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复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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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复仇记-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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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指中的娘子脸色一僵,随即就要摸向背篓,被旁边的“大姐”按住,狠狠地瞪了老乞丐的一眼,这才作罢。许念看那人有些面熟,才想起来是峨眉派的那个红衣女子,她这次倒是比原来镇定了许多。
  年轻人很是感激,给老乞丐扔下一两银子后便满院子找秀才买衣服去了。老乞丐把钱揣进裤腰里,嘀咕道:“有钱就好说……就好说……”
  “哎,老头!”
  眼前忽的顿住一双脚,老乞丐紧紧腰带,又缩着脖子坐了回去。那人没有离开,反而在他面前蹲下,晃了晃手里的银子:“你知道怎么进城吧?”
  老乞丐盯着银子,好不容易才把目光从上面连拉带拽地扯下来,支吾道:“换身装扮就是了,我可不……”
  “这些我知道,说点儿有用的。”面前的人又掏出一个麻布荷包在老乞丐面前轻轻晃了一下,又捏在手心里。荷包里叮咚直响,这动静儿,不用瞧都知道是一袋碎金粒子。
  老乞丐的手在破布似的抹布底下动了两下,压低声音道:“往西五里有一条小河,经过荒山,直通城里……咳咳!”
  他咳嗽两声,又低下头。
  脖子刚低下一半,一只短刺紧贴着他的脖子缠了上来,正对着糊着一层黑漆似的喉咙:“玩起来没完了?”
  老乞丐嗓子提着不敢放下,生怕那泛着寒光的刺剑一不留神就把他捅个对穿,此时他也不端着了,连忙交代得清清楚楚:“每日丑时三刻,守卫换班,卯时一刻水闸开门,只要混进那群村民里,一切都好说。”
  短刺往前送了一段,堪堪扎在老乞丐的嗓子上,渗出一串血珠。老乞丐也不在意,哼哼两声,拿手搓了搓,便不再说话了。那人听到了满意的消息,丢下荷包转身离去,银子虽然没留下,但光这袋金粒子也顶得上几十倍了。
  老乞丐伸手接住荷包,紧紧缠在裤腰带上,愣是没发出一点儿声音:“都好说,都好说……”
  既然是个有缝的蛋,那就不愁没有苍蝇来叮,许念这个苍蝇做得淋漓尽致,不只飞得快,还行迹无踪,叫人想找都找不到。他们三人等了两天,没有传来死人的消息,这才摸进了小河边,等到守卫换班的时候,钻进那群匆忙的“村民”中。
  绝刀门内本就三教九流都有,底下的人根本没什么规矩可言,见多了几个人也不惊讶,被隐之几句话便糊弄过去了,许念和邢千悯都扮作隐之的弟弟,有好几个还
  进城后往东走,东郊一大片,都是绝刀门的地界,几人借口去赌场,出了东郊便往城里跑,找了靠近城门的一户人家,五两银子租下两间房,俨然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
  邢千悯先是悄悄打听身高八尺阔脸无须的江湖人,可希望实在是渺茫,打听了几日,连一同进城的几个人都从未听说过这样一个人。
  奇怪了,难道邢仲庭他们的猜测有错,邢老头没到恭州来,他们该去琼顶山吗?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转机来了,这转机仿佛给了他们一人一棒,正中天灵盖,打得他们外焦里嫩,不知所措:
  汾远镖局邢仲庭带上下几百号人投靠绝刀门,愿与门主同生共死,愿为三爷鞍前马后。当然最后一句是许念脑补出来的,不过这也离真相差不多了。
  绝刀门在江湖上相当于魔教一般的存在,他们练的武功霸道强硬,势不可挡,门内众人行事又乖张暴戾,门主更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真小人,一直以来江湖各派都对绝刀门颇有微词及至避而远之。
  而汾远镖局是整个河东路乃至北方的名门正派,邢仲庭更是响当当的人物,任谁也不会相信,一夜之间,邢仲庭竟然把整个镖局当嫁妆似的,倒贴进了绝刀门。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邢仲庭被挟持了,才能做出如此违心的决定,可连他亲儿子都说他是自愿走的,更没有人能想出所以然了。
  我得见我爹一面,邢千悯想,起码得问问他为何做出如此决定。
