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复活到现在,林翔与这个世界的接触并不算多。他必须尽量消除自己身上旧时代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新生代的人类。这种微妙的区别通常很少有人察觉,可它确实存在。尤其是在某个观察力细致入微的骷髅骑士眼里,肯定会成为堪破自己身份的最大破绽。
经验来源于生活。荒野上的危险经历,会给林翔披上一件足够充当伪装的外衣。
。
与夏天相比,冬日的荒野显然要安全得多。寒冷的空气把怕冷的小虫子全部驱赶进地下居所。它们比大型掠食兽类更加危险,干燥缺水的环境,使这些可怕的小东西拥有锐利的尖刺和致人死命的剧毒。它们往往会躲藏在植物背后和岩石的缝隙中,静等着大型生物接近,把微小的刺间和牙齿狠狠扎咬进目标的身体。等到躺在地面痛苦翻滚的猎物耗尽力气,最终无法动弹的时候,这些阴险狡诈的小东西,才会从藏身之所小心翼翼地爬出。慢条斯理地嚼吃着自己的收获。
林翔行走的的度不快。他一直保持着十公里左右的时。按照这个度,至少要三天才能抵达新月之城。不过,他有的是时间和耐。
每隔两个钟头,他都会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并且在地图上对醒目的个置画上标注和相应的记号。核爆毁灭了旧时代的全部信息,他只能借助太阳的指引,朝着大概的方向前进。
逐渐偏西的日头预示着黄昏正在接近。倾斜的阳光在地面上照出一个个长长的阴影。从林翔背部高高凸伸出来的引蹦枪管,与影子的头部紧密结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身体被尖棍捅穿的怪物。而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二焦,从迄外地平线帝起…片耀眼的反米,在不断饷啡助慢慢朝着这边靠拢过来。
林翔弯着腰,从四凸不平的地面快步跑下旁边一条干涸的河床,藏身在一个背朝阳光的角落里,取出望远镜。看向那片亮得刺眼的光线。
这是一片十分空旷的荒野。除了一段裸,露,出地面的残破道路,以及几根表面风化严重的混凝土电杆,再也找不到任何人类生存在痕迹。
夕阳映照的野地上,蹒跚走来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他们顶着从头顶呼啸而过的寒风,沿着崎岖不平的地面向西艰难行进着。远远望去。就像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
他们裹着厚厚的毡布,身上背着各种简单的物件。人群中有一辆装满杂物的粗陋木板拖车,反光的来源,正是贴在车兜表面的一块铁皮。
这应该是一群荒野上的流民。总共二十六个人,有青壮年、老人、女人,也有孩子。
他们在一块三米多高的山岩旁边停下了脚步。女人和孩子分散到四周收集所有可以当作燃料的东西,老人捡起地面散碎的石头,搭成一个简单的灶圈。有力气的男人从车上取下几根粗大的木桩,用绳索交叉绑紧。横跨灶圈形成两个三角形的支架。另外一些人则小心翼翼地收集地面还算干净的积雪,把它们捧进一口巨大的铁锅里装满,合力举高。挂在木头撑架垂下的铁勾子上。
林翔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动作。显然,这些人正在扎营。他们的武器也很简单,除了两把老式火药枪,只有几根磨尖的钢筋和沉重粗长的砍刀。
玉色完全黑了下来。
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幕小林翔收起背包,顺着河床边上的斜坡走回地面,朝着已经生起篝火的流民营地大步走去。
冬天在旷野里过夜并不舒服。如果有一堆火,那么情况就会好得多。尤其是遭遇夜间游荡掠食野兽的时候。也要安全得多。
与野蛮的暴民相比,流民的理性概念要好上那么一点。至少,他们不会主动攻击其它人类聚居地。这种情况或许会随着食物缺乏和生存环境恶化,朝着坏的方面变得更加突出。但是在林翔看来,一群拥有老人和孩子的流民,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强大的四级寄生士。
走近营地,空气中传来一阵混合着食物香气的焦糊味。察觉到有人接近,流民们迅从火堆前站起。身材最高大的两名中年男子端着管口粗大的火药枪,其他人则拿起各种不同类型的武器,用敌意和戒备的目光,在这名不之客身上来回打转。
“我没有恶意林翔平摊开双手:“我只想在这里烤烤火,找个背风的角落过一夜
一个披着破烂毡布,似乎是为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在距离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微皱眉头注视着他。目光从崭新的黑色战斗服上。很快转移到冰冷的狙击步枪表面。
荒野求生的人崇尚强悍与暴力,他们同样也有对实力最朴素有效的认知方法。在他们眼里,没有补丁的衣服代表地位,威力强大的金属枪械意味着无法抗衡的实力。两样东西等量相加,得到的结果会成倍数扩大、增长。就好像旧时代的人们看来。“保时捷。跑车和“范思哲。服装代表着金钱,大人物外出时在前面开道的警车是权力象征。他们都是普通人不敢招惹并且无法望及项背的存在。
中年人点了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眼睛里却仍然保持着警惕和慎重。
林翔走到火堆旁边坐下。从背包里取出一块斤把左右的玉米饼干递到中年人手里。这一举动彻底打消了流民们的敌意。人们冰冷的目光中,开始露出几许算不上热切,却也算不上冷淡的微笑。
加入营地,必须拿出一定的食物或者交换品。具体数量视加入时间长短而定。这是荒野上的规矩,也是流民接纳新伙伴的标准。
这块玉米饼很大。足够几个人食用。如果用汤煮化,能够吃到人就更多。对于流民而言,算得上一个意外的收获。
一个穿着布条拼成衣服的黑瘦女人站在铁锅前,用一把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铁勺在锅里来回搅动。清淡的汤水里不断涌出气泡和旋涡,半沸的锅里不时能够看到上下翻滚的骨头,其间也挂着几丝零星的肉渣。
林翔盯着骨头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出这究竟是什么肉。放弃努力的他只能把水壶贴在石灶边上。用火焰的温度爆热冰冷的水。加上一块玉米饼。这就是他的晚餐。
锅里煮的,究竟是什么?
