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之上,是你手持玉楼春的残肢出现,故事故事里携带玉楼春尸体到处乱丢的武林高手并不存在,那么你手中玉楼春的左手是从哪里来的?”李莲花一字一字地道:“无论是如何来的,总而言之,绝不是在香山山谷里拣的。”慕容腰为之变色,尚未说话,李莲花对着李杜甫一笑:“李大侠,你是其中之二。”
李杜甫哼了一声:“何以见得?”李莲花道:“理由和慕容公子一模一样,说不定还加上一条,今日早晨,你故意最晚上山,将玉楼春残肢带去,藏在山中,再和慕容腰一起假装拣到。”李杜甫脸色微微一变:“胡说八道!东方皓还不是没喝那鱼汤,那他定也是其中之一。”李莲花叹了口气,喃喃的道:“这也是让我想了很久的问题……喝了鱼汤的人自然不是同谋,而没喝鱼汤的人究竟谁不是凶手?但我早上不小心发现了一件事,说明东方皓多半不是同谋,何况他若是同谋,便不会坚持说女宅之中有凶手的帮凶了,世上哪有自揭同伙的凶手?”施文绝想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什么事让李莲花想通东方皓不是凶手,只听李莲花向东方皓歉然道:“早上下棋,我看见你有几百万两银票……”众人都是情不自禁“啊”了一声,李莲花道:“你既然有几百万两银票,自然不会贪图玉楼春的财宝,唉……这是三岁孩童都明白的道理。”
东方皓冷硬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几百万两银子,是黑五帮黑道上劫来的款子,我这就要送到南方水灾之地救灾去,也不是我的钱,我本身也穷得很。”李莲花满脸敬佩,施文绝瞪眼道:“你若是贪财之人,贪你怀里那几百万两还不比贪玉楼春的宝库快得多?”东方皓哈哈一笑:“不过无论如何,今日李楼主让我大开眼界,原来李楼主除了治病救人之外,抓贼也很在行,难得,难得。”
【四】女宅观
那日之后,关山横和东方皓将慕容腰和李杜甫送去“佛彼白石”百川院里受罚,女宅之中一干女子都交给花如雪处理,楼春宝库里的财物其实并没有丢失,只是被搬到了别处,伪作丢失的模样。花如雪令她们将女宅改为道观,一干女子统统带发修行,以抵消谋杀玉楼春之罪。赤龙被花如雪带走,听说将在大牢之中待上十年,她却并不后悔。
李莲花和施文绝已经离开女宅很多天了。
江湖传言,吉祥纹莲花楼主李莲花,再施妙手,令玉楼春碎尸愈合,死后复活,口吐真言,自述是被蛇妖白素贞的妹子赤龙的等人所害,李莲花施下法术,故而一举擒获真凶云云。
“其实我真的很想不通,为什么张三经过江湖这么一传,就变成了李四?”施文绝手持一本《论语》,坐在吉祥纹莲花楼中最好的一张椅子上,“美女被这么一传,就变成妖精?而你为什么总是能被传成神仙?”
李莲花看着他那只直接踩在桌子边缘的脚,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江湖的习惯就是如此……你能不能不把脚踩在桌上?”
“不能。”施文绝拿开《论语》,瞪眼道:“难道你怕脏?”
