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不让自己出村。
“我不信……”陵青诚没底气地说。
宁蕙川闻此也只好叹息:“你已经信了,劝他收手吧。”
☆、信
叁拾捌
闭关一结束,便已是十月份,七月未见陵青诚,甚是想念。传讯给林谷华,让他将忘川教更名为忘川圣地。
对此等妖孽,林谷华不做评价。看看其他圣阶,哪个不是两三千岁的老头子,林谷华做五体投地状。
一到盘犀村,宁枳川面色微变,陵青诚不在这儿。不自觉地宁枳川双手微颤。
“哎,小宁啊,五六个月没见到你俩了,我还以为你俩搬走了呢。”路过的邱伯冲他打了个招呼。宁枳川一愣,什么叫做搬走五六个月了?难道五六个月青诚都不在?宁枳川勉强应了一声,立即回家。
有些年头的木门被他开,发出老旧的声音。灰尘在斜阳中飞舞,静落在一团毛茸茸的白色之中,瞬间刺痛了宁枳川的双眼。他倒是宁可自己眼瞎了。
怎么会,这样……
青诚,别开我玩笑,我知道这么久没有陪你,你生气了。
缓缓坐到床上,真真切切地看到那是一条一条狐尾。宁枳川不愿信,说不准是他拿以前掉落的狐尾来骗他的,这儿的阵法丝毫无损,也没见着陵青诚的尸身。别看这陵青诚表面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暗地里可会捉弄人了。
抱着这团狐尾,宁枳川把头抵在墙上,喃喃自语:“青诚,回来。”
自然是没有人回应他,只见桌上一个信封滑落,宁枳川赶紧拆开来看,心里想着是不是陵青诚故意吓他,等拆了信发现自己被耍,那才好笑。
启信,字迹秀逸而铿锵。
“枳川亲启:
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枳川,我觉得你错了,你和我都不该那么自私。鬼族十八层地狱也别去了,魂飞魄散之人,不会去哪儿。”这一段让宁枳川顿时慌了神。
“我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对你说过我爱你,也补不上心中想说千遍万遍。盘犀村的时日平静而悠然,是我这一生最难以忘怀的时光。做妖族皇子每日你不争,自由千万人想你死,到魔族来,也不过受尽嘲讽。知道看见你,吵吵闹闹却时而安静想让人怜爱。却不曾想过有这么一面。但我不心寒,而是心疼,心疼你吃的苦,其实早已超出神魂反噬带给我的痛。”
看到此,宁枳川的泪水晕开墨色,原来青诚什么都知道了。
“因果之说我也信了,天下懂魅族语言的人除了你,还有我。宁家的那本古籍是当年无量尊者给我的,宁家的一位友人托我带到宁家,后来他过世了,不知书籍在何处,不料……恶因是我种的,我来尝便够了。
有时候,你说梦话,会叫我狐狸,我就想笑,这一生,做你的狐狸就够了,我别我他求。枳川,你收手吧。
陵青诚
绝笔”
泛黄的信纸不消片刻就被打湿,宁枳川看道信上的时间是几月前。宁蕙川借助于此的目的非常明显了,她算得真好。
☆、回溯
叁拾玖
炽热的空间内偶有几句玩笑话的声音传来。年迈的看守员东张西望的同时,看到从狭长管洞内走出来的人,惊讶之余,也搭上一句话:“小兄弟,你娘子不久前便先行离开了。”
安颉淡淡一瞥,周身气息圆润温厚,却令人生出膜拜之意。精神力如潮水般蔓延,顷刻,发现了白子涟的气息。
寒府。红烛摇曳,人影姗姗,主宾尽欢。安颉摸了摸脸颊上似还有余温的地方,又复看向花轿上下来的新娘。宁枳川留在他身边的纸上“皇城地狱,念川相救”字字如针。大约是白子涟仿他的笔记给了宁蕙川,辗转又到了宁枳川手上。想这些不相干的事,悠悠浮现她曾说的一句:
子涟此生,生死相随。
魔族的习俗与妖族不太相同,拜完堂后在众人面前揭下盖头,白子涟面色羞赧,面向大门时忽然愣住。安颉站在不甚起眼的地方,淡淡一瞥,而去。
“子涟,别傻站着,快给爹娘敬茶。”寒家的新郎开口。白子涟低眉,不着痕迹地苦笑一声转身奉上酒。
皇城地狱一番奇历,挣扎生死之间让他到达了圣阶,白子涟又做出此等事,安颉却发现自己心如止水。
月色涩,霜寒。
宁枳川拿过面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把脸,走向厨房,将食物摆在厅上,看这一桌饭菜,都是陵青诚最爱吃的。
找了好多地方,都不见白烛,正欲出门找村里人借,院门打开,走进来一个面熟之人。同样是到了圣阶的人,自然能发现双方等阶,安颉先开口:“好香啊,枳川,你一个人?”
