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 零 的 乐 章- 第5部分

　　苍穹夜雾朦胧，星斗诡秘，　

　　叩问大地，

　　大地萤火明灭，四路沉寂。

　　我走不出这世道的迷离！

　　是我落后于时代，

　　还是时代正在逆转？

　　是我脱离了大众

　　还是大众有口难言？

　　是我在与人作对，

　　还是有人将我追逼？

　　我忧伤，我彷徨；

　　我长叹，我犯难！

　　九

　　仇道民把自己经历过磨难和辛酸的过去视为对革命事业所作的必要牺牲，并为它换取到今天的革命胜利而*。他终于把诗写下来了：

　　啊，让过去的岁月，

　　都化进这冰雪皑皑：

　　掩埋了污浊，

　　留下一片洁白，

　　这才见了到圣洁的光彩；

　　一统了江山，

　　眼前无限宽阔，

　　这才算得上英雄的气概！

　　愿严寒长逝，

　　天空不复阴霾，

　　那才使蛰伏的生命醒来；

　　愿东风送暖，

　　春潮回归四海，

　　那才会有花径通向天外。

　　啊，让未来的岁月，

　　都在阳光下铺开！

　　十

　　在一首题名叫《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的短诗下，有几行字：

　　别了，所有熟悉我的人，

　　我不能不离开你们，

　　尽管我的心依然没有归宿，

　　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宁静。

　　我只能够离开你们，

　　请你们原谅我的匆忙惶急，

　　甚至，我也不敢期待重逢，

　　别了，所有熟悉我的人！”

　　十一

　　信中还抄录了一首“五四”时期某人的旧诗，曾明武当然知道这是那位“落荒诗人”的手笔：

　　不过是王朝更替，

　　少不得抗争再起：

　　在草葬间，

　　请屏住呼吸，

　　只用眼睛关注，

　　千万不要直立；

　　在人流中，

　　请留心隐蔽，

　　只用心灵呼应，

　　千万不要哭泣。

　　这是新的生聚，

　　这是新的演绎！

　　这诗的用意无疑是一种提醒，一种告诫，也是一种联络，所谓“五四”时期某人的旧作不过是笨拙而又冒险的谎称。

　　
　　十二

　　彭石贤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时，他从上衣小口袋取出一枝铅笔，竟在床头的白粉墙上写下了几行诗句：

