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我妈一坐下来,没有问我的身体,也没有聊我的工作,而是把包往桌上一扔,直接表明来意。
“你上次说你也快了,把证据拿来给我看看。”
证据?什么证据?
“行了耿耿,别在这跟妈耍心眼儿,你说你快结婚了,对象呢?”
这就是所谓的证据啊,妈,你这么说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吧。不过,真让你给来着了,你再早来一天,我都没法把这个“证据”呈到你面前来。
本来还准备跟她卖个关子,但我妈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八成是准备来揭穿我的。不知是从哪来的好胜心,我趾高气昂的跟我妈来了句。
“你想见就见啊,人家不得上班吗?!”
说完我就怂了,我妈是典型的女强人,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一个眼神就足以让我溃不成军。
“那个,他工作也忙嘛。”
还是这样比较像我,我妈永远的狗腿子。
“怎么?工作重要还是你重要啊,我跟你说耿耿,他要是过不了我这关,别管你爸同不同意,我都不会把你交给他。”
“哦。”
刚刚突然燃起的斗志,现在一点都不剩了。我妈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到做到,就像当年和我爸离婚一样,我还以为她只是说出来吓唬吓唬我爸,没想到几天后,我妈真的就从家里搬走了。
所以我赶快拿起手机,跑到角落里,拨通了余淮的电话。
“喂,余淮,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
“十万火急!你快来我办公室一趟。”
因为我没抓住重点的一句话,余淮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
“怎么了耿耿,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我偷偷往我妈那瞟了一眼,正好对上她的眼神,我局促的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就是我妈来了,非要见你。”
“什么?!”
我想象不到余淮现在的样子,因为我从没听过他这么不淡定的语气。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好,我马上到。”
挂上电话后,我悻悻的坐回到我妈身边,她这才注意到我桌子上堆成小山一样的文件,跟我聊了两句工作上的事。
大概半个小时后,余淮“道貌岸然”的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平时跟我见面的时候,他从来都是裹着毫无美感的羽绒服,顶着一头没打理过的乱发,可是今天,他却穿着一件我从没见过的风衣,梳着一本正经的头发。这样的余淮真是……
假正经。
“阿姨,你好,我是余淮,耿耿的男朋友。”
他紧张的时候,手会不经意的摸后脑勺。
今天,他从门口走到我妈面前,一共摸了三次。
“你好,快坐下吧。”
我看了眼我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和她见客户时没什么两样。
我对余淮倒是一点不担心,不过我对自己是一点信心都没有,毕竟在我妈面前,我的战斗力和智商都是不够用的。
为了不给余淮拖后腿,赶在谈话开始前,我就找个借口离开了。
当然我不会真的走,而是趴在门上偷听。
里面的气氛一直不错,除了聊到余淮母亲时,有了半分钟的沉默。
后来当他们开始聊起最近的经济发展形势时,我就跑去大厅视察工作了。过了有半个小时,我才重新回到办公室。
看来余淮今天挺成功的,因为我们三个人一起吃完午饭之后,我妈又喊上余淮一起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没多久,我妈就回去了,她永远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她愿意在百忙之中抽出一天赶来关心我。我知道,她赶过来不是为了揭穿我,也不是为了看笑话,她只是想确认一下,我现在过得好不好,未来又会过的怎样。
临行前,我妈把我拽过去跟我说。
“耿耿,你眼光不错,比我当年好多了,余淮是个好孩子,有他在妈就放心了。”
不知是感动还是不舍,反正我哭得睫毛都打绺了。
“妈,我爸其实……”
“别说了,我先走了。”
我妈打断了我想说的话,叮嘱了两句后就走了。
我朝着她的背影使劲的挥了挥手。
其实我想说,我爸真的挺好的,这么多年,我所有的心愿都完成了,除了,我和爸妈,再也不能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余淮过来搂了搂我的肩膀,我看了他一眼,哭的更凶了。
“余淮,你说两个人为什么会结婚?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我想余淮听的懂我的意思,但他没有回答。
对啊,他自己都没活明白呢,又怎么来回答我。
过了一会儿,余淮突然淡淡的说了句。
“人们因为爱而在一起,但婚姻可能还需要彼此适合和包容吧。”
我也不知道他说对不对,但想了想他的父母,也许真是这样吧。
余淮的母亲没有怪罪丈夫常年在海外,把一家老小都扔给她照顾。
同样,余淮的父亲也没有扔下重病的妻子,悉心照料,任劳任怨。
支撑他们走到现在的,也许不全是年轻时心血来潮的彼此喜欢吧。
我突然开始想象我和余淮的未来,我们会怎样。
“余淮,那我们呢?”
