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亏欠你!”那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天,直到我说完所有的前因后果,直到我离开那里,她始终没有力气再站起身子!
回到家,我意外地瞧见父亲竟然撑着伞静静地伫立在门口。
过往,每次回到家中,迎接我的,都是孤独的白墙和无边无际的寂静。于是在漫长的青春年华里,我一面欣羡着别人全家合乐的模样,一面在心底泫然欲泣。这些记忆,像烧红的铁块,烙印在我的心口,时常刺痛着我的心。
没想得到今时今日,父亲竟会在门口担忧地迎着我!虽然他一言未语,但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深浓幽怨的担忧,凉了一夜的心,这才渐渐暖了起来。
“去见他们了?”父亲问,
“是!”我失落难耐。
“哎!”父亲长长叹了口气,阴鹜道“他们,真该死!”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我的眼泪,哗得流了出来。
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父亲一直陪着我。我们彻底抛掉了过往骄傲的面具促膝长谈,将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换个角度,重新温习。这才发现,我们彼此,真的是多么别扭。明明是在意的,却偏偏不肯让对方发现。
父亲喝了点酒,将平日里那些深埋心底的话,像洒豆子似的,纷纷扬扬地洒出。他平常极少同我说母亲的事,可今天,他说了许多。他说,母亲笑时,左边脸颊就会有一个小小的酒窝,那笑容多美啊,柔得像一潭碧水;他说,他真懊悔啊,这么多年来从不肯承认对母亲的爱;他说,他曾真心实意要给母亲幸福,没想到却给了一生的痛;他说,他这一生,辜负了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爱的人,一个是爱他的人……
我说,父亲啊,我在另一个世界有了爱人;我说,我真舍不得那人;我说那人一定会来找我的;可是父亲啊,我也舍不得你;
我们借着熏熏然的酒意,各自说着各自的话,然后,听着听着,在酒意地催促下,我们渐渐迷糊,昏昏睡去……
我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一个个浮光掠过的人影,在我面前来回穿梭。最后那些人影聚集在一起,面容渐渐清晰浮现,居然是南宫惠、韩鑫,还有凤飞城。
南宫惠先是不停地笑,不停地笑,甜甜地叫我姐姐;然而,一瞬间,她的面容如玻璃般碎裂。
然后是韩鑫,他紧紧地掐住我的脖子,让我呼吸艰难。
我只能哑着嗓子拼命向凤飞城呼救,谁知四周突然红光一片,腾地窜起熊熊火焰。然后,铺天盖地向我们袭来……
我嚯得从梦中惊醒,额上冷汗涔涔,却发现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想是佣人送我们回的房。掀开窗帘,发现天色未明,大雨却已停止。
我反复咀嚼着梦里的一切,那火,那人,怎么都那样真实?!!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我疑惑地接起,却听到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南宫惠,自杀未遂!
我惶然大惊,慌忙收拾起身。悄然走到父亲房中,见他依然在沉睡。略一沉吟,便决定不吵醒他,只留了张条子,先去看看南宫惠的情况再做定夺。
此时正是凌晨四点,大地漆黑一片,安静异常。路上行人极少,我担心南宫惠出事,于是一路开得飞快。半路上,电话铃再次响,我一看竟是杨森。如此不挑时间打来想是有急事,我慌忙接起,“喂,杨森?”
“我找到了……”话还没说完,却听滴的一声,手机无巧不巧的,竟然没电自动关机。后来我回想起来,也许有些巧合,是命中注定。
正当我气恼着想尝试再次开机时,只觉车道转角处突然射来一道极强的灯光,刺得我眼睛也睁不开,我慌忙踩刹车,哪知还是晚了一步。
碰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而来,我只觉全身的骨头都被震动地像散架了一样,一股甜腥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来不及多想,是眼前一片漆黑,只是大脑还隐约知道有人将我扶出了车子。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板吗?我抓到那个女人了!要带去那里吗?”
“要带去哪里?”我昏昏沉沉地问,嘴角却勾起一个冷冷的笑。
没想到,事情发展的速度,超过了想象,看来,我在现代的一切,即将做出终结,也该是我全力一战的时候了!
