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什么都很简单,如果当时得不到,随便使个劲儿就什么都有了,然后我就一直想啊,只要我一直对他好,总有一天我也可以梦想成真。”
“可是感情好像不是这么算的。”
她朝我扁了扁嘴,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扔下削了一半的苹果,把椅子往病床旁边挪了挪,坐到她跟前,手放到被子上。
“我从来没为了得到什么费了这么大的劲,最后还什么都没捞着,所以我不想费劲了,我累了,太累了。”
可不是吗?都累的躺这输葡萄糖了。
“韩叙那小王八蛋早就应该踹一边儿去了。”
我故意把表情做得很夸张,但简单也只是笑了一下,就一下。
“我每天都看着不想看的书,听着不想听的课,做着不想做的事,但我感觉只要能赖在他身边,这些都没什么。只是一天一天的,我发现韩叙的身边不再只有我了,贝霖出现之后,所有的事都不对了,但我还是一直在麻痹自己。”
我理了理她的头发。
“就在前几天,我不经意间听到他俩在聊天,在说我,我就躲在一边听了一会儿。是挺不光彩的哈。然后我就听到贝霖说,说我们得天独厚,我们所有的善意都被她说成了是施舍,是我们太过幸运,所以多出来的一部分,当是给他们的同情。”
我咬了咬牙,又他妈是贝霖。
“你管她干嘛?”
简单笑得更苦涩了,“我当然不用去理会她,只是,韩叙他点头了,所以他认可,所以他把我的喜欢当成了一种大方的施舍,就是我们多到用不完,所以给他们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接受的这么心安理得?
我一边拍着简单,一边在心里狠狠地把他俩骂个底朝天。
简单已经喜欢韩叙太多年了,这种喜欢渐渐成了一种习惯,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了,她当成习以为常的同时,也被对方当成了习以为常。
她对韩叙的好,只会让我嫉妒,让我自愧不如。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才终于想明白,为什么我不可能,不是我不够努力,是因为,我喜欢他,但他只是喜欢我对他好。”
我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
就是有这么一群人,接受了别人的好意,到最后还要挖苦讽刺一番,好像在理的永远是他们,这些好都是理所应当,他们才是受害者。
“我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你们是不是早就发现了,然后看我陷的那么深,还在泥水里开心的扑腾,自得其乐,所以不忍心提醒我?”
她自嘲的笑了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一直以为韩叙就是我看到的那样,其实,他的另一面只会给喜欢的人看,但我不是。”
最后她的眼泪干了,开始冲我咧嘴笑,我知道,一个人的复原没有那么快,戒掉一种多年的习惯也没有那么快,但我还是看到了她的成长,她和入学的时候笑着要求和韩叙做同桌的姑娘,早就不一样了。
“简单,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女主角也跟你一样,喜欢一个男生,特别特别喜欢,最后发现这个男生根本就不喜欢她,然后她就放弃了,离开了。三四年以后,她又有了他的消息,当时听到的时候,她第一句话就是,别跟我提这个王八蛋,我早就把他从我的世界踢出去了。”
简单头往前探了探,“然后呢?”
我笑了笑,她还真听进去了。
“然后她的朋友就说,你还是没能放下他。然后又过了一年多,当时高中班里出了很多消息,她一条一条的看着,很平静,没有略过他的那条没看,也没有赌气似的说一句,老娘我管他怎么样呢!他在她的世界里,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就像只打个招呼的普通同学一样,他再也不能左右她的情绪了。”
简单笑了笑,“她成功了。”
她开心到好像觉得故事里的女主角就是她一样。
其实那就是你呀,不用很多年,你就已经可以告别那段过往了,所有人都不再刻意在你面前避开这个人,这段经历,包括你自己,所以简单,你成功了。
☆、一切重头
“简单!”
这么冒冒失失,在医务室里大喊大叫的,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β,你干啥去了?”
“张平喊我有点事。”
β关上门走进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动静大了,谨慎的四下看了看。
简单收拾起疑惑的神情,转而有些玩味的看着她,“β,你最近往办公室跑的有点勤了吧。”
我听到后怔了怔,转过身拿起没削完的苹果,歪着头继续心不在焉的削着。
β不自然的笑了两声,“简单,你怎么回事啊?”
简单不再直直的盯着β,而是抬头看看盐水瓶子,指了指上面的字。
“葡萄糖,看不懂吗?就是学习太拼命,累的。”
β虽然心里也承认,简单最近几个月学习确实拼命,但还是忍不住压了压嘴角。
“说到底呀,还是没姐心态好,看看我,咱们就不整天为那点分数提心吊胆的。”
“那是你没心没肺。”简单直截了当的道出了事实真相,β原本得意洋洋的脸突然就垮了。
“好吧,那你准备怎么办,到了高三,那强度你岂不是得天天上演‘黛玉倒’。”
β伸手拿起一个橘子,照例在屁股那抠了抠,然后再慢慢剥开,分成三份。
“所以我准备去学文科了。”
“啥!”
