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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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华年-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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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雪也不答话,只是笑得越发柔美,柔媚,看得涵凝一阵心惊肉跳。
  因为笑中有怒,大怒。
  走到荷花池畔,苍雪手腕翻转,掌中运力,一掌拍出,激起阵阵水花。岸上有几尾鱼在垂死挣扎,池中荷花也有部分零落成泥,总之是好好的景色被苍雪毁了个七七八八。
  “真是个好母亲啊!”
  涵凝突然觉得应该庆幸一下自家主子功力没有完全恢复,不然可不是毁了几株花死了几条鱼那么简单,周围的花花草草都不能幸免于难,甚至连宫殿……涵凝缩了缩脖子,考虑起皇宫重建的可能性。
  曲终人散都已如此,想必魔渡众生应是更恐怖的存在吧。
  如果当初,没有云姬子的背叛,如果当初,苍云没有武功尽失,那现在的他,将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只怕是天下无敌了吧。
  不——
  还有一人,还有一人可以与当时的苍云匹敌!
  柳扶风!
  “不吟”柳扶风。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武功只怕已臻至化境。
  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比,除了当年逝去的苍云。
  涵凝忽然很庆幸,庆幸他不是傲绝宫的敌人。
  这种人,如果是敌人的话,是一种会让人生不如死的存在;如果是朋友,则会让人安心。
  涵凝突然明白苍雪在武功没有完全恢复情况下和贺兰太后撕破脸皮的原因了。
  即使是苍雪亲手杀死了苍云,即使苍雪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对立面,即使苍雪曾经想算计柳扶风,只要她是苍雪,是苍云的女儿,是那个一袭红衣艳京华的人所牵挂的,柳扶风就会毫不犹豫的帮她。
  哪怕是错的。
  这样的两个人,这样深刻的情感,或许,江湖传闻并不可信。
  明明是敌人,到最后一方却为了另一方付出了这样多,总觉得这惺惺相惜之情中掺杂了些旁的什么。
  真的仅仅是友情么?
  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不是没有,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插朋友两刀。
  江湖上讲的就是道义,可道义这种东西太虚,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舍弃到了手边的肥肉。
  莫非……
  涵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紧接着又释然了。
  苍雪和狐凌本就是不容于世俗的一对,离澈的心思她也是知道的,已经见怪不怪了。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涵凝走神的时间不短,苍雪却也是刚刚平复了愤怒的心情。看着狼藉一片,苍雪定了定心神,决定要尽快恢复功力。
  现在的她根本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喜怒皆形于色,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楚国几天按兵不动,这同样也不是个好征兆。
  狐凌每天都派兵前去邺城城门处叫嚣,什么难听的都说了,有些话连狐凌都有了捂耳朵的欲望,更不要说那些有着一股子文人傲气的楚人了。
  可人家偏偏就紧闭大门压根就不鸟你,气的狐凌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终于在狐凌耐心值要爆表的时候,邺城城门开了。
  领兵的正是楚国主将何烛城。
  狐凌一人策马向前,竟孤身涉险,一人跑去了敌人的地盘。
  这下可把庞中他们给吓坏了,纷纷挥鞭要追上去,倍夏侯威一句话拦了下来。
  “将军不用着急,公主此去,定是心里有了计较,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何必惹得上面人不快?”
  庞中想了想,觉得夏侯威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动作,只是让人盯紧了,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公主好大的胆量,不怕死在这儿么?”
  狐凌一听这话就乐了,笑得十分灿烂:“那将军负责棺材钱么?”
  “公主似乎还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些什么,末将不介意为公主解释一下。”
  “别!”狐凌赶紧喊停,余光瞥见山坡上炽寒鞭发出的银色光芒,以及些微寒意,心里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底气十足。
  “怎么?”
  “我如果没理解错的话,你我现在应该是在战场上,而不是学堂。”
  “不错。”
  “那我听你在这儿唧唧歪歪的说这些干什么!”狐凌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躲过何烛城刺过来的一剑。凌空而立,挥剑指天。
  “杀!”
  话音方落,霎时狂风大作。一时间,飞沙走石,眼前一片昏黄,什么都看不清了。
  夏侯威突然不知该做何表情。
  狐凌心中警铃大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一个砍一个,鲜血溅了满身满脸也顾不得了,只知道不停的杀,不停的挥舞手中的剑,砍下一个又一个头颅。
  因为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突然一抹寒光刺痛了狐凌的双眼,透过那丝光亮,狐凌看见了一个熟人。
  静元师太!
  狐凌突然明白何烛城最开始那句话的含义,也明白他为什么直到今时今日才开了城门。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在等老天爷帮他们,帮他们南楚!
  该死!
  自己竟然忘了,竟然忘了邺城这见鬼的天气!
  两军交战,由于天气的原因,都是手忙脚乱的,而远处的离澈更是不带一丝犹豫,立刻带上所有人马冲进了战场。
  可是那又如何,他们已失了先机。
  待烟消云散,鸣金收兵之时,战场上断臂残骸,还有离澈最为熟悉的苍凌剑,以及那个鲜血覆面的人,和她身上代表着权利和地位的血玉睚眦。
  指甲扎入血肉,滴滴鲜红。离澈浑身颤抖,半天只说出了一个字。
  “走!”
