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伍妈不是说小时候还是哥哥地叫你么?敢情你都当耳旁风了?”张香引证道。
“你那时候连男女都不分,应该也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吧?不过就是个发音而已,你就是叫哥了也没当过真啊!不是一直觉得我‘赖’着我妈好几天却非早你十个小时出来很让你这个被提前‘驱逐出境’的人汗颜么?你还委屈啦?”林森揶揄说。
“Very!”张香肯定道。
想到儿时男女都分不清的自己,张香扶额无语地笑了,与林森从没出生就相识的他们好像很自然地做什么都是一起的,因为妈妈都在一个医院工作,因为父母都是旧识,再加上在一个胡同里一起住着,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闹,当然这些都是完全不记事的年纪的故事,但每当伍妈说起自己和林森在学前班完全不明白男女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手拉手去上厕所的事情,看着伍妈讲当时林森还在厕所门口问老师,“为什么厕所有两个门,一东一西地还那么远,从中间开一个门不就好了”,至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事实上,林森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拿张香当过妹妹,好像有记忆起,就一直视张香与别人不同,不知是张香本身的特别,还是自己眼光的特别,总之,在林森心里,张香一直在一个独立的界面上,从没有和任何人混淆过,也没有任何人比肩过她的地位。儿时有记忆起那样一份难以名状的感觉,反而在多年之后的牵手中得到了彼此的确信,原来不是爱来得晚,而是人来得早,幸运这种东西,追着追不着,赶着赶不走,人世间,确实有些人毕生所求,有些人与生俱来。任何人与事在爱情上,都只能是公平的。
晚饭后,张香和林森在人行道上散步,走着走着,林森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一条从临街店铺拉到路边树干上的电线前面,一旁在电线底下安然通过的张香却无奈地苦笑道,“呵呵,要不要这么差别对待啊!连走个路都得这样三六九等的!”
“呵呵,我差点就被‘绞刑’了,你还羡慕了?”林森哭笑不得地问。
“可不么?我这个身高就这么安然地通过了,私自拉设这样的电线的人应该和我一样仇视‘电线杆’吧!”张香自我调侃道。
“我看是低估了炎黄身高才对吧,一个姚明还不够世人警醒的呀!”林森解嘲说。
“所以啊,我这么平安无事地就通过了,是有多么对不起祖宗啊!”张香看着和天色接近浑然一色的电线说道。
“呵呵,有你在我身边啊,连差点被勒死都觉得有意思!”林森捏了下张香的鼻子说。
“老天罚我近视,并没有罚你啊,所以啊,这种时候,就多用用你那明亮的窗户吧!”张香提醒说。
“这不是窗户光对着你开了么?”林森甜蜜道。
“那就换一扇窗户开开吧?”说完,张香就拉着林森旁开绕过那段有电线横着的人行道。
多年的物是人非让张香从懵懂到旁观,受过的委屈,流过的眼泪,忍过的心伤,终究有时间这剂良药结痂落茧,可是唯一愈演愈烈的后遗症就是信任危机!长大后的张香变得不是多疑而是不得不疑,除了家人和林森,除了楚焦和于京玉,对于所有的其他人不管张香怎么努力就是始终无法信任,一想到要去相信他们就会有如鲠在喉的紧张感,这一直让林森很担忧,毕竟能够信任别人的人才是幸福的!
于京玉闻讯回来J市看张香时,张香已经没事了,于是和张香一起出来吃饭,张香去了洗手间,于京玉坐下点菜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很像王佩的人从吧台结账,出了一会儿神,就听见站在边上点菜下单的服务员不断地喊,“小姐,小姐?”
“哪里小?我是你大姐!”被拉回思绪的于京玉幽默道。
“哦,那,女士,还需要些什么?”服务员有些不好意思了。
“先这些吧,谢谢你!”洗完手回来的张香安慰道,坐下对于京玉说,“小孩儿都被你逗脸红了!”
“我又不是调戏她的中年大叔,脸红什么?”于京玉打趣道。
“脸皮薄呗!人总有点脆弱的地方嘛!”张香温和地说。
“你还好意思说呢,开刀住院那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保证恨你一辈子!”于京玉想起来就气愤地说。
“唉,治病是大夫的事情,你我都不是学医的,何必让你操这个心啊?”张香安慰说。
“不是说好老了以后要一起养老么?生个病就把我置之门外,那以后还有什么大事的话,我还怎么指望你啊?”于京玉埋怨道。
“不是因为事大事小,不过就是很不喜欢医院,很不喜欢探病,生病是多么私人的事情,住在病房里本来就什么隐私都没有了,再一次次地让别人看见生病的自己,感觉就好像坐在展台上的人体雕塑似的,而且啊,来探病的人就会自然而然地谈到如何生病的,生的什么病,怎么治之类的话题,感觉真的很让人不爽,我是真的很讨厌那个地方!难不成你想让咱俩跟那儿再聚首啊?就算人生再怎么殊途,也不能往那儿归啊!”张香深恶痛绝道。
“你啊!跟小孩儿似的,生病治病,很正常的嘛,人不过是个动物,生病也是正常的,什么隐私不隐私的,别人爱想什么就想什么呗!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别人的想法了?”于京玉一脸拿你没辙道。
“不在乎只是不管不顾,私人的事情,私人知道就好,我不想让自己经历太多的繁礼缛节,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很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再记得我,那样,爱我的人不会伤心,厌我的人也不会闹心,从时间线上静静地被抹掉,让所有人的生活像海面一样恢复平静,也不赖!”张香离格道。
“大家都很平静,最不平静的就是你了!”于京玉夹菜给张香说,“好好吃顿饭吧!生病的时候不是吃东西都没味道么?”
