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说!”
“你说,要是,我就是打个比方,今天酒多了,你就当酒话,咱们哥俩闲聊,就是打个比方,你说,要是王妃万一有个不好,我是说,万一她不好了,你说咱们怎么办?”
“咦!”宋掌柜一声惊咦,连往地上啐了好几口道:“我看你真是猫尿灌多了,昏了头了!这不吉利的话你也能说出口?我告诉你,王妃她得长命百岁,咱们都化成灰了,王妃还好好儿的呢!”
“我就是说说,就是打个比方,这女人生孩子可是道鬼门关,谁没有个三灾六病……”
“呸呸呸!”宋掌柜不停的往地上啐口水,一脸恼怒的拍着桌子道:“胡三!你个腌臢泼汉子就是发酒疯也不能说这些没人性的话!我告诉你,你再这么嘴巴里不干不净,我拿擀面杖把你满口牙给敲了!”
“好好好!我错了!”胡三急忙认错:“老宋,我就是……好好好,我不说了,再不敢说了,老宋啊,你不懂,你不懂啊,我胡三这心里巴不得王妃长命百岁平安富贵到老!唉,好了好了,我懂!做人哪,再怎么着不能没了良心,这良心得有!人家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用着的时候啊,这当兵的就不能往后缩,这是本份,就是泼汉子,那也得讲良心,行了,我走了,一堆的事,回见!”胡三说着,从椅子上下来,冲宋掌柜摆了摆手,背着手躬着背出了门,留下莫名其妙的宋掌柜怔怔的发呆。
洪先生闷着口气回到衙门,郭推官已经到了,一眼看到他就皱眉道:“你到哪儿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出动闲逛?”洪先生看了眼跟自己一样满眼血丝的郭推官,知道他这是心躁乱发脾气,倒了杯茶递给郭推官,自己也倒了杯坐下道:“我去寻胡三了。”
“胡三?”郭推官微一怔神就反应过来:“孙六的手下?嗯!还是你想的周到,怎么样?他那儿有什么有用的信儿没有?”
“不知道,”洪先生眉头拧成一团:“也不知道王妃从哪儿寻来的这些人,一个孙六胶黏粘牙,这个胡三又是个滑不留手难缠无比的,他连一句粘边的话也没说!”
“嗯?”郭推官拧眉困惑不解:“咱们也是为了找到王妃,他这是什么意思?”洪先生扫了郭推官一眼,不等他说话,郭推官已经反应过来:“他信不过咱们?”洪先生看着他没答话,郭推官眉头挑了挑,倒没有太多惊讶:“这也是常理,如今京城这样的局势不明,胡三也不是笨人,这样,你去寻趟管先生,让他从中周旋一二。”
“好。”洪先生答应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
京城外那处不知位于何方的别庄里,李恬裹着斗蓬,抱着手炉,沿着青石小径信步往前,青枝和银桦紧跟在后,两人后面十几步处,一个中年内侍和四五个聋哑婆子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处庄院是经心挑选出来的,李恬微微仰头看着围墙外空远的蓝天和几棵高过围墙的大树,越过围墙,除了蓝天和那几棵树,别无它物,别说她这个对京城以后地形一无所知的人,就算是换个熟知地形的,凭着这蓝天和几棵树,也无从判断身处何处。
李恬暗暗叹了口气,绕过座假山,低头往回走,她被囚在了这个庄院里,要怎么样才能寻到憾动这间囹圄的机会?李恬目光扫过远远缀在身后的中年内侍,他说他姓黄名明,他对她态度谦恭之极,他说他要侍侯她一辈子,李恬眉头蹙起又松开,她几乎能确定那把她囚于此处的人是谁,李恬心里涌过股极深的怒意,他从来就没考虑过她的想法,或许他压根就没想到她还会有自己的想法!李恬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平息着心里那深极厚极的怒意,她得让自己冷静,一直冷静到脱身那一天,怒火会让她犯下不可挽回的愚蠢错误。
“我得病一病。”回到上房,黄明退下,李恬环顾着垂手侍立在屋角的聋哑丫头低低道,青枝和银桦吓了一跳,青枝一惊之后急忙掩下惊色,下意识的扫了眼屋里侍立的小丫头低低道:“姑娘?”银桦手里的杯子晃了晃,干脆顺势让杯子跌落到地上,打手势让小丫头过来收拾。
