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拉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指，却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穆里尼奥本来怒火冲天，但看到这一幕却还是意外地冷静了下来，过了好久，才叹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卡西看着他们俩，也许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让他们都放松下来，就故意用一种轻松地口吻说：“不幸中的万幸，克里斯蒂亚诺的伤并没伤及骨头，队医也说了，好好休息几天就会好多了——克里斯蒂亚诺，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回去好好休息，千万不要着急。赛季才刚开始，我们有的是时间。”
克里斯蒂亚诺嘴唇动了动，犹豫地看看顾北，最终只是拿过顾北手上的毛巾捂着脸，并没说话。
顾北很清楚他在想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想踢比赛，他从来都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完全不能踢，他从来都是最不愿意离开赛场的那个人——你说他喜欢破纪录也好，说他不服输、不肯被击败也好，但这就是他。
“在你的脚完全没事之前，你休想上场。”半天没说话的穆里尼奥终于放了一句‘狠话’。
顾北立刻扭头给了穆里尼奥一个感激的眼神：是的！就是这样！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你知道，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克里斯蒂亚诺，所以只能牺牲你——穆里尼奥毫无障碍地读懂了这个眼神。
穆里尼奥：……我特么的到底为什么要自己往枪口上撞？
克里斯蒂亚诺把毛巾拿了下来，他没忍住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穆里尼奥。
但他并没得到这个机会。
顾北见状眼泪都掉下来了，“我知道你想上场比赛，想帮助球队，但是如果你因为一场比赛加重了伤，那不才是对皇马最大的削弱吗？而且……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他踩你的脚踝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都被他踩烂了。”
虽然这句话很可能是真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穆里尼奥和卡西还是想给顾北颁一个金球奖——演技派的那个。
“可是……”克里斯蒂亚诺看上去有点儿慌张，“不是……你别哭，我、我没说我想比赛……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他看着顾北的样子，还是败下阵来，“如果主教练先生不允许，我不会坚持要上场的……我当然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呃，我会听你们的……”
卡西毫不留情地在克里斯蒂亚诺身后给了顾北一个白眼，转头去跟拉莫斯说话了，“你今天又差点丢了一个球！你能不能有一天正常一点儿？！”
拉莫斯：我招你了？你有本事你去骂顾北啊！你又不敢……你又怕激怒小王子……
“呃，不过，顾小姐，”虽然卡西的愤怒也不是没有来由的，但拉莫斯为了自己的心脏考虑，还是假装没听见卡西的谴责，虚弱地笑着转向了顾北，“你为什么不让佩佩和法比奥接受采访？我觉得，赛场上发生这种事，队里统一声音也是件好事。”
顾北刚才还在哭，突然听见这个问题，不禁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想到拉莫斯会提出这个问题。
其实意思很明显，顾北作为门德斯的人当然要考虑门德斯的球员的利益，这个时候议论裁判很容易会被欧足联盯上甚至被处罚、禁赛，这对于球员的舆论处境和自身利益当然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顾北自然不能坐视这种事发生——本来这件事是裁判没理，但议论完之后，可能就变成球员没理了。
这个逻辑很简单，但偏偏也不好说出来，毕竟，接下来可能就会存在一个‘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别人’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只会是：你跟我又没合同联系……我干嘛管你？
卡西似乎被自己的队副的智商打败了，他站了出来替顾北解围，“塞尔吉奥……你是不是巴不得队里多几个人禁赛才好？”他‘和颜悦色’地问，“你跟我有什么仇！难道你希望看到下一场比赛无人可上，让我带球去进攻吗？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脆弱的心脏？”
拉莫斯被卡西吼得往自己的隔间里缩了缩身子，似乎想把他高大的身躯完全藏起来，“不是……我只是，只是一个疑问……”
顾北怜悯地看看拉莫斯，然后转头继续轻声跟克里斯蒂亚诺说话，“我觉得我该去问问队医你这个伤有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回去好提醒你的厨师先生。所以，你在这里乖乖的，待会要上大巴的时候如果我还没回来，你就让他们扶你出去好吗？你的脚，我猜现在还不能用力？”
分享一只乖巧点头的克里斯蒂亚诺。
顾北笑着亲了亲克里斯蒂亚诺的嘴角，捏了一下他的手，完全无视了对她这种‘爱抚’行为大翻白眼的卡西和穆里尼奥，就起身去找队医。
“顾小姐。”
顾北看队医不在更衣室里，就要出门，但就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弗洛伦蒂诺叫住了。
