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宗教有什麼差別?」
「保險是根據各種契約條件而給付金錢,在這一點上與宗教不同。」
「我不懂。」四季搖搖頭。「我不太閱讀宗教方面的書籍。對於宗教領域的現狀變得如何,我也絲毫不感興趣。整體來看,實在是十分無聊。我對於他們保證某部分情形存在的看法感到訝異。人們不太相信彼此間明日的約定,但是為什麼卻選擇相信更長久以後的承諾。」
「是,依據我的看法,那完全是因為人們對死亡的未知及恐懼。」
「原來如此,真有趣。」四季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摩天輪緩緩升到最高處,可以俯瞰整個撸穲@,也可以眺望園區外的優美景色。遠處的南方海面波光粼粼,寬廣平原上的工業設施、鐵路、高速公路,以及星羅棋布的建築物,全部一樱o遺。
「以後還得靠你多多幫忙。」四季說。
「不,快別這麼說。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您有什麼吩咐,我都會照辦,只要偶爾能與您會面交談,我就已經心滿意足。這次您願意在百忙之中,抽出寶貴的時間來見我,真讓我感激涕零。」
「那麼下禮拜的事就拜託你了。」
「是,請問是什麼事情呢?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忙。」
「我『生病』了。」四季一臉正經地說。「我現在不是在我叔叔的醫院住院嗎?我的主治醫師是湀羔t師,我也會拜託他處理善後事宜。總之,在那三天裡,我會謝絕所有訪客。那段期間我想動身前往美國。」
「嗯……以您現在的身體狀況能前往美國嗎?為何選擇在那個時間點出國?」
「這是唯一能瞞著我父母與叔叔、嬸嬸以及森川小姐,偷偷前往美國的方式。我必須靠這種方式來保住個人耄剑媸强尚τ挚杀!
「下週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佐織點點頭。「四季小姐您也得花一些時間去眨F在的環境。」
「這我倒不急,可以慢慢來。想敚撍麄兛刹幌衩摰粢路屈N簡單。這也不能怪他們頑固執拗,在人性裡,本來就有一種死纏他人的劣根性存在。」
「那就請您姑且先忍一忍吧。」佐織微笑著說。「如果操之過急,或許會造成反效果。不重要的雜事只會浪費您的時間,那些事就交給我來做吧。」
「您這麼聰明能幹,為什麼老是對我說一些阿諛奉承的話呢?」
「別這麼說,正是因為我有點小聰明,才了解您的尊貴。不,我對您也只是略知一二。」
「你很想問吧?」四季問。
「嗯?」佐織瞪大眼睛。
「你想知道我去美國做什麼。」
「嗯……對……」佐織訕訕地點頭說道。「我當然想請教您,可是……」
「下次有機會再跟你講吧。」
「請您務必記得跟我說這件事。」
摩天輪開始慢慢往下降,在鋼骨支架的縫細之間,可以看見森川須磨在下面等待,她身後有兩名高大的男性保鏢,另外還有一些撸穲@的工作人員站在旁邊。
「之前跟您提過的那件事,相關人物今天也來這裡了,待會為您介紹一下。」
「嗯。」四季點點頭。「是本人嗎?」
「不,是公司的經理,算是幹部之一,是個女性。」
「0K。我就跟她見個面吧。」
「已經繞過一圈了嗎?」
「不,還在下降。」
佐織向窗外的工作人員做手勢,摩天輪迴轉到搭乘處的時候,緩緩地停了下來。
工作人員把摩天輪的車廂門打開,我和四季從裡面走了出來。
「覺得怎樣?」森川微笑著走過來。「應該不會很恐怖吧?」
「恐怖?」我代四季回答。
「有些人會有懼高症。」森川加以說明。「而且一般人在險峻的高處,往往無法冷靜下來,不論是誰都會覺得恐怖。」
「有的建築物比摩天輪還高,更別說飛機的飛行高度了。」我幫四季答話,指出這個事實,四周的人都可以聽見我們的對話內容。「那些老是怕自己會從高處摔下而驚慌失措的人,想像力也未免太豐富了。」
「你說得也對。」森川點點頭。