“嗯,青诚不在。”宁枳川给他加了副碗筷,话里什么语气都不带上。安颉心下安慰,开口讲起自己的事:“我从那鬼地方出来后,见到子涟另嫁他人,觉得……情爱一事,或许悟透太难。说起来,我早该察觉这女人三心二意。”
“可不是,当年他可是青诚的侍女。”宁枳川看了看空碗,觉得难受,添了一碗饭。安颉见了问:“陵青诚要回来?”
“嗯……兴许吧。”宁枳川给他夹了点他爱吃的菜,才发现有滴眼泪砸到了桌面上,偷偷抹掉。
明明入夜了,宁枳川还是把陵青诚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洗,安颉看着无聊,被宁枳川指派自己去收拾客房。他总觉得今日宁枳川有些怪异。
洗完衣服,宁枳川拿了一床厚被子,来客房说道:“马上要入冬了,给你换床暖和点的被子。”安颉笑了笑,到了圣阶,与天齐寿不说,寒暑自然是不惧的:“我不多住,也省的你家青诚见到我了吃干醋。”
像是想起什么,宁枳川“嗯”了一声,耳侧染起一层粉霞,把被子放床上,就离开了
翌日清晨,宁枳川早起出门,到一户农家,喊道:“三嫂子,还有布料吗?”
三嫂子推开窗,取出一块素净的布,芊芊修竹缀在上面:“枳川,给青诚做衣服啊,这块你看看成不?”
“好的”
“好些日子没见到青诚了,三嫂给你便宜点。”
“谢谢三嫂子。”宁枳川量了布,付好钱便回家,把粥拿出来作早饭。安颉觉着新奇,毕竟修者不会这样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日常琐事上。
宁枳川白天都在炼药,吃了晚饭,坐到油灯下裁衣。暖黄色的光渲染出一片温馨祥和,安颉也不由得看呆,不自知地拿了根凳子坐到他身边。
“青诚?”宁枳川一转身,看待安颉出神的模样,后者一怔,笑了笑。继续看他裁衣,不知怎的,血红的水珠滴到翠竹衣料上。安颉本以为他割伤了手,不料那是从眼中滴落下来的。
血泪。
“枳川,你……”安颉隐隐不妙,宁枳川背对他,淡言:“你走吧。”
安颉并不喜欢男人,所以对宁枳川还是保持距离的,在这一刹那,安颉犹豫片刻还是放弃抱住眼前的男人,只说:“我走了,但凡有事,传讯于我。”见宁枳川又忙着收拾起东西来,又问:“你这是……”
“我去找青诚。”
☆、融灵血丹
肆拾
暮光收敛,皇城的茶楼较往日萧索不少。春时皇都,烟花作灯,彩车通明。本来的团圆年,悄然蒙着血色。安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街巷上的人都忧心忡忡,全然没有新时节的愉悦,只有顺着风传来的儿童的笑声。
见过宁蕙川之后,才明白那日宁枳川为何日此反常。
宁枳川本以为陵青诚的死可以平息一切,显然,她是低估了她哥哥的执念。
妖族趁魔族人心惶惶之际出兵吞并北域十八州,却不料也遭受了大肆屠杀。安颉四处寻个究竟,也逐步见证了宁枳川的疯狂。他依旧收集生灵之魂,却不知他用来干什么。与宁蕙川去拜访尚在皇城的宁家圣者,得知宁枳川已经晋升圣阶中级,与宁家圣者交锋为落下风。
圣阶境界提升依靠的是领悟,不知“情”这一字他领悟了什么。
“安公子。”宁枳川不知何时出现在安颉的身侧,“倒是很有雅兴啊。”端起他对面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深吸一口气,安颉问他:“让我照顾你,可好?”安颉给他倒上酒,“如果可以,我做你的青诚。”
“不必了,很快,很快的,青诚便会回来。”宁枳川想象着陵青诚再次见到他摸样,肯定会责怪他的,不过青诚那么爱他,也肯定会原谅他。没有禁咒,没有杀戮,不久又是桃花开的季节,盘犀村一定很美。
“对了,听说世间有一味‘延香散’,能让我为青诚留一个后人。”
联想道之前情景,安颉不由皱眉:“你到底要干什么?”