“主席先生？”顾北疑惑地看看弗洛伦蒂诺——主席先生叫住她大概不是为了跟她讨论今天的天气，她猜。
“顾小姐是要找队医谈谈吗？”弗洛伦蒂诺看她点头，就继续说，“请不要担心，我会让队医把克里斯蒂亚诺需要注意的事情都写下来给你。”
虽然顾北觉得弗洛伦蒂诺从来不派发免费的晚餐，但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让她道了谢。
“那么现在，顾小姐，也许我们可以去外面谈谈？”
果然，弗洛伦蒂诺这样说了。
第70章
‘顾小姐，我听说一位著名的中国女作家有过一句名言，叫做‘出名要趁早’。你年轻，正是该考虑这些的时候。’
‘顾小姐，除了你自己爱自己的心之外，再没什么东西是永远不变的了。爱自己，就该为自己抓住更多能抓住的东西，而不是试图仰仗一些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过一辈子。中国有一位古人曾经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说的很对，‘利’是少数我们能确实掌握的。’
‘年轻人有时候无法看到长远的未来，这个时候，我猜，他们会需要年长者的提醒和忠告——而我，非常愿意给你提供建议。’
直到顾北陪着一瘸一拐的克里斯蒂亚诺回到家，弗洛伦蒂诺的这几句话还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里。
“我为什么觉得你昨天晚上出去一趟之后就有点怪怪的？是我的错觉吗？”克里斯蒂亚诺若有所思地看看顾北，“说真的，队医跟你说什么了？难道他们告诉你我的脚好不了了？”
他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很好笑似的大笑起来。
顾北心情有点儿复杂地看看克里斯蒂亚诺，竟然完全没配合他的这个‘冷笑话’，“实际上跟队医先生没什么关系——是主席先生，是他跟我说了什么……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才好，我现在还没想好。”
“那你打算告诉我吗？”克里斯蒂亚诺看上去很是期盼。
顾北想了一下，摇摇头，她只是拍拍克里斯蒂亚诺的大腿，“我想，这件事必须我自己做出决定——等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的。如果我一直想不好，我也会告诉你。”
克里斯蒂亚诺撇撇嘴，但在司机把车停下来的同时最终还是认同了顾北的话，“好吧，我会等你告诉我。”
顾北笑着吻了吻他的嘴角，然后先下了车，像一个真正的骑士一样替克里斯蒂亚诺拉开了车门，扶他下车。
司机：＃我老板的女朋友要抢我工作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哦，克里斯蒂亚诺，”一直站在家门口等他们回来的多洛雷斯一看到一瘸一拐的儿子，就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一声带着些哽咽的惊呼，“天啊，我简直无法想象，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哦，别这样，妈妈。”克里斯蒂亚诺倒是比较冷静，他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拥抱了自己的母亲，“没事的，它虽然看着有些可怕，但实际上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而且，我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了，真的。只是主教练先生和队医还是希望我休息一下——你知道，他们觉得赛季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受伤就该保守一点，免得在赛季后半段造成隐患。”
克里斯蒂亚诺说得很仔细，显然，他非常了解自己的母亲，知道她到底有多担心自己，“所以，妈妈，别太担心。我一切都好。再说，还有安呢，她……”
顾北听到克里斯蒂亚诺提及自己的名字，右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甚至都听清楚克里斯蒂亚诺后来说了什么。
这是二人那什么败露以来，顾北第一次见多洛雷斯——挖了人家家的白菜，毕竟是不好意思的，何况人家家这棵白菜是真的镶金带钻。顾北看多洛雷斯似乎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儿子身上并没注意到她，一时做贼心虚，就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意图乘人不备赶紧逃跑。
然而作为一代巨星，克里斯蒂亚诺的反应力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他用余光看见顾北要逃，眼疾手快一把就把顾北揪了回来，“天啊我差点就忘了。妈妈，现在我们正式介绍一下，这是顾北，我女朋友。”
多洛雷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儿子身边还站了一个人。
和那些名模比起来，顾北算不上是一个非常光彩夺目的人，甚至她在自己穿衣服的问题上，也从来都不倾向于夺人眼球。
白围巾，灰色的及膝长外套，黑色的高跟长靴。就连她身上的配饰也只是最简单的款式——她的确不是时尚的精灵，她看上去有时候更像是一个路人，甚至是一个影子。
是的，她站在克里斯蒂亚诺身边的时候就宛如一个沉默的影子，乍一看似乎光芒黯淡，但仔细审视时又觉得意外的和谐。
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克里斯蒂亚诺虽然并没承认过，但实际上他身边每一个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和顾北在一起或者说承认在一起不过就是迟早的事——拜托，他们并不是傻子好吗？除了这种感官上的和睦之外，他们也还有切实的证据呢。