  ******
  顺着双翎的线索往上查,顺藤摸瓜地杀了几个作乱的宫女太监,宫中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太监宫女是正常的事儿,可这几个人都有机会跟林琮直接照面,有的还能与林琮近距离接触。
  人虽然杀了,可线索也断了,宫里还藏着什么腌臜的玩意儿没人知道,林琮每日除了吃药便是忧心忡忡地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夜里连连惊醒,半宿无法入睡。大概是被害妄想症作祟,林琮总觉得有人要害他,窗帘后,床底下,头顶山,甚至龙椅背后,任何一个能够藏人的空间都用实心木头填起来了,最后连朝也不上了。
  皇上眼见着已经病入膏肓、几斤癫狂了,朝臣便开始着急了,轮番请求太子担起国之重担,但越到这时候太子便越是低调谨慎,根本不敢有任何逾矩的举动,陈皇后除了例行请安也不轻易到林琮面前晃悠,饶是如此,林琮还是不可抑制地想:我死了谁获益最大?
  而理智全失的林琮唯一能信赖就是无欲无求的林决和敏妃,敏妃日日陪在林琮左右,吃饭穿衣全靠她一人伺候,林决便陪着林琮说话,两人常常能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上一整天。陈皇后倒也省心,不过为了防止皇上做出什么糊涂的决定,林琮周围被明里暗里布置了不少的眼线。
  这日早晨下了雪,寝殿里加了碳,敏妃一大早叫林琮起床,叫了半天没有反应,只有嗯嗯的声音,过了片刻,敏妃把被子掀起来,林琮已经醒了多时了,但他没有起来,他再也无法自己起床了——他半身瘫痪了。

☆、将至

  林琮今年四十五,正是一个皇帝的壮年时期,还有许多宏图大业等着他去运筹帷幄,还有许多凌云壮志等待他去一展身手,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这样做了。病个一天两天,一月两月,可以叫太子监国,代理朝政,可要是病个一年两年呢,要是从此一病不起呢?
  如果林琮仅仅给出一个监国的位置,时间长了太子会甘心吗,会安安心心等到他病愈吗?可他更不能现在放手大权,那样的话他就会像赵武灵王一样,再没有执掌大权的机会了。
  于是林琮想,幸好我还有一个儿子啊。
  太子代理朝政的第五天,林决一大早便被叫进宫,通常林琮早上是不会叫他过来的,早上服药梳洗收拾妥当之后,下午宫里才会来人叫他。今日林决早早被传唤,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进了宫才发现父亲刚刚起床,敏妃正在服侍他穿衣,两人看起来精神都不错,不像有事的样子。
  林决在旁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思考林琮叫他来的原因。想了半晌,思绪便被眼前的两人勾了过去。林琮比敏妃大了八岁,敏妃年纪不到四十,宫里保养得当,她又没什么忧心的事,看着像二十出头,只有眼角偶尔的一条细纹出卖了她的年纪。
  林琮年轻时便喜爱敏妃这样温柔如水、小意侍奉的妃子,加上生了儿子的缘故,有那么些年,敏妃曾经是他彻头彻尾的真爱。不过皇帝的真爱来得快去得也快,林决以为父亲现在已经没有所爱之人了,他最爱的是皇位,是江山,是身下的龙椅,是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他已经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子了。
  可在父亲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他唯一能信赖的还是这个在后宫连花瓶都算不上的妃子,这样的信任和依赖是连陈皇后都享受不到的殊荣,而林决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从前他想孑然一身,幽游山水之间,做一个富贵闲王,自由自在,来去无踪。现在他的心愿仍然没变,只是这山水之间从此多了一个人,多了一抹热闹的风景。
  收拾妥当之后,林琮便叫人把他扶到榻上坐好,左半边身子不能动,只能靠软垫撑住让他不倒下,半边的脸不能动,林琮却竭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含糊不清地吩咐道:“下……下去……”
  宫女太监们端着碗碟鱼贯而出,敏妃望了望,柔声道:“妾也退下了。”林决望着低眉敛目的母亲,竟有些没来由地紧张。寝殿里的人退了个干净,只剩林琮父子和一个贴身的老太监。
  林决跪在榻前,问道:“父亲有何事吩咐?”
