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得到军委授权的情况下实施军管,这与主动起兵作乱没有什么两样。
“情况危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孟宗祥铁青着脸,威严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如果不赶在这些怪物之前做好防御准备,那么成都的结局只能和昆明一样,变成一座永远的死城。相信最高军事委员会在收到详细资料文本后,也会要求我们做出同样的反应。”
“我有一个请求————”
忽然,坐在一旁的齐越开口道:“六十四机动部队在昆明城里有所伤亡。我想从现有士兵当中挑选合适的人员,补足这一缺额。”
“哦?”闻言,孟宗祥眉头一挑:“你看中谁了?”
“就是那名和我们一起从昆明城里撤出的士兵,步兵七十五师的唯一幸存者————林翔。”
上校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他的个人综合实力很强。完全符合机动部队的成员标准。”
“他只是一名二等兵。而入选机动部队的最低军衔,至少也是尉官。这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一名准将参谋显然并不赞同。
“军衔不够,可以提升。”
齐越根本就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单就他独自一人从城里拼杀出来,和救下突击小队这两点,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战功了。给他一个准尉衔,并不过分。”
“命令,原步兵七十五师第六大队,辖下十六作战小队二等兵林翔,因战功显著,特提升至少尉军衔。授予一等军人奖章。自即日起,转入六十四机动部队所辖制。”
中将孟宗祥的一句话,使得有异议的人们,纷纷闭上了自己的口:“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作为七十五师唯一的归来人员,这名士兵的确有资格得到属于他的特殊荣誉。”
。。。。。。
野战医院的病房里,往往都弥漫着消毒药水散出的呛鼻来苏味。不过,当林翔醒来的时候,先扑入鼻腔的,却是一股清逸淡雅的幽幽暗香。
那是小一把放在床头淡黄色雏菊出的香味。一只军绿色的搪瓷茶缸里盛满了水,刚刚采摘不久的野花插在里面,更显出几分恬淡和静怡。
“你醒了?”
随着一道若如银玲般的声音,从虚掩的房门里走进一个皮肤白晰,身材轻盈,眼睛清澈得如同净水一般,脸上挂满了微笑的年轻护士。
“。。。。。。好漂亮的女孩!”不知为什么,林翔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你真能睡。足足两天了,躺在那里连身都没有翻过。”女孩似乎很喜欢笑。她伸出柔荑般的小手,轻轻按下床前生理记录仪的暂停键,撕下心电图表记录夹在病历卡中。转身冲他甜甜一笑:“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食堂帮你弄。医院领导交代过,你是英雄,必须给你最好的看护。。。。。。”
在野战医院的这几天,林翔的心情总是在快乐和忧虑之间来回缠绕着。
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生。肩颈下的伤口似乎并没有继续恶化的状况。相反,那块破开的肌肉已经愈合。甚至就连表面的皮肤也紧密地闭合在一起。如果不是表面还留有一条浅褐色淡淡疤痕的话,乍看上去,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曾是一块足以致命的可怕创伤。
整个身体都很正常。左臂上下也丝毫没有产生变异的迹象。皮肤没有变黑,肌肉也没有硬化,更没有结成削长锐利的恐怖之刃。曾经生过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可怕却并非现实的空幻之梦。
可是,林翔的心情并没有因此改变多少。每次夜晚入睡前,他都深恐突然醒来的时候,自己仍然还是无法逃脱变异人命运。。。。。。那么多人都死了,都变成了毫无人性的怪物。我呢?难道。。。。。。我当真是个例外吗?
只有白天的时候,他才会真正感觉到舒畅和愉快。而这种快乐,则来源于另外一个人。
爱笑的女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应嘉。
严格来说,应嘉其实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护士。她只是一名还在四川医科大学就读,且尚未毕业的学生。之所以穿上那身洁白的护士服,是因为实习的需要。两个月后,她仍然还得回到学校,继续自己未完的最后学业。
这是一个非常活泼、美丽的女孩。每天,应嘉都会给病床前的茶缸里带来一把新采的小花。作为回报,林翔也会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当作故事讲给她听。从自己在孤儿院里长大,到后来考上大学、毕业、参军。。。。。。所有的一切,应嘉都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每到紧张的时候,那双不断忽闪的大眼睛里,总会透出无比天真和纯洁的真诚目光。
林翔很喜欢应嘉。每逢打针的时候,他总觉得是最幸福的时刻。当那双略带微凉的白嫩小手,把针头轻轻扎进自己腕上血管的时候,林翔总是在默默祈祷:时间能否在这一刻终止、停下。。。。。。
他很想向女孩表白自己的心事。可是他却不敢。昆明城中所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林翔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正常人?还是一个已经被病毒感染的变异体?毕竟,暂时的身体无恙,并不能够代表以后。谁能保证有一天自己怀抱着心仪女孩的时候,突然间变化成为活活啃掉对方脑袋的怪物呢?
