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南靖啊,”好久没听到弟弟的声音了,她心头微震,笑了:“姐姐明天就回去了,应该是晚上到家……你好好上学,我会给你带礼物的,喜欢什么啊……”
时惟以的车一会儿就来了,她还在打电话,朝他笑了笑,示意他再等会儿。
他停下车,靠在车身上,摸出了一根烟点燃。
南靖还在抱怨他的老师要求寒假补课的事,感觉都没有时间好好玩了。她安慰他,学生都是这么过来的,先苦后甜……
南靖问她现在甜吗。
北风吹得冷,她下意识缩紧肩膀,看了眼对面的安静抽烟的他,柔声笑:“……挺好的。”
时惟以走进她,指了指身后的车,低声道:“去车上说。”
说罢便拉开车门,她依言坐上了副驾驶座上,车内有暖气,她还觉得有点热了。
南靖听到了刚才时惟以的说话声,问是谁。
她低低道,回去再跟你讲。
时惟以踩了油门,平稳前进。她继续不痛不痒地和南靖聊着。
到超市的时候她恰好挂断了电话,时惟以清润的声音道:“是家里人?”
她点头,解释:“是我弟弟。”
“感觉他很依赖你,”他牵着她的手,往货架处走,脸上浮现极浅的一丝红晕,“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我对你了解的太少了,今后,我会努力。”
她跟着他往前走,听到这话,一愣,“……嗯,我家里人都挺好的。”
他不做声了,轻轻蹙眉。挺好的家里人会让一个高中生独自去东莞,甚至……
想着前些天花弘毅对自己的劝阻,说是傅恺贪污受贿的案子关系重大,让他不要冲动,事到如今,他怎能不冲动。
他们走到了食品那块,南樛拿了几块面包,打算明天带到车上,不知道慕宥喜不喜欢这个口味。
时惟以指了指身后的食材,商量道:“今晚要不要去我那儿?”
南樛笑,一幅坦然的表情,说:“想吃我做饭么,我的手艺真的很一般。”
时惟以“嗯”了声,凑近她,温热的吐气声拂着她的耳垂,低低道:“我怎么舍得让你辛苦,自然是我来做饭,然后就别走了,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去车站。”
南樛微红了脸,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挠挠头,摆手拒绝:“我的行李还在宿舍。”
“……呆会儿可以开车去拿。”
“……可我约好了和朋友一起走的。”
“……这样啊,”时惟以攥着她的手,笑得不怀好意:“哪个朋友?男的,女的?”
这亲昵的动作让她稍有些不适,南樛躲开他的眼神,一时有点心虚,道:“是一个大一的学弟,和我是老乡,一起回去也方便。”
说完又抬眸看着他,他脸色有点僵,好像有点不对劲。
时惟以顿了顿,倒也不含糊,直接问:“是上次在医院里的那个吗?”
“……嗯。”他还记得这件事啊。
两人推着车往前走。
他静了一瞬,突然道:“跟那个男生不要走得太近了。”
南樛微怔,慕宥的心思她不是不清楚,但一直以来她觉得他就像个小弟弟一样,他对她好多半还是因为慕瑞生的事,等时间久了,他总会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不会老追着自己。
所以她对他冷淡,对他凉薄,把真相摆在他面前,让他看清自己。
时惟以和他应该就见了一面,不该多想的啊。
南樛暗暗扣了扣手心,朝他笑笑:“他就像我弟弟那样,你想得太多了。”
时惟以也不深究,岔开这个话题,问:“你弟弟多大了,喜欢什么?还有你爸妈呢,要带点什么东西给他们吗?”
他想的很周到,南樛却不想麻烦他,尴尬地扯扯嘴角,说:“我弟弟今年念初三,不用带什么东西,要买东西的话可以网上买,运输也方便。”
“南樛,”他叫她的名字,“我们现在是在交往,你不必对我如此客气。”
他又道:“刚才电话里不是说要给你弟弟买玩具吗,我们去挑挑。”
南樛最后还是选了辆遥控赛车,她坚持要自己付款,时惟以也不迫她,只是强调了以后一定要给他机会。
他又带她去了上次那家小饭馆,点的菜还和上次差不多。
南樛随意吃了两口,今天的菜有些油腻。
看向很快就放下筷子的她,时惟以微微蹙了眉,打量着她,问:“怎么吃得这么少,不喜欢吃这儿的菜。”
她好像比以前还瘦了点,先前脸上的婴儿肥削减不少,黑黑的瞳孔倒是显得更大了,盈盈如水,他有些心疼。
南樛微微摇了头,说:“我本来就不太饿。”
不过她还是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
南樛想,时老师还真是个怀旧的人,对喜欢的东西很长情。
不过,他和自己在一起,应该是开心的吧。
他开车送她回了学校,夜色正深,路灯灰暗。
“时老师,我回宿舍了。”她简单向他道别。
他拉住她,把她抱进怀里,低头亲吻她的唇,眸里含了笑意,低语:“……好舍不得你走。”
她弯起唇角,看向他那柔和深邃的面庞,没说什么。
心里想着却是悲观的话题。
重逢是短暂的,分离是注定的。
“……南樛,我很开心。”他喃喃道。
她还没说什么,又被他一个吻狠狠吞下。
##
回到宿舍已经九点多了,雷清正大包小包的往外提,看到南樛回来,她很快掏出一袋金黄色的炸糕递给她,道:“南樛,这是我爸带来的,拿去吃吧,是我们那儿的特产。”
她接过,说了句谢谢。
雷清家离盛京不远,应该是家里人开车来接她了。
南樛笑了笑,朝她道:“雷清,寒假愉快!”