  林琮没有答话,仍然抖动着不利索的嘴唇,高声道:“下……下去……”
  老太监望了林决一眼,低头往外退下。林决愣了片刻,他的心“咯噔”一声,他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本该直接出去的老太监没有退下,反而弓着腰扶起林决。他的手白白净净,却纤细如柴,紧紧抓住林决的袖子,像是两只洗净的鸡爪:“二爷快起来,皇上是想跟您亲近亲近,往后可别拘礼这些。”老太监的眼带着笑意,分明是几句客套话,可林决却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鸡爪子抓得他的手臂生疼,待他完全起身才放开,林决站在面色稍缓的林琮对面,余光不经意瞥到了右侧的门帘,一抹绛紫的内侍袍角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林……林决……”两个字说得像“林学”,但林决还是听出是在唤他的名字。林琮何时叫过他的全名?小时候叫他二郎,大了叫他决儿,从未有连名带姓这样叫他的时候。
  他心中的惊惧更甚,“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父亲!”
  林琮的声音一顿,张着嘴又要说什么,林决赶忙伏地不起,高声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事,还望父亲成全!”
  林琮浑浊的眼望向林决,看得出他很不悦,但仍然抬了抬手,示意林决接着说。
  林决的手心紧紧抠着地:“孩儿请父亲彻查开宁八年镇国将军许挚谋反一案!”
  ******
  绝刀门在江湖上相当于魔教一般的存在,他们练的武功霸道强硬,势不可挡,门内众人行事又乖张暴戾,门主更是一个唯利是图的真小人,一直以来江湖各派都对绝刀门颇有微词乃至避而远之。因此汾远镖局投靠绝刀门的事件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本来聚在恭州的人便多,根本不用多久,短短一天内消息便传遍了半个江湖。
  这更加速了几人找到邢仲庭的决心。
  随着沸沸扬扬的消息而来的,是三天后邢仲庭即将把汾远镖局的掌门信物移交给绝刀门门主的仪式,由此可见,邢仲庭此时一定就在绝刀门里。不过自从那日之后绝刀门便加强了戒备,许念几人探了一次,没有找到一丝进入的机会,进城两日毫无所获。
  这日半夜,许念和隐之又到了绝刀门后山的山坳,此处新增了许多弩器,还有不少人看守。不过上次他们便发现□□的射程范围有一个死角,只要接近守卫,隐之便能使出飞镖,让他们没有机会发动弩器,只不过这样一来,第二天此处必定会发现死角,加强警戒,他们没有第二次进入的机会了。
  潜伏接近的过程很顺利,直到隐之撒出第一把飞镖,两人准备进去,这才发现事情的不对之处:本该倒下的人并没有径直倒下,反而像牵线似的接连扑倒在弩器旁边的机关上,弩器被机关触动,咔哒发出声响,转到守卫扑倒的方向,“咔哒”一声启动,齐齐向许念和隐之射来。外面一排大弩后还藏着一排小弩,发出的箭再空中裂开,分成一把极细的钢针,铺天盖地地撒下。
  许念暗道一声糟糕,刚伸手去拉隐之,便被两支钢针“嗖嗖”擦着胳膊刮破。两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正垂死挣扎的时候,忽的一边肩膀被拎起来:“快走!”
  许念顿时心神一定:“师父!”