你说巧不巧,刚好递到我这一份的时候,简单刚好说了这句话,β刚好很惊讶,一回头,橘子刚好掉到地上。
我只能干笑。
“耿耿,你也太倒霉了。”
哦,是我错了。
“简单,你总算想通了,就你这脑子,你说你学什么理科啊!”
β,你这安慰人的方式倒是很别具一格啊,可是,我觉得简单好像并不买账。
“咱们俩半斤八两吧,我就不信你爸妈就一直放着你这样不管?就没给你想点办法?”
β愣住了,脸抽抽两下,没笑出来。我也晕乎乎的捡起地上的橘子,差一点就吃了下去。
“其实,给我想办法了,就是,高考移民。”
我第一次看到β这样,说话吞吞吐吐,“高考移民”,完全是从牙缝里一个个挤出来的。
我并不惊讶,但还是在听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不由的一凉。
终究还是散了。
“什么高考移民?你要去哪?”
简单瞪圆了眼睛,这是我今天看到她最有精气神儿的一瞬间。
“还能去哪,北京呗,有政策优惠。”
β慌忙的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嚼了好久。
“哦,那挺好的。”简单的眼睛忽然一亮,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你最近老是往办公室跑。”
然后很快就暗淡下去,我们三人迎来了最长的一次沉默。
毕竟当时信誓旦旦的说的永远不分开,才过了多久,就已经被上了封条,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我们就像一颗蒲公英,再想聚拢在一起,也敌不过一阵风。
这阵风已经吹起来了,越来越大,我们最终被吹到了不同的地方落地生根,这就是人生。
简单吊完葡萄糖之后,我们就一起回教室了。
离别的悲伤总是后知后觉的,在得知的那一煞那,惊讶和慌张总是把情绪冲的很淡,剩余的短暂陪伴,像是给了我们一种假象,好像离别还很远,又或许,只是我们不想去面对。
而这对于我来说,确是又一次的得到又失去。习惯了相隔很远,用视频和微信沟通感情,回到过去才感到,还是朝夕相伴的感觉好。
也许现在三个人的心里,对于这场分别,我是最清晰的,也是最复杂的。回去的路上,我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我们分开的场面,一次一次,越来越远,从肝肠寸断,到最后我们都已经习惯,也许这就是成长,让我们懂得了朋友的意义,陪伴的意义。
努力忍住的情绪在回到座位之后一下子爆发了。我在胳膊上垫了一层纸,趴在桌上,哭的没有声音。
“简单,没事吧?”
身后传来余淮小心翼翼的询问,声音传到耳朵里有点混沌不清。
我没有起身,只是又抽了一张纸铺上,“没事,不是说了,就是低血糖。”
“看你哭的我还以为……”
我扑通一下坐起来,“谁说我哭了。”
但就在那一秒,那张刚铺上的纸被湿哒哒的脸粘上,伴着我的起身,骄傲的风中飘扬。亏我还信誓旦旦的说我没哭。
可是我的悔意远远没有余淮的笑声来的快,他甚至还戳了戳郑亚敏,所谓的坏事传千里,都是拜他这种小人所赐吧。我当时真想把纸揭下来之后沾点口水,再贴他脸上去。
但好在,这一场课间的闹剧成功的把我从回忆中解救出来,对,我还是要做回17岁的耿耿。
阳光明媚,没心没肺。
β和简单都是等到高三开学才会从班里离开,我们三个并没有在班里宣扬这件事,但是,利益相关人士总还是能觉察出一些不正常的。
简单立志改掉“陋习”后,表现还不错,第一件事就是从不再给韩叙接水开始。
她跟我说,当她真的只端着自己的杯子走出教室时,总能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哀怨的看着她,事到如今,她还是于心不忍。
而且,原本一手抓一个杯子,现在有一个手空出来了。她一会儿放在上衣口袋里,一会儿挠挠头发,一会儿摸摸杯子,真是放哪儿都难受。
但是,那一步只要踏出去了,她就没打算回头。我后来问她,当时最怕发生什么。她说,她最怕看到希望,看到韩叙给她希望。
可是最后并没有,简单说她很感恩,虽然说的时候还是有些苦涩。
直到这几天,韩叙才真正感觉到了简单的存在,或者她存在的意义。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景,简单认真的写作业,韩叙在一旁歪着头看。
这不算风水轮流转,但我看的确是大快人心。
韩叙大概想不到简单会突然学文,但是他可以感觉到,他要真正失去这个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了。
而β,为了在最后关头笼络人心,不在走后留下个“投机倒把”的骂名,她开始温和善意的对所有人,除了韩叙,贝霖,但包括徐延亮。
啥也不知道的徐延亮当然是满心欢喜,看他的表情,他大概已经开始幻想这是β喜欢他的暗示,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他开始对这些善意做出回应,β也不耐烦一一接招。
“毕竟他是班长,会控制班里的言论方向。”
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流下来。β,你真是够狠的。
余淮虽然不属于直接利益相关者,但我觉得他的智商足以看透一切。
我当然不是护短,也不是故意夸他,因为5,6天后,他居然抽风一样的跟我说了句。
“耿耿,简单晕倒那天你到底在哭什么?”