第三卷 烈火红颜 浴火重生 人生就如天气一样,随时都会风云变色,充满变数,在经历劫难的这些日子,对此我早有体会。因此,面对那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绑匪,面对也许时生死一线的考验,我并不犹豫畏怯,只是安静顺从地任他们捆绑住我的手脚,带我驶向茫茫未知的命运之旅。
因为,这局,是我布下;这路,是我亲选。
即便前方凶多吉少,即便每行一步都如履薄冰,我不愿退,亦不能退。
我被带了一艘停靠在海岸边的轮船上,如愿引出了那背后真正算计我的人。
当眼罩被揭开的刹那,在一阵扎眼刺目的光照中,我渐渐看清楚站在我眼前的人,是父亲收藏的那张照片里的那个神秘女人。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关在船舱里,双手双脚都被绑住,而船舱里除了我和她,竟没有其他人。我忽地想起杨森那通急迫可惜未能如愿传到信息的电话,也许他要告诉我的,就是关于这个女人的事。他让我小心的,兴许不是韩鑫,而是这个女人。想到这,我心里忍不住一个激灵,戒备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大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射进,洒落在我们身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她神情倨傲地上下打量我,我亦小心地打量她。
显然,她已过了照片里的青春韶华,纵面容经过精心修饰,厚粉遮去大半岁月痕迹,但她的眼睛业已苍老,没了那一抹夺目秋波。红颜,果经不起岁月摧残。
正在我暗自揣度,该如何打破沉寂时,她却突然先开了口,“你一定好奇,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把你抓到这里来。”
我想了想,道“我曾见过你和我母亲的合照,你应该是我母亲的朋友。
她一怔,目光刹那间冰寒至极,沉默了许久,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错,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却背叛了我,用她的权势和财富,抢走了我的爱情,夺走了我的幸福。……你知道吗?我有多恨她,恨得,心都要滴出血来……”
那天,我终于从她口中得知了一切。原来,她和母亲是同班同学,亦是相交深厚的好姐妹。她在一次校外活动中,认识了父亲,因兴趣相投而成为一对情侣。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母亲,竟是父亲从未谋过面的未婚妻。
她繁繁絮絮地诉说着她与父亲母亲间的爱恨情仇。
她幽幽的声音,像寒夜低声呜咽的琴声,哀怨流转,沁入我的心底,让我阵阵发寒。
“想不到吧,你那个看似温柔善良的母亲,竟也会作出这样卑劣可怕的事来。”末了,她冷笑,得意地看着我因她的话语,变了颜色。
我半晌回不上话,心下一片慌乱,我不信母亲是那种为了横刀夺爱,会去雇人强暴好朋友的人;我亦不信,父亲是那种,会屈服于家族压力的负心寡情之人。
可是,她偏偏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如此证据凿凿“我被人强暴后,生下了韩鑫。我以为只是一场意外,我觉得自己没资格再去爱你父亲,所以我决定带着痛苦和屈辱离开,成全他们。可谁知,三年前,我竟然再次遇到当年强暴我的人。我愤怒地杀了他,临死前他拚命向我求饶,他告诉我,他是受人指使。”
我惶然大惊,只觉一口心被狠狠揪起,不安地跳动。“他亲口说是我母亲吗?”
她冷笑,“你母亲是千金小姐,怎么会傻到亲自出面。那个男人不过是街头无赖,只知拿钱办事,哪里会去追问是谁让他做的。”
“兴许只是个误会!”我仓惶地看着她,手心里渗出一层冰凉冷汗。
“哼,怎么会这么巧。除了你母亲,还会有谁?!”她厉声怒喝,“既然她死了,那么,我所受的屈辱和痛苦,就由你加倍偿还。我要让她的女儿也尝尝,被最信任的姐妹背叛,被最爱的人伤害的滋味!”
她又顿了顿,“所以你放心,我不会现在就杀了你!在他来之前,我不会杀了你!
她说完,就离开了船舱,将我一个人独自锁在寂寞和恐慌的空气中。我反复思量着她的话,忐忑不安,但亦无可奈何。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在援兵未到之前,我无半分反击之力,只能一切顺其自然。
半个小时后,她带着韩鑫和南宫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她温柔地把匕首塞进韩鑫手里,“杀了她,我们的痛苦,就都结束了!”
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她那句“我要让她的女儿也尝尝,被最信任的姐妹背叛,被最爱的人伤害的滋味!”话里的意思。
是啊,被她杀死的痛,与被韩鑫杀死的痛,是截然不同。
难怪她会花一年时间,布局让我爱上韩鑫,又拉拢南宫惠背叛我,原来只是为了让我品尝乐极生悲,爱极生恨的痛苦。
韩鑫看着我,我亦看着他,
他的目光幽深晦暗,我的心头百转千回。
他执意要与我单独聊几句,
南宫惠大怒“你该不是舍不得杀她了吧!她根本就没有失忆,今天她若不死,死地就是我们。”
他冷冷道“我自有分寸!”,说罢,强行将他母亲和愤愤不平的南宫惠推出船舱。
船舱里只剩下我和他,空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他缓缓点起一根烟,烟雾在潮闷的空气中弥漫,他定定看着我,眼光迷离忧郁,问,“你,恨我吗?”
