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偷懒躲在窗边的程笑言发现外面的景色平静得有些不对劲后,爱死团众才记起,他们似乎将应该得到重视的冥纸乱洒事件忘得一干二净。
一听大伙儿要外出活动,卫昂首先以要为“亲爱的沁沁”做午饭为由,提出留守;易寅也接着说什么“跟随集体行动是不会有奇遇的”,便要去探探后院那口水井有啥密道、神兵之类的没;齐红与Gloria见别墅顶上平坦广阔,正是一打架的好地点,便也招呼一声匆匆爬了上去互殴。
就这样,除了他四人以外的所有人向着纸钱来向寻去。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爱死团勃勃的兴致被毒辣的阳光给烧掉了七七八八,这群耐心欠缺的家伙开始喊累。
正当程兮言为鼓舞士气而绘声绘色地描述深山古宅中的恐怖故事时,一抹空灵清雅的歌声透着凉意,伴着涧涧溪流,穿过繁茂的林木,直达所有人耳边。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
由于距离颇远,那清唱的女人模样看不太清晰,只依稀看得出她毫不在意轻纱长裙被水沾湿,将脚浸入溪水中缓缓拨弄,偶尔伸出纤手夹起一把树叶挥洒到空中。
而后,片片飞叶飘过她撑开的红色油纸伞,魔术般变成了片片纸钱。
秦时玉觉得这歌挺熟悉,略微一想,似乎她某个输光之后总是化回原型、缠在树上望星星哀号的蛇妖牌友,十次有九次,唱的就是这首。
那女子又发话了,声音远远地传来:“你们不必知道我是谁。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那栋别墅,里面有些东西,是你们惹不起的。”
“咦?这声音是……夏宛宛那个坏女人?”程笑言突然道,“她不是还躺在医院里当植物人么?”
“真是无礼,你应该叫我一声学姐,”她转过身,瞧那眉眼,有八分像是夏宛宛,“不过,你一介小小凡人,不值得我动怒。我再警示你们一次,赶紧离去,不然,等教廷的精英圣骑士追我而来后,我也□乏术,没能力保护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乱闯凶宅的孩子,”轻笑着的她忽地淡漠起来,“你们回去之后,替我带一句话与殷刹,说我和他此生缘尽,来世再续,若他坚持不肯相忘,可在明年七月初七……”
“我才不是孩子!”痛恨被人小看的程笑言怒道。
“先抛开本应在病床上躺着的夏宛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论,只说说本人观点。经过演算,我敢保证她肯定在心中yy男方对她念念不忘,深爱至死不渝的桥段,说不定还在想着几十年后,殷刹的临终时刻,面貌依旧如二八少女的她带着一束花走到病床前说啥我真的好爱你可是在一起会害了你的狗血剧情。”
“同意,而且我觉得她相当装x,”白炼不屑地翻起白眼,“还搬出什么圣骑士……不就是想表达她很强大,活的很潇洒,已经成为上流世界的人了么?这种‘我过得很好你们是不是又羡又嫉’的感觉让人很不爽。”
“嗯,制造假币意图扰乱市场稳定秩序的行为相当差劲,她要倒大霉了。”秦时玉在一旁点头道。
“……”你嗯啥啊嗯,你到底在点什么头,是怎么接上话的啊!程兮言有点无语,冷静了一下后才问道,“你们看,那个长得像夏宛宛的东西是不是鬼?诗沁,你说的制造假币后果严重是啥意思?”