“……你也是。”她扬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
正在此时,温雅推门进来,她不动声色穿过两人跟前,回到自己座位上。
雷清收拾好行李箱,说了句:“南樛,我走了。”
南樛问:“要我帮忙提下行李吗?”
她有两个大箱子,三个小包,估计不太好拿。
她眸光微漾,鼓鼓嘴巴:“……谢谢啦,我爸爸在楼下,搬到大门口就行了。”
南樛拎着她的行李箱,还拿了两个包下楼,雷清跟在她身后,心中暗叹道南樛真是个大力士。
到了楼下后,南樛左右瞧了瞧。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个黑衣的中年大叔跑上前,拿起了雷清手里的行李。
“爸爸——”雷清激动地抱住他,又看向南樛,“这是我室友。”
南樛把箱子递给他,他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样子,中等个头,看起来老老实实的。
他接过,道了句谢谢。
南樛轻轻“嗯”了一声,又看向雷清,不急不缓道:“你路上小心点。”
雷清微微颔首,朝她父亲道:“爸爸,你先去车上等着吧,我和南樛有点事要说。”
她爸爸点点头,往旁边走了几步。
“南樛,”雷清明显压低了声调,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说:“你和时老师,我看到过一次。”
“……看到什么?”她选择装傻。
“……反正就是看到了!”雷清脸颊有点微微发红,她怎么也想不到南樛这种一本正经的人会和时老师……
雷清想了想,笑意加深,对她说:“总之,我还是祝福你们的,要加油哦!”
她微窘,低下头,想着刚刚那会舌头被他搅得天翻地覆的滋味,露出很淡的笑:“……那谢谢啦。”
两人都笑了。
雷清略有激动地拉了拉她的手,淡笑道:“南樛,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人真好。”
☆、Chapter 25
Chapter 25
夜色深了,时惟以开车到家时,父亲时霆和母亲冯珉也在,早已预料的呵斥是免不了。
客厅光线不亮,时霆脸色显得愈发黑了。
时霆劈头就来:“……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吗?好不容易有点成就就长能耐了是吧……傅恺是你能惹的起的吗?”
“我只是做该做的事,”时惟以坐下,也不避讳,“傅恺确实有贪赃的嫌疑,很早就有人举报了,我只是接下这个案子而已。”
时霆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扳得倒他?你忘了我的教训吗?”
当年秦璇汞中毒的事闹得很大,时霆作为辩护律师,最终律师执照被吊销,所在的天富律所为了避嫌,改名杰瑞。
时惟以沉声道:“总得试试才知道,我不会硬碰硬。绝对不会把你们扯进去。”
“砰”地一声响,是时霆把烟灰缸甩了出去,他起身离开了。
时惟以靠在墙角旁抽烟。
静了会儿,冯珉说:“惟以,这事你真的欠考虑了。”
她的语气有哀求的意味:“我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你爸前些年炒股又亏了那么多。你为了还债,这几年辛苦工作我是看在眼里的,甚至还和文嫣分开了,她嘴上说受不了你的冷淡,归根到底还不是嫌我们当时太困难了。现在好不容易事业有点起色,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再惹什么麻烦了。”
“妈,”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眼神沉冽,说:“我昨天在电话里跟你讲的关于秦璇那个案子的资料,你带来了没?”
冯珉无奈,把先前整理好的资料从背包中拿出来,眉头微微拧起,淡淡道:“就这些了,我把这个拿给你,不是为了帮你找证据好打官司,事情过去那么久,受害人都不知道去哪了,况且当时就没有直接性的证据,你爸当年接这个案子还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看到那样一个花季少女中毒后四肢瘫痪、头脑呆滞,一时气不过就横冲直撞了,后来可是悔不当初啊……”
时惟以蹙眉,翻阅着手中泛黄的扉页,这是很多年前的资料了。事情过去的太久,加上后来有人刻意阻挠与抹灭,这事早已成为一滩死水,很多早已查无实据。
网上虽然有些小道消息,可大多不清不楚,有捏造之实。
“这个秦璇,”他打量着桌上一张黑白照,俊俏的五官和南樛有那么点像,让他觉得很舒服,目光沉了沉,“长得还挺漂亮的。”
“……是啊,”冯珉说:“所以遭受这种事才会让人心痛啊。”
当年天富的辩护相当轻薄无力,傅恺是请璇的未婚夫,两人当时吵架,处于冷战期,有一定的作案动机。
时惟以抬眸问:“这个傅文松和傅恺是同一个人吧,这两个名字里面老是出现。”
冯珉道:“他以前是用傅文松这个名字,后来改了,估计也是想把以前的事抹去,重新开始,我给你的资料有一部分是这几天找来的,名字自然是傅恺。”
时惟以问:“这个刘远阳和秦璇是什么关系?她也是嫌疑人之一。”
冯珉说:“刘远阳和秦璇是高中同学,两人一起考上了盛京大学,感情很好,不过专业不同,刘远阳学的是化学,当时正在做一个关于药物方面的课题,里面就有关于汞元素的研究,所以当时她也被扯了进来。不过当时她叫嚣得很厉害,说自己不是凶手,并表示会尽最大的努力揪出真凶。”
冯珉怕他看累了,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
时惟以说:“秦璇二次中毒是怎么回事?”
