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女考官依然淡定如常，仿佛对面的围墙上完全没有被砸出一个大洞，她也没有要求菲莉亚赔偿，只是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
“对、对不起……”菲莉亚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不像样的道歉，她向考官们又鞠了一次躬，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卧槽！”菲莉亚刚刚离开门口，坐在最右边的山羊胡考官立刻就跳了起来，“尼玛那是用铁饼砸的？！那是用我们准备的铁饼砸的？！”
“刚才我差点就绷不住站起来了！”右边第二个身体健壮个头高大的考官也吃惊地道，他的眼睛望着那个森森的洞，瞪得比牛还大，“这也太惊人了吧！”
中间的女考官扶了扶眼镜：“你那是要站起来？要不是我拽着你，我看你都准备飞起来了吧？”
大汉不要意思地抓了抓头，但旋即辩解道：“呃……这不能怪我，汉娜，你也看到了，那女孩一开始就没看到起始线，她是直接从考试台这里扔的……你算算看，你算算看这有多少米？还把围墙砸了个窟窿……妈蛋！那个围墙用什么材料造的你是知道的吧？”
“太疯狂了……”山羊胡考官配合地扶额。
被称为汉娜的女考官皱了皱眉头，说：“我理解你们看到一个有天赋的学生的心情，但能保持稳重吗？”
“不，汉娜，像他们那样吃惊才是对的。你或许还没有完全领会到那个女孩子可怕的能力。”这时，坐在最左边的考官开口了，他也戴着一副圆形的黑边眼镜，深蓝色的眼睛幽幽地在镜片后放着光，“你注意到了吗？那里有两个铁饼，一个是给女学生准备的，两公斤重，另一个是给男学生准备的，四公斤重。她想也不想就选了四公斤的那个，而且拿起来的时候十分轻松，仿佛拿的不是一个铁饼而是一筐白菜……很明显，她是故意的，她是想要告诉我们，她的力道远远不止于此。她不对准靶子扔，恐怕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我们考试的标准，对她来说太简单了。她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所以装作怯懦的样子，好让我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大大地吃一惊，将考官玩弄于股掌之间……多么傲慢的孩子啊！”
（走远的菲莉亚：不……那个铁饼我真的是随手拿的……）
汉娜考官推了推眼镜，说：“原来如此，查德，你是这样考虑的吗？那么你呢，伊迪丝，你怎么看？”
“我？”坐在左边第二个，一直没有开口的年轻女性眨了眨眼，“老实说，她把铁饼拿起来的时候我觉得很吃惊呢……这个孩子看上去完全不是用铁饼的类型，我还以为她挑个温和可爱点的，比方说小匕首。唔，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以为她会是我的学生，那种怯懦的样子很容易就可以让人放松警惕的，然后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一刀……”
被称为伊迪丝的考官，舔了舔嘴唇，优雅地拨弄着自己垂在胸前的红发。
“我不想知道你的进攻技巧，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怎么评价这个学生。”汉娜不客气地打断了伊迪丝的描述，她抬头往一片狼藉的场地里看了看，“要知道，按照我们的评分标准的话，这个孩子……是零分。”
“什么！”右边的大汉急躁地站起来，“当然要留下她！这个女孩是可塑之才，她将是我的学生！”
“冷静，冷静点，尼尔森。”山羊胡不得不安抚着身边的壮汉，“刚才那一幕是很惊人……但仔细想想，铁饼这种东西，作为运动项目来说还算有趣，可作为武器来说，攻击的里程和攻击里都很尴尬……如果说是远程武器，距离比不上弓箭；说是近战武器，杀伤力比不上重剑重刀……老实说，这也太冷门了，那块铁饼放在那里已经积了好几年灰，几乎没有学生会选它……”
汉娜又习惯性推了推眼镜，道：“希拉里说得对，铁饼作为武器来说太鸡肋了，而且很少有勇者的队伍愿意接收一个武器是铁饼的成员。那孩子的前途很困难。”
名为尼尔森的大汉根本听不见其他人说话，他愤怒地捶着桌子：“你们就要因为这种不可理喻的理由放弃一个足以被称为天才的学生？！不放弃任何一种潜能难道不是我们的办学理念吗？我对你们感到失望，你们这群思维不会变通的——”
“闭嘴，尼尔森，你最好等冷静下来再说话。”汉娜不再理她，扭过头看左边的两个人，“伊迪丝，查德，你们两个说。”
伊迪丝噘着涂满鲜艳口红的嘴，无聊地拨着手指，道：“反正我无所谓，你们决定吧。”
查德平静地说：“我刚才翻了翻这孩子的档案，还有她上一场考试的试卷。她来自以贫穷落后为标志的南淖湾，家庭条件也很普通，父亲是个四处行商的商人，母亲经营面包店……她的考试成绩也很普通，61分……差一点就不及格了。”
“这么说，你这一次是站在希拉里这边的了？”汉娜问道。
“啧。”尼尔森暴躁地又砸了一下桌面，他的体型横竖都是普通人的两倍，因此这一下格外吓人。
然而查德并没有被他吓到，他的表情依然极为冷静。
“不，事实上，这一次我觉得尼尔森难得地说到了点子上。”查德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他的魔杖，“我们的办学理念是不放弃任何一种潜能。那个女孩的身体里蕴含着十分令人期待的能量……”
