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墨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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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墨绝-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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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子玦借着酒意,重复问了先前问过灰衣男子的那个问题:“何前辈,您可知道月杀现在身在何处?”
  醉意迷蒙的灰衣男子并无怀疑,只是答道:“月小子行踪不定,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想了想又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墨子玦奇道:“为何?”
  “因为我挺欣赏你这小子的。”灰衣男子道:“我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小子去送死。”
  墨子玦心中暗想,月杀不是被师妹的父母伤了右手么,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自己应该不会是全然是送死去了。他轻哼一声:“前辈你有没有试过我的剑法,怎知我不敌他?”
  灰衣男子摆了摆手,道:“你若是中了冷翡之毒,还不是只能慢慢等死了。”
  听到“冷翡”二字,墨子玦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问道:“前辈,冷翡当真无药可解?”
  灰衣男子答道:“即便你身中冷翡之毒,无药可解,不过你还是有机会找月小子报仇的。”他顿了顿,又道:“等你中毒身亡,在奈何桥边等他个几十年光景,练好功夫,到时再与月小子大战一场。”他认真地算了算:“月小子今年应当有三十了吧……嗯……那你只需在阴司等他个四五十年……”
  墨子玦望着灰衣男子,一脸的无奈。
  灰衣男子见墨子玦一脸苦涩,觉得实在不能再同他开玩笑了,便正了正颜,一字一顿,道:“虽然世间传言是如此,但我认为并不尽然。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既然有这种毒药,必然也会有相应的解药。”
  他看见墨子玦重新抬起了头,眸子了闪着点点希望。
  别了灰衣男子,墨子玦独自踏上了寻找解药之路。他分析了一番,认为何前辈所说的相生相克是十分有道理的。更何况,师父在奇药札记里也曾找到过,说一种叫“玉斛春”的花可以解冷翡之毒。
  先去找找制冷翡的那种异草吧!或许可以发现些什么线索,墨子玦心中这样想着。
  从前只听人说过邱国是六国之中国土最大的国家,此番他一个县一个县的寻,一个城一个城的找,方才真正体会到,何为大国。
  当然,邱国大,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在于,他并没有见过这个“异草”长得什么样子,只是绞尽脑汁才回忆起师父形容它“长叶若齿,茎脉银白”云云。不知道这异草叫什么名字,也没见过它的样子,这无疑也增加了寻找的难度。
  不知不觉,墨子玦离开风踪谷已经一年多了。其间,收到过一次师父寄来的信。信中说,师父又收了一个小徒弟,代替他照料谷中事宜。说师妹体内的毒并无恶化的迹象,让他安心。还说……据说墨府为了找这个离家出走的三少爷,已将京城翻了个遍……看到这儿,墨子玦蹙了蹙眉,只觉得头大如斗。
  然而两个月后,他在邱国颂城发现了那个“长叶若齿,茎脉银白”的异草。
  他能确定这是制作冷翡所用的毒草,乃是因为这种草本身就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异香。
  墨子玦小心靠近,仔细观察了一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月杀着实是一个很会起名字的杀手。这种草,叶子青青翠翠,确实像是一块碧色的翡翠。而它的枝蔓又是银白色,使之平添几分冷意。故他认为,“冷翡”二字实在贴切。
  同时他又想到,那“玉斛春”三字,又是何意?
  一般白玉是玉中上品,玉斛,当指白色。春,无疑是指春天。可是春天的白花无计其数,到底哪一种才是解药?
  还是解药另指他物?