顾北就不用说了，她在罗吹届基本也算是头把交椅了。克里斯蒂亚诺呢？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小姑娘的心，但他可不是对谁都会是个小姑娘——说个形象一点儿的，你能想象克里斯蒂亚诺在弗洛伦蒂诺面前小公主吗？
“你好，安。”多洛雷斯从来都不是一个恶婆婆的形象，但克里斯蒂亚诺毕竟是她最好的小王子，她也做不到见到一个女孩就能放心地说，‘克里斯蒂亚诺有你，我就放心了。’
所以除了你好，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说辞来应对克里斯蒂亚诺所说的‘我女朋友’这两个单词。
顾北对于‘男友的妈妈’这种生物则有一种比较根深蒂固的恐惧感，因此即使看多洛雷斯态度还比较友好，也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您好，多洛雷斯女士。”
也许是对于自己女友和妈妈的第一次正式会面还算满意，克里斯蒂亚诺并没再多说什么，就声称自己要去看看儿子然后睡个好觉了。
“呃，那我就先回去了，多洛雷斯女士，这是队医给克里斯蒂亚诺写的注意事项。”顾北从包里翻出一张打印纸，交给了多洛雷斯，然后就想赶紧离开——拜托，她跟多洛雷斯女士又不熟悉，作为一个偷白菜的贼，她自问还是不要在‘白菜’不在场的时候跟白菜的主人过多交流。
“安，”多洛雷斯虽然接过了那张打印纸，但还是温和地叫住了顾北，“我们谈谈好吗？”
24小时之内，短短的24小时之内，顾北已经第二次听到‘谈谈’这个词组了——说真的，你们平时谁都想不起我来，或者想起我来就是要跟我作对，结果现在全部都看出我是个小天使了？
然而考虑到多洛雷斯也不是顾北敢于拒绝的人，所以顾北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多洛雷斯进了客厅。
“其实，我很高兴是你。”虽然想到多洛雷斯不太可能对自己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但她这一开口还是让顾北愣了一下。
顾北迟疑了一下，在不确定多洛雷斯这句话具体会指向哪个方向的时候，到底还是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谢谢您。”
“这不是客气。”多洛雷斯看上去反倒是有点紧张的那个人，“安，说老实话，我觉得豪尔赫说得很有道理，你大概是这些年来出现在他身边的，最可靠的女孩儿了。”
‘模特、追求球星光环的无知少女，和她们比起来，安简直就像是上帝派来拯救我脆弱神经的小天使。想想吧，她不但能替克里斯蒂亚诺解决问题、安抚他，还能替我所有在皇马踢球的球员解决问题——而更可贵的是，我只用给她开一份工资！’门德斯曾经在某一次拜访中，如此对多洛雷斯说，‘自从我和克里斯蒂亚诺的生命中出现了安，我们所有的坏运气都消失了。说真的，当我知道克里斯蒂亚诺确定跟安在一起的时候，我简直要跪下来亲吻圣像的脚。感谢上帝，他终于知道要找一个靠谱的女孩子了！’
多洛雷斯深以为然，她继续对顾北说：“也许你会觉得我和豪尔赫是对模特什么的存有偏见，但实际上当听说莎伊克小姐和克里斯蒂亚诺的绯闻的时候，我们的确非常担心——至少，我担心她不是一个能在克里斯蒂亚诺身边踏实下来的人。”
顾北：你俩这不就是标准的婆媳关系吗？世上所有婆婆看儿媳妇的时候都有一百种理由认为自己儿媳妇不是适合儿子的那个……虽然，‘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您也的确说对了吧……
“我看得出克里斯蒂亚诺很喜欢你，也……有些依赖你。我不确定这么说是否合适，但我觉得，你并不如他需要你一样需要他——我知道，你一直都试图保护克里斯蒂亚诺，在这件事上我非常感激你……安，克里斯蒂亚诺是孩子脾气，他……”多洛雷斯做足了铺垫之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希望你能愿意留在他身边——我不是说今天和明天，我是说长期的。”
克里斯蒂亚诺也许和一些女孩产生过某种程度上的关系，但像这样直接带到她面前说‘这是我女朋友’却几乎没有——自己儿子跟一个女孩子是认真的还是玩玩而已，多洛雷斯自问还分得清楚。
‘顾小姐，你的世界才刚刚展开它的一角，如果现在就决定自己的终点，可就太不明智了。顾小姐，你不是这种人。’顾北突然想起来，十几个小时之前，弗洛伦蒂诺曾经这样对她说。
顾北抿了一下嘴唇，轻声问道：“多洛雷斯女士，您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呢？您知道的，我爱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第71章
“我为什么觉得你不能上场但一点儿都不难过？”对阵莱万特的比赛之前，卡西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问坐在旁边格外磨磨蹭蹭、默默看着全更衣室的好戏的克里斯蒂亚诺，“这可不太像你，你以前哪怕是在比赛进行到80分钟的时候被换下来，都会撅着嘴发半天脾气的。”
“我也是这样记得的。”拉莫斯看今天似乎并没有‘队长骂队副’的情节设置，就赶紧凑了过来，“克里斯蒂亚诺，说真的我觉得你最近一直都不太正常——自从受伤之后，我以为你会闷闷不乐好久，但实际上你却只花了半天时间就自我治愈了？这可不太像你。”
克里斯蒂亚诺摸摸鼻子，硬着头皮顶嘴，“为什么这么说？我是哪种小孩子脾气吗？说真的，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这次就连一开始只是默默听着的本场首发卡卡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引得克里斯蒂亚诺十分不满意地看看他，大声质问道：“里奇，你居然也嘲笑我！我哪里说错了吗？”
卡卡忍着笑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