过于强大的逻辑思维让我忍不住的汗毛直立。
聪明人一旦努力,那是直接碾压。但聪明人一旦八卦,你就什么秘密也别想藏住了。
我一直很庆幸,我想念过去的他们,过去的生活,只用回到过去,客串一下那时的自己,演技不好或者智商不高都无所谓,因为有人替我收拾烂摊子。
所以伤心,担忧都会很快平息,因为我并不需要面对那些,比如近在咫尺的分别,或是更近在咫尺的考试。
在那个时代,所有的一切都复古的可爱,比如闪着黄光或者蓝光的翻盖手机,又比如挂在墙上或是摆在桌上的日历。
我算着日子,一天划一下,可是从昨天就开始的不安,或者说还带有些窃喜的小心思,今天全都化成了一阵风,从我的脊背吹过,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我倒吸一口凉气。
“爸,今天几号?”
“五月初六!”
我呆呆的对了下日期,眼皮一跳。
“我是说阳历,阳历几号?”
我听到客厅里传来“哗哗啦啦”的翻报纸的声音,然后懒洋洋的声音隔着卧室门传进来。
“6月29。”
我扫了一眼之后,一手把台历按倒,我感到后背的风吹得更紧了。
6月18号。
6月29号。
两个日期在我脑子里来回闪烁出现,好像在提醒我。
面对现实吧,别侥幸了。
确实,我不得不面对,这是我这次回来的第12天了,还差12个小时,就是整整12天了。
昨天我还在庆幸,小辛居然算错了日子,我又多捞了一天,但是现在,一种可怕的念头窜上我的脑门。
我不会真的被留在过去了吧。
我趴在桌上平静了好久,才缓缓起身,走到窗户边。
夏季的天黑的很晚,已经7点了,新登基的天空之神——月亮,已经开始若隐若现,太阳仍然不依不饶的控制着半边天,慢慢的,它越垂越低,钻进了云层里,开始垂帘听政。
黑夜还没被完全吞噬。
老天爷是不是总是喜欢这样给人留一线希望,就算再怎么落井下石,也总会留一条求生的路。
这到底是善意的同情,还是无聊时的恶作剧,看人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努力的生活,或者努力的苟延残喘。
我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如我想的一样,那我最后的希望就是,再重新过这几年,然后顺理成章的活到26岁。
真是狗血的像一部电视剧。
不对,电视剧都不带这么狗血的。
我离开窗台躺倒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重过这几年?
可是这时间点也卡的太好了吧,简单和β马上要走了,我也即将迎来“黑色高三”,更重要的是,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余淮一步步的走进一个又一个深渊。
凭什么。
要说那七年,我曾经在心里多少次的祈祷过,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多好。但是当这个机会真的摆在眼前,我却有点害怕了。
又一个无法预期的未来,以前那种憧憬和遐想早已被更深一层的恐惧取代。
我该怎么办。
☆、回不去了
这一夜都睡得很不安稳,我想到了很多人,老爸,余淮,β,简单……
但都是很多年之后的他们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又贪婪的动物,吃着锅里的看着盆儿里的,吃着盆儿里的又想着锅里的,总之怎么都满足不了。
第二天,我果然顶着一对熊猫眼走进教室了。
“余淮,相对论你懂吗?”
我不知道余淮现在的心情复杂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反正他此刻眉毛上拱,嘴巴张大,整张脸都被拉得特别长了。
“耿耿,你抽啥风了。”他又仔细的盯着我的脸看了看,“你不要跟我说你这熊猫眼就是和爱因斯坦神交后的结果。”
我用食指狠狠的冲他的额头一点。
“我说认真的,你觉得穿越这事儿,它可能吗?”
余淮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耿耿,今天6月30号,我们7月中旬就开始期末考试了,你居然跟她们学着看什么穿越小说?无聊。”
说完从我的那摞书里抽几本出来,扔到我面前。
“看这些吧,这么伟大的理论到你们女生那,都给歪解成啥了,怪不得爱因斯坦半夜去找你。”
然后咂吧了两下嘴转过身去。
切,人家爱因斯坦还没说要什么版权费之类的,你在这瞎唧唧啥!
“你根本就是不懂,还倒打一耙。”
我轻飘飘的说出那几个字,但我知道,这几个字的威力对余淮来说,那简直跟□□爆炸有得一拼了。
“耿耿,我今天非得讲到让你怀疑人生不可。”
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毕竟他现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