“牛头马面会来逮捕她。”
仿佛是为了证明秦时玉答案的真实性,一男一女凭空出现。他们面貌平凡得与普通路人无二,但他俩头顶上云团状的黑气却彰显了他们并非普通人类的事实。
黑衣男手一抖,那黑漆漆的绳索顺利套在了夏宛宛身上,掏出印着“牛头601号”的工作证在她眼前闪了闪后,黑衣男板着脸宣告:“现在你不必说话,因为你说什么都没用,绝无机会作为呈堂证供。现在证据确凿,你私自以树叶伪装地府货币的犯罪行为成立……”
冷若冰霜的白衣女飘到爱死团众身前,看样子是准备抹掉他们的记忆。为了逮住夏宛宛这个现行犯,他们顾不得藏着后动,当场抓获之。故意显形给爱死团众看,也是为了之后让他们积极配合,毕竟在对方同意之下抹掉记忆比强来的少耗许多力气。
“嗷!”爱死团中爆发出一阵尖叫,“居然见到传说中的地府工作人员,我今生死而无憾!这是真的么——”
“美女求告知三围和体重身高!”
“美女求交往!”
“帅哥求包养!”
“……”白衣女一个激灵,倒飞数步,干脆回去协助同伴,首先制服挣扎抵抗的罪犯,再来了解之后事。
盯着黑衣男的眼睛熠熠生光,夏宛宛强自镇定道:“你们不能这么做,觉醒之后的几十年,我都在国外度过,并不知道什么地府……”
“无知不是犯罪的借口。”说完,根本就不费什么力气,黑衣男就将夏宛宛抓起塞进了鹅蛋大的法器中。
“嚣张过头。”白衣女简短地评价道,随后瞥了黑衣男一眼。
黑衣男凝重地点头表示明白,白衣女不由感慨多年搭档的默契就是这么舒适,只消一眼他就明白了她需要帮助才能利落解决掉爱死团中。
“今晚去你家时,我会捎上我新拍的艺术写真,让你膜拜。”说完,黑衣男整整衣冠,就要沉入地府。
“……”
咕噜咕噜咔嚓嚓,黑衣男跟球似地被踹到了人群中。
“哟?苏兄弟你也在这儿呐?”一边将散架掉的身体部位捡起来拼上,黑衣男露出没啥弧度的笑容和苏千金招呼道。
眼见苏千金和黑衣男聊了两句,秦时玉问道:“你们认识?”
“嗯,生意上有过不少来往。”
“那能和他商量商量,通融一下么?我想问夏宛宛几句话。”
于是,在见色忘顾客的苏千金以协助他俩解决掉爱死团众们不该有的记忆为条件提出后,关押着夏宛宛一片鬼魂的法器被放到她手中。
修整费
“你究竟被分成了几部分?”秦时玉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料夏宛宛像是没听到,踩着厚密的树叶走到溪边,望水自怜,一副超脱尘世的模样道:“我好心想要救你们的性命,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一场素净的纸雪,本只是为了祭奠我逝去的过往,将那幸福埋葬,在新的土地上,与我一生那般凄然绝美的彼岸花,盛开,怒放……可为什么,这会成为我的罪,如果爱是原罪……”
“……”
不就是她为了出场时看起来鬼魅、神秘一点搞起了这么大的阵仗,结果由于不懂造假钞犯法、涉案金额过多所以被逮了么?
秦时玉见过许多装x不成倒大霉的生物,夏宛宛可谓当中典型之一。扭过头,望着指尖小鸟扑翅飞出林间的苏千金“恰好”收回视线、漫不经意地与秦时玉面对面,于是她抬手一招,就见苏千金快步走了过来。
“我知道你一直很嫉妒我,现在我被定罪,你一定比任何人都开心,”夏宛宛的神情始终淡淡的,像是已经看破世情,“不过算了,过去的事我也就不再计较。在我离去之前,我把他交给你了。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这辈子他心里再放不下其他人,我希望你能丢下成见,替我好生照顾他。在此,我先谢过你,虽然这是你应该做的,而且很乐意。他与我有着宿世的缘分,所以即使我遇见过身份地位比他更为优秀的男子——比如追着我来中国、口口声声说要消灭邪恶却狠在紧要关头住手的圣骑士——也一直挂念着他,你……”
这一番话透着无望而情深的悲凄感,夏宛宛的语气、神态、气质又将她的言情剧女主角形象表露无疑,但现在唯二的两名观众都未进入状态。
秦时玉问苏千金:“会治病不?”
