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不知道在世界哪个角落寻找未来之星的门德斯丢给顾北这样一句话之后，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顾北瞪着自己的手机，她现在觉得七月入职真是太糟糕了……这个月才过了一半，到底已经发生了多少事了？话说上次餐厅的10万欧元，她还没要求提成呢……她看看扛着机器的摄影师，又看看那位年轻英俊的记者，笑眯眯地说：“桑德斯先生，请等一下，我马上让格雷斯小姐请罗纳尔多先生过来。”说着，便走开了一下。
“抱歉桑德斯先生，格雷斯小姐告诉我说，罗纳尔多先生在健身房，你可能要等一下，因为他应该还需要洗澡换衣服。”顾北回来的时候，抱歉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不用着急，顾小姐，我们可能来得太早了。”那位英俊的记者先生笑着说，“而且你可以叫我安东。”他顿了一下，“顾小姐，你是中国人吗？”
第一次被一击命中，顾北感动得快哭了，“是。你也可以叫我安，我的英文名。”
“我之前还曾经去中国的大学做过采访呢？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是体育新闻的记者。”桑德斯笑着说，“我记得那是一个中国大学和西班牙的学校的交流活动。”
顾北记得自己上大三的时候，学校的中文系也曾经有过一个类似的活动，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没什么兴趣——‘《天堂的影子》所包含的社会内涵’，这种题目看起来就不是她喜欢的，更何况她还没看过这部小说。她觉得克里斯蒂亚诺来不了那么快，就干脆接了话，避免冷场，“真巧，我们大学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活动，不过那是关于文学的。”
桑德斯却好像来了兴趣，“我报道的那次活动也是文学的。你知道中国的z大吗？他们当时交流的主题是……”
“《天堂的影子》。”顾北接口说道，“那就是我们学校……那个时候我上三年级。不过，那是中文系的项目，我不学文学，我是政治系的。”
桑德斯一愣，显然他来之前并没了解过这位新宣传助理，“那为什么做了罗纳尔多先生的宣传助理呢？”
因为我吃饱了撑的，重活一世非要不走回头路，选工作的时候选了艺人的宣传助理，误入歧途……顾北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开口的时候还是克制了自己吐槽的欲望，“我还挺喜欢这个工作的。”
所以说桑德斯年纪不大却能拿到贴身报道皇马头牌这样的工作，必然是有两下子的。他看得出顾北并不想提这件事，就善解人意地调整了一下话题，“z大很漂亮，虽然不算很大，但是秋天的时候，银杏树的叶子落了一地的样子，很美。”
“我们学校在国内也算是以地方小出名了。”顾北笑了一下，“说老实话，我念书的时候很讨厌我们学校，地理位置不好，名气也不够大，在国内可能也就排在十几二十名吧。”
桑德斯如果知道窜天猴是什么的话，可能已经在考虑给顾北买一箱了。他愣了一下，正在考虑怎么接话的时候，顾北突然笑出了声，“你呢？我听说桑德斯先生是从美国回来的？”她显然利用‘去叫格雷斯小姐’的时间，在网上做了一次简单的搜索，“纽约大学的法学院？”
“对，我父亲想让我学法律，将来回来帮他的忙，但是……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当然，我父亲看起来也不怎么喜欢我的选择。”桑德斯对此似乎并不十分在意，“不过后来我们都放弃了说服对方——各退一步。他不管我的工作了，我也不会向他求助——在我的工作范围内。这样一来，我们反而越发亲密了。”
作为知名律师的儿子，却做了一个体育记者，听起来的确不那么传统。但偏偏顾北也不是什么传统的人，“其实我很佩服你，安东。很多人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勇气，反对父母的愿望。”
比如，曾经的顾北本人。
如果不是因为上班路上发生意外重回少年，顾北自己大概就会老老实实做一辈子公务员，然后跟某个相亲对象结婚……
“一个人能活几次呢？既然永远都不能活成别人心里那个样子，那就活成自己好了。”顾北说，“我在z大的时候，我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一定是很好的老师。”桑德斯赞美了一句，“就我个人而言，我也更喜欢过得随心所欲一点。所以我才觉得法律不适合我，我不会冒犯法律，但也不想每天穿着三件套站在法庭上扣律条。”
顾北笑了笑，“我在z大的很多同学都是学法学的，你也许知道，我们学校的法学在国内算是很不错的。当时就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不也学法学。我就说，我做不了这个的，我一直觉得法律中的推演有时候就像数学一样，做错了一步，就每一步都错了，很可能连更改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喜欢冷静的东西？”桑德斯笑着问。
虽然感觉被‘判断’了，但顾北能理解记者们的职业病，“不，我喜欢刺激和不按常理出牌。”
“所以你到了罗纳尔多先生身边做事？”桑德斯似乎想要大笑，但最终还是克制了一下。