李莲花又叹口气道:“我不怕脏,我是怕——”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施文绝突觉脚下一晃,自己已“砰”的一声坠地,屁股一阵剧痛,那桌子突然散架,施文绝目瞪口呆,只觉头顶“噼啪”一阵乱响,那散去的木板不少弹到他的头上,以他蹬在桌子上的脚力而论,这头上少说要起七八个包了。此时,李莲花歉然的声音方才传入耳内:“……我是怕这桌子只有三条腿,上次给方多病坐塌了……”
施文绝顶着满头木板,过了好久,居然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不要紧,只要你把桌子钉起来,我下次定会记得不要踩……”
李莲花正色道:“当然,当然。”
绣花人皮
一张雪白柔滑的人皮,其上用绣线密密绣了一张奇异的图画,灯光之下,那人皮犹如生时,如凝脂白玉,那图画映着灯火,其上一个个诡异艳丽的图案仿佛正在昏黄的光线中扭曲,跳舞……
这张皮很有名,它很有名的原因是它本长在很有名的人身上,而十日之前那人死了,变成了一张绣花人皮。
【一】绣花人皮
李莲花拿到这张人皮的时候,他和方多病正在吃饭,拿到人皮之后,方多病立刻说他吃饱了,李莲花却仍然津津有味的吃完了一整碗米饭和三两卤牛肉,喝了一杯茶。
这张人皮是“江湖第一美男子”魏清愁的皮,江湖传说这魏清愁生的如明珠美玉,身高八尺一寸,十分的英俊潇洒,精通琴棋书画,尤其篆刻印章之术天下无双,是女子们见了一定要倾心的浊世翩翩佳公子。他十日前迎娶江浙大富蕲春兰的女儿蕲如玉为妻,本是一桩才子佳人的美事,结果新婚之夜,新娘一觉醒来,方才发现风流倜傥的夫君突然变成了一张绣花人皮,吓得发了疯。此事十日之间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魏清愁本是挂着人皮的狐妖,如今现出原形;有人说魏清愁其实没死,那皮并不是魏清愁的皮;又有人说那皮千真万确是魏清愁的皮,他那肚皮上一块绿豆大的胎记你瞧见没?那千真万确,童叟无欺的就是……
因为蕲春兰的表弟的妹夫的女儿嫁给方氏小姨娘的儿子,也就是说蕲如玉和方多病是亲戚,所以这张绣花人皮很快辗转到了方多病的手上,蕲春兰不知从何处听说李莲花能令死人开口,精通阴阳之术,所以把绣花人皮之事慎重交托给方多病,言下之意,自是交托给了李莲花。
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张人皮,但蕲春兰收下将人皮带来,在方多病眼前打开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还是想吐。
一张雪白柔滑的人皮,其上用绣线密密绣了一张奇异的图画,灯光之下,那人皮犹如生时,如凝脂白玉,那图画映着灯火,其上一个个诡异艳丽的图案仿佛正在昏黄的光线中扭曲,盘旋……
人皮宽约一尺,长有近两尺,用不知名的药水浸泡过,有一种古怪的香味,方多病和李莲花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张人皮,李莲花面带微笑,方多病低低骂了一声,却忍不住伸出手指,沿着人皮上那鲜艳的纹路轻轻摸去,只觉得绣纹细腻精致,人皮光洁顺滑,指下一股异样滋味,竟是令人想要不住把玩,其上绣的图案是:(图)
“这是什么玩意儿?”方多病丢下人皮,“咒语?暗号?还是道士串在桃木剑上的那种神符?”李莲花道:“我怎么会知道?一个瓶子……一座山……一把斧头……一个鸡蛋,两个人,还有一串不知道什么东西……这人对剥皮绣花多半都是老手,否则怎么能弄得这么干净漂亮……”方多病喃喃的道:“但绣花……绣花应该只有女人会啊,难道说魏清愁这人风流多情,他要成亲,哪一个女魔头因爱生恨,将他杀了,再把人皮绣花?”李莲花叹道:“你一向聪明的紧,但……但世上除了爱吃人的角丽谯,居然还有爱剥皮的张丽谯,李丽谯,真让想讨老婆的男人们心寒。”方多病一乐:“难道死莲花你最近想讨老婆了?”李莲花正色道:“老婆我早已讨过,只不过改嫁给了别人而已……”方多病嗤之以鼻:“胡说八道……总而言之,要明白事情怎么回事,今晚马车,你我上蕲家神仙府一行。”
