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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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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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而对方只是摇了摇头,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
  “李大人。”如芒刺在背的时候,萧何突然开口发话,李文达洗耳恭听,“你今日与老夫说的这些,老夫此前一概不知,之后也不知,更深露重,大人请回吧。”
  李文达一呆,脸色有些发青,徐庆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叔父听到此事会是这般反应,霍然站起,怔问:“叔父,您——”
  萧何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也下去吧。”
  徐庆见他下了逐客令,话已说到此处,又有外人在此,只能讪讪作罢,与李文达一道,向萧何告辞,便退了出去。
  这二人离去后,萧何一直不紧不慢地饮茶,韩文殊见不会再有别的讯息,便环视了一眼四周,消无声息地隐了行迹,寻了府丁少的小径,闪出了相府。
  一路上,韩文殊都在回想方才那三人密谈,李文达所述事情经过与嬴瑀说的大同小异,有人妄图以此诅咒皇帝。看萧何的反应,这件事应不是他谋划的,她心中的谜团更大了。
  她一直想不通,家宴那日萧情以翁主身份到场赴宴,她也是目击人之一,可是整整一天过去,发生这么大的事,却要由一个外人通风报信,实在是匪夷所思。且不说萧情是否就那么听话,但就李文达主动向徐庆攀谈这一举动,就已经让她起疑了,因此她私心认为这个巫蛊事件是萧家一手策划的,李文达只是个棋子,今日前来就是要串供。萧何借李文达之手,把人偶放在龙椅宝座下面,李文达是礼部的人,皇家大宴小宴都要经过他手,放一个小人进去再容易不过。所以她暗中尾随,如果能探听到他们的密谋,再设个圈套引他们露出马脚,萧何犬牙毕露。
  可是事实却不似她想的那般,李文达是为萧何做事,但显然他们都不知晓人偶的事,而且萧何的态度分明就是在明哲保身,这么看来,萧情确是遵照皇命,对于家宴上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提;而制造人偶的幕后主使亦不是萧何。
  那还能是谁呢?
  韩文殊扬手捶了几下额头,她现在一头乱麻,可是知道瞎想也没用,嬴珩既不想说,想必是心中有打算。
  可是……
  是不是该偷溜进宫,向他服软道歉呢?前一晚心中醋意横生,平白发了通火,他今日也未着人留她在宫中,许是也有些生气吧……
  相府,内院。
  馨郁的茶香弥漫整间屋子,萧何慢悠悠地举起茶杯,放在唇边啖了一口,面上无喜无怒,朝刚刚推门进来的男子轻轻点了点头,“自己去拿个杯子吧,这茶泡得刚刚好。”
  男人熟门熟路地摸了个杯子出来,压低声音问道:“巫蛊之乱,老爷怎么看?”
  萧何将杯盏放下,若有所思地道:“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但愿能少沾染便少沾染。”
  “会不会是刘家?”王进迟疑地提醒。
  “刘恒当朝为官,何去何从都在我萧家手上,刘如意要是有弑君的心思,一个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眼见着刘邦年后就要回朝,他们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鼓捣出这事来的。”萧何直截了当地排除了这个设想,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我倒是担心情儿。”
  王进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眼前一亮,道:“昨晚二小姐回来得晚,可是今天一整天也未有动静,是不是……”
  萧何轻摇头,叹息一声,“孩子们都长大了。”
  未央宫内,灯火吹熄,黑幕降临,洗却了万种铅华,只有窸窸窣窣的轻响,留下未眠的,只有这宫中最卑微的宫婢太监,将宴席后的油污凌乱打扫清洗。
  要到宣室殿,先要路过大殿,这是捷径,但是要擅于躲避才可,通往宣室殿的主路上有重重羽林卫巡逻,不过好在殿宇层銮,倒是有她藏身之地,一跃一飞之间,隐藏曼妙身姿。
  是的,韩文殊还是来了,也许他也睡不着,两个人相依而眠,总好过独醒到天明。
  韩文殊伫立在一处楼阁的挑梁上,这个位置向西望,正好能望到宣室殿,大门紧闭,一片昏黑,夏凉在门前守夜,他是陈顺的一个徒弟,这整个宣室殿的宫人女官都是由陈顺调教出来的,可以信得过。但是韩文殊不想走前殿,兴许是羞赧,也有可能是愧疚心作怪,总之是因为昨晚的不欢而散的缘故,她不想像之前一样堂而皇之走进去。
  韩文殊足尖一点,从屋檐上飞身而下,她蹑手蹑脚地绕到宣室殿后面,这里只掌了两盏灯,周遭幽黑昏暗,韩文殊摸索着找到那个他们偷跑出宫的缺口,正要闪身进入,眼前却寒光一晃,挡住了她的去路。
  韩文殊定睛一看,是一柄长刀,秀眉挑了挑,向刀的主人看去,“江澈,连我你也敢拦?”