“你也点太多了!”张香起筷道。
“吃不了打包呗,这么久才出来吃一回!”于京玉很是无所谓。
张香和于京玉才刚吃,就听见隔壁桌的两个男子和服务员呛呛起来了。这家餐厅其实是按人数收钱的自助餐性质的,什么都可以点,什么都可以吃,但是不可以剩,那两名男子因为点的海鲜没有吃完,怕被罚款,所以就都泡进了一旁的涮锅里,被服务员发现了,因此在罚款与不罚款上争执不下。
顾客男说,“是因为海鲜不新鲜,所以不想吃了,不是没有吃完!”
服务员说,“我们经理刚开完会,说‘坚决不能允许顾客剩菜!’”
顾客男说,“我也不知道你们刚开完会啊!你要是早说,我就不吃海鲜了呢!”
这时因为争吵声过大,经理走了过来,训斥服务员说,“声音影响到别的顾客用餐了,今天就这么地了,不罚款了,下不为例!”
服务员委屈地嘀咕说,“这活儿也太不好干了,你早上才说‘坚决杜绝剩菜,一律罚款’,现在又‘不罚款了!’,剩菜我以后到底是管是不管,罚是不罚啊?”
第188章 重整旗鼓篇四节
相比较起剩菜剩饭,吃剩菜剩饭和打包剩菜剩饭却莫名地显得更为丢脸,每天在各个餐饮场所也好,单位食堂也好,任何提供食物的地方,都有大量的食物被丢弃,人们好像永远无法从六零年代走出来,总是摆大量的食物在桌上,生怕把自己饿着,生怕被别人看不起,对身边和新闻里处在饥荒中的人们视若无睹,就连要求打包时服务员都在外带包装上要求餐盒和塑料袋收费地人为制造浪费。或许,电视里那些饥饿的难民和我们肤色不一样,国籍不一样,种族不一样,语言不一样,可是我们都是人,我们对温饱的需求都一样,我们都一样会渴会饿,为什么我们就能大肆地把食物留在盘子里大阔步地离开呢?为什么打包就那么让人看不起呢?相比于饭店各种霸王条款,剩饭剩菜罚款的规定却没有一家饭店执行过,尽管饭店里的菜盘子越来越大,菜量越来越小,却依然无法改变食物浪费的现象,可见饭店一厢情愿的‘节约’并不奏效。
和张香一起回家看望何芷田的于京玉倒是遇见了林森,趁着张香被薛筱伍叫去11楼的时候,于京玉和林森喝着茶聊着天。
“你既然那么重视婚约,又和张香在一起那么多年,为什么不像许多人那样一毕业就结婚呢?”于京玉突然问道。
“我们有自己的人生步调,没必要和大多数一样啊!张香喜欢从容,我和张香从出生就是别人的儿子、女儿,接着念了这么多年书,一直是学生,我们终于毕业了,成为可以真正按照自己的想法过过日子的自然人的时候,我不想让她觉得一切变化得太突兀,而且雅雅表姐的遭遇,一直让张香耿耿于怀,我希望张香可以好好地按自己的想法过日子,真的到了结婚的时候,我希望是张香自己想要有这样的转变来接受我的求婚,而不是只因为是我求的,所以都无条件答应!张香对婚姻恐惧成分是大于向往的,因为她觉得婚姻对一个人的改变是毫无征兆且不可预料的,而且她看见的又都是不好的例子,所以我还需要等让她对自己更有信心、对婚姻更有信心的时候才行!现在张香最害怕的也最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和张爸真的很像,而且越来越像,张爸对她的影响还在,对她而言,最害怕的是自己会像张爸一样从婚姻中半路跳出,所以她的自弃是我最心疼的地方,在她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现在这样对她是最好的,而且我和张香之间的感情绝对比得上任何一对夫妻,要是论年头算,我们都是银婚了,所以啊,从容一点,对她比较好。”林森说。
“关于张香的表姐,张香还在怪自己么?”于京玉说。
“毕竟她一路看过来的,还没有想通吧!”林森叹气说。
“婚姻到底是什么,有人想进,有人想出,有人向往,有人退却!在还没想明白的时候,都因为不甘寂寞糊里糊涂地进去了,又悔不当初地出去了!”于京玉感慨。
“小时候听邻居家的奶奶说过,‘如果你寂寞,养只猫,至少能陪你13年,等它死掉,再养一只,因为寂寞而结婚只会更加寂寞而已,到那时你才知道,一个屋檐下多出来的那个人反而让屋子更加的冰冷了!”林森安慰道。
林森与张香一同长大,相识相知25年,不仅是字面意义上的永不分离,而且是实际意义上的从没有分开过,可是这一年多来,一连串的住院、绑架、手术,让林森觉得好像不可抗力越来越让自己感到听天由命了,这让林森对未来有些担忧,也越来越深刻地理解到爷爷所说的“权力、金钱、地位,什么东西都有可以失去的一天,只有心、只有人不能丢!只要心和人还在,身外之物都有还复来的一天!”,张香几度生死边缘徘徊,让林森感觉到生命的脆弱,梦想可以慢慢实现,可是人丢了,也许就是不可挽回的终身遗憾,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对人生而言,今天不知明天事,但是不管明天是变好还是变糟,只要还一直一直握着那么一个人的手,总是会觉得,后天会更好,梦想终将会实现!活着就得不问前尘后世,但求今生无悔!真的到了行将就木的那天,能够扪心自问,“我活过,我爱过,我有过,我做过,此生足矣!”的话,真的就没有白来人世走一遭。而且和张香相爱以后,林森反而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和未来更清晰更明确了,爱张香对于自己在自身价值和人生理想的追求上成为了心里十分强大的支柱,尤其是越来越走向社会之后,越是觉得自己和张香的这份感情来之不易、弥足珍贵,爱不就是为了要幸福么?爱有多深,幸福就会有多真!更是深切地感受到,越是简单、纯粹的东西反而越是不易得到呢!