他挥动了手里的魔杖，银色夹杂着灰色的魔力从魔杖的尖端涌了出来，扑向之前被菲莉亚砸出来的围墙上的洞。
那块铁饼从洞里飞了回来，自动归位到武器架，被砸开的围墙一片一片地合了回去，最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对物理系来说，所谓的武器，并不是不可更改的不是吗？那个女孩，显然认为铁饼对她来说游刃有余……汉娜，希拉里，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几十公斤的重物直接从几百米之外扔到敌人头顶的话，会是怎么样的光景？”查德缓慢而沉稳地道。
汉娜皱起眉头：“你觉得……这种事，有可能做到？”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摸着自己魔杖的尖端，说，“就像在杰克·格林之前，没有人相信世界上有人可以一动不动只凭一根木棍和几段咒语就横扫千军……后来，我们甚至不需要咒语了。”
汉娜和希拉里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
“看来有结论了。”查德点了点头，“那么，让我们看看下一个孩子吧。”
汉娜表示同意，她低头翻了翻考生的名单，道：“查德，希拉里，下一个是你们的学生。欧文·哈迪斯，魔法系。”
第8章 第八章
“十七号，欧文·哈迪斯！”
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欧文从容地站起来。
他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信，因此并不害怕……如果一个魔族王子的魔力还比不上其他同龄的人类的话，他还不如早点自我终结魔王之血比较好。
不过……
欧文轻轻蹙眉。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那个叫菲莉亚·罗格朗的女孩，似乎在里面待得时间格外的久。她的技能需要展示的时间很长吗？还是说，出了什么意外？
由于冬波利学院各个空间的隔音都做得很好，欧文并没有听见铁饼砸破墙壁的声响。另外，考场的出口和入口在不同方向，他也无从判断菲莉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此，从他的角度，只能得出菲莉亚考试的时间似乎特别长的结论。
他并不讨厌那个人类女孩，唔……但愿她一切都顺利。
欧文也没有时间想太多，他已经进入了考场。
五个考官在经过激烈的讨论以后，好不容易才恢复到原本平静的样子。为了公平公正，避免考官的情绪对考生造成影响，他们必须在考生考试得整个期间都维持面瘫的形象……唔，有时候这怪不容易的，比如说碰到菲莉亚那种特殊情形。
总之，欧文看到的情况和菲莉亚完全一样：考场已经恢复原状，五个考官都面无表情，气氛安静得诡异。
……反正再怎么诡异也不可能比和魔王爸爸两个人待在城堡里的时候更诡异了，至少这几个考官不会跑过来追问他对言情小说还有周围同龄女孩的看法。
于是欧文很快适应了环境，他露出矜持而礼貌的微笑，对五个考官微微鞠躬，说：“考官们好，我是十七号考生，欧文·哈迪斯，报考魔法系。”
坐在中间的汉娜考官对他冷淡地点点头，示意了解了情况。
希拉里从桌子下面摸出一个水晶球，摆在桌上，对欧文道：“过来，把手放在上面，然后输出魔力……越多越好。”
于是欧文听话地走过去，按照考官所说的，将手放在水晶球上，缓缓地将魔力注入其中，随着他的魔法涌入球中，水晶球里开始闪烁出白色的光点，并且变得越来越亮，逐渐成为一个光球。
——然而欧文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停下。
人类需要通过后天的学习和一定的天赋才能学会怎样在身体中储存魔力，从而使用魔法。然而魔族却不是，对魔族来说，魔法就和呼吸一样，是本能中最自然的一部分。虽然魔力有强有弱，但这就像心跳有人快有人慢，也是很正常的。
人类由于储存魔力的能力不同，魔力会有耗尽的时候。而对魔族而言……呼吸怎么可能会停下呢？
现在，对欧文来说最大的难点，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不再输出魔法。
如果停得太早的话，或许他会因为魔力太弱被判不合格而失去入学资格；不停下来一直把水晶球撑爆为止，虽然可以保证一定能合格，还能出一把风头，但是……
欧文想起出门之前，爸爸反复叮嘱他不要随便耍帅，为了保证身份安全得尽量低调……
老实说，他觉得这是爸爸这几年来少有的智商上线的良心建议。
欧文暂时还不想太引人注目。
他努力从五个考官的神情中判断自己目前的水平，然而这实在是个比想象中更加艰巨的任务——五个考官全都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情况！
欧文的额角开始流汗，水晶球的光芒越来越亮了……
差不多了？现在是合适的时候吗？应该停止了吗？话说这个水晶球的容量是只能充满为止吗？还是说充满才刚刚及格？
银白色的光芒已经快要填充满整个水晶球了，欧文咬了咬牙，在水晶球充满前几秒猛地收住手。