蕲春兰家号称“神仙府”,自是非同小可,没有方氏的马车,如李莲花之流是万万进不去的。李莲花点点头,目光在那精美的绣花人皮上流连,那八个古怪图案定然有含义,只是那杀人凶手难道会自己绣下线索,让别人追查到自己么?如果不是事关凶手的线索,那些图案又表示什么呢?绣花人皮之案,确是离奇古怪,让人好奇得很。
八日之后,瑞州。方多病和李莲花乘坐方氏华丽宽敞的马车来到神仙府。那方氏的马车乃八匹骏马拉动,楠木为壁,雕刻精美,四角悬挂各种金银珠宝,奢华到了极致。李莲花一路坐来,八马拉车,摇晃甚烈,歪头悬挂的金银珠宝叮当作响,十分吵闹,到达之时只觉腰酸背痛,难受之极。方多病已经睡着,马车停后李莲花将他摇晃两下方才惊醒。只听外面马车夫报称方氏多病驾临,神仙府大门缓缓打开,让方氏这辆浩浩荡荡的马车入内。李莲花撩起窗纱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蕲家金碧辉煌,处处庭院都盖得比寻常所见大了一成,高了三尺,连栽种的花木都比寻常所见的要大上许多,方氏这辆马车在路上看来气派非凡,走进神仙府不知怎的就变得寻常之极,毫不起眼。马车很快停下,方多病已经彻底清醒,从车里拈起一块巾帕抹了抹脸,装模作样的下车,李莲花跟在他身后。只见对面大步行来一位身材清隽的中年人,面白长须,神色甚是悲凄,拱手道:“想来这位便是方大少了,远道而来,不胜感激,家门不幸,遭逢大变,蕲某惭愧万分。”方多病也拱手回礼,温言回答道:“蕲伯父不必担忧,既是亲家,蕲家的事就是我方某的事,蕲……蕲表妹的事,方某在所不辞。”他是在不知道蕲如玉和他算来到底是哪门子亲戚,话到嘴边,硬生生的认了这个“表妹”。李莲花知他心意,微微一笑,方多病满口称“蕲家的事就是我方某的事”,他可没说这事是方氏的事,这层意思,蕲春兰若听不出来,那就不是蕲春兰了。
蕲春兰仍旧满面悲伤,看他的模样实在伤心之极,仿佛天地为之灰暗,日月为之无光,让人不忍揣测这人究竟心机如何,只听他道:“两位都是武林高手,两位前来,如玉的事我也就不怕了,说实话这几日我日夜担心,不知我蕲家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竟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事,又不知他是否要向我府里其他人下手。”
方多病虽然和蕲春兰是亲戚,却从来没有见过面,看他这副模样,方多病和李莲花面面相觑,都是心下稀罕,想不到堂堂江浙大富,竟是这种模样。“伯父莫怕,待我和死莲……李楼主查看当日绣花人皮发现之处,伯父先和展云飞几人留在屋内,不要随意走动。”他尚未到来之前,蕲春兰就已经写信说明他命展云飞等人将主院看守的密不透风,他和夫人女儿日夜躲在其中,不敢出来。蕲家护卫展云飞号称“江浙神龙”,武功高强,八十六路无锋剑名列江湖第三十七,对蕲春兰忠心耿耿,是难得的护卫人选。当然蕲家发生绣花人皮离奇之事,他正被派往京都办事,这才给了凶手肆无忌惮杀人剥皮的机会。
蕲春兰连连点头,他身后一位灰袍长袖,身材高大的长发男子对方多病微微点头,他便是展云飞。方多病自也没见过这位名震江浙的大侠,听说此人本来行侠仗义,云游天下,一日负伤被蕲春兰所救,方才甘为奴仆。这种报恩法子方多病很不以为然,并且展云飞不梳头发更是犯了方多病的大忌,但其人还是相当可敬的。方多病对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却见展云飞对自己点头之后,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身后。方多病一回头,之间李莲花对展云飞微微一笑,展云飞目光流动,那眼神说不出的古怪,方多病心底大为奇怪——这两人难道认识?死莲花又从哪里认识到这种横行江湖十几年的侠客了?若不认识,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蕲春兰和展云飞很快离去,留下一个奉茶童子带两人前往洞房,等蕲春兰一走,方多病忍不住便问:“你认识那展云飞?”