第四节 少女
上校的到来,让林翔或多或少得到了一点点解脱。
作为特殊作战序列,六十四机动部队所配用的武器装备也极其精良。除了改进型的m5g43突击步枪和穿透力惊人的“特六”手枪外,更装备了用碳素合成材料打造的单兵格斗匕,以及防护能力远远高出普通型号三倍以上的s型作战制服。
望着已经穿起战斗服,正系紧衣扣的林翔。面容粗犷的齐越忽然咧嘴一笑:“怎么样,在医院这几天,过得还不错把?”
“。。。。。。还行!”闻言,林翔先是一楞,神情继而暗淡下来。脸上只略微挤出一个颇为勉强的淡笑。
上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在旁边的硬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从上衣胸袋里摸出一包配的“红塔山”香烟,熟练地撕开封口,从中抖出一支夹在指端。打火点燃后,慢慢地吸了一口。顿时,一股薄薄的淡色烟气从他的口鼻间纷纷冒出。诡密地转换着各种意义莫名的古怪形状,朝着屋顶的上空袅袅盘旋。。。。。。
几分钟后,当穿戴整齐的林翔走出病房,和上校一起迈上守候在楼下突击车的时候。恰巧身着洁白制服的应嘉,也捏着一小把颜色润红的石竹花,从道路的另外一头走了过来。
“怎么,你。。。。。。要走?”女孩显得很意外。两只白嫩的小手,失望地绞紧了脆弱的石竹花茎。淡绿色的植物汁液,从那白晰的指缝间缓缓流淌出来,慢慢垂落到了地上。在尘土间聚成一个浅浅的湿色小坑。
“部队有任务。我必须走————”林翔刻意压底头顶的钢盔,尽可能以最冷漠的语气道:“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的。”
“真的吗?”听到这里,应嘉眼中忽然闪烁出几分欢悦的神采:“什么时候?”
“。。。。。。这次,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一定来。。。。。。”林翔的面色已经涨红。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暗自咬了咬牙:“对不起,归队时间有条例限制。我必须走了!”
在轰鸣的马达声中,突击车飞快地驶出了野战医院的大门。特护病房的大楼前,只留下一个包裹在白色护士服里的娇美身影,久久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不告诉她?”车辆刚拐过街口的转角,坐在驾驶副座上的齐越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告诉她什么?”林翔有些不明白。
“笨蛋!当然是告诉她你喜欢她。”上校轻摇着头,哭笑不得地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只要不是白痴,谁都看得出你喜欢这个女孩。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她呢?”
“我不能那样说。至少。。。。。。现在不能。”
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隐约有些灰暗的云层,林翔略带失落的眼中,忽然放射出一丝带有果决的坚韧:“不知道明天究竟是生或死的时候,与其在另外一个人的心里播下感情的种子,让她同样承受着痛苦和悲伤。还不如把这一切彻底封闭,成为自己永远的秘密。”
上校默默地靠在椅子上,随着颠簸的车身来回摇晃着。只有透过车身前面的倒后视镜,才能多少看到:他的眼睛里,隐隐充满了无比的感慨。。。。。。
。。。。。。。
宽大的军用机场上,一架“夜鹰II型”垂直起降运输机已经开始旋转机顶的翼桨。强大的气流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从突击车上跳下的齐越和林翔只能猫着腰,一路小跑着冲进了机舱。
按照原定计划,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任务,是协助城内警察部门进行民众的疏散。然而,突如其来的意外,迫使指挥中心不得不临时下达了紧急作战命令。
新宁,是一座距离成都颇近的县级小城。几小时前,信息部门收到从那里出的求救信号。声称该城出现大量变异生物。急需总部派遣支援。
机降的地点,选择在新宁城外北向的一处荒地上。从机舱内走出的数十名士兵,分别搭乘载有重型机枪的装甲突击车,顺着公路朝向那一片高低错落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群飞快驶去。
“各单位注意,小心戒备————”
上校的命令,并非无的放矢。宽大的柏油路面上,横七竖八停满了各种型号的大小车辆。它们相互簇拥在一起,宛如一条颜色混杂的钢铁长龙,从道路的尽头一直延伸到了城市的边缘。路边的排水沟间,不时能够看到被挤下路基,底盘倾翻的零星车辆。从破裂油箱里漏淌出来,散着刺鼻呛味的大量汽油,从一辆辆车底徐徐而过,纷纷流向了道路两旁的暗沟里。
与汽油夹杂在一起的,是一种令人心颤的暗色腥红。那是人血,从人类被撕裂的身体当中流淌而出,代表着生命意味的必须液体。
座椅、车身、路面上,到处都是一摊摊汪集的凝红。它们已经黑变硬。风一吹来,扑入人们鼻中的气息,尽是几欲作呕的浓烈血腥。
难民们,似乎都已遇害。可是,现场却看不到任何一具残留的尸体。
这样的情形,林翔并不陌生。当时变异人围攻昆明的时候,从城内仓惶无比驾车出逃的平民们,同样也将通往外界的公路拥堵得水泄不通。稍微遇到阻碍,紧跟其后的密集车队只能被迫停下。再也无法前行半步。只能被尾追不舍的变异人活活杀死。毕竟,与那些被病毒占据身体的怪物相比,人类的腿脚奔跑度,实在过于缓慢。