  墨子玦细细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一趟晏国,找师父商量一下。另外,自己家中的事情,还是亲自去解释一下比较好。
  他连根拔出几株毒草,小心收好,打算交给师父研究研究。
  行到晏国,他并未急着回墨府,反而是挂念着师父和师妹,先上了长裾山。
  此时已是寒冬戚戚,只是晏国位置偏南,虽不像邱国那么冷,但也抵不住天空中微微飘着几分薄雪。雪落在地上,淡淡结了一层青霜,山路有些湿滑。墨子玦半运着轻功,趋步在山中游走,行向风踪谷,这着实因为他太着急想要见到师父和师妹了。
  谷中有一眼暖玉般的温泉,故而比山上要暖和多了。墨子玦走进谷里,只见谷中瑶芳不败,清香四溢。谷中的风也比不得外界来的凛冽,虽然还是有些寒凉,却柔柔煦煦的,催得一径落英缤纷。
  走过这熟悉的路,墨子玦的心情莫名的好。
  他轻轻走过药庐,透着窗子,看见自己的师父谷中仙正捧着一本书细细读着。只见他一会儿认真沉吟做思考状,一会儿又轻轻叹气做愁苦状。墨子玦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他走到谷中仙身边,道了句:“师父。”
  “哦。”谷中仙像是没听到,轻轻回应。可他突然好想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见一脸笑意的墨子玦正站在自己面前。
  为了保持自己淡定的“仙姿”,谷中仙竭力遏止住心中的欣喜,用尽量平稳地声音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子玦面上的笑容带了几分狡黠,道:“因为我实在太惦记师父您了。”
  谷中仙轻哼一声,内心却很是欣慰。
  墨子玦凑到师父身边,道:“师父有没有想我啊?”他顺便低下眸子,看了眼师父方才正在看的书,发现上面的字迹十分凌乱——无疑,这本必然是奇药札记了。
  看来,师父还是在想办法给师妹找“玉斛春”的线索啊。
  他一边想,一边脱口问了句:“师父,师妹呢?”
  谷中仙回答道:“这几天着实天寒得紧,泠儿应当实在沐温泉吧。”
  “嗯。”墨子玦轻轻回了一声,却也没作他想。因为师妹小的时候被浸在玄潭里,加上身中剧毒,故而一直很是畏寒。天冷时沐沐温泉,也是常事儿。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又担心起师妹的身体来,问道:“师父,师妹没有再毒发吧?”他边说边朝身边看了看,未等谷中仙回答,便又问:“师父新收的小师弟呢?”
  谷中仙想了想,答道:“他下山为谷中置办家用去了。”
  墨子玦轻轻点了点头,便坐到了谷中仙身边,将他这一年在邱国所遇之事细细讲给了谷中仙听。语罢,又从包袱里取出在颂城摘下的“异草”,递给谷中仙看。
  谷中仙接了过去,他看了半晌,道:“……”
  还没来得及道出来,就见有人推门而入。
  ☆、十七
  “师父。”轻轻软软的声音宛转而出,清泠推门走了进来。
  她虽唤的是“师父”,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师父旁边,那个英姿挺拔的十八岁少年,正是自己的师兄,墨子玦。清泠微微一怔,面上带了三分欣喜,三分惊异,三分羞赧。
  墨子玦也一眼就看到了清泠。一年半的时光,已然将清泠雕琢成一个年近十六岁的少女,体态玲珑,娇颜若花。一袭淡粉色的轻纱罗烟,衬得清泠美不胜收。她本就肤色极白,加之又刚巧沐过温泉,脸上依稀红晕,还未散去,更添几分妍丽。再看她美眸如水,满满溢出一汪深情,墨子玦不由得心中一动。
  清泠翩翩走到墨子玦身边,轻轻拉起他的衣袖,道:“师兄,我很想你。”
  她本就心性单纯,故而她这么说,只是很单纯地表达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
  这一句,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而墨子玦心中的想法却是大相径庭。他看着这样不可方物的师妹就站在自己面前,轻轻柔柔吐气如兰,还说的是这般动人的情话,不由得情难自禁,道:“师妹,我也想你。”
  见两人如此,谷中仙有些面红。他轻咳一声,道:“为师还要研究药材,你们两个先退下吧!”
