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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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苞-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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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混混不是为钱,是为了在苏黎面前显摆。”
  “幼稚,不过这句我信了。”
  “不止这句,苏黎那几句我也信了。”
  夏秋点头,“苏黎姐当年……就没想过要跟你一起混。”
  “不是,我信她后来真爱过何知渺。”
  “不然今天,她也不会挺着肚子就来了。”
  马季点烟猛吸了一口,“但她前面讲的孩子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信,她救陈若愚绝对不是因为她想就此跟我撇清关系,好送我去坐牢。她不是那样的人,绝不是,她撒谎了。”
  “那她何必替陈若愚挡那一棍子?她明明知道你只是想教训他,根本不可能惹出什么人命的事来!”
  “谁知道?”马季丢了根烟到夏秋身上。
  “抽吧,趁何知渺不在。”
  夏秋接过打火机,觉得今晚的夜色没那么沉了。
  “苏黎没你聪明,也没你幸福,她就是那样。”
  “哪样?”
  “傻。”
  没理由的。
  她那一下子就是替陈若愚挡了。
  马季知道,她从来冲动、孤勇,却善良。
  马季指了指不远处的孤坟,突然说:“我以后就死在那。”
  “就是可惜了点,到最后还是我一个人。”
  夏秋心里空落,“别这样,死不了的。”
  马季眯着眼看那座墓碑,“其实也好,就算我活得还不如一只狗又怎么样,死了也还是一样入土。”
  何知渺的车连同警车渐渐开过来。
  灯光刺眼,马季却不慌不忙地丢了烟屁股。
  跨开双腿,扶正机车龙头。
  “小姑娘,我走了。”
  “你想干什么?”夏秋大惊失色。
  马季笑得一派荒凉。
  撞上无字碑头破血流的那一刻,只留下一句——
  “小姑娘,别跟何知渺交心。”


'正文 第42章 漩涡(04)'

  41
  苏黎生了,母子平安,大胖小子八斤四两。
  南枝镇上的人都来了个遍,突然就蹭起了件大事。
  兴许是日子过得太淡。出了正月,就没热闹看了。
  李洲冷着面送老邻居们离开,除了几篮果盆,稍微上点价的燕麦、奶粉,李洲都给他们捎了回去。
  陈父殿后,看人散了,拉李洲出了病房。
  何知渺没瞒住事,但到底嘴上紧。
  听他的话意,陈父以为陈若愚和夏秋他们借了何知渺的车,跟马季这样的混混斗狠,咽不下那口少年气。
  加上陈若愚小腿骨裂,也算不上严重。
  看起来无波无但陈,父心里不踏实。
  他低声问李洲:“到底是怎么闹的?”
  “我也才来。”李洲给陈父发烟,“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苏黎怎么也跟他们扯一块儿玩去了?“
  李洲开窗透气,说:“苏黎跟我妈回来走亲戚。”
  “这么回事……”陈父点头,“估计是几个人撞见了。”
  “可能吧。”
  闲聊了会儿,陈父念及苏黎当年对陈若愚有恩,从夹克衫口袋里又掏出一个红包,硬塞给李洲。
  两个人拉拉扯扯了好半天,李洲才松口道谢。
  陈父为人师表,从没做过给人背后塞礼包这样的事。
  就算是这样的好事也没做过,涨得满脸通红。
  半晌他才整了整衣服,说:“拿着吧,我给小孩子的。”
  李洲收了手,盘算着趁日后孩子百日宴,他再还礼给陈老师也不迟,客气地说:“那就谢谢陈老师心意了。”
  陈老师走后,李洲回到病房。
  苏黎平躺着看向窗外,她羊水破得早,到医院已经快来不及了,李洲赶来时,医生已经着手准备剖腹产。
  李洲走过去,关了窗户,又替苏黎掖了掖被角。
  苏黎掏出手来,嘟囔了句:“我热。”
  李洲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些,顺手就着床底下的脸盆,到了些热水拧干毛巾,细致地替苏黎擦脸。
  “李洲……”苏黎落泪,捏着他的手问:“你怪我么?”
