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揭露出来,你的家人也会被远流边土,他们也会遭受如此的非遇。或者,多少年以后,你的后代们
行走在博南道上,被满怀仇恨的哪个部落……”
“你是在诅咒我吗?”
“我没有诅咒你的意思,我在开启你的智慧。当每个人都想想自己未来处境的时候,都会顿生悲悯
之心,启动良善之门。”
王寻瞪着眼睛:“你也该想想你未来的处境,哀牢王!等博南道开通了,朝廷大兵一到,先灭了你
这不服教化的蛮主。”
类牢大怒:揪住王寻的领口,把他拖到悬崖边:“拿一根绳子来,我把这无知的狂徒吊到悬崖边,
让他体验一下一具生灵在垂死挣扎、渴望生存时的悲切与无奈。”
母系氏族风情…普洱只应天上有 (7)
旁边站着的面带饥羸的官兵,竟然没有一个过来帮助王寻的,也不敢过来劝说哀牢王。侍卫递来了绳索时,类牢恍然觉出自己的失态。他放开了王寻:“哦!我倒忘了,你是为一方民众谋取福祉的父母官,应该尊重你才是。”
旁边聚集了许多早已愤懑难平的罪人劳工和被劫掠来的僰童(昆仑奴),高喊着:“杀了这狗官!”
早就对王寻心生怨恨的官兵都纷纷站在一旁看热闹,没有一个站出来弹压众人的。一些劳工抄起钢钎铁锤想要杀死王寻。
类牢说:“谁也不许碰他。”说完就忿然离去。
王寻感到危机四伏,已经没有一个兵将肯听他的吩咐了,又不好腆下脸去求类牢。他只好逃施工现场,慌不择路,四处乱撞。
大雨肆虐了好几天,王寻跌跌撞撞地在林中穿行,衣帽全被树枝挂破,又在泥浆里翻滚得不成人形。
他满脸流血,一摸才发现耳朵里钻进了一条蚂蝗。他慌乱地抠扯,只扯出半截来,还有半截蚂蝗留在耳朵里无法取出。他只有选择杂草较少、没有蚂蝗藏身的悬崖边行走。
山体滑坡,把他高高抛起在树巅。泥沙又把树连跟掀倒,树和他一起被掀到河里。他往河对岸游,身旁冒出漆黑圆滚的一个大怪物,仔细一看是一条连老虎都畏惧其威猛的野牛!他吓得疯狂扑向岸边,抓着杂树枝上岸。枝头一条被他惊扰的毒蛇猛然咬了他左手一口。他用右手抓起蛇甩在追着他过来的野牛头上,那蛇咬住野牛鼻子不放口,野牛在河里疯狂翻滚。
冲上岸后,他撕下衣服上的布条,紧紧勒住了被蛇咬伤的左手,趁天还没黑赶紧前行。左手手臂越来越肿胀,勒着布条的地方变成了一条深陷的缝。看见一个野人搭的“救命棚”,他暗暗叫苦。他闯进了绣面蛮的属地。冲进“救命棚”后,他昏了过去。
一具花面孔弄醒了他。乍一见到花面孔,他惊慌失措地大叫一声往后躲,可身后躺着的是坚实的大地。他只有大叫,胆小的绣面人被他的叫声吓得纷纷逃散。他发现左手被绣面人一刀刀割开了,满身都是自己所流的污血,手臂已经没有原来那么肿大了。一会儿,一个绣面人猫着腰进来:“你是商人还是官爷?”
他惊喜:“你会说汉话?”
“你是一位官爷吧?”
他知道绣面人恨官兵,就说:“走马帮的。”
“哦,我们给你放了好多血;但你要想活命,只有去找腊摩仪嫫。”
“仪嫫女巫?她在哪儿?”
“她已经走了两天了。我背着你去追她吧!”那绣面人背着他在山路上急行。
“你叫什么名字?”
“腊路,你呢?”