  墨子玦心领神会,耳根微红,忙拉着师妹往外走。
  清泠不明所以,轻轻挣开了师兄的手,向师父恭敬地道了别,才跟着师兄走了出去。
  屋外细雪纷纷,墨子玦怕清泠冻着,想了想,觉得既不能辜负了如此好的雪景,又担心师妹的身体。他心思一动,便拉着她行到暖泉旁边,延着泉沿坐了下来。
  一抹琼白飘飘悠悠,落在清泠的发际,墨子玦想都没想,便伸手拈下师妹头上的雪花。
  忽然而来的亲近让清泠有些慌乱,眼神也不敢停留在对面的人的身上,但她依稀能感觉到,那炙热的目光似乎要将她融化一般。
  看着面前这张让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墨子玦竟不自觉得有些沉沦——艳若桃花的脸颊,水润饱满的红唇,似乎是有些紧张,皓白的牙齿紧紧地扣着自己的唇肉……
  眼神逐渐变暗……
  “…师妹…”墨子玦低低地唤了一声。
  身体不断地靠近,手也搭在了那纤细的腰上……
  轻轻地捏着她的下巴,转过她那有些害羞的脸,低下了头……
  两唇相接,贴在那和想象中一样柔软的唇上,像是不够似的,不停地吮吸着,唇齿间没有一丝缝隙……
  细雪如柳絮一般,飘飘扬扬地从天边洒落。若不是因为这飘洒的雪花,只怕要以为时间都定格住了。墨子玦将师妹清泠紧紧地搂在怀里,深深地吻着她,傍着一侧暖泉萦出的氤氲水汽,倚着漫天薄雪洒成的素妆软玉,远远望着,好似一幅唯美的画,带着无邪的气韵,不染世间尘埃。
  许久,墨子玦才轻轻松开。
  清泠虽不通风月,可师兄的这个吻却让她好似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很是羞赧。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俊朗的师兄,若桃花的眼睛中满溢柔情,嘴角还噙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真是不知道是该避着他,还是亲近他。
  若是避开,清泠自是舍不得的。若是亲近,想想就是一阵脸红。清泠干脆站起身来,朝背对着师兄的方向走了好几步。她伸手捂了捂脸颊,只觉得双颊好似患了热症一般那么烫。
  墨子玦知道师妹害羞了,也轻轻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师妹身边。
  白衣飘飘,粉裳翩翩,二人并肩站在一株桃树下。饶是风踪谷中较为温暖,却敌不过这个季节的温度骤降。桃树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片枯黄叶子随风摇曳,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坠落下来。
  若这是一株枫树,此刻,树上的红叶应当燃得正盛吧,墨子玦一边想着,一边轻声问道:“师妹,我送你的枫叶,你可喜欢?”
  清泠一怔,答道:“师兄送的,我都喜欢。”
  虽然这句话说得很动听,可清泠的语气总是清清淡淡的,让墨子玦心中微微不大痛快,总觉得师妹有些敷衍自己,便又道:“一片红叶便罢了,你未见到,那一树的红枫,就像是天上的神仙将那将绛红色的云霞,落在树梢上一般。”
  清泠听着,不由得心神驰往,脸上露出点点祈盼之色。她突然回忆起有次师兄带她上到山顶去看落霞,那轻羽般的云朵变幻着炫丽的色彩,浮在天边,美不胜收,便问道:“可比我们上次在长裾山顶看的落霞还要绚烂么?”
  墨子玦用力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嘛!一朵红枫尚且红得如此绚丽,更何况一树呢?”他想了想,奇道:“师妹,我送你的红枫,难道你没有看到?”
  枫叶是看到了,“红”枫却没看到。清泠不懂说谎话,她诚实回答道:“师兄,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何要寄回来一片枯叶……”
  枯叶?墨子玦这才想起,他托鸿雁传来的那片枫叶,到师妹手里已是十几天之后的事儿了,那时必然早就干枯……诚然,墨子玦大多数时候都很聪明,但他总是容易在师妹的事情上犯糊涂。
  墨子玦轻咳了一声,道:“师妹,我明日画出来,送你。”
  清泠半仰着头看着墨子玦,满眼都是期待,就好像是小孩子看到了冰糖葫芦,墨子玦不由得心中一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清泠。
  想想这次留书出走,一离开便是一年多,也该回去见见父母了。况且自己还有一堆事情有待解决,墨子玦想想就觉得头痛。
  看着时间不早了,墨子玦轻轻叹了口气,道:“师妹,我要回府一趟。”
  清泠猛然抬起头,看着墨子玦,问道:“师兄何时回来?”
