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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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苞-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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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求,或者说,只能用少女最宝贵的东西交换。
  交换一个天理昭然的公平。
  那个才华洋溢,却道貌岸然的老男人。
  何知渺是欣赏过他的,却没想到——
  恶心的事,过去了,水洗过,丝毫没有减轻重味。
  只是,更恶心。
  “所以,你难道不该对于思好么?”
  何知渺。
  。
  下午,何知渺去了派出所。
  成夫人刚录完笔录,一夜没睡,好好的一张脸血色全无。整个人走路都是飘的。
  何知渺扶她在走廊坐下,拍了拍她的背。
  人到中年,安稳过了一辈子,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做笔录的警察走过来,“签个字可以走了。”
  何知渺替她签了,问:“成振国,能不能保释?”
  “保释?”警察轻蔑的冷笑,“怕是都出不来了。”
  成夫人周身一颤,以为早已经哭干了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抹不干净,盯着对面的门愣神。
  于思还没出来,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警察走后,何知渺坐回去。
  问:“成叔的事,那你知道多少?”
  成夫人很喜欢他,小时候就把他当自己儿子看,高中更是常让于思叫他回去吃饭。俩孩子出国读书,她打越洋电话,也一定是要两个人的声音都听见的。
  她眼神信任,说得简单:“他不常回家,我都不清楚。”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么?这几年。”
  成夫人想了想,“有。他这几年,确实赚了很多钱。”
  何知渺蹙眉,“没跟你说是怎么来的吗?”
  “我没问,以为他做生意赚得多。”
  “那钱呢?”
  成夫人撑了撑额头,“你们都这么问我。”
  “对不起。”何知渺说,“你先休息,我跟于思商量。”
  成夫人靠着墙壁闭目,不再说话,眼泪还挂在脸上。
  其实何知渺猜得到,她在回忆,仔仔细细的回忆。
  等了好半天,于思的笔录也没有问完。
  听值班警察说,成振国的案子涉及面广,影响尤其严重,又碰上严打的时候,官商勾结。
  成振国,怕是难逃法网追究了。
  何知渺不是学法学的,也不知道渎职、贪污和受贿的罪名区别及量刑。更不知道公检法的办案方式,风格。
  什么都摸不着,也没有强有力的后台能去求,他握紧拳头,又回到了当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死寂。
  昨晚的于思,一定更绝望吧。
  何知渺不敢想,也没得做。
  安慰大多是废话,就算说了一千句,在此境地,也只是自我安慰的欺骗,总有被人硬生生撕开的时候。
  翻手机,找通讯录,同学很多。有出息,发达了的也很多,律师,法官好像都有,可是谁能来帮忙?
  谁愿意来汤这趟浑水?
  你何知渺要是不知道于思的牺牲,你会倾尽一切,冒着失去挚爱的危险,回来吗?
  别胡扯了,谁也不是圣人。
  何知渺起身去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拨通熟人的电话,问:“我的店,你还要么?价格可以降,但是我要一次付清。我要用钱。”


'正文 第30章 洛北(10)'

  洛北(10)
  一晃竟就到了年关,风起落叶燃。似乎一年的离愁别绪,都随着田间滚滚的浓烟,跃升。
  到底何时才能弥散?
  街边老店林立,景致也一如从前。
  虎头还是那么机灵,虽然身高没能猛地蹿上来,但站在何知渺身边,还是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其实距离夏秋北上读书不过半年,却让她钝感的生出一丝“矫情”,见人识物都开始漫不经心。
  看见学校并肩而行的情侣,她会忍不住匆匆绕开,心生羡慕;在图书馆里值班、给图书编码时,会不由得楞出神,再心虚似的惊醒,印入视线的总是她不经意写的歪七扭八的人名。
  何知渺。
  算起来,最近通话的频率不是太高,一周一次,偶尔挂了电话,再短信聊上几句。总以“晚安”结尾。
  对成家倒台的事,夏秋也略有耳闻,她能谅解何知渺作为一个朋友的仁至义尽,却还是不愿提成于思。
  有好几次,“她还好吗”的疑问都滞在了嘴边,夏秋和自己进行莫名的对峙,似乎问出口,就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会给何知渺一个安心处理破事的理由。
  能让人觉得心安理得的理由。
  你看,连自己也是关心的,何况是一起长大的人呢?