“吕抟。”
“哦!吕氏家族的主子吕连城老爷最是和善,又和我们的酋长桑帝红是好朋友;所以我一定要救活你。你要是姓程郑,我不但不救你,还会把你扔到豹子箐里去喂豹子。”
王寻背心一阵阵地冒冷汉,幸亏他刚才没说自己姓程郑。
腊路背着他跑了好几天,他吃不下东西,渐渐昏迷过去。
腊路边跑边用力颠醒他:“你听!听到歌声了吗?如果林中的生灵舍不得弄出一点点声响,那是它们在倾听腊摩仪嫫的歌声。”
王寻有气无力:“唉!如果林子里有人张开了嘴巴,那是蛮夷们在讲神话故事。”
“是真的!你仔细听。”
他真的听到了,打起了精神。原来在求生的渴望下所听到的判决命运的歌声,是那么的美妙!象是找不到归家之路而哭哑了嗓门的孩子,猛然听到的母亲声声真切的呼喊!他相信了,原来蛮夷们所讲的每一个神话故事都是真的!
母系氏族风情…普洱只应天上有 (8)
当腊路把他背到仪嫫面前时,他陶醉地昏迷了过去。
热闹的马栈里,许多马夫整装待发。一阵让人迷恋的药香袭来:“守令大人,你该醒醒了。”
“有人说在冥冥之中能够知会神明。”
“原来你早就醒了。”
“人们都说仪嫫女巫美艳而邪淫。她飘逸行走时,头发能拖到地上。她盘腿而坐时,她的双乳和耳垂就搁在双膝上。她还吃自己的孩子,生一个吃一个。”
“呵呵呵呵……!”腊摩仪嫫笑弯了腰。
“可我在哀牢王的禅让盛典上偷窥您时,您长长的发辫拖到臀部,一长串香藤耳环垂在丰腴的胸脯上,华贵的面容彰显着母姓的宽怀与慈爱,有着不容亵渎的威仪;却又很亲和,让人总喜欢待在您的身旁。我无法想象您会吃自己的孩子。”
“我生育了五个孩子,有一个成了豹子口中的美味,有两个是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得了疾病死去的。于是我苦学巫(医)术,这样就能让更多的孩子活下来了。我费尽苦心养大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儿名叫咪苴,因在洛阳城外失手弄死了当朝刘司徒的孙子而遭到报复,还连累了前益州刺史朱辅大人全家;现在只剩下一个名叫拉诺的儿子了。”
“我是朱辅大人的学生,因为大人遭难,我才由总领三郡农事的益州司农贬任永昌郡太守的。我听说白狼蛮一直在延续着母系氏族的古老传统,您是白狼蛮真正的女主;为了尊奉我们汉人的规矩,您让位给您的阿夏毕摩唐最来做蛮主,您自己潜心钻研巫术。是吗?”
“是啊!因为咪苴惨死,毕摩唐最心灰意冷,才让我代他来参加哀牢王禅让盛典的。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弄得这么狼狈,差点连性命都丢了?”
“那些暴民不听我的话,我不想再待在毒草丛生的博南山了。”
“你就别骗我了,马帮们都把你走失的消息传扬开了。你哪!做事从来不想想退路。”
“反正我是不想再回去了。总察益州、邛都、永昌三郡政务的益州刺史刘君世天天派人来催进度,而那些派给我的兵将却又不听我的使唤。我要回益州去,让刺史大人重新派人来督工。腊路呢?我还没好好谢他呢?”
“你骗他说你名叫吕抟,他生气走了。我们启程吧!”
仪嫫带着她的仆人,和已经康复的王寻一道,随着一队商家马帮一起到了叶榆(云南大理)。王寻直奔县衙。
中郎将尹就的军队屯驻在叶榆,尹就和叶榆县令张乔都在县衙。尹就一见王寻回来就说:“我说太守大人,你做了几年司农官没有政绩,才让你去永昌好好反省。可你运气也真够好的,朝廷集重资、征劳力开凿博南道,这督工的好事又落到了你的头上了,怎么……”
王寻打断他:“所以将军就派一些不听吩咐的兵将给我?”
“这可怪不得我,是你太过贪婪,克扣他们的供给;他们当然不肯饿着肚子听你的了。”
“我看是因为有人看我不顺眼,就故意做些手脚吧?”