  沉默良久,李洲才泄了心底生闷气的闸阀。
  “别多想,母子平安,孩子我妈正照顾着。”
  苏黎的眼泪被毛巾枕干,她拉着李洲的手不肯松开。
  苏黎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一接完电话就疯跑出去这件事,更不知道李洲在背后挨了他妈多少骂。
  但她一见到有心事的李洲,她心里就扯着疼。
  “好好休息吧,现在没事了,以后再说。”
  苏黎闻言一惊,敏感得以为他要说开,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想起身抱他,肚子上的刀口又绽开。
  “让你别乱动!”李洲心疼地掀开看,什么也看不着,心里着急,手里捏紧的毛巾近乎要挤出一盆水来。
  苏黎委屈地小声说:“这是最后一次。”
  李洲不搭话,他不是不气陈若愚这档子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他只是心疼苏黎永远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苏黎的热泪滚过耳后,她抹了抹,黏在李洲的手掌心里,喃喃道:“李洲……我嫁给你时很冲动,从小到大也都是不管不顾的性子,但是后来我替你生孩子,跟你一起生活,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苏黎晃了晃他的手,从来没像此刻这么娇嗔过。
  她微微抬起上身,手从李洲的胳膊上划过,忽而又笑吟吟地说:“我替你生了儿子,你都不亲我。”
  李洲愣完一笑,拿她游走的小情绪没办法。
  他低头亲下去,不敢压在苏黎身上,挣开手捧起苏黎的脸,在她唇上反反复复地吮吸,极度虔诚。
  苏黎手上乱摸,嘤咛了几声,被李洲蹙眉握住。
  一吻过后,李洲叹了口气说:“只要你心里以后有我和孩子就行,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我觉得慢慢来总不坏。”
  不苛求你一定要爱我,可是总归努把力吧。
  苏黎扁着嘴轻哼,骂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当妈了不想说脏话,我真恨不得给你脑子砸出一个洞来!”
  “怎么?”李洲又俯下身,想亲她。
  苏黎躲开,捏着他的耳朵问:“该使劲的时候也没看你多忍着,该自恋的时候你倒还装大方谦虚起来了!”
  李洲不解,憨憨地笑说:“刚当了爹,脑子浑。”
  嘴上偷香,李洲故意问:“你刚刚说的啥意思啊?”
  苏黎娇俏,黏着他的耳朵问:“我说——”
  我说,我是不是得出了月子才能跟你做?
  。
  三人之中,夏秋伤得最厉害,但也不是大事。
  毕竟凡事都得有个参照物,好比你以为你出门被花盆砸到头破血流,就算倒霉到家了。
  可打开晨间新闻一看,还有中了彩票笑死的。
  再一细看,搞不好还是对错了数。
  这不白死了?
  夏秋按着自己发疼的肋骨,盯着窗外的雨愣神,背靠着枕头,扯了扯嘴角:“可不就白死了。”
  “谁死了?”苏黎也不见外,推门就进。
  见夏秋醒了,关切地问:“还有哪里疼么?”
  “没事,医生说是皮外伤,不要紧。”
  苏黎也不矫情,放下水果,在床边坐了下来。
  “谁死了?刚刚听你一个人神神叨叨的。”
  夏秋抿唇,“没谁,都好着呢。”
  反倒是苏黎迟疑了,小心地问:“马季他……”
  “也挺好的,至少以后比之前都好。”
  “哦……”苏黎点点头,替夏秋削皮。
  “你现在会连水果都会削皮了?”
  夏秋问完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吐舌:“苏黎姐,我就是开你玩笑,没别的意思。”
  “哈哈你跟我瞎客气什么!”苏黎切了一小块递过去,说得颇为得意:“我好歹是嫁了人、生了孩子的女人!”
  夏秋也陪着笑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拉家常,无非也就是些琐事。
  苏黎看夏秋面色不错,说话吐字清晰,也没什么异常的反应,看来马季的事……没吓坏她。
  但苏黎不放心,还是随口一提:“你当时怎么逃出来的?”
