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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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娘子-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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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女莹回来后,惊魂未定,所以一连三天,李伯仲都是在她的屋里度过的。
  赵政宸是在妹妹回来后的第四天离开的河下,与他一起离开的,还有年前汉北欠汉西的钱,一分不差,他全部带走。
  他们要把李伯仲逼到不能动弹,让想打仗却打不了。
  某个初春的傍晚,当白卿跨进儿子的房间时,李伯仲正站在儿子的床前发呆。
  虽然白卿并不知道这些日子出了多少事,但也能猜到一二,赵女莹的事不但让他的脸上无光,恐怕还损失了不少银两,而赵政宸离开时,又带走了几车的木箱,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汉北特产。
  他缺钱,而且是非常的缺,缺到连王府都还没复工。
  转念一想,又怎么会不缺呢,这几年他一直在外面东征西讨,打仗不但烧命,更烧钱,有多少钱耗不完呢?
  一家之主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李伯仲转脸看看门口的白卿,“有点饿了。”从早晨一直忙到刚才,一口水都没喝,看到她才想起来饿了。
  白卿转身出去,没多会儿提来一个小食盒。
  夕阳透过西窗,照在紫红色的圆桌上,散着奇异的光晕,光晕里,男人吃着饭,女人抱着刚睡醒的孩子坐在一旁。
  “问你个问题。”认真吃着自己的饭,视线并没有偏到白卿身上,似乎只是很无意的问话。
  “嗯?”白卿挪开儿子抓向她胸口的小手。
  “如果——身边所有人都阻止你去找瑞华,你会就此停止吗?”话尾随着视线一起停在了她的脸上。
  这男人是不自信了,还是想从她这儿找些坚持下来的理由?
  “那些人怎么想,怎么说,跟我都没什么关系。”她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只在乎她想在乎的人。
  李伯仲第二次在她面前笑出声。笑过之后,他只道了声“好”。
  好在哪儿呢?
  她的话不过证明了她是个独人而已,一个不在乎别人的人,通常也不会被人在乎的。
  *****
  那一晚,他留了下来。
  他有好久都没在她这儿过夜了,开始是因为她的孕期,而且他也忙,忙得天上地下的,甚至连食色性也都不记得了,到后来,他受了伤,还有赵女莹的病。所以他没机会去放纵自己的欲 望。
  而外面人却传他妻妾成群,嗜色如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他这样的人,沾上了她这样出身的女人,除了嗜色之外,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没什么可解释的,他就是好 色之徒。
  月转窗格,芙蓉帐落,春枝弄别影,风过尽嘤咛,料是那巫山云雨不醒……
  床底间的那点事,其实也就是那点事,她不甚喜欢,但也没到讨厌的份上,不过——因为她在他面前吐过一次,所以他显得格外在意她的感受。
  月色透过窗纱打在床帐上,然后再透过床帐,幽幽然的照在帐子里的这对男女身上。
  男人仰面躺着,呼吸还有些不定,女人蜷腿坐着,很平静。
  这种事,忙活的好像都是男人,可他们却照样乐此不疲。
  “是不是又要出去了?”通常都是因为要远行,他才会如此放纵自己。
  “嗯,会出去一阵儿。”睁开眼,拉她躺到身边,“想不想跟着一起去?”
  “……”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不得不说,他这突然的邀请真有点惊到她了,他竟然要带她一起走!丢下他的家不管,是打算私奔吗?“去哪儿?”
  “哪儿都去。”
  “还回来吗?”她的意思是远行之后,自己还用不用回来这个家——他的家。
  “你不想留在这儿?”