  要是这么想,夏秋心里就隐隐含着不乐意。
  。
  成振国的案子一直都在进行,却也只是进行中。谁也不会给个准话,就连何知渺高价聘请的律师,也存在偶尔联系不到的时候。
  毕竟对成家来说,成振国是一家之主。
  撇开这层经济层面的关系看,他还是一个中年女性的丈夫,和一位年轻女孩的父亲。
  责任与依赖相绊,缺失感被极度放大,原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的男人,突然就演变成了另一个境地——
  若是他走了,我们家就彻彻底底的完了。
  这些天能帮上忙的人,都在为这事奔波。
  老实说,成振国为人是极和善的。至少每年归来,能让镇上人看清的行径,都是不忘初心的模样。
  独独几天不见成于思。
  天气不佳,冽风吹得人骨头疼。
  何知渺简单套了件皮衣,先去了成家一趟。
  成母近来睡不踏实,尤其女儿不在家。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一个一个从眼前划过,哪个都不中意。
  何知渺没进去,往门里站了站,好挡着一路挟裹往温暖地方侵袭的冷风,问:“于思还没回来?”
  成母摇头,起身去厨房给热水袋换水。没留神,瓶盖哐当掉地,何知渺顾不上换鞋走了进去。
  “没事吧?”何知渺俯身拾起,“我来。”
  成母脸色不好,咳了几声,自嘲道:“人老了就怕冷,这还没到下雪天,我就连热水袋都用上了。”
  何知渺应声:“今年冷得早。”
  水瓶里没热水了,何知渺随手灌满,又烧了一瓶热水。
  成母站在厨房门边,颇有些感慨:“人人都说养女儿好,我看啊,要是养个懂事的好儿子,一样贴心。”
  “于思也很好。”何知渺等在一边,着手洗碗。
  “你们都是好孩子,要是以后能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冷水没过手指关节,冻得连手臂毛孔都发颤,何知渺洗碗的动作很娴熟,他记得夏秋说过——
  让她最想嫁人的瞬间,是窗外阴沉的某一天,一如平常日子里的每一天。屋内暖光下有背对她洗碗的男人。
  何知渺心头一动,嘴角弯了弯。不知他想到什么,但成母近来喜欢看人微笑,那种发自内心的欢愉。成母见了,以为自己的暗示起了效果,心里暗暗高兴。
  但转眼看挂在墙上的老钟,脸上就沉了沉,担心道:“于思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昨晚也没回来。”
  “她昨晚也没回来?”何知渺手上一顿。
  成母摇头,叹了口气:“昨天中午就走了,饭也没吃。”
  何知渺蹙眉,问:“她没说要去哪里吗?”
