是君子一言九鼎,既已许诺,怎可出尔反尔,那成什么人了。
童宣决定认了。
而且海生不白吃,力气也比一般人大的多。
一天下暴雨,大风把雨棚掀了,五六个吃客一起上前帮忙拉都拉不住,海生一个人就稳住了阵脚,将雨棚重新扎的结结实实。
有好吃懒做的无赖跑到摊子上闹事,海生一把抓起来就给扔出去了,“我们做点小本生意容易吗你还来闹事,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真是仗义呢,人又勤快,不错,好。
有海生在摊子上,也不用担心雪辽被欺负了。
童宣禁不住连连点头,转而觉得养海生不但没有亏本,根本就是赚到了。
虽然海生的饭量拖了营利的后腿,但有人在还怕没钱吗,以后再想想别的生财的法子就好了嘛。
想到这里,童宣再次点了点头,唇角也弯了起来。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站在灶园的窗户往外看,三分明月楼后院的树,跟冬天没什么两样,还是暗色的枯枝,但是趁着吃午饭的空儿走近一看,枝条上已经有鼓鼓的绿色小苞向外冒了。
春天已经悄悄地来了呢。
童宣轻轻嘘了一口气,微笑着放走拉到眼前的枝条,那枝条旋即很有弹性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啊。
转身欲走回灶园,发现到明婉小姐不知何时站到了屋檐下,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童宣礼节性地笑了笑,经过明婉小姐身边时未做停留,而明婉小姐也没有童宣说话。
以前可不是这样。
明婉时常来灶园,与童宣谈笑,有时还会嬉闹一番。
自从赵瑞进灶园后,明婉便不再来了。
不止明婉不来了,一起做事的小伙伴们对童宣也不像从前那般热情了,不仅如此,还和赵瑞一起作弄童宣,脏活累活都让童宣做,吃饭的时候一哄而上把饭菜抢空,只给童宣留一点饭底和汤水,灶园里的师傅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说两句,更多时候只当没看见,而那位常到后厨来的老板娘来的也不像以前那么勤了,就算来了,目光也再不曾落在童宣身上。
童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至大家都变的如此冷淡,而她也不想知道,只是任劳任怨地做着份内的事,虽然心里有些憋屈,但回到家看到林媛,所有烦恼便都消失了。
林媛早就看出童宣心里有事,但并未追问,等着小厨子自己说,未曾想小厨子一直憋着,林媛便有些生气了。
这天晚上,两人躺下后,说了一些码头上的事,童宣道“时候不早了,该睡了”,便要倾身去吹蜡烛,林媛道,“且慢,我有事问你”。
童宣好奇地歪起脑袋,什么事?
林媛看着童宣的眼睛,淡淡地道,“最近你分明有事瞒着我。”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明明一到家脸上就挂出由衷的笑容呢……
虽然不知哪里出了破绽,童宣还是毫无保留地交待了。
没想到林媛听完竟然笑了。
你还笑,呃。
“依我看,这明婉小姐分明倾心于你这小伙计,三分明月楼的东家也有意招你为婿,只是你这小伙计太不知趣,竟然不声不响地娶了亲,东家极为失望,自然要给你些脸色看了。”
“欸?怎么可能?”童宣一脸不可置信,这样的桥段只有戏文里才会有好么,“媛媛你就会取笑我。”
林媛脸上依然漾着笑意,但并未开口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烛光下尚带稚气的漂亮小脸蛋,这张小脸还没长开,将来长开了还不知要迷倒多少纯情少女呢……
……这眼神,分明在揶揄人家。
完全会错意的童宣,嘟起小嘴,拉过被子蒙住头,表示生气了。
林媛并不解释,翻身吹灭了蜡烛。
童宣睡不着。
脑海里不停回放着林媛的眼神,好像不是揶揄呢……
难道媛媛是认真的,明婉小姐真的喜欢我?
呃,小伙计何德何能,令明婉小姐如此错爱……
果然媛媛还是说笑的吧?
“媛媛,你刚才说的……”
半晌,寂静的素纱帐内,冷不丁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林媛像是算好了小厨子会有此有问似的,不等小厨子问完便道,“没想到我只是随口一说,你竟然当真了。”
呃,果然。
童宣死心了,转了个身,背对着林媛,身体蜷成婴儿在母亲子宫中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媛媛竟然取笑自己。
有点委屈,又有点伤心。
嘴巴不知不觉地嘟了起来。
一双手伸过来,将童宣的身体转过去,轻轻地替她将被角掖好,“傻姑娘。”
☆、第17章 这身打扮真是亮瞎眼
不能再让小厨子在三分明月楼做下去了。
看情形,东家已经决定把小厨子晾起来,不仅不会让大师傅带她,也不会让灶园里其它师傅带她,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落个廉价苦力的结局。
第二天早上,林媛站在院门口,目送着小厨子赶去上工的背影想道。
“快回院子里去,外面风大!”
已经走远的小厨子转过身来连喊带比划。
林媛会心地笑了笑,转身走进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