  “臣不敢。”冷冷的声音说道,他手中长刀却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那还不让开?”韩文殊蹙眉。
  “陛下已经睡了。”江澈面无表情,“臣奉命在此守卫。”
  “奉命?”韩文殊凤眸微眯,冷冷问道:“他不想见我?”
  “臣不知圣意。”江澈语意冰寒。
  “是在生气吗……”韩文殊喃喃自语,猝不及防一个转身飞脚,踢向江澈面门,长剑出鞘,直刺向他胸口,江澈向旁闪身回避,让出一条过道。
  韩文殊盈盈一笑,知道他会躲开,就是要趁他闪躲之际,闯进那个缺口,谁料她刚要飞身进入,江澈已掠到她面前,长刀归鞘,以拳脚肉搏,一记金虎擒拿手抓住她肩头,将她牢牢制住,再向前一甩,将她推至五步开外。
  “你!”韩文殊好不容易站稳,咬牙切齿地等着他,自知有他坐镇,她今晚是进不去这宣室殿了,便作罢反身,临走前不忘骂他一句“愚忠”。
  江澈一直尾随她至出宫,才折返回到宣室殿,正看到嬴珩和衣站在殿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送走了?”嬴珩不用回头,也能感知他回来,出声问道。
  “韩大人不用臣送。”江澈冷冷回答。
  嬴珩轻轻颔首,眉眼间闪过一丝隐痛,唇角开阖,淡淡赞扬:“这次做得很好,调你回宣室殿,是为了让你守住朕的……心。”
  江澈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拱手诺:“臣不会让任何人踏进宣室殿一步的。”

☆、下旨

  第二日,嬴珩下了三道旨意。
  赐羌国使臣丝绸百匹,珍珠十斛,为三千汗血宝马之还礼,并由北军亲送使臣出城。
  公侯将军韩文殊英才神武,加封羽林卫统领,执掌禁军。
  赐庄灵翁主昭阳宫,可久居宫中。
  朝野中一片迷茫,照理说三道旨意均在意料之中,但是却又耐人寻味。第一道,还礼无可厚非,但是第二日便送使臣出城实在太过刻意,大秦向来款待来使,而此举看起来倒像是逐客;第二道,韩文殊虽在羌人刁难之际仗义执言,可毕竟输了比武,加封羽林卫统领过于牵强,况且嬴珩刚刚借机削弱了她的军权,如今却又加封,一时间满朝文武人心惶惶,圣心难测,莫过于此;第三道,庄灵翁主入主东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今却赐她妃嫔住所,却又不表明是何心意,萧家立后是否有变,众人各执己见。
  才刚刚过了正月初一,长安城的达官显贵就已经一团乱麻了。
  韩府上下井然有序,韩文殊却心乱如麻。
  赐庄灵翁主昭阳宫,可久居宫中。
  这句话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荡,像是一个魔咒,让人浑身疼痛,喉咙火辣辣的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呕……”韩文殊干呕了几下,一早起来水米未进,胃酸泛滥。
  也许他受人逼迫吧……
  说好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们之间都许过白头之约了,不过是赐个宫殿,未央宫里空着那么多宫殿,不差昭阳宫一个,给她也就给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想归想,但是心里为何这般梗郁,他在身边也好,可他颁旨之前都未曾与她在一起,都未与她提及一句。
  正胡思乱想间,灵鸢在外敲门,轻声道:“公子,有客登门。”
  “不见。”韩文殊阖目。
  “是如意公子,携……携萧家大小姐来访。”
  既在家中,韩文殊便简单着了一身便服,面上的憔悴,映衬着她苍白的笑容。
  “如意兄,嫂夫人。”韩文殊点头行礼,招呼他们上座,“站着干什么,快坐下。”