顾北一愣，随即意识到他‘黑了’克里斯蒂亚诺一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呢？你难道不是自愿来采访罗纳尔多先生的吗？”
“那看来，我们的确是一样的人。”桑德斯说，“中国有句话怎么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说着拿出了手机，“你有r或者k吗？加个好友？”
顾北摸出手机，看了看他打开的app页面上的名字，“嗯，我找到了sanders？我不太用k，这是我r的名字。”她打开自己的首页，展示给桑德斯看。
“为什么是baobao_gu？你不是叫顾北？”桑德斯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听力有点问题。
因为我的微博叫顾宝宝一点也不二……顾北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个太难解释了，所以只是说：“我在中国的同学都会叫我这个。所以就习惯了……”
并不是，她们都叫我二顾，然而你肯定理解不了这个笑点。
“你喜欢吃火锅？”桑德斯看上去很兴奋地指着顾北三天前发的一条r，并念了出来，“‘再不吃一次火锅，我就要死了’。我也爱吃火锅，我那次去z大采访的时候，在你们学校附近吃过一次火锅，太好吃了！我还在马德里找到了一家不错的火锅店呢，你什么时候休息，我可以带你去。”
顾北的兴奋很快就变成了垂头丧气，“我也不知道，但我看起来更像是不休息的那种员工。”
桑德斯想了想，就要了顾北的电话，然后当面给她拨了过去，“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要是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不是总能及时看到r的消息。”
顾北感动地点点头，也顺手拉了一下页面，“天啊，你也在等k？”
“呃，准确的说我是喜欢柯南道尔爵士的小说，虽然不知道英国人能拍成什么样，但我还是很期待。”桑德斯说，“不过老实说，我想它可能很难超越老版的《福尔摩斯探案集》。”
“老版的的确很经典，但是说真的，那个伦敦腔我一点也听不懂，只能看字幕。”
“我也是，美国人都不那么说英语的……”桑德斯的表情也激动起来，然而就在两个人距离插香拜把子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隐身已久的摄影师指了指他们身后，“呃，我们的男主来了……”
顾北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笑眯眯地站起来回头对刚洗完澡出来的克里斯蒂亚诺说：“罗纳尔多先生，你来得真快。”
然而她第二天就知道‘看不见自己二老板进来’是一种怎样严重的错误了——克里斯蒂亚诺凌晨三点的时候，突然把她叫起来，说自己要吃沙拉。
第8章
bao_gu：人生第一次进巴尔德贝拉斯训练场羡慕吗？［图］
顾北第二天借了《阿斯报》采访的光儿，以宣传助理的身份生平第一次蹭进了皇马的训练场，并迅速发了一张训练场的照片，照片里还照进了自己的剪刀手。
“告诉我，不相干人员为什么能进训练场地！”
顾北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时，果然就看见大名鼎鼎的穆里尼奥先生已经怒目圆睁地站在自己面前了。
“穆里尼奥先生，我是罗纳尔多先生的宣传助理顾北，我今天跟过来的事情，我请门德斯先生跟俱乐部做了申请。”顾北慎重地看看穆里尼奥的表情，立刻说，“但没提前向主教练先生申请并说明情况，是我的疏忽，非常抱歉。”
桑德斯看了一眼顾北，收回了为她说话的决定——也许他之前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并不准确。
然而穆里尼奥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讨好的人，“出去！”他说得简洁易懂，似乎完全不打算给自己的经纪人门德斯面子。
顾北现在特别明白为什么到2013年的时候，全世界都认准了穆里尼奥和罗纳尔多已经水火不容了……说真的，三年的时间，罗纳尔多居然忍住没掐死自己的主教练，这是被谁下了降头吗？顾北维持了自己那个带着歉意的微笑，深知自己如果就这么滚了出去，门德斯的辞退电话应该也不远了，“穆里尼奥先生，如果你认为我会影响球队的训练，那我可以保证始终和摄像师先生以及桑德斯先生站在一起，绝对不会贸然进入场地，影响训练。”
但如果你家头牌叫我，那就是你们的战争了，我概不负责。我只对我二老板负责。
或者……你有本事，你把你叫来的《阿斯报》的人也轰出去啊！顾北内心默默地叫嚣着，他们也影响训练啊！
然而就在穆里尼奥的表情有所松动的时候，克里斯蒂亚诺却从正在热身的队友之间跑了过来。
顾北一眼看见这个举动，心中顿时警钟长鸣，也不管穆里尼奥还在自己面前，立刻就如离弓之弦一样，冲到了克里斯蒂亚诺面前，用尽力气握住了他的手腕拉住了他，“罗纳尔多先生，主教练先生只是和我们说几句话，他很快就过去了。请你不要着急。”
我求你了大爷，你赶紧回去……顾北这样想着，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哀求的眼神。
她怎么知道克里斯蒂亚诺一定是来惹事的？这不是废话吗？你觉得他有可能是来平事儿的吗？他要是有这种觉悟，门德斯还用得着多出一份工资聘用顾北吗？