“是又怎么样呢!要是你不贪墨,这博南道早该竣工了。”
王寻哑然无语。
张乔说:“太守大人不在工地加紧督工,怎么这么狼狈地跑到叶榆县来了?”
“那些军士不听使唤,我要回益州去,让刺史大人重新派人来督工。”
“算了,马帮们都在讲述你的笑话呢!朝廷居然会把你这样的人委以重任!啧啧啧!”尹就轻蔑地摇着头。
王寻愤怒地对尹就说:“恭喜你!现在我不想干了,如你所愿了。”
“捞够了就想放手了?没那么容易。太守大人,发告急文书吧!我教教你:‘哀牢王造反,意图谋害永昌太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母系氏族风情…普洱只应天上有 (9)
“我以为天下最毒的是博南山的毒草,原来更毒的还在这儿呢!将军不是小题大作吗?”
“我是在帮你呢!你擅离职守,朝廷征派的十多万劳工和那些督军转眼就成了难以驾御的暴民。你如何收场?”
“将军何必如此急不可待地挑起事端?这博南道通了,将军的军队不就能屯驻到金齿去,收获大把的财富去了吗?又何苦如此眼红猴急!”
“我的宝刀都快生锈了。怎么?你是怕战端一开,你那些隐藏在永昌的财宝会不翼而飞?”
“唉!听将军的吩咐就是。”
正在程郑家族的商栈里与商贾豪客们聚饮的仪嫫,忽听程郑家的下人来说:“哀牢王造反了,叶榆县城戒严了。”
她独自赶到县衙找王寻:“太守大人,类牢是不会造反的,你是知道的。”
王寻额头涔涔冒汗。
“太守大人,类牢和你平时颇有交往,你们只是口舌之争哪!何必轻举刀兵,让这片渴望和平的土地血流沃野?”
尹就命军士:“把这老巫婆赶出去。”
军士把仪嫫架出门外,仪嫫在门外高喊:“太守大人,类牢还只是个孩子呀!他是不会造反的!你轻燃狼烟,致使苍生蒙难,不觉得羞愧吗?大人,你怎么对得起你的先师朱辅大人!你怎么对得起他精心呵护军民关系的一番苦心哪?”
尹就大怒“把那老巫婆拖进来!”
军士把仪嫫拖了进来,尹就阴笑着说:“我差点忘了,你是哀牢王的姨妈。老巫婆!我要借你的头颅用一下。”
仪嫫恢复了镇静:“真是可惜了!边民们居然会指望一帮精于贪腐和内讧的阴谋家去征西拓土!所有人都错了,这已经不是武帝时代了,西南夷的繁盛局面迟到了两百多年啊!”
王寻忙拦住尹就:“将军不能杀她!”
尹就推开王寻,欲抽宝剑,被王寻再次按住双手:“将军不要滥杀无辜!”
尹就一脚踢翻王寻,仗剑朝前,王寻抱住尹就的腿,声嘶力竭地说:“这是一位连鬼神也会听她讲神话故事的女巫,杀了她你会遭报应的!”
尹就揪着王寻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把剑塞在他手里:“哀牢王想谋害你,你杀了他姨妈,这才合情合理。去!杀了这个老巫婆。”尹就推搡着王寻。
王寻往后退,尹就推着他说:“你不杀了她就得担当起损失十几万劳工的责任而获罪下狱!”
王寻握剑的手在颤抖。
仪嫫从容地说:“太守大人,挥舞宝剑的手是不该颤抖的,别让我再次看不起你!”