  “我留在这儿,怕是你一辈子都安生不得。”眉眼上浮着一丝媚态,但一闪而过。
  “跟着我,可能会吃些苦头,你愿意?”把她勾到自己的胸前。
  白卿的下巴垫在他光 裸的胸脯上,想了想,点头。
  她可以跟着他居无定所,她不想留在他的家里,因为这个家只属于他跟赵氏姐妹,属于汉北王,却偏偏没有她白卿的份儿。
  两年零三个月,这是李伯仲给她最美好,也是最完整的一段人生。与此同时,这两年也是李伯仲的蛰伏期。任何形式的爆发都是需要长时间的忍耐与酝酿的,中兴之道尤为如此。
  李伯仲卸下一身的远大抱负,第一件要做得事就是先灭了“东立”,不是单纯的报复,他要的可不只是那个“老头”的命,他要的是整个东立,一个可以为他服务的密探机构。
  所以第一站,他要去的就是大岳国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这地方叫“秦川”,在东齐与汉东的交界处,一个谁都想管,却谁都管不着的地方。这里是东立真正的核心所在。
  四月,芳菲殆尽之期。山间的春色却开得正艳,漫山遍野的七彩,开在奔涌的浓绿之上,美的不似人间。
  这里便是秦川的入口,他把她带进了他的世界——狼烟四起,豪迈不羁,英雄豪杰丛立的世界。
  爱上他其实很简单——后来她才发现。
  四十六 大秦川 二
  秦川坐落于汉东、东齐交界,共分九镇,三十二寨,以大岳国的县域划分,秦川够得上一个县治,不过因为它的隶属至今不明,时而汉东,时而东齐,所以管制甚为散乱,致使这地方成了乌合之众的聚集地。
  白卿随李伯仲到秦川已经三天,住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里,这三天之中,李伯仲动了六次手——跟人打架。
  既然这里是乌合之众的聚集地,当然就有各种各样的无赖,有的想从他们这些生人身上找钱,有的当然是想沾一沾人家如花似玉的老婆,总之就为这些琐事。
  “咚咚——”门板响了两声。
  白卿正给儿子脱衣服,手在半空中停了半下,淡声问了句“谁”。
  “夫人,李爷请您下去用饭。”是店家的小伙计。
  下去用饭?他不是建议她不下楼的嘛,免得看着那些贼眉鼠眼的人不舒坦,“知道了。”
  小伙计没再多嘴,顺着楼梯道下去了。
  大概一刻之后,白卿才抱着儿子下楼,走到一半时,她停在了楼梯上,因为楼下坐了满满的一屋人,不下三四十,全都安静地坐着,此刻视线都在她跟儿子身上。
  白卿瞅一眼坐在靠南门主桌上的李伯仲,他又在做什么?
  继续走完剩下的一半楼梯,来到李伯仲跟前,在他旁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下,此时,屋子里仍旧很安静,连声咳嗽都没有,唯一的声音就是阿邦的呀呀学语声,小家伙揪着父亲的衣袖,嘴里嘟噜嘟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伯仲把儿子抱到自己腿上,这小子越来越重,而且还闲不住,放在她怀里,恐怕她连饭都吃不成。
  “咳……”坐在李伯仲身旁的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人清了清嗓子,“人都齐了,李爷,我们就开始吧。”
  李伯仲点头,随意应了一声。
  那络腮胡端着瓷盅那么大的粗碗站起身,“各位兄弟,咱们先敬李爷一碗。”
  络腮胡的话音一落,就见众人齐刷刷都站起身,个个端着大海碗,一仰脖子,跟喝水似的,酒就全下了肚。
  酒一喝完,全部将酒碗倒立,以示尊敬。
  李伯仲不慌不忙,先把儿子送回白卿怀里,然后抬手端起桌上的酒碗,起身,也是一饮而尽,酒碗倒立,“各位,入座吧。”坐下前,顺手从白卿手里再把儿子抱过去。
  小家伙瞪着水光光的大眼睛,四下张望着这些敬父亲酒的人,看完一圈后,高兴地在父亲腿上连蹬两下,因为他觉着好玩。