  邝渊来得及时,像是早已守候了许久,此时抓着两人,就像是拎着两只鸡崽子,在一阵箭雨中穿梭而过,转眼便出了山,出山后几人未作停留,又直奔客栈而去,邢千悯正眼巴巴地等着他们。
  邝渊这次出奇地没有训斥许念和隐之,不待问话,邢千悯便把这几日的事情一股脑的交代了。邝渊听完倒是没说什么,反而问道:“际之呢?”
  许念没有答话。已经三天了,城里根本没有大师兄的一丝踪迹,按照大师兄的本事,即便没等到他们几人,也早就进城了,可他们留下的信息至今没有人回应。
  大师兄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
  邝渊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第二日便正大光明地进了绝刀门,许念知道他和邢仲庭一定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这种时候只能靠他出面。
  隐之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玉,用绳子串了送给许念,许念很讶异,她还从没收到过这么价值连城的礼物,还是二师兄给她的。
  “二师兄,你没病吧?”
  “说什么呢?”隐之看起来竟然有些羞涩,“给你你就拿着,反正你的丢了,这个先戴着吧!”
  许念嘴角渐渐落了下去,把那块玉塞到隐之手里,冷冷地问道:“大师兄呢?”
  隐之不解道:“我怎么知道?”
  相处多年,隐之此时的神情已经让许念起了疑心:“大师兄最后一面见的是你,告诉我们他有事先走的也是你,我还在想为什么大师兄没有上来告诉我们一声,他有那么着急吗?”
  隐之把玩着手里翠绿欲滴的玉坠,把它挂在许念脖子上,摸了摸玉坠上亮晶晶的光斑,低声道:“念之,从前你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还有很多话没说,我自小便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那时候你和惠之还没来,只有我和大师兄,我便想着以后一定要成为像大师兄那样的人,可后来我发现这样的愿望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许念插话道。
  “不,不可能,”隐之苦笑,“我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我本不该是现在这样的活法,我见到许多无奈和痛苦,可我却无能为力,后来我想,为什么我不能活成人上人呢?为什么我不能呼风唤雨,给我所想之人一片庇佑呢?”
  许念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所有的信息在她的脑子里混成一团浆糊,黏黏的糊住她的鼻子眼睛,只剩一双耳朵,毫无遗漏地灌入让她心惊胆战的话。
  “大师兄不是我杀的。可是他太聪明,我无可奈何。”隐之的话音终于低落下去,“我从小一直喜欢大师兄的聪明稳重,他待我如同亲弟弟,所以,所有的罪孽都有我一人受,所有的荣华和肆意都给你,行吗?”
  许念嗓子发涩,竟然吐不出一个字,她想起那只隐隐推动着风起云涌的手,所有的一切即将水落石出,真相即将兵临城下,打得她措手不及。她愣愣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二师兄,都这时候了你还要瞒我吗?”

☆、真相

  “你父亲跟你说什么了?”林决一出来敏妃便迎上去问道。
  “没什么……不过是些寻常问话。”林决知道他母亲胆子小,连说话声音都不敢放大。
  “这就好,这么神神秘秘,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你父亲病了,你日后多陪陪他。”敏妃松了口气,又攥住林决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嘱咐他。
  “是……我知道了。”林决缓缓松开手,手心被汗水浸湿,被初春的寒风吹干,瑟瑟发抖。没有人知道刚才他经历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一瞬,没有人知道他一步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敏妃不放心,又拍了拍林决的手道:“先去给皇后请个安吧,请安之后再过来陪你父亲,快去吧!”
  林决点点头,没有说话,立在一旁的老太监仍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连眼都没有抬,在宫里浸淫了这么多年,他对谁都是和和善善的,叫人轻易看不出他的表情,可林决仍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桌角那卷金色的圣旨上写着什么东西,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被一张大网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不敢看,不敢想。
  老太监弓着身子走到林决跟前,恭敬和卑顺都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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