“姑娘有什么打算?还是我和银桦病一病吧。”青枝低声道,李恬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要是病了,只怕立刻就得挪出这屋,生死难料。”青枝默然无语,银桦挪了挪道:“姑娘要怎么病?这都冬天了,要是受了凉,说不定就病成大病,这可不行,还是装病的好。”
“装病瞒不过大夫。”李恬柔声道:“咱们身边时刻不离人,想受凉也不容易,青枝明天点几个用芥末调味的菜吧。”青枝和银桦对视了一眼,李恬自小就不能碰芥末,吃了不但全身发红发痒,还如同哮喘一般,青枝担忧的看着李恬道:“姑娘怎么想起来装病?想托大夫递信出去?只怕不容易……”
“不是,你不用多问,嗯,还是银桦去吧,去趟厨房,最好能偷偷拿些芥末酱或是芥末油回来。”李恬想了想吩咐道,银桦忙答应一声,青枝不再多问,她们姑娘做的事,有时候确实是就算解释了她们也不见得明白,照做就是了,再说,姑娘碰了芥末虽说吓人,只要远离芥末,好的也快。
郭推官正焦头烂额于晋宁郡王府的差使,京府衙门又闹了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有人捆了定国公府家养戏班子里一个叫秋棠棣的戏子,扭送到府衙,告他既是逃奴又拐带家口。状子送到郭推官手里,郭推官扫了一眼,不禁哑然,这状子有意思,告状之人城外二十里铺的里正,说是不忿于秋棠棣不但自己私逃出定国公府,还拐带了定国公府的丫头,有伤风化,特意捆了送到府衙治罪,什么时候里正也这么有正义感了?
“你瞧瞧这个!”郭推官将状子递给洪先生道:“这闹的哪一出?就算捉了也该送到定国公府去,送到咱们这儿算什么?我觉得这成心是要定国公府难堪。”
“东翁所言极是。”洪先生一目十行扫完状子,递给郭推官道:“难不难堪的咱们不用多管,东翁别忘了,您身上领着件最要紧的差使,五爷可吩咐过,让您专心只理这一件差使,至于这状子,只好请侯府尹代劳了。”郭推官眉梢连挑了几挑笑道:“这话极是!我这就送过去。”说着站起来,拿着状子就去寻侯府尹。
侯府尹果然极干脆的接过了状子,送走郭推官,侯府尹摊开状子连看了三四遍,长长重重的叹了口气,这状子背后必定玄机重重,这一纸引子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大事来,这案子该怎么审?看来还得去寻趟管先生聊聊。
第二八零章 动手1
李恬病倒了,黄明只觉得天晕地暗,四爷寒气四溢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往后你就侍候她吧,她好你自然好,她若有一丝不妥,你和你一家就等着剁成肉酱喂狗!”黄明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急忙打发人往京城禀报四皇子请大夫。
叶树盛绷着脸,神情里隐着丝集躁和怒气,大步进了离中书省不远的一处小院,这小院是临时收拾出来给四皇子临国理事用的地方。
叶树盛压着焦躁和不耐,等前面排着回事的几拨人走了,急忙进了上房,匆匆拱了拱手道:“四爷,定国公府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定国公府又出什么事了?”四皇子的声音极其不耐烦,叶树盛一个怔神,这才看到四皇子神情不善、隐含厉色,叶树盛稍一犹豫,想想定国公府那桩烂事,硬着头皮道:“定国公府有个戏子,叫秋棠棣,深得定国公宠爱,”叶树盛脸上闪过层厌恶,接着道:“四爷知道,定国公有点龙阳之癖,一向喜欢养小戏子,加上他父母走的早,没人约束,这规矩上就差些,这个秋棠棣深得他宠爱,就时不时的被他带到后宅……”
“到底什么事?你就不能明明白白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学着干练些!”四皇子听的不耐烦,打断叶树盛的话训斥道,叶树盛被训的脸色微红,喉结连连滚动了几下,强切入正题道:“是这么回事,前几天有人捉了这秋棠棣和定国公府上一个小丫头送到了京府衙门,说是定国公府上的逃奴,谁知道京府衙门不按常规将这秋棠棣和小丫头送回定国公府,反倒当众审理起来,这一审就审出些麻烦……”
“一个逃奴也找到我这里?”四皇子勃然大怒:“把爷当他定国公府的管家用了?你也糊涂透顶了!出去!”叶树盛一张脸涨的血红,看着额角青筋暴起,盛怒之下的四皇子,大气没敢出,急忙垂手退了出去。
四皇子只气的手指抖个不停,这样的小事也敢找到他这里来,都是混帐货!