李莲花“啊”了一声,“有过一面之缘。”方多病道:“三十几岁的老男人不梳头发,古怪得很,他对你使什么颜色?”李莲花奇道:“使眼色?啊……你误会了,方才有只苍蝇在我头上飞,他多半不是在看我。听说这人十八岁那年出道,二十岁就已很有名,二十二岁那年他和人比武打赌,结果比武大输,自那以后他便不梳头发,这人很讲信用。”方多病稀奇道:“比武输了就不梳头发,这是什么道理?”李莲花道:“那是因为他本就和人打赌,赌的就是谁输谁就不梳头发。”方多病哈哈大笑:“他和谁比武?”李莲花道:“李相夷。”方多病越发好笑:“这位李前辈古怪得很,为何要赌让别人不梳头发?”李莲花叹了口气:“只因那日李相夷和展云飞联手大败联海帮,捉住了联海帮帮助蒋大肥,李相夷要将蒋大肥绑回台州,临时缺了条绳索,看中了展云飞的头巾……”方多病对这位李大侠真是仰慕佩服到了几点,猛一拍栏杆,大笑道:“展云飞自然不肯把头巾相送,于是他们便比武赌头巾,爽快爽快!可惜李相夷已经死了,我出道太迟,看不到斯人风采,真是可惜,可惜!”李莲花道:“那也没什么可惜的……”方多病笑到一半,忽然想起:“诶?这些事你怎么知道?”李莲花方才那句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呆:“啊……我便是在比武那日见过展云飞一面,此话再也没见过。”方多病羡慕之极,斜眼看着李莲花:“啧啧,那你一定见过李相夷了?竟然藏私从来没说过。如何?是不是风姿潇洒,器宇轩昂,能诗能画能做万人敌的绝代谪仙?”李莲花想了半日,依稀苦苦思索要如何表达李相夷的“绝代谪仙”风采,半晌道:“那个……李相夷么……啊……洞房到了。”
方多病正在等他形容李相夷如何风华绝代,突听“洞房”到了,心中一凛。两人一齐站定,只见亭台楼阁,奇花异草深处,一处红色小楼依偎其中,楼阁精细绮丽,说不出的玲珑婉转,旖旎之极,和神仙府中恢弘的楼阁大不相同。风中传来一阵淡淡的花香,不知是何种奇花在此开放,闻之令人心魂俱醉。方多病痴痴地看着那红色小楼:“世上竟然有这种房子……”李莲花微微一笑:“走吧。”方多病心中正想和着洞房相比,李莲花的吉祥纹莲花楼真是差劲之极,丑陋之至,手已按在红色小楼的大门上,用力一推,“咿呀”一声大门洞开,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奉茶童子远远避开,一眼也不敢往门里瞧。
【二】新娘其人
门内地上一滩干涸的黑血,若不是和这一滩黑血,地上本来以汉白玉铺就,光滑细腻,没有半点瑕疵,如今地白血污,十分可怖。楼内大堂地上除一滩血迹之外,再无其他痕迹,两侧的太师椅都是紫檀所制,在暗淡的光线中竟都狰狞起来。方多病点燃屋内灯火,只见这屋中烛台全悉以黄金制成,地上红烛也十分鲜红,和寻常红烛不同。梁上悬挂铜八卦一个,铸工精美,上有飞云走日之图,追求古朴之风,在铜八卦上熏了些微黑烟,其下红色穗子打成双喜之形,手工细致。正对门处一座屏风,屏风以碧绿玛瑙雕刻而成,也是飞云走日之图,其下山水迷离,有房屋处处隐于云雾之中,图案高雅精致。方多病和李莲花缓缓步入屏风之后,那屏风之后便是洞房,洞房十分宽阔,一色全红,窗下一个木架,本应是搁脸盆的,但不知为何没有放上。床上各色枕头锦被精美绝伦,床边两只齐人高腰眼粗细的硕大红烛,烛身雕龙雕凤,十分美丽。床边有书桌一张,其上文房四宝齐备,砚台中微有墨痕,似乎这对新人还题诗作画之后才休息。床下丢弃着几件红衣,有一些细小的血迹。李莲花挑起衣裳,展开一看,两人都看见衣裳边角上绣有鸳鸯荷花,并非凤冠霞帔,应是一件新娘中衣,衣袖纸上却又七八个小孔,大小不等,位置各异,基本上右边的孔比左边的大些,左边衣袖上一块染有血迹。纵观洞房之中,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鲜血淋漓,可怖之极的剥皮场面,竟似乎连血都出奇的少。
“这天气也不是很冷,新娘子进洞房用得着穿这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