  她必须要走,在北辽的人发现她们之前离开这个地方。
  不能带走狐凌的尸体,不能让人知道他们曾经来过。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残忍?
  有的。
  苍雪扶着床边,呕出一口鲜血,双脚几乎站不起来,踉踉跄跄的下了床。
  第几次了,这是第几次了!
  自从功力被废后,原以为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却不想阻力重重。就算千年寒玉床助了她如何,让她从此再受不得一丝寒凉,体质再不能恢复如前。
  更何况她这几番呕血,越来越频繁,一次又一次,快要把她掏空了。
  她已经要熬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死!
  死在自己手里!
  这让她如何能忍!
  她的仇还没报,她的天下还没有得到,她所追求的一切的一切还没有个结果,她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眼睛瞟到桌上的信,字迹熟悉,让她的心难得的有了几分暖意。
  刚刚送来的信,她还没有拆开。
  是狐凌的。
  “妖雪啊,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江南玩吧,那里的鸢尾还开着呢~~”只口不提战场之事,在信的末尾处还画了只狐狸,贱贱地笑着。
  苍雪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好啊。”
  争来争去,天下虽大,死后不过是方寸之地,那我争的,还有什么意义?
  与勾心斗角,夜不安枕,何不如放下这一切,和狐凌一起,游遍千山万水,百里河山。
  我杀的人,够多了。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我还在执念什么?
  夜飞燕,薛胜,南宫冽,雷日的女儿。
  就当我做了善事,放他们一马。
  父亲早就让我放手了,不是么?他胸口的那一刀,说到底,还是我下的手,要怨,我自己也跑不脱。这种腥风血雨,满手血腥的日子,我早就过腻了。
  涵凝从外面回来,看见地上的鲜血,就知道出了什么事,看见一旁站着神游天外的苍雪,不知该说些什么。
  宫主到底怎么了?
  药没有问题,人是自己亲自动的手,血也是自己亲手取的,哪一个环节都没有问题,可最后却偏偏出了问题。
  还是个致命的问题。
  涵凝苦苦思索不得结果,还是苍雪的一句话把她拉了回来。
  “我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你们所有人应该都知道狐凌没有挂= =我那篇该死的楔子= =
  ☆、坠湖
  原本阴霾的天气今日竟莫名的好了起来。
  苍雪站在院中,用手挡住直直照射过来的阳光。暖暖的感觉自指间蔓延,连着心也暖了起来。鲜红的发丝映着明亮的光,淡淡的金色笼罩着苍雪,仿若神祗。
  涵凝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宫主?”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果然见那人眉眼含笑,放下手腕向自己走来。
  “涵凝,如此美景若无人欣赏岂不可惜?夏日微炎,去湖上泛舟可好?”
  “泛舟?!”涵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苍雪素来不喜欢将时间花费到这种事情上,今日是怎么了?难道那句累了,是真的?
  涵凝低头看了一眼碗中的液体,血腥气味虽然不浓,却仍是让自己皱了皱眉。
  “宫主,今日不练功么?”
  苍雪接过青玉白瓷碗,倒掉。
  “你不是不知道这几日的情形,若照这样下去,势必损伤经脉。轻者武功全废,重者怕是连命都要交代出去了,而且——”苍雪抬起头,仰望这苍穹广阔,语气沾了些微傲气,“即使武功全无,本宫也依然可以笑傲这天下。”
  更何况,我已没有这等野心。乱世出枭雄,既然已有人欲称霸乱世,便任他称霸,他不来找我,我便不争不抢做我的瑶台醉神仙,岂不更妙?
  上船,竹蒿轻点,离岸。
  苍雪一身红衣立于船头,若不是那飞扬的颜色实在惹眼,涵凝几乎以为眼前的人早已脱离这纷扰红尘,去做那一世清梦。
  可惜,不是。
  思及此,涵凝轻轻一叹,将刚沏好的茶水放于小几上:“宫主。”
  仿佛真的是入了梦,苍雪甫一开口便带上了深深的倦:“莫唤我宫主了,涵凝,哪怕只有一刻,让我忘了这傲绝宫主的身份也好。”语尽末处,竟是从未有过的苍凉。
  张了张口,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好。”
  她也就只能贪这半晌的清闲了。
  “你刚才喊我,有事?”
  “茶好了,回来喝么?”
  摇了摇头,苍雪又转过了身:“放到七分热的时候再喝吧,那时云雾茶的香味才真正出来。喝茶,自然要讲究些。”
  许久,两人都未发一语。
  涵凝也不撑蒿了,就这么让一叶扁舟在湖面上飘来飘去,偶尔近了岸,便懒懒的撑一蒿,离了那柳下的阴凉。
  “十里荷花,柳下行舟,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张开双臂,苍雪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当真是把这几日的困乏都赶走了,全身都松范了些。
  若真能一直这么下去,等到狐凌凯旋而归,在这深宫中住下又有何妨?