我哭得梨花带雨的看着他,本想着可以听到一些甜言蜜语或者被他直接以吻封口,却没想到他居然来了句,“耿耿,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们就一直非法同居怎么样?”
靠,非法同居?你把姑奶奶我当啥了!
他的一句话直接把我从悲伤的气氛中拽出来,我的眼泪像被关了阀门,取而代之的是内心熊熊燃起的怒火。
看着他一脸不怕死的坏笑,我二话不说,对准他的新皮鞋,狠狠的踩了一脚,然后转头就走。
他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跟着我,还不忘问,“怎么样啊,你说?”
居然跟本小姐这么耍流氓,就该把你踩成二级残废。
不过生气归生气,我还是要指望他送我回家的。但我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装作一副拒绝的样子,反过来让他厚着脸皮求我。
也许是刚刚哭把脑子哭傻了,上车后,我没来由的问了他一句。
“余淮,你现在住哪啊?”
余淮正在系安全带,听到我的话后,停下手上的动作向我靠过来,露出欠扁的笑容。
“怎么,这大晚上的,你问我家在哪干什么?你想去?这样我会想歪的。”
我瞬间感觉五雷轰顶。我对天发誓我刚刚那句话纯属闲聊,不过,既然这人都已经丢出去了,我如果不去看看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对啊,我就是要去啊,怎么样?我这又不是私闯民宅。”
“耿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万一发生点什么,你可别怪我啊。”
余淮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我的脸却红成了发情期的番茄。
余淮就是余淮,他有一万种方法让耿耿脸红心跳外加心率不齐。
我转过脸不再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用手扇了扇风。
“你热啊?这大冬天的,我要不要给你开冷气啊。”
我看了他一眼,又在咧嘴笑,标志性的虎牙格外刺眼。
“开你的车吧,哪那么多的事。”
“哦,那你要去哪?”
“去你家!!!没听懂是吗?!!!”
这家伙,上瘾了还。
话是说的底气十足,但是一想到刚刚的对话,还是不自觉的扭捏起来。
最后,车停在了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小区。
但这里离余阿姨的医院很近,单这一点,就足够让余淮敲定这个地方了。
我跟在余淮身后上楼,心情很复杂,激动,好奇,紧张。
一打开门,眼前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房子。面积不是特别大,但是收拾的很整洁,没有过多的装饰,正像是这对父子临时歇脚的地方。
“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哦。”
我并没有听话的坐下,而是自顾自的在房间里到处乱转。
“余淮,哪个是你的房间啊。”
“就是门上贴个福字的那个。”
余淮不知道在厨房忙什么呢,叮叮哐哐的。
“我进去看了哈。”
“进去吧,这还用跟我说。”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门,从来没有到过余淮的房间,高中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他生活的气息。
都说脑子聪明的人房间都很乱,但余淮却是个例外,他的房间很整洁,东西不多,但都摆放的井井有条。
原来这就是余淮每天生活的地方。
我走近他的书桌,随意翻了翻上面的几本书。
《数学之美》。
我靠,这书有什么看头,从书名就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万物简史》。
这本书和《时间简史》有什么血缘关系?
《上帝掷骰子吗》。
这问题你得去问上帝。
《西方哲学史》。
哈哈,余淮还真看哲学,怪不得上次在饭桌上这么口若悬河呢。
不过这些书我真是一点看下去的欲望都没有,学霸的世界我这辈子可能都没法理解吧。
我把刚刚翻乱的书重新码好,却瞥到桌子一角整齐摆放的一打粉色信封。
好啊余淮,居然背着我收这么多情书了!
我正要把这些犯罪证据拿起来好好研究研究,余淮就走了进来。
来的正好。
我没有说话,指着那几封信,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
“快,自己坦白吧。”
“有啥好坦白的,你也看到了,不就是情书吗?”
不就是情书吗?!居然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理直气壮。
余淮并没有理会我的愤怒,又不要脸的补充了一句。
“我也没办法啊,她就一封接着一封的寄给我,特别坚持,我都被感动了。”
余淮故作无辜的表情直接点燃了我心中的小火苗。
☆、耿耿,你是怕我把你吃了吗?
什么,还被感动了!!
我瞪了他一眼,伸手就拿起一个信封。
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个女人叫什么,还一封接着一封的写,实在是,太no face了!!!