宁枳川冲他一笑,妖冶非常,也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明日,我便要为陵青诚炼制融灵血丹。”
“融灵血丹?帝丹?”安颉怀疑宁枳川是不是疯了,“你才圣阶中级。”
“只要死的人够多,何尝到不了圣阶巅峰?”宁枳川淡淡地说。安颉这才想通他依旧屠戮生灵的目的,宁蕙川到底棋差一招,
“没别的选择了吗?”安颉问完,宁枳川又开始那样笑,“安公子若是肯助我一臂之力,枳川便放过安家。”
安颉一愣,难道……
“魔族欠青诚的太多了,寂家、安家,还有那些伤害过他的人,都应该为我祭鼎。”宁枳川收起笑。
“不行!”安颉收敛脸上的的神情,随即一个温润的身子到他怀里,宁枳川凑到他耳畔轻言:“让安家圣者不要插手此事,枳川今夜好好陪安公子,如何?”
大概是这只情魔又对他施了什么媚术,安颉盯着他的眼睛,半响才憋出一句“不行”,宁枳川闻言不作纠缠,即可离开
安颉揉了揉眉心,他是傻吗,会相信宁枳川肯委身于他。
☆、血色皇城
肆拾壹
日升月落,山川交辉。
放眼望去,一夜的雪,遮掩了不知多少肮脏的地方,霞光下泛着金粉色。宁枳川随意坐在皇宫的一座山上,可惜这一城银装,要落了血污。
皇城的民众惴惴不安了一夜,寂家的方向血腥味、惨叫声不绝于耳,直到黎明逼近。寂家不复存在。
关于那个忘川圣地的教主是杀人狂魔的流言被反复印证,宁枳川找人放出去的消息。炼制融灵血丹的代价很大,他必须吸引安家云游在外的那位圣洁巅峰,这人,可是他的药材。
寂家的生魂,便是头祭。宁枳川起身,吟唱古老而晦涩的咒语,本就阴沉的天空暗无天日,一袭白衣的他很是扎眼。
寂家的怨灵逐步被化解成精纯的能量。宁枳川早就意识到皇都地脉便是最好的丹火,皇城生灵便是最好的鼎。
忘川圣地的弟子集结于皇宫,看着他们无所不能的圣主开创新的纪元。没错,一位帝灵出,便是一个新的纪元的开始,史上哪位帝灵,不是震慑百族的存在?