天知道这些流民吃的是什么东西。在没有确切把握的情况下。他只会吃自己携带的食物。
就在这时,黑茫茫的旷野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夜幕中慢慢走来。
第六十七节 规矩
芒是一个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六 心
他个子不高,很瘦,上身穿着一件灰绿色的棉质大衣,膝盖以下的部位胡乱缠着几块肮脏的破布条。头几乎已经掉光,手里杵着一根略弯的钢筋,支撑着疲惫的身体不至于摔倒。
流民营地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火药枪口和尖锐的钢筋对准了新的不之客。不过,人们脸上的神情没有像对待林翔一样警惧。狙击步枪和普通的金属棍棒,前者的威慑力显然远远强于后者。
男人伸长脖子,使劲儿闻着铁锅里飘散开的肉汤浓香,喉咙里的三角形骨节顺着食道上下来回滑动,干瘦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在剧烈颤抖。眼睛里同时释放出饥饿与兴奋的目光,枯柴一样的手臂死死幕紧斜插在地面的钢筋,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又仿佛是在挣扎。
过了半天,他蹒跚着走上前来。舔着半干的嘴唇,用近乎呻吟的语调向流民当中为的中年人企求道:“求求你。能,能给我一碗琢吗?”
中年人掂了掂手中的厚背砍刀。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他围绕着男子转了一圈。走到背后的时候,探出身子 把鼻孔凑到与对方肩膀同高的位置,皱起眉头使劲儿嗅了嗅,确定对方身上没有散出辐射病特有的腐臭之后,面色又重新恢复到原本的冷漠状态,说:“你用什么做交换?”
“我,我什么也没有。”男子凄然地摇着头,翻开衣服所有的口袋。又解开大衣的扣子,露出裹在里面瘦骨嚼响的赤佛尸身躯,苦苦哀求道:“我吃的不多。半碗汤。不,一口,只要给我一口,一口就够了。求你!” 中年人清了清喉咙,一口浓痰吐在男子面前,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坐回到火堆前。
生诱黑的金属饭盒、半朽的木碗、豁口的杯子、甚至还有一个略微有些变形,倒扣过来当作碗用的军用钢盔。各种不同形状的容器,挤挤挨挨地放在铁锅旁边。 掌勺的妇女解开满是油污的围兜,从里面取出一介,半旧的塑料袋子,拉开用绳子扎紧的封口,用三只手指撮出几粒像沙子一样的粗盐放进锅里,用铁勺来回搅动着,等到汤水再次沸腾后,这才舀起近乎透明的清汤,慢慢盛到早已放好的各个容器里。
林翔一面摆手拒绝妇女给自己盛汤,一面从火堆前拿起偎热的水壶。眼角的余光不时从守候的营地外面的男子身上膘过。
这是一个普通人。从他的身上,林翔没有察觉到任何进化人或者强化人的气息。
“求你了,只要一口汤。我。我实在太饿了。
。
分汤的举动,越刺激着男子剧烈蠕动的空瘪肠胃。忽然,他双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营地里开始进餐的人们连声哀求着:“给我一口汤吧!求求你们,再不吃东西,我会饿死的
”。
为的中年人慢慢转过头来,脸上满是氲怒的神情。他朝着男子狠狠啐了一口,完全没有预兆地厉声喝道:“滚 ”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男子吓得连连后缩几步。围坐在火堆前的流民却爆出戏徒的哄笑声。
林翔就着壶里温热的水,慢慢嚼着自己的玉米饼,冷冷地看着眼前生的一幕。
男子没有离开,他远远地站在能够看到火堆光亮的地方,满是凄然的眼睛无助地望向这边。过了很久,他仿佛是下定决心,快步走了过来。在流民们诧异冷漠的目光注视下。咬牙脱下身上仅有的大衣,用干瘦的胳膊托起,递到中年人面前,深深地吸了口气,万分不舍却又极其无奈地说:“我。我用这个交换。”
于是,火堆前又多了一个人。
流民们没有吝啬。一只体积差不多足球大底部被撞得瘪缩进去的搪瓷茶缸递到了男子手中。里面装着滚烫的肉汤,几乎快要漫到缸边。
男子喝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在嘴里回味半天,才慢慢咽下。沉落在缸底的几丝肉渣,被他用满是污垢的手指拢不剩的全部塞进嘴里。最后,他伸出舌头,吝惜地舔着残留在缸壁上的剩汤,直到把所有着西全部吃尽,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茶缸,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默默地坐在火堆旁边,望着已经见底的铁锅出神。
“好了,汤也喝完了。你走吧!”中年人检起一根放在手边的木柴扔进火里,淡淡地说。
男子猛然转过身,惊惧的双眼死死瞪着对方,颤声道:“你,你让我去哪儿?”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中年人目光一厉,右手顺势抓起斜靠在脚边的砍刀:“那件衣服只能换一碗汤。你已经得到需要的东西,这里不欢迎陌生人过夜。”
“得得得得 ”
男子的牙齿在不由自主地打颤,满面恐惧地苦苦企求道:“我”九那件衣在又是晚上,求求你,让我靠着夜。天亮我就离开,行吗?”
