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没等傅隐回答,梅凌霜抢着说道:“云书你为我做得够多了,我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牵连你了。”
梅凌霜轻轻放下方云书,跪在傅隐面前:“门主教我宁站着死,不可跪着生,今日一跪知求门主多加照应云书和如画了。”
傅隐和方云书都知道梅凌霜是个傲气的人,既不会下跪,更不会求人。
“你们走吧。”傅隐本不是故意刁难二人,只恐方云书少年心性,一时新奇,一时冲动耽搁了自己,见二人如此执着,也不忍伤了方云书的心。
梅凌霜不可思议地看着傅隐,方云书还没被喜悦冲昏头脑,忙趁势说道:“如画呢,我要如画。”
傅隐沉思了片刻道:“云书若三年后还没有改变心意,我再将如画还你,若云书后悔了,也好留个清白名声嫁人。”
“傅叔叔……”方云书一急又喷出一口血来。
“云书。”梅凌霜连忙将方云书搂在怀里输送内力,方云书脸色才缓了下来。
“云书先别说了,跟我去治伤。”傅隐伸出手来搀扶。
“不要,我要回家,带我回家。”方云书瑟缩在梅凌霜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小鸟。
梅凌霜连忙抱住她安慰道:“好,好,回家,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夜归
梅凌霜将方云书抱上了马,不敢再策马狂奔一路颠簸了,慢慢地信马由缰。
这天的月色很好,照得整个天地都柔柔地,叫人的心也止不住柔软起来,方云书撑不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梅凌霜不得不一手抓缰绳,一手护在方云书的胸口,关切道:“云书怎么样,还撑得住么?”
方云书本是个借题发挥蹬鼻子上脸的人,可招架不住梅凌霜这么柔和这么关切的声音,竟忍不住羞怯起来,遮遮掩掩道:“没事,一点小伤罢了,装装样子吓唬傅叔叔的。”
梅凌霜护在她胸口上,分明感觉到内伤不轻:“你又骗我是不是?”
方云书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道:“我以后再不骗你了好不好?”
梅凌霜不答,方云书有些焦躁起来:“凌霜,我们三年后一起抚养如画好不好?”
梅凌霜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不怕死,却不知道以后该如何活下去,面对方云书的逼问,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你还是不想跟我一起是不是,还是要走是不是?”方云书急了,气血就翻腾,一口温热的血正好吐在梅凌霜手上。
梅凌霜见方云书情绪激动只得答道:“不是,我不走就是了。”
“那你陪我一起抚养如画。”方云书声音微弱,喘息声比说话声更大了。
“好。”梅凌霜轻声回答。
“你不许骗我。”方云书听着梅凌霜那无奈的声音,总觉得自己在逼良为娼。
梅凌霜亦是无奈,方云书撒谎信口就来,所以总是质疑别人的话:“我几时骗过你了?”
“那就好。”方云书说完安静了下来,梅凌霜一看,已然是晕了过去。
方云书醒来时,一如平常一般高枕软床,藕荷色的衾帐,屋里焚着淡淡的龙涎香,窗外有鸟鸣,有风声,不由得觉得昨夜是一场梦,忙撑起身来四下张望,抬眼就看见床那头梅凌霜正打坐调息,胸口一阵闷痛袭来,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这番轻微的响动还是惊动了梅凌霜,睁开眼睛看见方云书醒来,一如平常那般清清冷冷,眼中却涌起丝丝关切:“你醒了?”
方云书苍白的脸上依旧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我不在能去哪儿呀?”梅凌霜嘴上淡淡的,眼角却以挂起了笑意,方云书看着老气横秋,实则也不过小孩子一般。
“我怕你一走了之,撇下我和如画不管不顾了。”方云书有伤在身,声音也柔弱了,听着委屈又无助。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坏?”梅凌霜问道。
“坏不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好只对杏子一个人。”方云书三分嗔怪三分醋意。
提到杏子梅凌霜又沉默了,她本以为自己无心,直到遇见了杏子,一颗心全都扑在了她身上,谁知落了这么个结局,却不知道该怨谁。
方云书的付出与示好叫她有些手足无措。
一时间,小丫头端着托盘进来了,上头是一盏熬得浓郁的药,才打破了这沉默又尴尬的气氛,梅凌霜道:“喝药吧,你的内伤不轻,可要好好调养一阵子了。”
“你喂我喝嘛。”方云书撒娇道。
梅凌霜别过脸去不答,方云书知道她那怪脾气,也不敢得寸进尺,立马识趣道:“我自己喝就是了。”
梅凌霜却伸手接过碗,命小丫头将方云书扶起,靠在枕头上,一勺一勺喂给方云书。
梅凌霜并不惯伺候人,哪怕是跟林文杏在一起时,也从不做这些琐碎的事,她可以为林文杏以身涉险,哪怕付出生命,却也没悉心照料过她。
笨手笨脚,呛了方云书好几次才算完。
喝罢药,方云书脑中又映出昨夜梅凌霜飞身上前,接住她的画面,叫人安心又踏实,又想起梅凌霜为救她被暗箭伤着:“凌霜的伤怎样?你累了一晚也须得好好休息才是。”
“一点小伤罢了,只是疑惑隐谷门谁人会用袖箭这种不齿的暗器?再者,你是门主的心头肉,谁敢对你下杀招,实在是蹊跷。”梅凌霜皱眉思索道。
方云书心大,并不多加理会:“过都过去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世上猜不透的事儿多了去了,哪里去费那个神。”
梅凌霜实在想不出是谁下的手,看方云书微微蹙着眉,知道她并非是忧郁多愁之人,只怕是身体不适,便撤去她背后的枕头,将她平放在床上问道:“怎么样,还疼不疼?”