　　翻来覆去不成眠，

　　一付肝胆可对天。

　　忧国忧民谁与共？

　　誓写中华自由篇！

　　
　　十三

　　诗可以发泄情绪，彭石贤又写下了几行诗句送给李超兰：

　　不管明天起什么云，

　　不管后天刮什么风。

　　请珍藏这美好的记忆，

　　请接受这诚实的感情：

　　像晨露滋润过花蕊，

　　像夜雾拂拭过草丛，

　　像天边燃烧过彩霞，

　　像江河澎湃过春汛。

　　过去是未圆的梦，

　　未来是难满的心。

　　不知明天起什么云，

　　不知后天刮什么风！

　　十三

　　于是，李超兰拿出她那首诗来，给了彭石贤：

　　春草园中春意浓，

　　常思借韵诉衷情。

　　兰香缕缕飘幽径，

　　莺语关关入树丛；

　　促膝池边观月色，

　　比肩墙外踏清风。

　　三生石上同盟誓，

　　地久天长共始终。

　　十五

　　随之而来的政治风暴很快就扑灭了这团熊熊的爱情之火，尽管如此，彭石贤却没有忘记李超兰，后来，他身陷囹圄，记起李超兰给他的赠诗来，还依原韵写下过两首和诗。

　　少年执着是纯真，

　　未料纯真入彀中。

　　春草园间歌咏远，

　　左青石下泪流横；

　　高墙落日黄昏久，

　　冷月岗亭夜色浓。

　　浩劫青春谁作孽？

　　灵台滴血问幽明！

　　这首是入狱之初，连遭审讯，冤结无解，长夜失眠，李超兰常常仿佛眼前时吟成。

　　第二首则是经历了长期的劳改岁月之后，偶尔动笔所得。

　　儿女情缘天播种，

　　红尘初识两心惊：

　　朝花沫雨生春梦，

　　彩蝶临芳舞激情；

　　顿断弦歌妖作怪，

　　旋遭桎梏鬼兴风。

　　此身已许千回炼，

　　锤下无求一击轻！

　　十六

　　彭石贤掘坑的任务还完成不到一半，不知怎么的，他又犯老毛病了，休息时，拿着块黄色的粉岩在青石板上了写几行字：

　　我已经变成奴隶，

　　躯体只为命运喘息，

　　心在疲惫中昏迷，

　　何必问我是否情愿！

　　十七

　　有时，他还把自己偶尔想到，自以为不错的句子或者小诗塞在里面。比如在普希金的爱情诗后面就冒出来这样的句子：

　　我怀念着你，

　　像在冬天里怀念着春风；

　　我向往着你，

　　像在黑夜里向往着黎明。

　　。。。　

　　翻过几页之后，又有这样费解的话：

　　难道这就到了追悼你的时候：

　　那冰雪覆盖着的草地，

　　那阴云遮没了的星辰，

　　所有那一些被寒冷的北风

　　吞噬掉了的欢乐的笑语歌声？

　　。。。

　　这是那一天黄昏，彭石贤独自从青草地回来写下的。

　　
　　十八

　　他从口袋里取出那张毕业照来，把它送给了李超兰，照片背面写下四句自我解嘲的话：　

　　横眉未锁布衣怒，

　　双目焚如欲曙天，

　　强项更显嶙峋骨，

　　无人解此七尺缘！

　　十九

　　彭石贤回到青石庵的营地，闷头闷脑坐在被包上想了老半天也没写出什么来，却不知怎么会在纸上写下了这样的话：

　　我是天生的奴隶种，

　　生育我的，

　　是身为奴隶的母亲；

　　抚养我的

　　是身为奴隶的父兄。

　　置根在贫瘠的荒漠，

　　雨水抽打我的全身，

　　周围是闷热的空气，

　　天地间一片嘈杂声。

　　请不要呼唤我起来，

　　我只剩下一颗疲惫的心；

　　也不必劝说我安分，

　　难道奴隶是永远的罪人？

　　二十

　　难道这场悲剧就该如此了结么？他记起写的那首诗来：

　　学慈，我来悼念你，

　　我苦命的兄弟。

　　漫天雾霭沉沉，

　　遍地蒿草萋萋，

　　我们在一块长大，

　　我们是同一根系。

　　你突然离去，

　　怎能不让我哭泣？

　　学慈，我来悼念你，

　　我可怜的兄弟。

　　总是天旋地转，

　　总是江流不息。

　　活着本无足轻重，

　　死去又何所叹惜？

　　你突然离去，

　　却止不住我哭泣。

　　学慈，我来悼念你，

　　我同命的兄弟。