  刘如意温润如风般浅笑着,携着身旁女子的手坐到韩文殊对面,他未说话,倒是那女子先开口,声音婉转可人,“来前也未与大人通过信,打扰了大人,还望见谅。”
  “嫂夫人说的哪里话,如意兄待我如亲弟,都是一家人,嫂夫人若是不介意,就随如意兄一起,叫我一声子卿罢。”韩文殊微笑道。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萧怜,单听芳名便惹人生怜,容貌更是风华出众,秀丽多姿,她是萧情的嫡亲姐姐,一张娇俏脸庞与萧情三分相似,但是神色却较之萧情温婉多了。韩文殊心中一动,难怪嬴珩会赐萧情庄灵之名,不失灵动,望其庄穆,真是好寓意,他竟是用了心的在给别的女人取名字。
  “平日里如意多蒙子卿照顾,本想着叫子卿来沛国公府做客,可是如意说你不喜喧闹,恐怕不会来,我便缠着他让他带我来韩府拜年。”萧怜温柔甜腻地笑,每说到“如意”两字,都仿佛又柔了几分,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温婉的恰到好处。
  如意的眼中却含着淡淡的疏离,虽也是微笑,却笑得冰凉,“上次你不是说想学怎么做栗子酥吗?韩府的余婶手艺最是精湛,你去学来,回去做给我吃好不好?”
  萧怜顿时绽开一个粲笑,用力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起身,“那你们先聊。”
  然后想了想,朝如意轻声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如意微微颔首,目送她的背影离开,脸上疏远的笑意渐渐消失,只余淡漠,却隐有一丝阴郁。
  即便人前的伪装撤去,那张脸仍是无懈可击,反而更多了几分清逸出尘。
  “得妻如此,是如意兄的福分。”韩文殊望着萧怜的背影,悠悠赞叹。
  “你真这么想?”
  韩文殊被他冷不丁的一问,有些发怔,她随口称赞,没想到他会追问,而他的声色也是冷到了骨子里,透出疏远的冰寒。
  “萧怜很好,却偏偏不是我想要的。”狭长的寒眸冷冷扫过她的脸。
  韩文殊压下心头的震动,尴尬地笑笑以纾解气氛,小声提醒他:“如意兄与嫂夫人是皇上钦赐的婚事。”
  如意却面色无常,“我与她还未成婚,我尚未给她名分,你不必尊她嫂夫人。”
  韩文殊轻咬薄唇,有些僵硬地说道:“嫂夫人若听你这般说,恐怕会难过。”
  一阵茶盏撞倒的清脆声音,淋淋的茶水洒满一席,像穿了线的珠子,滚向边沿,滴答答地滑下桌案。明明只有半杯,但是这半杯的茶水足以浸湿一袭冬衣,刘如意处变不惊,面上仍是一副清凌无谓的模样。
  韩文殊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待反应过来,才有些慌乱道:“我、我去找个帕子,你擦擦……”
  转身的时候,衣袖被人拽住,她顿在原地,心情却是漠然。
  “擦也擦不净了,不如子卿借为兄一套衣衫应应急吧?”清冷的声音隐约透着一丝期待。
  韩文殊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遁出自己的衣袖,淡淡笑道:“有何不可?”说着,她朝身旁望去,方才灵鸢引着萧怜走了,还未回来,此时此刻厅堂中就他二人,她想了想,便起身朝如意笑道:“如意兄随我来罢。”
  雪梅亭内一室幽芳,长安城开得最好最久的雪梅便是在韩府,片片朵朵都长得分明,如今已入了春,竟还争相开放,直衬得一旁杏树萧索冷清。
  “如意兄请。”韩文殊引他入园,但这园中冷风萧瑟,坐久了身子吃不消,她便将他引入耳室,“如意兄先在这里稍坐,我去拿衣裳。”
  正要拂袖转身,一个力量将她擒住,方才的所有清冷消失不见,只有压抑着的滚谈的气息,这股力量似乎不够强大,因此只能借助墙壁的支撑,将她禁锢在他的手臂里。
  韩文殊不敢抬头,一瞬间的怔愣过后,想要推开他,却听他在耳边厮磨苦笑,“那樽酒喂你喝下后,我后悔到不能自已,你是恨我,想要报复我,才和他在一起的吗?还是他用强相逼?”