王寻顿了一下:“仪嫫女巫,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现在相信了,蛮夷们所讲的每一个神话故事都是真的。”
仪嫫说:“还有我们所唱的歌。”
王寻挥剑砍下了仪嫫那散发着药香的头颅。仪嫫的从人攻击县衙,被官军尽数斩杀。
看着挂在城门上的仪嫫头颅,程郑楚冷叹道:“这帮蠢货是想逼哀牢王造反呀!这条商道又该不平静了。”他对商栈的录事程郑莫说:“收拾打点,我们启程。”
程郑莫说:“公子,这乱端一开,局势难测。还是留在重兵驻守的叶榆县城,这样更安全一些。”
“如果哀牢王真想来攻,你以为这帮蠢货能守得住叶榆城吗?这些年来和夷人交往,我太明了他们的禀性了,一旦激发起他们无法抑制的怒火,攻下叶榆城后他们就会屠城。无论是精明得糟糕透顶的官员还是无辜的百姓,都将无可避免地面临灭顶之灾。我们得离开是非之地。”
“可是仪嫫女巫被斩的消息会象风一样传遍各个蛮部。从这里回成都有千里之遥,一路上,那些憎恨汉官的夷人会频频袭击我们以泻愤,我们还没走出多远就会从人间消失。”
“谁说我们回成都去了?我们去云南(今祥云),找一些素来和程郑家族交好的夷人头领,资助他们造反,寻求他们保护。”
守门的官兵见是程郑家族的人马,没有阻止他们出城。
严阵以待的叶榆兵马不但没有等来哀牢王的进攻;而且还收到探报说,哀牢王诏令他麾下分布在叶榆周围的六部蛮蛮主不得反叛。
朝廷的诏书已经下达,命集中益州、邛都、永昌三郡兵马歼灭哀牢王叛军。三郡兵马迅速集结。益州刺史刘君世命叶榆县令张乔带叶榆县常备军出击,并从益州、邛都的援军中各分拨了一部,由他统率前往博南山,试探哀牢王的虚实。
张乔让他的三千多人马驻扎在博南山东麓,命益州的一千援军和郭仲翔所率的一千邛都援军分别从博南道两侧深入博南山中探察,并一再叮嘱这两支军队,进入博南山腹地以后就不得再往西挺进;须迅速回报情况,等他所率的后备到达以后再作对策。
校尉郭仲翔率一千军士进入博南山腹地以后,见四周都有狼烟。他派出探子察看,探子来报说有数万无人管顾、也无人提供给养的暴民正在焚烧工棚和修路物资以泄愤。他对军士们说:“改变一生命运的时候到来了。”边派人回报张乔边率军掩杀了过去。
手中只有一些钢钎铁锤的暴民虽然人数众多,却经不住训练有素的军队奋力砍杀,纷纷四散奔逃。郭仲翔所部军心大振,不顾一切地掩杀过去,几天工夫就追到了澜沧江边。仓惶逃蹿的暴民,来不及渡江而涌入江中被旋涡卷走的数不胜数。
首战告捷,郭仲翔一面命人回报战况、催促后备军队前来,一面命部队驻扎在澜沧江边。却收到张乔命他回撤与之会合的命令,他只好率军回撤至博南山中段与张乔会合。
郭仲翔一进营门就被张乔命人把他绑在木柱上,抽打一百军鞭。他惊异地大嚷:“大人,我打了胜仗为什么还要惩罚我?”
母系氏族风情…普洱只应天上有 (10)
张乔说:“先让你偿偿博南山中毒蚊的厉害,明天早上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郭仲翔那娇嫩白皙的肌肤被鞭打得满身是血。嗅到血腥味的毒蚊蜂拥而至,争相享用捆在木桩上动弹不得的美餐。第二天早上,他的全身浮肿,身上的血块粘住了厚厚一层蚊子,连脚下都有高至膝盖的一堆挤死了的蚊子。
张乔问他:“你想清楚了没有,为什么不但不奖赏你还要惩罚你?”
郭仲翔说:“想清楚了,如果我的父亲是朝中议郎,昨夜受到地狱般煎熬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一个不但不敢乘胜追击,还有着令人作呕的猥琐与懦弱的统军者;一个不但不嘉奖有功者,还因嫉妒而抑制他人发挥才能的阴谋家。他才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说得没错,如果你是勘察三郡政务的益州刺史,抑或是统领六郡兵马的西部都尉;你比任何人都急切地想要扑向金齿那片美丽富饶的土地。可是到了那里以后你怎么办呢?”
“这还用问,战胜以后班师回朝,受赏封爵。”
“你知道金齿以西是什么地方吗?”
“金齿以西……那不是我大汉的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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