　　真诚受到捉弄，

　　善良遭受追逼。

　　一个神圣的谎言，

　　一滩崩塌的稀泥。

　　你突然离去，

　　谁能阻止我哭泣？

　　学慈，我来了，

　　我是来悼念你，

　　我长眠不醒的兄弟。

　　你带不走许多冤屈，

　　我诉不尽许多悲戚。

　　感情本由时代起搏，

　　泪水不只属我自己。

　　你鲜血滴落的轨迹，

　　是历史留下的命题！

　　
　　二十一

　　一本旧课本的底页上，有一首诗，张炳卿认得出来，那是彭石贤的手笔：

　　昨夜狂风吹屋去，

　　今朝暴雨毁园田，

　　高高在上多为祸，

　　不会作天妄作天！

　　诗的旁边还有两个字：“骂天”。这也许就是诗的题目。
　　作者题外话：不必说题外话了

《大　河　魂》诗　摘
列车东进。

　　列车上，一架挺立不屈的背影。

　　＇幻景，沉思中＇　

　　刑车西去

　　荒漠的高原，浅沟深壑；

　　漫天的黄沙，断草秋风。

　　几个荷枪的士兵，在高墙外徘徊。

　　歌声缓慢而深沉：

　　黄河啊，黄河！

　　历史的河，历史的悲歌！

　　你九曲回弯，回弯九曲，

　　又一次经历了曲折与反复；

　　你呜咽哭泣，哭泣呜咽

　　再一次目睹了人寰的惨剧。

　　你从没有纪元的年代流来，

　　已经承载了太多的痛苦；

　　当你向着未来的世纪流去，

　　怎么还要诉说悲伤冤屈？

　　这历史的迷惘，

　　谁能说得清楚？

　　歌声中，夜色渐渐消退，东方破晓，灰暗的黄河明亮起来。

　　［幻景隐去］

　　站在车窗口的人甩了下头发，但他没有转过身来。

　　［歌声继续］

　　黄河啊，黄河！

　　民族的河，民族的坎坷。

　　你穿云破雾，破雾穿云，

　　从漫漫的黑夜流到了黎明；

　　你奔腾咆哮，咆哮奔腾，

　　从高山峡谷一路冲向海滨。

　　你与苦难的大地紧紧相依，

　　装下了无边的暴雨狂风；

　　你同两岸的人民生死与共，

　　越过了一重重艰难险境。

　　这民族的遭遇，

　　你是唯一见证！

　　歌声中，火车驶过黄河大桥。积雪消溶，残冰涌动，旭日照临江面，波光耀眼。

　　汽笛长鸣，火车奔％

《大　河　魂》诗　摘（2——18）
二

　　街道上，鞭炮喧天，人们在庆祝“四人帮”的倒台。

　　老鲍唱着上楼来。

　　抓了串螃蟹冒去壳，

　　没油没盐没得锅；

　　半瓶子冷酒难得喝——

　　（喊）我来借油借盐借炉火罗！

　　三

　　我到底见不见你？

　　如果我来见你，

　　是大门向着东边敞开，

　　还是向着西边紧闭？

　　如果见到了你，

　　你的眼睛怎么看我，

　　我的眼睛怎么看你？

　　过去的事情该如何提起？

　　且不说那情人的依恋，

　　也难提这同学的情谊！

　　怕只怕，你的心已异变；

　　怕只怕，我的心难将息！

　　我到底见不见你？

　　四

　　我如何能够见你？

　　如果我来见你，

　　叫我抬着头望天　，

　　还是低着头看地？

　　如果见到了你，

　　你用什么话来问我，

　　我用什么话来答你？

　　过去的事情哪堪回忆？

　　禁得住流淌的泪水，

　　止不住绞心的悲戚！

　　怜只怜，你的心病难医；

　　怨只怨，我的心已破碎！

　　我如何能够见你？

　　五

　　记得那是在毕业晚会上的朗诵

　　…　

　　啊，生活，我多么爱你！

　　我爱你霞光满天的早晨，

　　我爱你红装素裹的景雪，

　　我爱你百花争艳的阳春；

　　…

　　啊，生活，我多么地爱你，

　　我深深地爱着你的锦绣前程！

　　另一段朗诵是女声

　　…

　　我们的青春多么美丽，

　　我们的事业多么甜蜜，

　　未来正向着我们招手，

　　同学们，让我们引吭高歌！

　　……

　　六

　　两个红卫兵的合影——

　　那是在天安门广场上。

　　这两个红卫兵满怀激情地行进在红卫兵的队伍中。