  “没说,这个天还穿了一身裙子出去。”
  “成姨你别担心,于思有分寸。”末了,说:“我去看看。”
  “诶,幸好还有你。”成母咳了几声,又坐回到沙发上。
  何知渺灌好热水,洗了碗,见成母神色恍惚,也就不多寒暄了。顺手拎起门边的垃圾袋,道:“我先走了。”
  。
  冬天的晚上十点半,尤其在南枝,就跟夜里无异。
  黑幕太沉,像是随时会塌下来,不会让人头破血流,反倒是软绵绵的贴在身上,挣不开,越来越紧。
  直到人筋疲力尽,才会被黑暗吞噬。
  何知渺抽烟取暖,这是留学时跟华裔马来西亚人学的。
  何知渺叫他寿星,因为他常念叨要活上百岁,要和这个不公允的世界抗争到底,看看到底谁更有耐心。
  后来何知渺给他看过大额头寿星的图,他很喜欢。
  那日他兼职完回家,被三个连危险器具都没带的外国人围堵,凭借身高和大力硬生生对何知渺造成了禁锢。
  这是他第一次被抢劫,但幸好本来也没钱。
  因为钱少,何知渺小腹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疼得他差点吐出中午当午餐喝的免费白开水。
  人散了,何知渺还撑在墙角,半天回不过神。
  “抽一根,就暖和多了。”寿星递过去一根烟,何知渺不搭理,只是冷冷道:“不必,烟不是麻醉药,屁用。”
  寿星咧牙,靠在墙面上,笑话说:“我从小打架打到大,你跟我住一层,以后别怂。”
  “呵。”何知渺来了兴致,别过头想看看他还想怎么吹牛,寿星却神色如常,说:死不了人的,谁都一条命。”
  难得有幸来人间走一遭,谁不是眼巴巴盼着好日子来,你以为抢劫的人不怕死?
  自那以后,何知渺一个人抽烟时,总能想起他来。
  好久没联系,不过估计他还在漂着吧,定不下来。
  不觉绕过琴湖,走到夏秋之前住的宾馆。
  半年时间,宾馆外头的装饰明显提神了些,名头上有一只发蓝色亮光的蝴蝶,跟其他吸引人的色调不搭。
  何知渺含着烟给夏秋打电话,没接通,但夏秋的回复短信立即发了过来:我和陈言在看周杰伦演唱会,明天给你回电话,晚安呀。
  何知渺蹙眉,立即给她回拨了过去,慢吞吞的终于有人接通:“啊,还是被你发现了。”
  “干嘛骗我?”何知渺笑,“感冒了?”
  夏秋嗓音改变得严重,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她身体不佳,语气都是倦的,“洛北昨晚下雪了。”
  何知渺沉默良久,为成家的事操心,却连着好几天忘了看洛北的天气。心口被扯着,他开不了口。
  反倒是夏秋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去看演唱会啊?”
  “你翘课还算正常,陈言看起来不像会翘课的人。”
  “诶?”夏秋笑着低头看了眼,还在台灯下戴着耳机复习的陈言,低声说:“一面之缘你竟然记得清。”
  随意聊了些,夏秋心情看起来不错,但是她时不时喝水的声音让何知渺心疼。他连夏秋感冒都不知道。
  熄灯后,陈言也关了台灯,只有丛荟和刘畅还在看剧。
  夏秋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雪说:“这里的雪真好看。”
  “知渺,等你忙完了,一定要来陪我看一次。”
  “夏秋。”何知渺哑声唤她,须臾才说:“我很想你。”
  雪花纷纷洒洒,点在夏秋心上,是凉的,亦能融化。
  。
  隔了近一周,成于思才回家。要到冬至了。
  成母跟在她身后东问西问,从最初好言好语的关心,到后来问得烦了,扯着嗓子哭吼道:“你爸还没出来,我们这个家就要散了!”
  成于思的门房陡然被打开,她穿了身淡紫色的睡裙,紧贴在身上很显腰细,肤色也趁得白嫩。
  她撩了撩头发,说:“妈,我没那个本事救我爸。”
  “那你就放弃了?自己还有心情出去鬼混?!”