  “什么?”夏秋愣神,“哦,我没逃,季哥原本也没想杀我。”
  “季哥?你倒是想得开。”
  夏秋莞尔,“到底也算跟他同生共死过。”
  苏黎闻言心里一紧,总觉得不是滋味。
  聊了一会儿伤口也不舒服,苏黎起身撑着腰,冲夏秋挑了挑眉,预备趁天色还早好回去睡上一大觉。
  手挨上把手,夏秋缥渺一问:“苏黎姐?”
  苏黎回头,迎上夏秋清冽的目光,“嗯?”
  “当年你是为了逃避责任才替若愚挨那一棍子的吧?”
  苏黎阴沉着脸,陡然想起何知渺轻描淡写的那句话。
  同样的平行时空,全然不同的心境。
  苏黎说:“像我这样没有伞的人,只能自己顾着自己。”
  夏秋苦笑,沉吟道:“懂了。”
  门合上,病房里又只剩刺鼻的消毒水味在叫嚣。
  夏秋被呛得眼泪直流,抑制不住胸口上的痛,打翻桌上的苹果,掏开抽屉,四处乱翻。
  她什么都不想找其实,可心里空了,又觉得什么都要。
  抽屉里余了一包烟,打不响的打火机好几个。
  夏秋无声地哭,咧嘴笑,心里一拧巴……
  差点全看成套套。
  这是她第一次抽烟,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但却不是她收到的第一支烟。
  夏秋大概永远都不会忘了——
  一个将死之人对生命的赤诚,自尊腐朽,灵魂尚好。
  好比那支没点燃的救命烟,大约是可以止痛的。
  夏秋静静地抽烟,直到何知渺进来。
  她才吓得一溜手,冒着火星子掉到地上。
  “抽烟了?”何知渺进过去,捡起烟头。
  他定定地看着夏秋,不说话。
  “别这样看我,我第一次抽烟。”
  何知渺叹气,伸手拂掉她脸上的泪,“哭了?”
  “嗯,不是害怕的,你别多想,我没事。”
  夏秋这两天太冷静,冷静得让何知渺心口一枪。
  他重新点了一根烟,含在嘴上,说:“夏秋,你知道有一种现象或群体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夏秋说:“不知道,我得了这种病?”
  “我只是觉得你对马季的死似乎很惋惜。”
  夏秋冷眼反问:“难道不是?他罪不致死。”
  “这就是了。”
  所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
  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的奇特心理现象。
  夏秋笑了笑,说:“何知渺,你把我当精神病?”
  “只是一种正常的心理现象。”何知渺在嘴边取下烟,夹到夏秋嘴边,喂她洗了一口又挪走。
  夏秋没被呛到,可是嗓子眼不舒服,压着声音说:“我不懂什么综合征,但生死一线的时刻,我确实有种将自己和马季的生死连在一起的错觉。”
  “但你不能因此对抗解救你的人……”何知渺解释甚至更像是劝说,“你不是他,你活到现在也不是因为他仁慈,你可以同情他,但是绝不能怜悯甚至惋惜。”
  何知渺不再多说,觉得说得多了、重了,都是自己自己更疼,他伸手摸了摸夏秋的头。
  夏秋眼里含泪,泪是冷的,手心还是温热。
  夏秋仰起头,何知渺心里酸得撑不住,猛吸了一口烟丢手,弥漫着诱人味道的气息全都灌进夏秋嘴里。
  何知渺从来没这么急促过,忘情地沦陷,跟夏秋交缠在病床上,手臂撑在床缘,架空夏秋的肋骨。
  窗外有风有雨,房内一片温存、瘫软。
  何知渺在她口中莽撞,翻涌不停,手下已经湿了。
  欲念直至最后一刻,他才趴在夏秋颈肩喘息,点到即止,可夏秋却不依不挠,身上越紧,她越爱闹。
  “夏秋……不急……”何知渺还在磨,手指比身体更灵活,“秋儿,你松手……我们不闹了,你受伤了……”
  夏秋不依不挠,自己挺起身,干涩得能咬破自己的唇。