他的身上几近赤,裸,除了几根肮脏的烂布条,再也没有任何能够抵挡寒冷的东西。
“在荒野上流浪的人,都应该遵守规矩。”拎起砍刀的中年人面孔显得有些狰狞:“那件衣服只够喝汤。不够过夜。要么我现在就砍下你的脑袋,要么你自己滚蛋一 ”
整个营地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男子身上。鄙夷、不屑、讥讽、冷漠。唯独没有同情。甚至就连小小孩子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像石头一样的冰冷。
男子彻底绝望了。
他从火堆前慢慢站起,两只手臂紧紧抱在胸前,痛苦而无奈地最后看了一眼石灶里不断跳动的火焰,拖着脚步从中年人身边挪过
夜,很黑,很冷。
呼啸的风从荒野里疯狂刮过小从火堆里带起一团腾空四散的密集火星。仿佛要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小把这点胆敢对抗自己的火焰彻底扑灭。
流民们围着篝火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环,用毛毡和布料裹在身上。感受在近在咫尺的温暖进入了梦乡。
林翔盖着一块从爱玛城买到的厚绒毯,把背包枕在头下,躺在距离火堆不远的背风处。
地面隐隐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那名男子没有走远,他一直在围绕着流民营地来回奔跑。失去衣服的他,只能用这种方法获取微不足道的热量。寒冷的风不时吹来几声意义莫辨的绝望嘶吼,他似乎是在祈祷。又好像是在诅咒,引得守夜的流民不得不紧张地站起,端着装满弹药的火药枪,在火焰能够照及的范围内来回巡视。
远处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的难以辨别最后,被可怕狂暴的风声彻底淹没。
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的第一缕曙光。映红了人们沉睡的脸庞。
揉着酸涩干的眼皮,从睡梦中醒来的林翔非常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简单的收拾好行李后,从附近地面上抓起几把积雪,夹杂在脸庞和掌心之间搓*揉着,被体温融化的冰凉雪水,刺激着浑沌的头脑再次恢复清醒。
火堆只剩下一点微红的余烬。随着早起的人们添加进足够的燃料。石头围成的灶圈里很快又飘出鲜红的火舌。几个女人抬着装满积雪的面盆和大碗从附近走来,把洗净的铁锅重新装满,在旺火的不断吞燎中,白色的冰冷结晶,很快化成半锅混浊的热水。
这时候,一个在附近收集积雪的老人似乎现了什么。他神情激动地冲营地里的人们拼命喊叫、挥手。对这种强烈情绪感到疑惑的流民们纷纷走了过去,很快,他们爆出更加热烈的欢呼和尖叫,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则把意外的现物高高举起,合力抬进营地,放在靠近火堆的地面上。
林翔偏过头看了一眼一一是昨天晚上乞食的那名男子。
他绻曲着身子缩成一团,赤麻,的身体表面挂着一层薄薄的霜花,冻结的血管在皮肤表面显出可怕的深紫色,头和眉毛与冰块连接在一起。圆睁的眼睛里已经看不见瞳孔,冻硬的晶状体变得一片浑浊,紧咬在一起的牙齿从大张的嘴里露出。和扭曲的肌肉一起,成为永远固定在死者脸上的最后表情。
他是被活活冻死的。
没有人对他的死表示哀伤。相反,除了林翔,所有在场的流民脸上。都释放出难以形容的喜悦和微笑。
他们把死去的男子横架在用石头搭成的平台上,为的中年人兴奋地轮起厚背砍刀,对准尸体的脖颈狠狠劈下,沉闷的骨肉裂响声中。男子的头颅像皮球一样从平台上溅起,在地面来回起落着,慢慢歪倒在积血和地面之间。几个早已守侯在旁边的女人连忙把它抱起,拎到火堆前,从铁锅里舀起热水认真地清洗着。
直到整个人头表面皮肤露出微红色,全部毛都被刮净之后,这才拎起事先准备好的铁锤,像砍西瓜一样把它砸成数块,这才小心翼翼地放进铁锅,在沸腾的水里上下沉浮着。
林翔背起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弄营地。
身后,传来一阵小孩子的欢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