这几分钟的猜测和估算简直太刺激了，神经从紧绷状态突然松弛，欧文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耷拉下来，不停地喘气。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然而考官们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在希拉里收水晶球的时候，查德道：“对那边的靶子放几个魔法试试，或者别的不用瞄准的魔法也可以，只要你会的话。”
欧文揣测着他的意思，还有普通人类的水平……
妈蛋！他又没见过几个人类怎么知道他们的水平！
早知道就提前试探一下其他魔法系的考生了！
最终，欧文决定采用比较稳妥的战术，用最简单的魔法来展示自己对魔法方向、力道的控制，用精准的程度来加分。
决定以后，欧文随手用魔杖甩了几个很基础的冰锥出去，每一个都正好扎进靶子的红心处，丢向稻草人的那几个，则稳稳地扎进了头部。
“可以了，你出去吧。”查德说。
“是。”
欧文最后看了一眼五个考官，依然无法从他们的神情中读出什么特别的意思，因此他也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说不定这正好是说明他的表现中规中矩？
欧文乐观地想着，然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离开了考场。
在欧文离开后，整个考场在几十秒里都保持着可怕的沉默。
良久以后，查德才率先开口：“……上一个差点把水晶球炸掉的人，是去年入学的卡斯尔·约克森吧？”
“不，卡斯尔不是差一点，他确实把水晶球炸掉了。”汉娜回答道，“你们魔法的事情我不太懂，这孩子的魔力容量看起来很不错，整体水平怎么样？”
“幸好他最后一会儿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否则我就要怀疑他是怪物了。”希拉里囔囔道，他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汉娜拧起眉头：“有这么夸张？去年卡斯尔不是直接把水晶球炸掉了吗？他的魔力容量比刚才那个男孩要强吧……这样说来，也不是不能做到，不是吗？”
“但是卡斯尔炸掉水晶球以后，就连放出一个冰锥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刚那个男孩，还放了好几个，还有力气从这个考场里走出去！”一贯冷静的查德语气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激动的颤抖，“他很聪明，他怕我们在测完魔法容量以后还要考别的内容，所以故意留了一点魔力下来，不过留得不是很多，他也只能再放几个冰锥了……”
希拉里接着卡斯尔的话往下说：“但他的头脑还很清醒，在消耗大量魔力以后，他还能准确地控制魔法的走势和力道！你看看他扎在靶子上的冰锥！太完美了！这是必须要有极高的精神力和毅力才能做到的……”
汉娜似乎对于其他考官试图证明欧文比卡斯尔要强感到不舒服，她严肃地推了推眼镜，说：“当初卡斯尔报考的是双专业，他是在进行了物理系考试以后才开始魔法系考试的，才魔法考试开始前，就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这多少会影响他的判断。”
“你说得对，汉娜，卡斯尔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天才，我们不否认这一点。”查德赞同地说，他的声音里依然隐隐透着兴奋，“但是，你也不能否认，我们恐怕发现了一个同样惊人的魔法天才！刚才那个孩子，以后一定会很出众……他、之前扔铁饼的女孩和用剑的女孩，还有高年级几个出众的学生，再加上卡斯尔，如果我们能培养好他们的话，这几个孩子将来说不定真的能够杀掉魔王，统一整个大陆！”
查德的话一出口，所有考官都不由得感到一丝激动。
战胜魔王，统一大陆……这不正是千百年来的勇者所追求的最终目标吗？而且，这些学生的天赋……或许真的能做到也说不定。
于是，连一直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的伊迪丝也不由得露出一点兴趣，她抬头问道：“哦？这个孩子的元素亲和力怎么样？综合方面呢？”
希拉里捧着水晶球开始分析：“魔法容量之前已经说过了，在同龄人中很出众……魔法的控制力也很不错。不过……他是纯粹的冰元素亲和，似乎对其他元素都很不拿手。”
听到“纯粹冰元素亲和”这句话，汉娜终于松了口气。
“冰元素……对魔族的杀伤力可不大。对付魔族的话，还是卡斯尔的火元素更好，火天生就是魔族的天敌。他们生活在冰原带，对高温很不在行。”
“我还没说完呢，汉娜。”希拉里道，“其实刚才那些，虽然厉害，但都还是在正常范围以内的。真正令我和查德震惊的是另一件事——他刚才发冰锥的时候，没有念咒语！卧槽，这孩子竟然没有念咒语！没有念咒语啊！！！”
此话一出，连汉娜考官都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她是外行人，但也至少知道，初学魔法的学生都是要念咒语的，只有在极度熟练以后，才能在不念咒语的情况下发出魔法，而这需要很多年很多年的练习。即使是在冬波利，五年级以上的学生还有很多不能做到瞬发冰锥这样的小魔法。
希拉里一脸悲伤地凝视远方，沉痛地道：“现在连九岁的小孩子都可以瞬发魔法了，像我这样的老魔法师……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呢？”
“等等！这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