  墨子玦轻轻抚了抚师妹的脸颊,道:“傻丫头,我都说了,明天还要给你画那副枫叶图,你说我什么时候回来?”
  清泠看着身边的师兄,满眼尽是信任。
  
  ☆、十八
  没有等到小余回来,墨子玦便向师父和师妹告了别。当然,此番他要先回家中看看。
  下山回到京城墨府,随着看门小童略带结巴的一声“三……三少爷回来了”,整个墨府好似沸腾了起来。
  侍女小红看到墨子玦,手中端着刚沏好的一杯茶,“啪”地一声掉到地上。她张着口,半晌才道了句:“三……少爷!”全然不像她以前的声音。
  奶娘看到墨子玦,面上表情难以言表。她将双手在衣裳上抹了抹,眼角淌下几滴泪来。顾不上抹眼泪,便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墨子玦的方向,道:“三少爷,你……”
  墨子玦一怔,不知奶娘这是怎么了,便脱口道:“我?”
  “你……瘦了!”奶娘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管家墨才看到墨子玦,愣了须臾,转身便跑。墨子玦正纳闷,就听墨才边跑便喊:“老爷夫人,三少爷回来了。”
  墨子玦蹙了蹙眉,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关注了?
  他本想过,若他回府,可能会同小时候,闯了祸一样,父母让他跪在内堂里,轮番数落他。没想到这次他回来,墨府的人就差没有夹道相迎了。
  丞相墨辰、墨夫人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墨子瑜、墨子玹,都在内堂等着他。朱红色漆成的大门大敞着,大公子墨子瑜远远就看到三弟墨子玦仆仆而来,便站起身来,朝着他的方向大声道:“三弟!”
  此时墨夫人正对着一面铜镜摆弄头簪,她一听到这句“三弟”,便再也顾不得手中的簪子了,走到墨子玦身边,一把拉他过来,道:“儿子,这一年多你去哪儿了……”然后佯装在眼角抹了抹,道:“你……你留书出走,这可让为娘怎么办。”
  墨子玦心一软,道:“娘……”
  还没说完,就听到墨辰沉凉如水的声音,道:“子玦,你这一年做什么去了,你的心里可还有这个家?”
  若是平日里,墨子玦一定会轻哼一声,回敬一句:“我的心里可还有这个家?应当是这个家可有我的位置吧。”可是今天,看到全府的人都这么关注他,墨子玦一时间很是感动,也不跟父亲顶嘴了,低下头去乖乖听训。
  二哥墨子玹也跟着道了一句:“是啊三弟,你这一走,全家人都急坏了。哦,不止我们家人,还有夏将军府中一府的人。”
  夏将军府?墨子玦听罢更是感动,原来自己的存在感还是很强的。
  墨子玹的声音继续道:“夏府的涟心小姐可是一直在等你……”
  “什么?”墨子玦忙抬起头来,一脸的惊诧。
  墨夫人更是一脸惊诧,道:“夏涟心啊……”随即又是一笑,对着墨辰道:“不过既然子玦都已经回来了,那老爷你就赶紧安排子玦跟涟心的婚事吧。”她顿了顿,好思想起了什么,道:“老爷,子玦成亲可是大事儿,我要再买几件体面的首饰才行……”
  墨辰笑道:“那是自然。”
  听罢墨夫人半掩着口,笑了起来,像一枝含露的蔷薇。
  然而墨子玦却愣住了……
  其实先前墨子玦一门心思扑在师妹身上,并没有察觉出来夏涟心对他有意,而他也只当夏涟心是自己的妹妹而已。先前听家中小厮说父母在商量自己同夏涟心的婚事,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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