  李伯仲入座后,众人这才跟着坐下来,屋子里也开始变得嘈杂,喝酒划拳的、嬉笑怒骂的,活生生山寨土匪的样子。
  “李爷,小弟再敬您一碗,多谢您救命之恩,昨天要不是您出手,我郝亥真就栽了。”嘟嘟嘟,一碗酒又下去了。
  李伯仲也没薄他的面子,回敬一碗。
  接下来便是轮番的敬酒,李伯仲酒碗不离手,这个一杯,那个一碗,与人说笑豪饮,看上去好不恣意。
  白卿在一旁默默不吱声,只是拿小勺子搅着碗里的白粥,搅得可入口时,舀一勺送到儿子嘴里,看着小家伙吧嗒吧嗒地边吃边在父亲怀里玩。
  终于,酒过半酣时,有人开口要拉他入伙了,“李爷,您身手不凡,胆略过人,不如以后就跟我们兄弟一起拼伙算了。”这句话引得周围安静了不少,连锁反应,没多会儿,整个屋里都静了,等着听李伯仲的答话。
  李伯仲喝得满脸通红,眼睛半眯,看上去颇有醉态,环视一眼屋里的人后,忽而低头一声笑,“喝酒。”没答应,也没拒绝。
  那问话的人还想继续说话,却被络腮胡的郝亥挡下,“喝酒,喝酒。”
  郝亥心想,看这样子,这人确实是有那么点意思入伙的,不立即答应,恐怕是对他们这些人还有所顾忌,不能太操之过急。
  等酒席散去,人都走得差不多后,郝亥依旧坐在李伯仲身旁,因为他有话要说,而且他还要付酒钱。
  “伙计,算账。”郝亥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把店伙计招过来。
  小伙计匆匆跑过来,毕恭毕敬的,这些要命的主他哪敢惹,“李夫人刚交代过,今晚的酒菜钱记到李爷的账上。”
  年轻人看看郝亥,郝亥大喝一声,“敢!今晚这帐一定要我们来付。”
  小伙计吓得一哆嗦,直看李伯仲,李伯仲正抱着儿子闭目养神,像是喝多了,不过还是开口说了句话:“谁付不一样?”
  “这哪行,说好了,我们请您的。”郝亥说话笑呵呵的,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凶神恶煞气,因为李伯仲腿上的小家伙正瞪大眼睛看着他。
  “都是自家兄弟,无所谓谁请谁。”李伯仲张开眼,坐直身子。
  这时,白卿从后厨端了一盅解酒汤来,放到桌上,伸手盛了三碗,除李伯仲外,郝亥跟他的小跟班也一人一碗。
  “谢夫人。”两人到很恭敬。
  “昨天那个叫雁翎王的是什么人?”李伯仲端起解酒汤,很无意的聊起了昨天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李伯仲带家眷住进了辽远镇这家客栈后,就不止一次被人找茬,欺负生人嘛,街头混混“该尽的责任”,而这些混混大半都是郝亥的人,以他们的身手,基本上是别想从李伯仲这儿讨到便宜,所以事情就那么闹大了,一级找一级,熬到最后难免要郝亥出面,结果还没等郝亥见识到这位“李爷”的身手,他们就来了更大的对头——雁翎王。亏了李伯仲出手,郝亥才保下自己的命。
  “雁翎王是东立的人,也是川镇一带的瓢把子,本来我们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讨大买卖的,我们小打小闹,谁知道他们现在连小买卖都不给我们做,兄弟们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没办法,就跟他们争了几次,弄得现在隔三岔五就来闹一趟,我真是没办法了,李爷——您要是真打算在这辽远镇久住,我郝亥二话不说,这辽远镇的‘把头’位子甘心情愿让出来,只要您撑着腰,让兄弟们有口饭吃就行。”
  李伯仲喝上几口解酒汤,笑笑,“东立可不好惹。”
  “咳,李爷您刚来,还不知道咱秦川的门道,东立是厉害不错,可他们不插手这些绿林事,他们只跟那些豪门大户,诸侯世家的人做买卖,雁翎王这些人,说是东立里面的人,其实都是挂名的,每年往东立楼送些份子钱,就扬言自己进了东立,其实一般只要不闹得太凶,东立也懒得管他们这些破事。”
  李伯仲饶有兴致地转着汤碗,半天才道:“郝兄为何不干脆也挂到东立名下?”