  实在是不愿辜负了这湖、这风、这景。
  不过,十里荷花和满谷的鸢尾,倒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待狐凌回来,问问她。
  只怕她更想让自己陪她飞檐走壁,干些溜门撬锁的行当。
  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忝居高位多年,背负了太多,也该由着自己任性一回。就像爹爹当年那样,为了娘亲,袖手天下又何妨。
  只是现在的自己,不会踏上父亲的老路。
  想到最后,竟是笑了。
  即使闭着双眼,即使那人背对着自己,涵凝也能感觉的到,那双微微上挑,惊艳到极致的丹凤红眸中,是真的有笑意。
  不是那种坐看风云翻覆,众生癫狂的轻笑,而是真真正正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纯净的笑。
  宫主是真的放下了吧。
  可事已至此,早就不是你想停手就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无论是傲绝宫还是苍雪,都要沿着那条路,走下去。
  但若是宫主心结已解,那条路,也好走的多。
  茶已放至七分热,涵凝正打算把那个站着吹了许多的风的人叫进船舱,却听见突兀的一声鹰啸。
  在这大内皇宫之中,怎会有鹰?!
  涵凝慌忙起身,但是紧接着的三声鹰啸让她差点一个不稳栽倒在地。抬头,看到红色身影依旧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宽大的衣服却掩不住丝微的颤抖。涵凝一个呼哨,那鹰直直冲了下来,落在她肩上。
  正是诺儿。
  江湖上多少人想劫得傲绝宫的密信,却通通无功而返。不是他们无能,而是傲绝宫另辟蹊径,剑走偏锋。别的江湖门派乃至庙堂之上,传递消息皆是信鸽带信,傲绝宫偏偏选择了一只苍鹰。这还不算,因为这鹰的脚上,根本就没有信环。傲绝宫诸人,均是用鹰啸来传递情报,不仅迅速,而且极为保险。
  正因如此,可信度也大大增加。
  这回诺儿带回来的消息不算好,甚至很糟糕。
  简直糟到了极点!
  哪怕南宫冽也会这么认为。
  三声鹰啸,三个字。
  字不多,却足以让人如置冰窖,彻骨生寒。
  诺儿带回来的消息,是——
  狐凌,亡。
  天地似乎都为之一静。
  涵凝手心黏腻,却不敢动,生怕惊扰了那个已宛若雕塑的人。
  很久了吧,涵凝这样想着。
  乌云蔽日,顷刻间狂风大作。衣裾翻飞,血红的袖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及膝长发也在空中乱了章法。
  苍雪缓缓转身,看向涵凝的眸子竟连一丝波纹也无。
  “涵凝,诺儿说的是什么?”
  一瞬间汹涌而出的咸涩液体让涵凝模糊了视线,也哽咽了声音。
  “狐凌,亡。”
  “狐凌,亡?”苍雪笑着,问涵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狐凌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可这句话,梗在喉中,涵凝几次想要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一出口就是泣音。
  苍雪笑中含泪。
  血泪。
  “我知道了。”
  只这四个字,涵凝泣不成声。
  苍雪用手指挑了一下眼尾,发现上面有一滴泪珠,在手上迅速风干,留下一个红色的印记。
  就像有一只手抓住了正在跳动的心脏,苍雪瞬间窒息,眼前发黑,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突然眼睛一闭,侧身往旁边倒去。
  哗啦!
  涵凝一惊,擦干眼泪抬头一看,船上早就没了苍雪的影子。
  只留下一圈圈漾开的波纹,传到最远,归于平静。
  什么都没留下。
  皇宫禁苑,涵凝的声音撕心裂肺。
  “不!!!”
  身子渐沉,湖水不断地涌进肺部,在被人捞起的那一瞬间,苍雪甚至看到了苍云向自己伸出了手,嘴里喊着:“小雪儿,来。”
  所幸她只是失足落水,并不是有意轻生,不然,就是水性再好的人,也救不回来苍雪的这条命。
  不过,殉情这种事情,也不是苍雪能做得出来的。
  因为受凉高烧而陷入昏迷的人躺在床上异常的乖顺,眉头深锁,嘴唇也是紧紧的抿着。
  宫主啊……
  涵凝叹了口气。
  明明离幸福那么近了,明明抛下所有的执念,明明要离开了,却偏偏要把人留住。
  何其残忍。
  江湖,世间,对苍雪,对她们,何其残忍。
  涵凝清楚的记得,苍雪对她说她累了的时候,脸上不仅仅是疲惫,还有解脱。
  可是,现在呢?!
  为什么,连老天也不愿意给她这样一个机会,让她不再受制于过去,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继续沿着仇恨这条不归路走下去,一定要让她死呢!
  造化弄人啊。
  苍雪躺在床上,呼吸渐沉。
  御医迟迟不来,涵凝托人去问,却得到了一个太医都去太后宫中侍疾的答案。
  荒唐!
  涵凝端着药,快步走向苍凌阁,凝眸浅笑:若是这样便可制住傲绝宫,岂不是丢了这天下第一宫的脸?!
  淡淡的甘草香盈满了整个屋子,涵凝看着床边把脉,眉头紧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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