从张香家里出来的于京玉在半路遇上了霍正,正好搭霍正的车去车站,两人在车里说了会话。
“这次张香住院,我算是看出来了,难怪张香和林森能在一起,他俩完全是活脱脱两顽石,就像你说的似的,一个是inside out,一个是outside in,一点儿不差!”霍正感叹道。
“其实比起相异的东西,他们相通的东西更多,她所有的叛逆都在外面,他所有的叛逆都在里面,但是他们的叛逆确是一样一样的。”于京玉附议道。
“说起来,我一直看不懂张香和林森,感情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为什么一直都没结婚呢?他们两家都是很传统的人,他俩又是认真生活的人,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呢?”霍正问道。
“见过西西么?”于京玉问。
“嗯,很喜欢我,也很跟我呢!”霍正炫耀道。
“那是张香表姐的女儿!看着西西,张香总是感觉自己是罪人一样的!”于京玉叹道。
“难怪西西总是很怕她的样子!可为什么呢?”霍正问道。
“是因为西西的爸爸。张香最爱的雅雅表姐,还没满月时父亲就因车祸去世了,在后来张香的芷兰姨妈改嫁后的再婚家庭里长大,比张香大4岁。因为都是独生子女,从张香一出生就把张香当宝贝妹妹一样的疼爱,那个时候,张香总在托儿所,5岁的雅雅表姐就每天放学回家前都来照顾张香,逗她开心,一直像亲姐妹一样的,雅雅表姐16岁的时候认识了同一高中同学的西西爸爸,后来又念大学,后来又工作,相恋8年,24岁的时候结婚,结婚不到7年,西西爸爸就因为在一众亲友中非法集资跑路了,卖房卖车后带走了所有的存款,留下雅雅表姐、1岁大的女儿和一堆欠条,因为婚姻存续期间西西爸爸的外债雅雅表姐有还款的义务,所以所有的债主都来找无家可归的雅雅表姐,家里值钱的东西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带着孩子住回芷兰姨妈家,雅雅表姐的继父在众债主之中首当其冲地对无家可归的孤儿寡母提起了告诉,不仅要求和芷兰姨妈离婚分家产,还要求从雅雅表姐的工资卡上按月索债,所以有一个1岁孩子要养的雅雅表姐每个月的工资还要被扣缴75%,直到现在还没有还完。看着受到连锁反应的内忧外患的两个家庭的残破,张香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从雅雅表姐认识姐夫带他回家起,张香就一直是恋爱三人组里的陪审团,可是当时的张香一直都没觉得未来姐夫会是个把雅雅表姐的人生毁得一塌糊涂的人!可是等他变成真正的姐夫时,他却那样不折不扣地做了!所以张香才总是怪自己是让雅雅表姐迈进火坑、让西西成为单亲家庭的人!”于京玉讲述。
“难怪她带着西西的时候,总是那样笑得悲苦似的复杂表情!”霍正顿悟道。
“她总觉得因为是她让西西从小就失去了父爱,变成了一个和自己一样讨厌别人问‘你爸爸呢’的孩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张香对她最心疼的外甥女都没有做到,她还能对她笑得开怀么?而且欠钱还钱的都是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张香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帮!只能悄悄地给西西买东西,默默地交西西的学费,因为只要雅雅表姐手里有钱,债主就会上门,平常雅雅表姐单位一有什么季度奖、年终奖或是加班费之类的,都像是狮群里的瘦肉一样,连相处三十年的继父都能这样步步紧逼,其他的债主还不有样学样?站在雅雅表姐身后的张香还能原谅自己么?这样血淋淋的一个又一个不想看、不想知的事实,张香还能对谁有信任?还能怎么相信婚姻?”于京玉推心说。
“她怎么那么喜欢揽错在自己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