我拿近了一看,这字怎么有点眼熟,实验中学复读班余淮收。
“耿耿?”看到我自己的名字时,我不敢相信的大声念了出来。
靠,居然是我的。好吧,我收回我刚刚那些恶毒的话。
“我说的没错吧,这的确是情书,的确是一个女孩儿一封接着一封寄过来的,我也的确被感动了。”
真的是我的信,上面还有我写错邮编后涂改的痕迹,只是我都快忘了,他却还留着。
我抬头看了看余淮,他正靠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看着我,一双笑眼中,带着温柔,带着感动。
我不由鼻子一酸。
好像时光倒转一样,我的眼前浮现了很多画面。
认真伏案写信的我。
整天奔走收发室的我。
没有接到回音失落沮丧的我。
本以为没有结果的努力,却早已在对方心中生根发芽。
就像他手臂上的对号纹身,这些年,他也默默的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属于我的印记,只是我一直活在第一人称的世界里,没有发现而已。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信封还是很整洁,没有被弄脏或者是折过的痕迹,我小心翼翼的拿出里面的信纸,信纸有些发黄了,边角也不太平整,像是被翻多了的书页。
但是,当我擦了一把眼泪准备重温信的内容时,我愣住了。
余淮这个人,能不能让我感动过三秒。
除去眼前这层水雾,我才看清信上那些圈圈,箭头和小尾巴。
余淮像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靠在门框上笑个不停。那他刚刚还那么深情的看着我!
只能说他瞬息万变的演技让我招架不得。
“余淮,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怎么回事。”
余淮笑着走过来,看看我的脸又看看信,还是笑的无法自拔。
我让他放肆的笑了半分钟,才狠狠的掐了他一下。
终于,他被我掐得硬生生的憋住了笑。
“你当时给我寄信的时候我不是正复读吗,我病句修改不太好,正好你给我提供了素材,就当练手了,我真是感恩戴德啊。”
说完又放肆的笑了起来。
现在的他和高中时捉弄我得逞后的他一样,嘲笑我的时候从来不遗余力。
我看了看我面目全非的信纸,哭笑不得。
“看在你把我写的信保存到现在,我就原谅你了,剩下的几封不会也是这样吧。”
他哪里还顾得上理我。
不过也不用他说,看着他完全兜不住笑的脸,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果不其然,每一封信都是这样,我仿佛看到了余淮又笑又无奈的在我的信上修改着病句的样子。
突然,我发现了一个白色的信封,我敢保证这不是我的。
我拿起来在余淮眼前晃了晃,结果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四处乱看。
不会是当时准备给我的回信吧。
我被我这种又自信又不要脸的想法吓到了,赶紧收了收脸上不自觉的窃喜,一脸正经的问道。
“余淮,这里面不会是你的草稿纸或者物理试卷吧。”
“小爷我哪有那么变态,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这是我当时准备给你的回信。”
他怎么知道我猜出来了,我脸上写字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这是给我的回信。
我一脸期待的拿出信纸,酝酿好了情绪,准备好了眼泪,结果,现实又向我敲了一记狠锤。
“怎么是张白纸?”我一脸困惑的自言自语。
难道是要配什么神奇的药水才能显示?
我拿起那张白纸左看看右看看,纸都快被我看烂了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别看了,就是一张白纸。”
靠,余淮,你又耍我。
“真无聊,大骗子。”
说完把一摞信封往余淮怀里一送,径直走向客厅。
(耿耿走后,余淮一个人在卧室,盯着眼前的这张白纸,喃喃道,“傻瓜,这就是我给你的回信啊。”只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心里有太多话想告诉她,结果一拿起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也许耿耿不明白,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余淮要让她知道的是他以后会好好爱她,而不是翻以前的旧账来诉说过去的情愫。)
余淮走过来的时候,我正抱着胳膊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
其实我没生气,不过,我一定要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见我别过脸不理他,余淮用手戳了戳我,“耿耿,不是吧,这样就生气啦,小爷我给你做饭赔罪行了吧。”
做饭?余淮会做饭?
我一瞬间把那些玛丽苏的剧情全都抛到了脑后,转而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我说余淮,我发现我俩真是绝配。”
“怎么,你也会做饭。”
“不,我会吃饭,特别会吃饭。”
看着我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余淮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一言不发的钻进了厨房。
嗯?我说的不对吗?一个会做一个会吃,难道不是绝配?
我以前一直认为像余淮这种物理好的人,整天跟定理实验搞好关系就够了,没想到和这些锅碗瓢盆倒也挺对付的。
我蹑手蹑脚的跟他来到了厨房,看到余淮正全神贯注的做饭,我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以防我的突然出现会吓到他。
“我知道你来了。”
看来我又多此一举了,余淮有天眼。
“我想来看看你做饭。”
我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
这些年我构想的和他一起的画面中,从来都没有这么一个场景,就像现在,他在做饭,而我在旁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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