  哭着回到那晚洒着血的墓地,夏秋失控了,揪紧何知渺的板寸,边哭嘴里边细碎地念叨:“我要你,我要你。”


'正文 第43章 漩涡(05)'

  漩涡(05)
  南枝镇北的荒地被圈起来翻修了,无主无名的坟墓一揽子排成一片,村里出钱给补了碑,刻上字。
  荒地后头有铁轨,一般都是往北上跑的红铁皮慢车,哐当哐当震得人心上晃荡。冬天班次少,隔上大半天也听不清一回声音。
  三月柳月来,火车也跑得多了。
  翻过铁轨,有摇立着苞谷的野山丘,寂灯湖就在一侧卧躺。清水浸润丰草,春来一来,就该到了春汛涨水的时节,其他花树也就接二连三地开了。
  夏秋在南枝养了大半个月,延迟了好些日子返校。
  其间警局按照规定流程给夏母打过电话,事情交代得不清不楚,吓得夏母连夜赶了回去。
  大约是所有人都觉得夏秋心理受到了创伤,谁也不再提马季的事,但凡开口说话多少都套着小心的意味。
  时间久了,夏秋也就懒得再说自己没事。
  就像夏秋儿时看过一本顶有意思的书,问假使有一天自己误被当成精神病,并且被关进封闭的精神病医院,人应当如何自证其精神正常。
  起初夏秋想得认真,睡前捧读地越来越深,由表及里自证其精神正常,甚至扯到科学数据的采集。不仅如此,她还乐意缠着父母和同学分享。
  她第一次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跟自己对话、对峙,从自证精神世界洁净到自我剖析的起承转合。
  但可惜的是,没人搭理她,也没人愿意听她的。
  夏秋便不再多言,兀自沉入这样的一个世界。
  看得越是仔细,越是觉得有意思,反倒觉得如果某天她真陷入这样的境地,那她也不会真的疯掉。
  与其艰难自证去说服原本心底就有答案的外在世界,不如索性脱手一搏,精巧地去证明他人疯了便好。
  不过十五岁的夏秋也正是在那时候,悄无声息地学会了沉默,隐含着自己的想法。用旁光而非冷眼地去对待别人的不理解。既能保护自己的探知欲,也能不侵犯他人。
  可让夏秋没想到的是,这本书好像是本笑话书。
  答案没她想的复杂曲折,更不涉及任何科学、心理层面。只是简短一句话置于末页——
  假使有一天你需要自证不是精神病,那就自救吧。
  自救。
  。
  返校当日,洛北大学的樱花开了。
  大约是因为洛北地处黄河以北,背靠主干山脉,所以阳光甚足,雨水不少,但花色却怎么都像未开先败。
  尤其是满树樱花,淡得像樱花祭日时年轻学生们的唇,原来该是粉红的桃色,却硬是被染成了白嫩。
  夏秋陪何知渺在园子里逛了逛,不忘在树下给他拍了些照片,其实夏秋没有多少赏玩的心思,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和何知渺都需要一场盛放。
  含着生机的花开,再合适不过。
  女生宿舍不让进门,何知渺只好站在门外等着。夏秋人瘦但力气大,拎着行李箱就往里头走,摆摆手让他放心好了,笑说这才几斤重。
  到底是学校有生意,自从夏秋受伤以来心思就更是沉静了些,如同何知渺刚认识她的时候,说话戒备小心,凡事都不愿沾惹,可笑容里又藏着极尽的温柔。
  何知渺看着她进宿舍楼,心里突然很干,很想抽烟。但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还是作罢。
  那日医院里他见夏秋抽烟,事后就用她说好的,以后再也不许了,何知渺也一样,尽量不借着烟撒气。
  没到一刻钟夏秋就下来了,手上还挽着另一个女孩。
  胖嘟嘟的穿了身粉色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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