“那当然,大至癌症、艾滋,小至失眠、长痘,各科疾病,鸡不下蛋、牲畜厌食,只需用我观三清消厄符以丹火烧制成灰,和以阴阳水、青莲蜜……咳,”苏千金将余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如今他主要业务中,治病不是重点,嘴有点生,但为了有个好表现,顺口将幼年时随师叔去乡间普及正规道家常识、打击害人的神婆巫汉兼救治村民的那套说法给翻了出来,可一想,这不是加深了他自己神棍的形象么……于是赶紧补救;“总之,包治百病,符到病除,不好不收……唔,诗沁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那精神病呢?”秦时玉以眼神示意患者是夏宛宛。
“她有什么症状?”
“呓语、痴妄、选择性失聪、蠢、惹人嫌。”
“可以一试。不过最后这两个应该不是病。”
这时,发现了苏帅哥靠近的夏宛宛停止说话,先是不懂声色地打量一番,暗赞了几句,而后柔柔地笑道:“这个后生,你真是有些无礼呢。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不加掩饰地看着一个女生,是多么不绅士的行为么?诗沁小妹妹的醋劲,你也听说过吧?”
正欲缓缓侧脸来个媚眼如丝的夏宛宛忽地两眼一翻,失去意识——苏千金一道迷魂符弹出,她自然是晕了过去。
戴上墨镜,摩挲下巴思考了几秒,苏千金又将夏宛宛翻了个身,露出她的后脑勺,这才觉得眼界干净了,说道:“诗沁,她病情较重,看来我要给她动个手术仔细检查,你可以在一旁看。”
卸开了夏宛宛的脑壳检查了一会儿的苏千金,猛然想起某本爱情小说里的情景,于是悄悄提高了他的体温,没一会儿就有了效果——他整洁的额头上冒出薄薄细汗。
微笑着抬起头,苏千金两手动个不停的忙碌样,看向秦时玉:“诗沁啊,看了天气预报没?今天气温据说超过38度,可真热啊,我这汗都给热出来了,等流进眼里可不舒服,可我这忙得分不出手擦一下……”
——我剖魂来你擦汗,多么温馨多么有和美!
然而苏千金的美好妄想在瞧见秦时玉直立在东倒西歪的爱死团众中背单词后,很快破灭。
无奈,苏千金只能散去周身的热气。
“树,tree,t…r…e…e;草,grass;牛,cow,马,horse……”秦时玉认真地背诵着单词。
收拾完了爱死团众后一直望着秦时玉欲言又止的黑白二鬼这下像是找到了切入点:“我们虽然是牛头马面,可我们不是牛也不是马啊!您……”
“牛头,cow head;马面,house……mian……”
“用拼音伪装成英语是不行的!”黑衣男不知为何激愤了,“啊痛!白白你掐我做什么?”
“别忘了我们的目的。”白衣女松开在他腰间的两指。
“那当然,”黑衣男重重地点头,“我们要努力工作,年终得到最佳员工奖,然后去埃及冥殿选几只三头犬回来看家!”
“给你个大耳刮子!”白衣女狠抽了他两把,甩甩手,神色恭敬地走到秦时玉身边,低声道,“是这样的,我们想要问您收取修整费。”
“什么?”