　　我们的心啊，为什么激动？

　　因为它一片纯洁赤诚；

　　我们的热血啊，为什么奔腾？

　　因为它贯注了革命精神！

　　我们的理想是那样的崇高，

　　是理想在鼓舞我们去勇敢战斗；

　　我们的未来是那样的光明，

　　是未来在激励着我们奋不顾身！

　　啊，我们走南串北，

　　啊，我们东讨西征。

　　我们拼死战斗，敢当头阵，

　　英雄啊，红卫兵；

　　我们翻天覆地，建树功勋，

　　红卫兵啊，光荣！

　　这两个红卫兵的眼里充满了忧郁和疑虑，他们把手里的纸张字条撕成了碎片。

　　叫我们怀疑所有一切，

　　难道一切真的都有问题？

　　让我们摧毁旧的东西，

　　可是新的究竟又在哪里？

　　权力真是如此的神圣？

　　对权力可不能迷信！

　　刺刀也没有那样的威风；

　　因为刺刀没有眼睛！

　　啊，我们是胜利在手？

　　啊，我们是脑胀头晕！

　　我们拼死战斗，勇敢冲锋？

　　盲目啊，红卫兵！

　　我们翻天覆地，破旧立新？

　　红卫兵啊，可怜！

　　七

　　我们虽然从这狂热的宗教迷信中脱身出来了。却并没有找到应该走的路——

　　离开欺诈，脱身斗殴，

　　抛弃那被愚弄的烦恼；

　　不听呐喊，不听喧嚣，

　　快跳出这罪恶的圈套。

　　说是逍遥，也是逍遥。

　　身已困倦，心已疲劳。

　　且去找个避风的港口。

　　小草着绿，野花打苞。

　　我们走上条僻静小道；

　　行云留连，倒影摇摇，

　　生命的路上又有了欢笑。

　　说是胡闹，也是胡闹。

　　年华末逝，青春难老，

　　让爱情的种子长出新苗。

　　八

　　沉思的眼神，激愤的脸容。

　　田安在拉着她的小提琴。歌声：

　　啊，我弦上的歌声，

　　还有谁来聆听你的呜咽？

　　妖风扫荡，阴谋已经绑架了正义！

　　只有灼痛，只有愤激，

　　啊，我弦上的歌声，

　　还有谁来伴和你的旋律？

　　正气难张，暴力已经绞杀了真理！

　　只有冲腾，只有压抑。

　　啊，我弦上的歌声，

　　现在，谁也解不开你的积怨——

　　因为你栖息的心房，

　　已经积满了溶岩般的血液！

　　九

　　久避风寒闭小楼，

　　只恨年华共水飘；

　　慰我伴我当知我，

　　肯共天涯搏惊潮？

　　十

　　啊，忘却吧，我们的爱情，

　　像火花迸发，像电闪雷鸣，

　　像风雨交作，像云水翻腾。

　　就像大自然里的一切，

　　既然它是自然地发生，

　　就让它，自然地消逝，

　　忘却吧；

　　那些欢乐，那些激情；

　　那些梦寐，那些幻境。

　　忘却吧，这难忘的爱情；

　　既然命运的主宰不肯应允；

　　我怎么能够违拗他的使命？

　　既然我已打算许身于民族，

　　我怎能不忧虑她的前程？

　　既然我并非是一个强者，

　　又怎把弱者也带入险境？

　　忘却吧，我们这苦难的爱情！

　　也许是，我们的时代，

　　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爱情！

　　石贤伏案疾书。

　　他沉思着，遐想着，呤哦着，最后放下笔来。

　　这是一本诗集。

　　十一

　　在河湾口。一个女人坐在长堤的石挡上，手里捧着那本诗集，望着面前的一片浅滩。

　　她眼前浮现出诗作者的身影。

　　歌声：

　　啊，作别吧，我们的爱情！

　　是祸福相连，是苦乐相混，

　　是进退维谷，是欲舍难分，

　　同是万千矛盾的摄影，

　　既然是结果已经如此

　　又何苦再来诉说起因！

　　作别吧，

　　这些思绪，这些苦闷，

　　这些哀怨，这些疑问。

　　作别吧，我们这无缘的爱情！

　　既然社会的母休患病日深，

　　我怎能不去分担它的不幸？

　　既然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