我的心像被滚烫的烛泪猛地滴了一下,烫热疼痛。
我缓缓抬眼,“恨这种感情,太过强烈偏执,在毁灭对方的同时,亦将自己逼入绝境。……我爱过你,亦恨过你……但现在,我只知,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你在我生命中占有情绪的时光,已然结束。”
当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我恍惚明白,原来,我也是残忍的人,原来,那些恨并没有彻底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存在姿态。
韩鑫听得脸色发白,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惨淡地笑“你真懂得怎样刺伤我。……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在你的生命中失去痕迹。在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常常在想,到底有多恨你?是恨到什么程度才让我如此执着于报复。……直到现在才想明白了,那不过是我用仇恨做借口,思念着你罢了。……”
“韩鑫,你难道在伤害过我后,又想来对我说你爱我。这不是太可笑了。或者,这又是你们母子另一场复仇游戏?”我冷冷打断他。“
“我别无选择。这些年我母亲过得很痛苦,而她又将她的痛苦转嫁到我的身上,让我陪着她一起痛苦了二十几年,在这个复仇计划出现之前,她不曾对我温柔半分,只是随意地将我丢弃给他人照管。我知道,她从心底厌恶我,只因为,我不过是她被强暴后生下的孩子。但她是我母亲,我只能承受她的恨,只能拼命努力,达成她的愿望。
命运是奇妙且残酷的东西,有些人注定成为爱侣,有些人却注定相互憎恨。我们最大的不幸,大概就是将这俩种关系都占全了。……我知道,骄傲如你,在我做出那样的伤害后,绝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可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你心底对我还存有感情的”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温柔地笑了,眼里满是欢愉和期待“我决定不再听她的话。……我不想再失去你……只要你答应抛弃过去的恩怨,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不让她们伤害你!”
“来不及了!”我傲然拒绝。抬头,掠过他的肩膀,清晰地看到窗舱外,苏秘书他们已经冲上甲板。
“我记得对你说过,自己想要的东西,尤其是幸福,在看的见的时候,一定要用力抓住。就算是割破手指,就算骨头俱碎,就算疼痛难耐也要用力抓住。因为一旦放手,就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爱情,尤其如此!”
我句句铿锵,字字清晰。
我做的决定,从不回头。
我从不是个愿意被人玩弄在股掌中的人,我也不愿意我的生命和感情,任由别人轻践。
韩鑫转身,看到了赶来救助的人群冲上了甲板,抓住了他母亲和南宫惠。父亲就在最前面。他怔了一怔,忽然冷笑,脸色骇然大变,“我还是小看你了,我还在想,南宫惠怎么可能这么轻松逃脱,传送消息给母亲,原来是你故意布局设计我!”
“不错,一切都是我布的局,而我,就是那诱惑的饵。”我泰然承认,至此,一切无须再掩藏。
我故意监禁南宫惠,让她知道我没有失忆。她是最毛糙又不会多思考的人,诱骗她最为容易。昨夜我去会她,然后嘱咐看管她的人故意给她留出破绽,好方便她向外求援。我知道,收到消息的人,害怕我追查下去,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去救她,然后借用她来诱惑我出门,而他则可乘机将我抓住。
而我只要命人偷偷跟随南宫惠,一定能找到我的下落,将我救出去。
果然,一切都和我预料的一样。
然而,我惟独算错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韩鑫的感情,激烈而极端。
当父亲冲进了船舱时,韩鑫正拿着匕首抵住我的脖子,他的眼里已开始泛着妖冶的红光。他的左手拿着匕首,他的右手,拿着打火机。他在地下洒满了汽油。
父亲一脸沉痛地看着韩鑫的母亲“梳玉,这些年你和我都误会心瑚了。当年,是我父亲让人强暴了你!不是她。”
“梳玉,快叫你儿子放了冉冉。真说是谁害了你们母子,那是我啊!是我太过骄傲,不愿意承认对心瑚的爱,才在你们两个之间犹豫不决,让你们都痛苦不堪!”
“韩鑫,冉冉是无辜的,你有怨有恨,就冲着我来吧!”
看着焦灼的父亲,拼命为我寻求一线生机,我心中大恸。我知道,韩鑫杀机已现,而此刻我全身浇满汽油,又被他禁锢住,根本无法逃脱。再拖延只会连累他们共葬于此。于是我只能拼命地苦劝父亲,“父亲,你快走!就算没有我在身边,你也要好好活着。”
打火机落地,大火熊熊烧起,火苗借着汽油,飞快向外蔓延。船舱瞬间火焰横行,众人被迫拉着父亲强行离开船舱。
命运,终究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将我与父亲分割,纵然我们彼此多么不舍。
我含泪,看着父亲消失在火光中。此刻,我脑中忽地清晰浮起昨夜的梦境,那火,那话,我现在回想起来,恐怕就是命运的预警。
有时候,生与死是一步之遥,
有时候,爱与恨是一步之遥
有时候,幸福与痛苦亦是一步之遥远。
韩鑫带着平静地笑容,紧紧抱住我。“听说,只要两个灵魂同时升天,那么他们就可以永生永世在一起。”
大火已开始灼烧我的皮肤,灼烧我的躯体。
我和韩鑫的魂魄,皆从躯体中脱离,但他仍像个妖魅,紧紧禁锢我的身体,纠缠住我的灵魂。试图让我同他,一起消失在火焰中。
就在我绝望之际,我看到一个人,隐隐出现在火光中。
“凤飞城!”我大叫,喜极而泣!
很多年后,当我回想起火光里那一幕,仍觉百感交集,惊心动魄!于是我会笑着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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