血色的烟雾弥漫四周不少灵力低下之人纷纷融于其中。安、宁两家圣者见状忙用灵力撑开一片区域,奈何这血雾着实难缠,即便是圣者也只能堪堪抵挡。
昨夜寂家被屠戮殆尽,安、宁两家在皇都的所有圣者出动,却没能保下寂家。现如今两家共三位圣阶,其中一个还在云游四方,其他各族倒是作壁上观。几位讨论后认为忘川圣主,已经到准帝之境。
“融灵血丹,我主称帝!”齐刷刷的呐喊声让在安、宁两家庇佑下的人侧目而视,天空中隐隐可见一轮“血日”,那是初步形成的丹药。
宁风远,宁家中阶灵圣,此刻看着昔日老友,怒吼一声冲向宁枳川,后者淡淡一笑,看着挣扎在血雾中的老者,摘下银质面具,露出一双绝美的眼睛。
宁风远一怔,这人他太眼熟了,猛地看向宁家,不可思议地说:“蕙川?”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恶魔居然是自己的徒儿,一时之间忘了进攻,宁枳川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破绽,分神运起滔天灵力。
“孽障!”遥遥听见一声怒吼,正是安家圣阶巅峰到了。
宁枳川的的美目里,尽是游刃有余的嘲讽。
皇城人多,高手也是不少,到这会儿已经抵挡不住,蜂拥向安家和宁家,宁风远自知不是宁枳川的对手,即刻退入宁家,命人下手清理涌来的人。
大难临头,赏还自相残杀,宁枳川勾起笑,把目光对准前来的安旭江,很好,药材准时送到了。
解决安旭江费了宁枳川不少力气,他稍稍调整好气息,布下阵法拘留住安旭江的灵魂。灵魂是发不出声音的,但是一阵阵精神波动却让人脸色发白,比惨叫更为刺激。
安颉见血雾向皇城外蔓延,怕是不止皇城,连同北域中部都要受次灾难。提气灵力到宁枳川面前。
“收手吧。”安颉说道。
宁枳川听到笑话一般笑了两声,反而劝他:“蕙川在歧州,我可把她交给你了,快滚吧。”他此时无法分心去对付安颉,而安颉顶着越来越浓郁的血雾的压力,奈何不了他,一时之间僵持下来。
安旭江的残魂还在垂死挣扎,安颉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三月的春风,城郊桃李园。”那时,宁枳川还背负着天才的光环。
“我当年陪一个侄儿去的,却与另一个小孩玩了一天,心想着长大以后,一定要娶她为妻。”安颉一说,宁枳川倒也是有些印象,不过这时候和他套近乎,不觉得可笑?
“我以为那个孩子是宁蕙川,没想到阴差阳错我还是娶对了人。”安颉回忆往昔,宁枳川直翻白眼。
见安颉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宁枳川只好遗憾地说:“既然不走,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别死了还怪我不念旧情。”
☆、失败
肆拾贰
血色浓雾之中,宁枳川的脸庞越发模糊。安颉记得安家那些元老曾说过,到了圣阶,人便会越来越看淡世间情感,他们成为了圣者,往往只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随即,安颉看到宁枳川美目中浮现不可思议的神情,胸前白衣染血。
血雾在安颉身上发出被腐蚀的“噼啪”声,由于圣阶强大的生命力,伤处很快愈合,但没多久,安颉还是被染成了血人。他手中的古剑是宁蕙川封后时的嫁妆,此刻,没入宁枳川的胸膛。
惊讶过后,宁枳川依旧念着被打断的咒语,对安颉的阻挠视而不见。俺姐姐略带颤抖地拔出剑刃,莹白的剑刃上滴血不沾,反观宁枳川的白袍,已想冬雪中盛开的朵朵红梅。
运起灵力,安颉不再犹豫地刺入第二剑、第三剑……宁枳川止不住口吐鲜血,却始终反复吟唱咒语。抬首而观,血丹渐成。安颉也好不到哪儿去,每次举剑调动全身灵力,自然只能硬抗血雾的侵蚀。
忘川圣教弟子倾巢而出,杀向苟延残喘的众人。
“嘭”地一声,宁枳川半跪在地上,想起青诚还在等着他。
安颉顶住巨大压力,再次抬手,犹如誓要将眼前之人一分为二。宁枳川看着悬在头顶的古剑,安然吟唱咒语。
这一刻,安颉似有些动摇。剑终究是没有落下,改为横排拍。宁枳川遭受重击,飞出老远。
宁枳川的双眼即便在此时此刻,依旧黑白分明,看着虚空,口中不再吟唱,而像是唤着睡的名字、
青诚,青诚……
松了一口气,安颉立即盘坐调息。空中的血雾渐渐变稀。宁风远见势不禁喜笑颜开,撤掉防御,灵力横扫,除掉前来的忘川教弟子。
天际的乌云越压越密,早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宁枳川从残雪中挣扎起来,瞥了一眼安颉,后者立即感到不妙,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