下一個安排的撸吩O施是旋轉木馬。眾人一起往那邊走去,十幾個人排成一行。當然,除了我跟四季以外,全部都是大人。佐織宗尊走在最後面,離四季很遠。他是故意要表現出禮貌吧,而且大概也是因為他跟四季的對話已經結束了。相反地,不知道森川須磨是不是要顯露自己的身分,她緊緊地跟在四季身旁。
「妳這樣做不太好吧?」我悄悄對四季說,旁人當然聽不見我們的對話。
「你說佐織的事?」
「對。妳心裡到底在盤算什麼呢?這種作法似乎有點危險,如果妳不這麼急,總有一天妳也會成為領導者。」
「變成領導者?我可洠d趣。」四季冷冷地說。「我只想完全掌控自己。」
「妳已經能完全掌控自己了。」
「不。」
「我不太能瞭解掌控自己與身體的自由活動能力之間的關連性。需要肉體勞動的事情,大致上都洠颤N價值。那種事交給誰去辦都不重要吧。君主不都是這樣嗎?這種肉體上的勞動,都是交給底下的大臣去辦。」
「你是不是把領導者跟君主搞混了?」
「如果妳不喜歡我說的話,我全部收回。我洠в泄室馊菉吷鷼獾囊馑肌D侵皇菃渭兊慕ㄗh而已。希望我洠в懈銐膴叺男那椤!
「不知道為什麼你最近常常這樣,認定自己的任務就是幫我踩煞車。但是我不需要煞車。因為我已經能處理好與他人的互動,而且也能充分掌控時間,挑戰肉體上的限制。」
「問睿牵瑠叕F在與他們的互動,使得身邊某些人漸漸成為妳的眼中釘。在事態變麻煩之前,妳會想先將他們拔除。妳最近好像有這種傾向,雖然世上的禮俗或法律這種脆弱的玩意無法拘束你,但是,妳也不能把一些人當傻瓜看。即使是單純弱小的力量,如果像螞蟻一樣集結起來,也會成為巨大的威茫!
「你的話很有趣。」四季說。她若有所思地往前走。她應該只需要用大腦的一小部分跟我講話吧,就如同大企業的眾多受理窗口中,其中一個用來接受顧客抱怨的窗口一樣。現在她大腦其他的部分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我們走到旋轉木馬場附近了。
在圓形的旋轉木馬場裡,有著如同玩具般的華麗木馬和馬車。旋轉木馬還洠ч_始咿D,四周小小的燈泡發出耀眼的光芒,輕快的旋律不停流轉。這都只為了一個客人而準備。
「您要坐馬還是馬車?」森川問。
四季走進旋轉木馬場,往白色木馬的方向走去。
「我要坐這個。」
她露出愉悅的神情,聲音顯得很興奮,不過全是裝出來的。
工作人員幫四季騎到白色木馬上。
「妳要小心點喔,絕對不能把手放開!」這是當然的,其他大人可能還是把她當成小孩。森川騎在四季正後方的木馬上,我則坐在四季旁邊的木馬上。除此之外,就洠в衅渌顺俗耍挥幸幻凶恿粼诟浇K攘耸謩葜幔D木馬就開始咿D了。
木馬緩緩地上上下下,感覺得到有微風吹拂著。
四季的長髮隨風飄逸。
她一手抓著木馬,一手向在外面看著她的大人摚帧H康娜艘捕几黄饟'手。霎時洋溢著一片歡樂的氣氛。
「到底是哪裡有趣了?」我對著她說。
「人們只要看到他人愉快的臉,也會跟著快樂起來,這就是人類的精神構造。大概也是人類希望存活下去的本能。」四季淡淡地笑著說。她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口氣卻冷冰冰的。「那種精神構造,是人類社會能夠安定的基礎,所以我也不算在愚弄他們。」
「的確不是在愚弄他們。」我微笑著說。「我想除了妳剛剛說的之外,特別像是和平之類的,才是人類應該具備的精神。對了,在這個歡樂時刻,我想問妳有關去年發生的殺人事件,也就是阪元護士被殺的事。」
「你又舊事重提了。」
「這件事是誰幹的?」
「你不認識的人。」
「但是妳認識的人?」
「嗯。」四季點點頭,看看我。「我不想再說了。」
「好吧。但是,想請妳告訴我一件事就好。妳說過,根據資料室上鎖這一點,就能夠推論出事件全部的經過。這是真的嗎?」
「對。我就是從這一點推出結論的。」
「我也是從這一點得到結論的,但是……」
「但是?」
「結果令我無法置信。」
「這樣啊?但那是正確的結論。所謂的推理就是這樣。即便結果多麼令人難以置信,也要接受透過推理所導出的結論。這也是科學能發展至今的基礎。」
「妳別想岔開話睿!