冯珉道:“这事到现在还是个疑点,她确实被下了两次毒。是第二次才立案了,两次中毒相隔一年之久,她中途还休学了,有人说她第一次根本就没有中毒,而是怀孕了,因为当时和傅恺在冷战所以没有告知他,最后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她还大病了一场。”
烟星一抖,他手还没收回来,差点被烫到,他的脸在黯淡的光线里有些不太清晰,讶异地看向母亲:“……有这种事?”
冯珉语气平静,她以前是检察官,由于职业的缘故,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了,说:“这多半是为了混淆视听的笑料,我和你父亲都不信这个事的,后来有医院的鉴定报告证明那段时间她确实中过毒,由于洗胃及时,没什么太大的后遗症。第二次倒是真的中毒了,用量比第一次要猛,秦璇就此瘫了,智力也一天天下降。”
底下有资料显示——100%伤残、全身瘫痪、双目近乎失明、大脑迟钝、100公斤的体重和基本语言能力丧失是她的真实状况。
冯珉说:“你不会真的想接手这个案子吧,你也看清了,这里面太多雾水,当时就拎不清,现在就更难了。”
他喝了口水,顿了顿,眉头都没皱一下,道:“还没那心思,刚好我手下有个学生想做个关于全国冤案统计的调查报告,向我要资料。”
冯珉松了口气,说:“现在学生有那种忧患意识是好事,不过这事拿到现在还是挺敏感的,傅恺是成功商人,再给他贴上嫌疑犯的标签,他肯定是不答应的。”
时惟以“嗯”了一声,向他打听这事的小子好像是叫徐昊,最近在课堂上还挺积极。
他把资料叠好,收到文件夹里,又低头点了根烟。
冯珉说:“……我听律所的人说你好像谈恋爱了,有空带回来看看吧。你就算不为我和你爸着想,也得考虑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再摊上什么问题,搞不好她会成为下一个文嫣。”
“……她不会,”时惟以始终默着,听母亲说到这,眉目舒展,开口道:“我确实遇到了非常重要的人,我们很认真地在交往。”
冯珉笑了,听儿子这么讲,应该是从文嫣的事中解脱出来了,问:“那女孩多大了,在哪工作,是哪里人?”
他据实相告:“她是我的学生。”
冯珉有些讶异,寻思了小会儿,又问:“是研究生还是博士生啊?”
“……是本科生,今年大三。”
“……那隔得也太多了,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大多不成熟,”冯珉柔声道:“和你处对象搞不好就是一时冲动,你可得想清楚了。”
时惟以淡淡道:“我和她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很清楚她的为人……我们会好好的。”
那就是处了有一阵子了,这样好,可转念想又不行。
她接话:“该不会文嫣还在的时候你们就……”
“没有的事,”他反驳道:“我们认识了有一阵子,还是最近才确定的关系。其实这还得谢谢爸。”
“跟你爸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介绍的?”
“……也算是,”他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也算不上,等有机会我再问他,不过也不重要了。”
他们并没有认识太久,回忆有很多,始于东莞工厂门口惊鸿一瞥的一刹那。
在东莞的迷迭,他说了那句“我带你离开这儿”,不知不觉,他就放不下她了。
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冥冥之中就被牵扯在了一起。
把他带到鲁阳,办入学手续,当时并没有指望她的未来能有多好,可会时刻关注她的学习、生活。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她学习很争气,来了民大,来到他身边。
她就在他身边,他吩咐的事,她都照做,不卑不亢,一点也不像个孩子。
一点一滴、日积月累暖着他。
他享受这种感觉,不想失去它。
冯珉说:“不是处得久就越了解,有的时候人心隔肚皮,像文嫣,你们谈得也蛮久的,开始好不得的,结婚也是水到渠成,等你爸股市亏空了就成天和你吵架。我看还是找个成熟稳重的女人,能跟你过过日子就好了,吕昕倒是不错,她现在性子变了不少,也知道咱家情况,还愿意继续等你。”
“够了,”他打断她:“我和吕昕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要成熟稳重,我想要的已经够稳重了。”
冯珉不再多说,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人前温谦有礼,可骨子里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