“好疼。”方云书半是认真,半是夸张,抓着梅凌霜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你给我揉一揉。”
梅凌霜咋一碰触道方云书柔软的胸,反射性地缩回手去,有些惊惶失措。
“梅凌霜,你才说不会不管我,你说话不算数。”方云书拽着梅凌霜的手不肯放。
梅凌霜亦不敢跟方云书强来,恐再伤着了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云书先放开我,有什么事等你养好了身子再理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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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葛
梅凌霜很是无奈,方云书几时又怕黑了?念及她确实重伤在身,也不好戳穿,只得道:“我就在外间,若有什么事你叫我就是。”
“不要,外间是上夜的丫头睡的,你宁可跟丫头睡也不跟我睡是不是?”方云书耍起了无赖:“你明知我现在不能自保,还不管我,你…你…”
方云书说着说着止不住喘息起来,梅凌霜连忙坐下轻拍方云书的背脊,让她缓过气来,方云书依旧眼巴巴地等她答复,梅凌霜无奈道:“好好,睡吧,药师吩咐过了,叫你安心静养,别再乱动了,你这一天却不能安分片刻,这伤还治不治了?”
看着梅凌霜和衣躺下才安下心来,顺势又搂住了梅凌霜的脖子,粘了上来,急得梅凌霜直道:“小祖宗,你就不能安分养养伤?这条命要还是不要了?”
方云书哪里是能威胁地住的,强忍着喉间涌起的腥咸,依旧摩挲着梅凌霜的身子,笑嘻嘻道:“有了你我还要命做什么?”
“方云书,你再这样我可真的不管你了。”梅凌霜放重了声音,这一天里方云书各种撒娇坐痴,逼得梅凌霜避无可避,简直是豆腐掉进了灰里,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得。
梅凌霜正为方云书和林文杏的事心烦意乱,偏方云书片刻安宁都不给,早知如此,不如叫门主一掌打死好了。
方云书见梅凌霜真的生气了才悻悻地住手,规规矩矩地躺在一旁:“真是小气,我不会不要命的,我没命了,把你白白便宜别人,太不划算。”
林文杏亦得知方云书负伤,几次纠结着想去探望,却又恐方云书不待见,自讨没趣,整整一天都在厨房里熬药煲汤,命丫头送到方云书房里,总觉得生活里少了些什么。
初以为是见不着方云书心中牵挂,夜深人静的时候忽而想起,整整一天都没有发现梅凌霜有意或无意地出现在她必经之路的转角,没有出现在高高的抬头可见的屋顶,没有出现在院里的荷塘边,假装沉思,心思却都在自己身上。
次日,实在不堪忍受的林文杏终是磨磨蹭蹭地走到方云书门口,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梅凌霜,梅凌霜一见林文杏也怔了一下,犹疑道:“杏子……”
梅凌霜从来都是干脆利落说一不二的,几时带过犹疑的神情,林文杏见她那副表情不禁也轻叹了一声,却不言其他,只问道:“云书呢,我想看看她。”
“在屋里躺着呢,你进去看看吧。”梅凌霜闪身侧过,让出门来请林文杏进去。
林文杏才要迈步,却又迟疑了一下,戚戚地说道:“你还是先跟云书说一声吧,她若不想见我,我就不进去打扰了。”
梅凌霜看着林文杏那副小心又期待的样子,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但还是依言进了房间,方云书已经醒来,,见梅凌霜进屋,连忙又闭上了眼睛。
方云书身体虚弱,梅凌霜不敢摇晃她,只能府下身在方云书耳边轻唤:“云书,时辰不早了,该醒醒了。”
方云书没有丝毫反应,梅凌霜也不敢大声,恐吓着了她,只得再凑近些唤她起身,方云书忽然猛地一抬头,在梅凌霜的脸颊上吻了一记。
梅凌霜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好养伤,别胡闹。”
“伤也要养,嘴也要亲,这不矛盾呀。”方云书笑嘻嘻地睁开眼睛。
梅凌霜不接话只说道:“杏子来看你了。”
方云书显然是被吓着了,条件反射般地想起那日梅凌霜为了杏子与她大打出手的事,支支吾吾道:“不关我的事,我没有叫她来。”
梅凌霜面上虽不表露,实则早就后悔当日与方云书动粗,见方云书一脸惊恐,不禁有些抱愧,却也拉不下面子来道歉:“你别激动,杏子记挂你受伤了,来看看你。”
方云书才缓过神来,早与梅凌霜讲和了,看在如画的份上也不至于再跟自己动手了,但一想到当日林文杏趁醉非礼她,不由得有些反感,扯过被子蒙住了头:“不要,我伤得好严重,不宜见外人。”
“云书,别这样。”梅凌霜掀开方云书盖过头顶的被子劝说道:“杏子也是一片好意。”
“你让我多活几天行不行?”方云书哀求道。
“云书,别伤了杏子的心。”梅凌霜放重了声音,正色道。
梅凌霜一旦说了重话还是震慑得住方云书的,虽不敢明确表示不见,却依旧嘟嘟哝哝:“我不伤了杏子的心,你倒不怕杏子伤你的心。”
“杏子开心就好,我没什么好伤心的。”梅凌霜别过脸去淡淡地说道。
听了这句话,方云书心里酸溜溜的,即便是在梅凌霜心中有一席之地,也是逾越不过杏子的。
“听话。”梅凌霜轻轻拍了拍方云书的头,转身出去叫了杏子进来。