「我不希望你想太多。」
「抱歉,今天我心情不好,我們還是別說了。」
我開始沉默不語,靜靜地看著四季騎著白色木馬的身影。
一名身穿黑色夾克的女子走進旋轉木馬場。她穿越過移動中的木馬,走到四季面前,恭敬地對四季點頭示意。她胸前的口袋放著一副太陽眼鏡。
「初次見面,您好。我的名字叫做各務亞樹良。」
2
我坐在庭院裡的躺椅上午睡時,新藤清二突然來訪。老人拿出兩只玻璃杯,我則在聽到腳步聲後驚醒。
「新藤醫師來了!」他大聲地說。
幾分鐘後,新藤的身影匆匆地從院子裡出現。他的神情看起來很慌張。
我跟在他身後走上樓梯,手上拿著冰冷的玻璃杯,順手把吸管放到杯子裡。
「你做了讓我很困擾的事。」新藤如此說道,他動也不動地瞪著我看。輕輕嘆了口氣後,坐到椅子上。大部分的日照都被屋簷遮住,外頭洠в酗L,天氣有點悶熱。
「我做了什麼?」我把杯子放到桌上。
「你真的什麼都洠ё鰡幔浚 剐绿俜磫枴!刚媸堑模∧銓嵲谔钗沂耍∥掖饝^你,你在這裡想做什麼,我都不會限制你,但是我也說過,你要乖乖地待在這個地方,不能到外面閒晃,這些都是我們的約定,不是嗎?」
「我已經不太記得發生過什麼事了。」我搖搖頭。「當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好像是在馬路中央吧。所以我才打電話……」
「你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事?」
「全都不記得了。」我回答。
「真糟糕!說不定有人看到你了。這個城鎮已經不是久留之地了。」
「我做了些什麼嗎?」
「你不知道也好。」新藤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總之,你暫時照我的話去做。」
「我本來就這麼想。」
「你可曾想過,我們為了保護你,要花費多少金錢?」
「有把我保護到這種程度的必要嗎?」
新藤默不作聲,雙眼直盯著我看。
我們的對話洠мk法再繼續下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後,逃離我的視線。其實,他心裡對我所問的問睿呀浻薪Y論了,只是說不出口。也就是說,有不讓我知道的理由。我心裡大概也有個底。他們早就發覺我的存在對他們有利,否則洠в欣碛勺屛疫^這麼優裕的生活,可能早就無視於我的存在了。
「你是怎麼逃出去的?」新藤問道。「玄關與走廊都裝設了監視攝影機,你是翻牆出去的嗎?」
「很簡單啊。我先把衣服放進手提袋裡,然後丟到牆外,往西邊的森林出去。」
「所以你是裸著身子出去的吧。」
「對,因為這個城市的氣候還算溫暖。」
「你真是個令人頭痛的人物。但是,你還記得這些事啊?」
「我只記得自己把手提袋丟過牆去,之後的事就完全不記得了。」
「你忘記的時間點還真巧。」
「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似乎之後發生的事全都忘記了。我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詭異行徑,不知道為何當時會那樣做,好像在冥冥之中,受到一種嚴格的規則奴役,如果摺催@種規則,內心就會有莫名的恐懼,這種恐懼感一直徽种摇!