恬恬病了!说是呼吸急促……四皇子颤抖着手抚住额头,心里象着了火,恨不能立刻插翅飞过去,她到底病的怎么样?若有一丝半分的闪失,自己还怎么活?
叶树盛从上房狼狈而出,直奔出小院,站在院门口转身回望,下意识的抬手抹了把汗,四爷的威势越来越足了。定国公府这事四爷连听都不肯听完,可这真不是小事!怎么办?叶树盛呆站在院门口出了好一会儿神,转身上了马,一径往东阳郡王府回去,只能寻老祖宗商量了。
“老祖宗,”叶树盛看着头发几乎全白,形容苍老非常的孙老夫人,只觉得一阵阵痛心伤感,老祖宗真老了,定国公府这事,到底跟不跟老祖宗说呢?就怕又给老祖宗添心事,可不跟老祖宗说,这事真闹大了,也一样瞒不过老祖宗……叶树盛一边陪孙老夫人说着闲话,一边掂量来掂量去的这说不说的事,孙老夫人看着他那一脸的心事忡忡微笑道:“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事。”叶树盛下意识的矢口否认,孙老夫人笑看着他没说话,叶树盛为难的轻咳了一声,心虚的瞄了孙老夫人一眼,将秋棠棣和小丫头被捉被送被审的事简单说了:“……这事有几处不对,头一条,说是秋棠棣是被当地里正拿到的,照常理,拿到逃奴都是送还本主,哪有送到衙门的?第二是京府衙门,”叶树盛顿了顿,看了眼听的专注的孙老夫人接着道:“京府衙门跟咱们、跟定国公府没什么交情,不主动送还逃奴倒没什么,可竟当众审上了,这也让人费解。”
“审出东西来了?”孙老夫人神情很是淡然,叶树盛点了点头:“秋棠棣说他和妻子是脱籍而出,府衙当场查实了,照理说到此就该放秋棠棣和那丫头回去,这案子也就结了,谁知道秋棠棣当堂反诉,说里正是受定国公支使诬陷他,说定国公恨他与小妾姚氏私通,要下黑手置他于死地。”叶树盛一脸恼怒:“老祖宗,这后头必有推手,他秋棠棣一个下贱戏子,哪有胆子当众揭出堂堂国公府这样的阴私丑事?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孙老夫人缓声道:“这后头有推手,唉!”孙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一声长叹:“幼闵也是闹的太过,这些年生出多少事来!也难怪人家先拿他开了头一刀!这事四哥儿怎么说?”一句话问的叶树盛浑身不自在,犹豫了下含糊道:“四爷忙得很,再说,几个贱奴小妾这样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四爷哪会多管?”孙老夫人眉头微皱,沉默了片刻道:“四哥儿是个细心的。”四哥儿这会儿心里眼里只有李恬那妮子,他不管定国公府这事,必定是怕管多了恬恬那妮子心生不快闹性子,这会儿四哥儿只怕正后悔不该纳了孙氏,万一迁怒到定国公府……孙老夫人叹了口气,四哥儿脾气硬,宜软不宜硬,不管是孙家也好,东阳郡王府也好,这会儿都最好都退一退,再退一退,退了才是进,现在实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这些年,定国公府上是闹的太过了,领点教训也没什么坏处。”孙老夫人声音沉沉,叶树盛愕然看着孙老夫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老祖宗竟是这样的态度:“老祖宗!这事……”
“就这样了!”孙老夫人心里一阵厌烦涌起,抬手止住叶树盛的话道:“官家远在离宫病养,四哥儿监国,这一国大事压在他身上,你不想着分君之忧,哪还有功夫操心这样的闲事?你放心,这逃奴也罢,私通也好,不过是些丢脸的小事,闹不成大事,让定国公府吃些教训没坏处!去吧!”叶树盛看着满身疲倦厌烦的老祖宗,不敢再多说,只好退出来,一路怔怔走到二门里,呆站了好一会儿,长叹了口气,叫了个小厮过来吩咐留心定国公府这场官司,随时禀报,四爷和老祖宗如此态度,他哪还敢再出头多管?