林文杏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也不言语,看着躺在床上的方云书面无血色,不禁簌簌地掉下眼泪来。
“哎哟。”方云书一见她垂泪,便头疼起来。
林文杏听这一声叫唤连忙问道:“云书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看着林文杏真心实意关切的眼睛,方云书纵是不喜欢这种方式,也不忍冷面相向了:“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杏子不必担心。”
“那这几日我来照顾云书吧?”林文杏小心地问道。
“不必,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丫头,你也别劳这个神,乐得清闲自在。”方云书拒绝道:“再者有凌霜在呢,杏子不必担心。”
林文杏茫然地看了看方云书,又疑惑地看着梅凌霜,气氛顿时怪异起来。
梅凌霜干咳一声:“你们聊吧,我出去透透气。”
眼见梅凌霜出去了,林文杏咬着嘴唇犹疑道:“云书是不是讨厌我?”
“讨厌谈不上?只是,我打小自由习惯了,你别太腻歪我,我会受不了。”这番话即便林文杏不问,方云书也早就想说了。
林文杏神情复杂:“云书说你习惯了自由,可是,你总是在腻歪梅凌霜。”
“我……”方云书一时语塞,腻歪梅凌霜原不是她的本意,起初不过是故意折腾梅凌霜的,而如今似乎有假戏真唱的倾向,方云书不知该做何解释。
“你爱的是梅凌霜是不是?”这个问题林文杏闷在心里许久了,一直都不敢问,只因为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梅凌霜也是如画的娘,是我的家人,这纠葛只怕是解不开了。”方云书说到这儿不禁有些许沉重。
“那云书曾经说过要照管我的话还作数么?”林文杏问道这儿已是泣不成声。
方云书勉强撑起身来,倚靠在床头,拿起手绢拭去林文杏脸上的泪水,好言安慰道:“当然是作数的,杏子别哭了,我爱凌霜不意味着就要抛弃你。”
林文杏任由方云书轻柔地为她拭泪,贪恋这片刻的温存,却依旧是贪心不足:“那云书如何安置我?”
“一如从前一般,如亲姐妹一般……”
“我不要。”没等方云书说完,林文杏就打断道:“云书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我……”
“我明白。”方云书知道林文杏想说什么,却不愿听见她亲口说出来:“杏子的心意我都知道,我能安置你的人,却安置不了你的心,我只能说抱歉了,是我不好,你要怨就怨我吧。”
方云书久坐便有些体力不支,又因心绪起伏,便止不住咳嗽起来,呛出一口血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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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情
吓得林文杏失声尖叫,轻拍方云书的后背连声说道:“云书,你怎么样了,我不说了,你别激动。”
梅凌霜在门外听见声音不对,也闪身进了屋,见状连忙给方云书输送真气,见她脸色缓和了才将她平放在床,盖好被子。
林文杏站在一旁看着梅凌霜悉心照料方云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原本只是想探望一下方云书,谁知还是忍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倒叫方云书的伤又复发,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云书,我……”
方云书侧过头看着林文杏那副惊惶的模样,和声安慰道:“没关系,我歇息一会儿就好,你也回去吧,别胡思乱想,待我养几日再和你说。”
林文杏双手绞着衣角,含泪点了点头,梅凌霜虽不看林文杏,但眼中尽是难以言说的神色,方云书岂看不出来,轻叹一声:“凌霜你去送送她吧。”
梅凌霜闻言岂有不依的道理,带着杏子走了出去,一路无言,直到转过了花园,林文杏才神色黯然地说道:“你回去照顾云书吧。”
“杏子。”梅凌霜叫住了转身欲走的林文杏:“我最想保护的人还是你。”
林文杏闻言泪水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为什么偏偏又是她,本该爱的就是梅凌霜,可是这十多年的心结起是一个爱字就能轻松了结的。一个是不能爱,一个是不爱她,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你有多爱我?你能为我做多少?”林文杏亦有些歇斯底里。
自打林文杏知道真相后就没能好好地跟梅凌霜说过话,梅凌霜听此质问,想都不想答道:“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我的命。”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林文杏哭着跑开了,她始终没有勇气叫像方云书那般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