“您还记得么,前不久您带着一个僵尸进入地府,由于是用暴力撕裂了空间,给地府的通道造成一定的损伤……”
等到苏千金那面的手术进行得差不多时,白衣女也将事情缘由说得清清楚楚。最近几十年地府的管理越发疏松,一些有能力的非人类,似乎也爱上了在地府这儿戳个洞钻进去、那儿撕条缝跑出去的违法行为。而每一次修葺耗费的钱财虽说不上太多,但犯事的非人类太多,加起来,这费用可就高昂了,让地府高层很是头痛,终于颁发了这条例。
可这条例是传达下来了,实际上施行却难度相当大。想想,敢把地府当旅游胜地的,哪个不是有点斤两的主?想讨回费用,讨不回也就罢了,被这些主给弄得魂飞魄散也是可以预见的,所以至今无鬼讨要成功。
此时黑白二鬼见苏千金和秦时玉看来是熟人,为了挣个首功,也就咬牙一试了。
至于他们为何知道看起来没啥危害的秦时玉就是不久前闯入地府的强悍女鬼,那很好解释,毕竟是地府工作人员,即使力量并不强大,但对灵魂的辨识能力可是非同一般的,自有一套特殊方法。
结果,除了对表示没有折扣稍微表达了下不满,秦时玉非常爽快地付了修正费,这让他二鬼惊喜异常,连连称赞她是个好鬼,欢天喜地地退场离去。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被苏千金拆得七零八落的夏宛宛被遗忘当场,连同关押她的法宝被抛在脑后,直到几天后,这对粗心的牛头马面才想起夏宛宛的存在,回来取之。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自秦时玉他们去寻找纸钱源头后,凶宅内的恶鬼并未因大部队的离去而失去目标,而是更精确了目标。
然而在实施过程中又产生了些许差错。原本四个鬼是打算是附上卫昂、易寅、齐红与Gloria的身,恰好一鬼一个,谁料最后成功的只有附上Gloria身的女童鬼,其他三鬼皆告失败。
为何其他看起来很好搞定的三人一个未成功,明明只是这鬼一家中最弱的女孩儿却成功上身,这让所有鬼都难以想明。
不过时间也不够他们再战几个回合,因为一无所获的爱死团员们神情恹恹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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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队伍前列的程笑言揉揉眼,指着别墅回头嚷道:“诶诶,我怎么觉得这和我们走前不一样了许多……”
爱死团众抬头望去,果然别墅像是被硬生生扯出了这和谐自然的环境,现在好似鬼域,红墙粘稠得泛紫,绿树隐约发黑,周遭一片死寂。
这一伟大发现,令遭到打击的爱死团立刻振奋了精神。刚才由于时间紧迫,黑白二鬼给众人替换上的记忆是运钞车被劫,导致钞票乱飞。
——至于为啥运钞车运的是冥钞等诸多问题……那是人家的兴趣爱好,就不告诉你们这些学生,不行么?!
“那、那个,”某女生忽然想到留在别墅的四人,紧张得使劲吞咽口水,“卫昂同学他们该不会已经遇害……了吧?”
“为防万一,让我先探探其中详情如何,”白炼制止住某几个比较激动、已经蹲下身重系携带准备百米冲刺过去的团众,匪夷所思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尾灰鸽,“这是百年养鸽世家培育出的顶级情报鸽,智力极高,机警敏捷,等它带回情报后,我们商议之后再作行动。”
灰鸽一声尖咕后展翅射出,不料才飞出十来米远,就折身而回,曲起尖爪往白炼脸上挠去,直抓得他挡着脸不住后退,才往路边仰着肚子一摊,十足的罢工模样。
它玛瑙般的圆眼珠里显然露着不屑——“傻叉,爷这矜贵的身子,能是去凶宅送死的命么”。
白炼一口气岔成了两截。
将树枝从忙着要用伟大高数公式证明别墅中一片风平浪静的陈数手中抽走,程兮言温柔地将之摔在地上碾成数段,建议大家最好装作没察觉到任何不妥,静观其变,进去再说。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
苏千金走在队伍后方,信誓旦旦地向秦时玉保证病鬼夏宛宛状态良好,醒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一次,苏千金倒是没有像火车站初见时般,以为她只是个娇弱无力的普通学生,要求她把关押着夏宛宛的法器交由他处理。种种迹象表明,她可能不止是有阴阳眼看得到鬼怪,甚至可能有着一点小能力。
但苏千金对此并无太多想法。
知道自己有好感的是她就够了,而她有何来历、是否有秘密,并不重要。
“兮言,等等。”秦时玉叫住程兮言。
“嗯?诗沁,有事嘛?”程兮言转身走到队末,恍然道,“啊,你是不是也想说他们四个可能已经被厉鬼附体,进去后,大家合力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