「就好像受到他人控制一樣。」
「對,就是受制於他人的狀態。」我微笑著說。我用手指撫摸嘴唇上的繃帶,的確有著微笑形狀的樱小!改莻逃到外面去的傢伙,是很重要的傢伙嗎?」
「我不知道你問這個問睿囊馑肌!剐绿佥p蔑地從鼻子哼了一聲,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樣子,他似乎非常憤怒。
我不打算把事情簦У酶螅圆辉匍_口。
他特地飛來美國一趟,應該是有急事發生吧。我可能在自己渾然不覺的時候,做出不得了的大事。一定是這樣洠уe!他們竟然還要保護鑄下大錯的我。他們如此重視我,實在是莫名其妙。
那個人不是我。那個我,不是我所知道的我。那是更與眾不同,更具有利用價值的我,一定是這樣洠уe!
3
四季剛開始抱怨頭痛,後來有嘔吐感,感覺十分不適,然後就沉沉入睡了。表面上睡著的她,內部仍然在咦鳌3怂猓瑹o人能進入那個世界,甚至連我都無法窺見。她在那裡思考些什麼,策畫些什麼,誰都無法得知。
湀羔t師來幫四季辕熈耍潜具L負責辕煹尼t師,也是四季的頭號主治醫師。他說四季洠в邪l燒的現象:心跳跟腦波方面也洠в腥魏萎悹睢K募颈凰屯幼o病房進行精密的檢查。真賀田左千朗與美千代獲准進入加護病房採視四季,但是只有幾分鐘的時間,不過當時四季失去意識。院長新藤清二與護士長新藤裕見子除了確認醫院的狀況外,也束手無策。
湀羔t師是個優秀而值得信賴的醫師,他們把這個天才少女的生命交到他的手上。湀羔t師詳嘀幔J定當時的四季洠в猩kU,他認為可能是因為病毒侵襲,致使四季抵抗力變差,然後,他指示醫院人員封鎖加護病房,進行徹底的消毒作業。
消毒作業進行到當天半夜,在進行消毒程序時,四季悄悄地溜了出來,坐上湀羔t師事先安排好的車往機場出發。當然,我也和他一起去。
開車的司機是湀羔t師的朋友,據說是足以信賴的人。
「您叫什麼名字?」四季從後座往前探身,問這名她從未見過的瘢偂
「我叫做望月。」他禮貌性地點點頭。穿著學生風格的休閒服,看起來還很年輕。
「這次承蒙您大力相助,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好好報答。」四季很有禮貌地說。
「不,我私下也收了一些報酬。我口風很緊,請您放心。」
「您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吧?」
「是的,我當然知道您是誰。」望月點點頭。「全日本大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
四季看著我,想對我說悄悄話。我把耳朵湊了過去。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耶。」她笑了起來。
她看起來心情愉快。不知她是因為第一次搭飛機而覺得新鮮,還是因為能前往美國而覺得開心。
望月陪著我們走到頭等艙的候機室前。他對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交代一些事,對方瞄了四季一眼,似乎立刻就明白了。
「望月先生,下次再見。」四季伸出她的小手。
望月雖然一臉驚訝,還是伸出手與這個小女孩握手。
「您跟我這種人握手,我覺得非常榮幸。」他羞赧地低著頭。
「我偷偷跟你說喔……」四季輕輕地把她的小手放在嘴邊,敚С鲆桓币v悄悄話的姿勢。
望月彎下身子,把耳朵湊近她。
「湀羔t師是個不能信賴的男人。你為他做事所獲得的利益,絕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