  韩文殊伸手,想要用力推开,但见他苍白瘦峭的面容,心中不忍,生怕自己一个力道不稳将他伤到,后退的路却又被墙壁堵死,她很恼火,他在说什么?酒?什么酒?她从未与他饮过酒。
  报复?为什么要恨他,报复他?
  在她怔忡的时候,一片清浅的吻已印上她的唇,冰凉凉的,像是一片寒蝉薄翼,带着淡淡清凉。但是他所触碰的地方却让她如火炙烤,淌血一般火辣辣的疼,她沉重的喘息着,偏头躲开,颤抖却又坚定地道:“我与他真心实意,他曾娶我……”
  刘如意眸色一凝,为了钳住她,他的手移上她的皓腕,当他就要抓住她的手的时候,上移的动作极不自然的僵住,随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似是在看一个怪物,那纤细而又瘦弱的玉腕叫人心疼,却又不可抑制地恼怒,恨恨注视着她的侧脸,压抑着低吼:“他曾娶你?可曾许你名分?他只消动动嘴,你就相依相随?可你看看你自己,不还是这幅样子,难道你心甘情愿被他藏在寝殿里,一辈子不见天日?”
  他的眼眸侵出一抹触目惊心的猩红,映着他如雪苍白的皮肤,竟有一丝妖冶的气息,韩文殊一惊,却转瞬恢复,耳边回荡着他说的话,不再顾及他的身体是否吃得消,手上用力,便将他推翻,愤怒地瞪着他,冷笑道:“他再不济,也总好过你当初什么都未许诺!”
  时间仿佛静止,静谧的足可以让人窒息,如意看着她,过了好久,近似疯狂的大笑,那声音冰寒不亚于冻雪,悲哀的耍珊斓难垌ソハ乱疲詈笸A粼谒「股希诵砭茫抗饴湓诖巴猓挠睦涞溃骸把┟吠さ暮防浒粒粗詹患昂耐ぱ┟返难廾溃舾姓庋淮笃┟罚峦瘢耍砼倒摹阆赶傅嗔堪伞!�
  刘如意转身而出,不必再说多余的话,韩文殊双手紧紧护住胸口,似乎是在守护,可是胸前她所珍重的翡珠却冰凉得骇人。
  正月初五,嬴珩率众臣、百官,和上百仪仗到城外给出使西域的商队送行,以往几次出城,韩文殊都会上表告病,嬴珩大多不会为难,扫一眼折子便会准她的病假,但是这次,韩文殊却随众而来,身为三公,自然站在前列,与嬴珩一臂之隔。
  根据大秦惯例,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百官绝事,不听政,休兵闭关,择吉辰而后省事。嬴珩勤政,每年都是在除夕前免朝,正月十六复朝,若有紧急政务,大年初一开笔都有先例,更何况已经初五。这天是太卜观星象,卜易筮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最宜出行,若是错过了这天,再想等这么一个诸事皆宜的日子,就要一个月后,嬴珩等不及,便索性拍板定下了此日。
  韩文殊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她这五天来第一次见到他,江辙守在宣室殿,她用尽手段也溜不进去,无论她从哪下手,江辙都能把她拦下。
  江辙是皇帝的亲卫,只听命于嬴珩,朝廷重臣大多都有自己培养的心腹暗卫,皇帝也不例外,江辙就是其中统领,韩文殊只见过他,但是从他汇报消息的口气来看,嬴珩的这个暗卫组织遍布甚广、耳目众多,不过涉及到皇权的私密事件全部经由江辙之手。韩文殊记得他被委派调查骊山狼群之案,此案未结,他不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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