  “算了。”成于思懒得解释,吧嗒一下又把门给带上了。
  徒留成母一个人在客厅哭得发抖,嘴里不停絮叨着:“作孽啊,我一个好好的女儿……”
  成于思躺在床上,窗帘是拉紧的,眼泪到了她的眼角,似乎真能倒流回去。一流下,她抬手就抹去。
  她身上没盖被子,房间里是漆黑的,窗外倒还显得亮一些。照理说,她活得算是轻松的。
  就算当年任性跟着何知渺去留学,她也没为钱担心过,只是看到何知渺在前,她也不甘落后。
  顺利毕业,如愿考进华尔街的美资银行,结识了一位香港来的独立女性,在职场也算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她没想到,好日子到底经不住事儿。
  大到家庭破碎,小到痴情不改,怎么都压在心头。
  用钱解决不了,本身就是因钱生的事,她明知父亲罪有应得,却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当别人的替罪羊。
  中石油*案牵连何等大,成振国连高层核心圈的边都没摸着,就已经贪污了这么大一笔钱。
  那其他人……她不敢细想。
  有些事,实在是没辙。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嘶”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腿间的酸痛感未消,胸上也有胀痛。不过这几天,最累的不是身体,反倒是嘴角。
  笑得累了,笑得张扬,也笑得格外彻底。
  她缓缓吐了句:“除了自己,我他妈还真是没什么能让其他人图的。”


'正文 第31章 洛北(11)'

  洛北(11)
  宣判日安排在冬至当天下午。
  一大早天空就沉垂成青靛色,颇有些要下雨的意味。
  成母特意起了个大早,在早市买了一把含着水的芥菜。
  念在于思的口味,又绕回去挑了几个裹着腥味的鸡蛋。
  芥菜和着打散的鸡蛋做馅儿,薄皮捏紧,再用自己剁料的蒜香辣油打底。吃一大碗,连高汤都没得剩。
  逢着节气,她总要按南枝的习俗,亲手做些应景的食物,仪式感十足。常说,日子就该按着节气好好过。
  语气跟儿时叮嘱于思,“什么时间做什么事”一样平常。
  往年冬至,她总要于思打电话把成振国叫回来吃饭。
  一叫一个准,成母自知绑不住丈夫的心,可多少膝下还有一个可人的女儿,可以伴着。
  成振国寡言,无论对谁,面上都挂着慈和的笑意。
  众所周知,他尤其疼爱于思这个女儿,就算这些年发际后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也从未动过再要一子的念头。
  但凡女儿开口的合理要求,他都尽可能满足。
  要说他钱迷心窍,其实也不尽然。
  他用不义之财做平常人大半生梦寐以求的事,却从来不会花在于思身上,女儿自小用的都是干净钱。
  一分一毫,成振国都算得清楚。
  于思小时候过生日,邀请几个玩得好的小姐妹回家聚会,成振国见了也只是让成母做些孩子们喜好的饭菜。自己则是更愿意陪女儿挑一本书、一件衣服做礼物。
  那些借着成家千金生辰为由头,想要给成振国送黑礼的人,也绝大多数被他拉进绝不可能合作的行列之中。
  成振国心里明白,任何境地,他也绝不消费自己女儿。
  若不是于思上初中住校,曾经被人有意或无意的,堵在厕所彻夜未眠,吓得高烧不退,连着请了半个月假。成振国也绝不会舍得让她们娘俩回南枝。
  但幸好于思也足够争气,出落得貌美婷婷不说,在读书方面也尤其自信。就是面对何知渺,她也毫不逊色。
  成振国打心底里高兴,也分外看重何知渺。
  只是世事难料,万般思绪惆怅也抵不过一纸禁锢自由的判决书,来得彻底、绝望。
  从法院出来,成母戴上了她多年没用过的近视眼镜,眼前反而更不清晰,不知是她的眼泪太嚣张,还是沧海桑田,这十几年前的眼镜早已经不合眼。
  只是放着、看着,时间久了,眼里看惯了家里的陈设,心里约莫生出熟悉感,不舍得丢罢了。
  其实,早该用不上了。
  成母腰杆挺得笔直,出法院前还不忘哀求法警捎一份热腾腾的饺子进去。因贪污罪被判处有期徒刑的十二年,她知道,成振国这些年再无冬至了。
  这碗爱人做的饺子,吃得上总归是好的。
  。
  晚上成母叫何知渺回家吃饭,忙里忙外折腾到七点半。
  成于思先前躲在法院洗手间咬破唇大哭了一场,回来补了浓妆也遮不住红肿的眼皮。只能耷拉着,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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