孙庆被客栈门口两个帮闲架下马,又一路架进客栈,两个小厮抬了热水进来,褪下衣服,只见孙庆两条大腿内侧早已血肉模糊,忙叫了跌打大夫进来,在孙庆嘶嘶哈哈痛叫连天中,大夫给上了厚厚一层药,边上药边唠叨,弄不懂赶成这样是为哪般!什么事能比自己的命还要紧。
夜半,孙庆躺在床上,却圆睁双眼,支着两耳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廊上传来一阵踏实的脚步声,孙庆听到脚步声,脸上一喜,神情明显放松,急忙龇牙咧嘴挣扎起来开了门,孙六拧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抬脚进屋。
“出什么事了?怎么用上了甲字线?”孙六一进屋就厉声训斥道,孙庆一瘸一拐跳到门口,左右看了看才关了门,推着孙六坐到床上,看着孙六一脸紧张道:“六哥,出大事了!王妃失踪了!被人劫了!”
“什么?”孙六直窜起来一声怪叫,孙庆急忙扑过去按住孙六,手指按在嘴上示意他噤声,孙六一巴掌拍开他吼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孙庆一五一十将经过说了,吸了口气挪了挪腿接着道:“胡三哥说,管爷交待咱们看紧四爷和东阳郡王府上,胡三哥说,肯定是四爷劫了咱们王妃,胡三哥就让我赶紧跑一趟问问六哥,咱们怎么办?”孙庆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孙六,孙六站起来,背着手飞快的在屋里踱的象只陀螺。
“胡三什么意思?”孙六猛的停住,目光狠狠的盯着孙庆,厉声问道,孙庆吓的一哆嗦,连眨了几下眼睛道:“倒没有,不过,”孙庆咧了咧嘴,又挪了挪脚,他这腿实在疼的受不住:“胡三哥愁的很,他说这事一出,有几个人就有几条心,五爷指定有五爷的打算,胡三哥说,咱们王妃的嫁妆太多了,胡三哥还念叨说,就是老管,谁知道什么心思呢?毕竟他跟的是五爷,又不是王妃,胡三哥说他实在做不了主,这才让我跑这一趟。”孙六轻轻舒了口气,抬手重重拍着孙庆,直拍的孙庆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这一拍一震,腿上太疼了!
“好好好!我果然没错看了胡三!”孙六的声音听起来欣慰非常:“咱们老孙家,到咱们这一辈,就剩你跟我了,还饿的差点活不下去,就是从遇到王妃起,咱们才活的象个人样,如今你儿女成群,我儿女成群,咱们老孙家现在多兴旺多发达!咱不能忘本,也没想忘!谁想什么咱们不管,咱们只要一样,无论如何,王妃得平平安安回来!”
孙庆连连点头:“六哥,我也是这意思,那您说咱们怎么办?”
“你听着,要真是四爷劫走了王妃,我告诉你,王妃就没什么事,指定好好儿的,就是……”孙六咽了口口水,后面的话连口水一起咽了回去:“胡三是个精明人,确实,这一趟上头,五爷和咱们许就是各是各的,你腿没事吧?就是有事也忍忍,这就赶回去,跟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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