然而一如既往，虽然全世界都懂了顾北的用意，克里斯蒂亚诺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她是我的私人宣传助理，而且俱乐部已经同意她进来了。”——他显然认为，穆里尼奥为难顾北就是不给他面子。
如果有剪刀的话，顾北大概已经把克里斯蒂亚诺的舌头剪了……
“谁的私人助理也不行！”穆里尼奥显然认为自家头牌的言行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威信，“今天带的是私人宣传助理，明天是不是还要带厨师？”
“教练先生！”克里斯蒂亚诺也抬高了声音，“豪尔赫已经把这件事跟俱乐部说过了，俱乐部也同意了，所以，你现在是在质疑什么呢？质疑弗洛伦蒂诺先生还是豪尔赫？”
虽然克里斯蒂亚诺是用顾北基本听不懂的葡萄牙语完成的这个大长句，但是根据当事双方的表情，顾北还是做出了一个基本的判断——
距离完成‘门德斯开除顾北’的进度条，还有1％。
“主教练先生，”顾北赶紧转过身去，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请别误会。我想罗纳尔多先生是担心你对我的身份有所误会，所以才特意过来说明的——他知道我还不会说葡萄牙语呢。”顾北异常憋屈地自己给自己背了一口黑锅，然后又面向克里斯蒂亚诺抓起了另外一口，“抱歉，是我耽误了主教练的时间。这是我工作的失误，我之前应该提早向教练组做说明的。”
所以就变成了顾北才是矛盾的中心？所以就变成了克里斯蒂亚诺其实是不满意顾北的工作？
桑德斯觉得顾北留下给克里斯蒂亚诺做宣传助理，迟早，要么气死要么累死。
“你听不懂葡萄牙语？”穆里尼奥转脸瞪着顾北，“太好了，那你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吗？他刚才在质问我是不是在质疑豪尔赫和主席！”
虽然这句话说得不是很清楚，但顾北还是凭借自己的直觉感知到了前因后果。
她干笑了一声，“这真是……误会。穆里尼奥先生，实际上我觉得罗纳尔多先生的意思是……是的，其实罗纳尔多先生是担心弗洛伦蒂诺主席会有所误解……”顾北充满暗示意味地看了看《阿斯报》还在运转的摄像机。
在起步阶段就被报社拍到和自己的当家球星起冲突，当然不算是什么好主意。
穆里尼奥板着脸看了顾北一会儿，然后就走向了正在热身的运动员们，只干巴巴地抛下了一句，“其实我也缺一个宣传助理，私人的。”
合着你也知道你自己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顾北这句吐槽在当天稍晚的时候，穆里尼奥在电话里把这句话复述给门德斯的时候，被门德斯说了出来，“你终于知道你也需要一个人帮你打理新闻了？但是顾北不行，你得换一个人。”
“可是我很喜欢顾小姐。”狂人说，“她很适合我，我们完全可以合作愉快。”
“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会说西班牙语葡萄牙语……你想让他会多少语言都行的人。但是顾北太年轻了，她应付不来那么多事。”——考虑到你的事儿那么多……门德斯心中一片愁苦，“她现在跟在克里斯蒂亚诺身边，也只是替他打理一下社交账号。”
言下之意，你连怎么注册社交网站都不会，就别瞎掺合这种事了。
“不过说老实话，今天你不是第一个跟我提这种要求的人。”门德斯想了想，有点郁闷的说，“这个小女孩什么时候变成抢手货了？”
穆里尼奥心中警钟长鸣，突然感觉到自己要被人挖墙脚般的心痛，“谁？谁要跟我抢助理？”
你注意一点言辞，她还不是你助理呢……门德斯扶额，“我的一位老朋友桑德斯先生——或许你更认识他的儿子，《阿斯报》那位年轻的桑德斯先生。显然老桑德斯先生听他儿子讲了什么顾小姐的故事，他想借顾小姐帮他打理一点事情。呃，他最近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
“但你拒绝了他。”穆里尼奥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关键，“那也就是说顾小姐还是可以做我的宣传助理，只要你把她的工作岗位调换一下。”
“不，你一定误会了。我才不想拒绝我们亲爱的桑德斯先生呢。”门德斯笑着说，“是克里斯蒂亚诺拒绝了，你知道吗？克里斯蒂亚诺居然在我问他能不能借走顾小姐的时候，跟我说，当然不能。”门德斯有点心塞，“不过还好，我随后就询问了顾小姐的意思，她表示非常乐意效劳——所以我就私下把她租借给了桑德斯家族作为场外援助。”
穆里尼奥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该问你收了桑德斯家族多少钱，对吗……”
“不，我一分钱都没收。”门德斯很愉快地说，“不过让我惊讶的是，我们的顾小姐也没有提出任何金钱上的报酬要求——真是一位可爱的小姐，对吗？她显然知道，如果她打算留在马德里的话，桑德斯家族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不过门德斯也不是很确定，老桑德斯到底是把顾北当成儿子的潜在女朋友看待的，还是一个真正的工作人员看待的……
第9章
然而顾北并不知道她今天无意中严重讨好了二老板的主教练，她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忙。
‘桑德斯家族在法律界崛起的这么快，我早就知道是有问题的。’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