公路的最前端,侧翻着一辆长逾数十米的大型货车。正是因为它的出现,把城中所有居民的逃生希望彻底掐断。
“改变队形,从小路进去————”
四轮驱动的突击车非常灵活。顺势冲下路基的它们,从公路旁边的野地里一穿而过。仿佛几只弱小的黑色蚂蚁,悄悄爬进了远处的恍如巨巢般的城市建筑群间。
街道很冷清。从住宅屋内散落而下的玻璃,以及难民们遗留下来的各种杂物,把原本整洁的城市变成了庞大的垃圾场。那些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来回飞舞的肮脏塑料袋,活像是一个个永远也不会腐烂,只在残墙断垣间来回游荡的白色幽灵。
在一座位于城南的两层小楼前,车队终于停了下来。楼前,有一片水泥铺就的小广场,也是被卫星锁定的求救信号坐标来源。
小楼正前端的入口处,被两扇巨大的链式铁门紧密地闭锁着。也许是看到外面身穿联邦制服军人的缘故吧!原本寂静无声的楼层里,忽然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分钟后,在生锈铁门因为开启而出的痛苦呻吟中,封闭的门廊也随之露出一条拗黑的道口。
“你好,我是新宁县人民武装部长王寇。谢谢你们能来,实在是太感谢了————”
一个年纪约在四十上下,身穿军绿色作战制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色宽边眼睛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长长地呼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地说道:“我还以为不会有什么援兵再来。所有人都没希望了。没想到。。。。。。谢谢。。。。。。谢谢。。。。。。”
说着,这个五大三粗且精神状态临近崩溃边缘的汉子,如同猛然间被抽空所有力气般,混身绵软地瘫坐在了地上,半天也无法爬起。。。。。。
新宁县的异变,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那个时候,县医院接到过一名因为车祸受伤的危重病人。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接受治疗两天以后,从昏迷中醒来的重症患者,竟然杀死了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就这样,在事后短短不到半天时间里,从尸体中复活并挥舞黑色骨刃的复活变异人,彻底扫平了整座城市。
接获消息的王寇,在第一时间马上向附近所有军事单位进行求援。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变异人的攻击度简直快得可怕。当他带着一群逃难的平民,跑到县武装部的弹药库,也就是目前所在小楼据守抵抗的时候。从四面八方涌集而来的变异生物,已经遍布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林翔有些疑惑。如果按照王寇所说,那么突击小队根本就不可能冲进城市。可是,一路行来,自己却没有看到半个变异人的身影。
上校对此也有些不解。但是他已经顾不上考虑太多。解救平民是任务的第一点。只要能够带着所有人逃离这座城市,别的问题只能留到以后慢慢寻找答案。
作为武装部的弹药库存地,小楼修得异常坚固。只是,当城内的幸存者们从地下室里鱼贯走出的时候,包括林翔在内的所有军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数十名青壮妇孺的手里,都拎着一把m2o型自动步枪。虽说那是军队早已不在装备的旧式武器,可是突然间看到它们出现在一群平民手中,多少还是有些让人难以适应。
林翔甚至看见:一个背在襁褓中的婴儿,稚嫩小手里竟然把玩着一匣九毫米口径的子弹。而他那手持步枪的母亲,胸前乳/房旁边的衣袋上,还悬挂着两颗拳头大小的h6型防步兵手雷
“仓库里正好有一批刚刚运抵的废弃武器。给他们武装自保,总比扔在那里生锈强得多。”县武装部长做出了这样的解释。
突击车不可能搭载所有的人。停放在场院里未被破坏的几辆民用卡车,成了载运平民们的唯一工具。只是,当这支车队在院子里刚刚动的时候,站在队车内的机枪手突然声嘶力竭地连声吼道:“戒备,敌袭————”
上百名神情阴鸷的变异人,分从两条大路的尽头簇拥过来。仿佛一群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可怕幽灵离开了自己的藏身之所,悄悄封上了面前无所察觉猎物的所有去路。那一双双残忍的血红色目光从远处投射过来,汇聚到人们身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张令人心悸且充满赤/裸/裸杀意的无形之网。
这应该是每一个正常人看到此番场景时,内心深处下意识的反应。可是,林翔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他只觉得:那些可怕生物眼中冒出的血光,竟然隐隐带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这实在非常古怪。
要知道,它们,可是自己的死敌啊!
“机枪开道,给我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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