  郝亥干笑两声,叹口气,“不瞒李爷说,我还没那本事进东立楼,再说东立的份子钱太高,我们忙活一年都凑不够。”
  李伯仲端起汤碗一饮而尽,饮罢,转脸对郝亥道:“行,只要兄弟们不嫌我碍事,我就在这儿待下来。”
  郝亥愣了半下,因为没打算他能这么快答应,不过很快醒悟,一拍大腿,“好,明天一早我就招兄弟们过来,这‘把头’位子我让给您。”
  “嗳?郝兄要是这么说,我就不能留下来了,小弟初来乍道,在郝兄的地头上讨生活,只要有间房,有块地,能容下妻儿,就足够了,‘把头’的位子,不敢乱坐,也坐不起来。”
  “……哈哈。”郝亥大笑,大掌拍拍李伯仲的肩膀,“客气客气,李兄弟留下来,我郝亥就感激不尽啦,哪有敢不敢一说。”
  就这样,李爷变成了李兄弟,李伯仲成了辽远镇的一个混混。
  ***
  入了夜,暖风卷帘,星辰满天。
  二楼朝阳的走道上,李伯仲半倚着竹椅,双脚翘在木栏杆上,仰望星空。
  白卿安抚儿子入睡后,挑帘子来到他跟前,挨着他坐下,“一直留在这儿,行吗?”汉北那么多事,他能就此放下不管?
  李伯仲看看她那双被星辰染了色的眼眸,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上,“你觉得我会是个有仇不报的人吗?”凡事他都可以忍,但是忍不代表不作为。
  白卿淡笑摇头,他的确不是那种有仇不报的人,“所以非要亲自来?”来看东立被灭掉?
  摇头,“不只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想听吗?”想听他会讲给她听。
  这次换白卿摇头,还是不听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你自己知道在做什么就行了,不需要告诉我。”
  李伯仲呵笑,最近他经常这么笑,像是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这些日子很辛苦吧?”这次出来一个下人都没带,什么都要她亲自做,手都磨出了细茧。
  “还好。”以前的以前,她也是这么过的,靠自己没什么好辛苦的。
  “过几天,过几天就好了。”他如此说,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宣誓。
  ***
  也就是这之后的第七天,他们从客栈搬到了辽远镇南的一处民居,地方不大,但很干净,而且家里也有了做杂事的下人,不必凡事都要劳累她了。
  这个时候,他开始跟郝亥他们称兄道弟。
  又过了些日子,他们再次搬家,这次搬进了一方精致的小院,家里又找了两个丫头,这回,她真的是什么都不必做了。
  他的那些兄弟们还会经常抬着一些箱子送来给她保管,她打开那箱子看过一两次,是些锦缎、珠宝之类的东西,虽不怎么精细,但还算值钱,她把这些箱子都锁在了后院的柴房里。
  再往后……他成了东立的人,辽远镇终于挂到了东立的名下,因为他们有钱缴份子了。
  白卿想,东立这回该小心了,他要动手了呢——
  四十七 大秦川 三
  阿邦过了周岁后,他再次出门,说是过几天才能回来,于是满院子只剩下几个女人。
  带阿邦的丫头叫巧巧,十五六岁的年纪,秦川南山人,说话带着浓重的秦川味,因为怕主人家听不懂,所以轻易不怎么讲话。这两天这丫头神色总显得有些恍惚,见了白卿也是有意闪躲,挺让人奇怪。
  挑了个吃午饭的时间,白卿来到儿子的房间,正好把这丫头堵在了屋里。
  “是不是家里有事?”半大的孩子,一般不该有这种解不开的恍惚才对,她之所以选她照顾儿子,就是因为这个年纪的人还算单纯,身在异地,她需要一个单纯的人来照顾自己的孩子,至少是能让她放心的,所以她挑了这个巧巧。
  小丫头被问的支支唔唔的,最后干脆低头不语,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凌婆婆不让你说?”凌婆婆也是家里的下人,不过因为她能说会道,做事又利落,现在俨然已经是下人里面的小头目了。
  小丫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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