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院子边据说有口井,是为黄泉井,那水是从黄泉里冒出来的,到了晚上千万不要在井边去照,听说照出来的是两个人影子,就说明被鬼附身。盯着那东西看久了,就会拉你如黄泉,此生休矣。
秋小风放下书信,这两个人着实奇怪,若真有鬼怪一事,那又为什么迷晕越瓷。越瓷也算是个武功高手,怎么全无防备被那女人撒药。
秋小风百思不得其解,在屋子里踱步转来转去,还是先等到手下的消息再做行动也不迟。过了四天,便查到当年金缕衣阁的消息了。
金缕衣阁虽然不是江湖门派,但胜似江湖门派。江湖上的人哪一个也不敢惹金缕衣阁。金缕衣阁有的是钱,花钱买凶也是手到擒来。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有人就是这么不给面子。当年金缕衣阁阁主白笑正值青春年华,年轻有为。长得帅又有钱,还出了名的温柔。而且他的身子骨那时候也没这么差,虽然不习武,但是也算是康健。
嫁给他,那就是名正言顺的金缕衣阁阁主夫人。可是那个女人竟然逃亲了。那个女人名字叫杜若,是个小商户的千金,这位千金小姐从小就不喜欢看账本,反而喜欢舞刀弄枪,还背着他爹拜了师父,认了师兄。
听周围的人说着事情闹得很大,杜若逃婚之后,杜家又亲自将人逮住,要送回金缕衣阁去。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姑娘不满意又要逃,和她的师兄一起殉情,他爹差点把她给逼死。
又听小道消息说,他爹的生意不景气,想要靠上金缕衣阁这棵大树。原本白笑是不同意成亲的,但是后来看到那女子的画像之后,莫名其妙就同意了。
若说美人,秋小风不相信白笑没看见过,也不至于见色眼开。必定是藏着什么隐情。
后来还是白笑亲自去将人拉住,才不至于这杜若跳崖身亡。只是她那师兄是救不回来了,她的娘家也回不去,因而只能住在金缕衣阁。
但是金缕衣阁的下人都说,这个女人住了两天就消失无踪,全府上上下下都不知所踪。白笑也没有派人追踪,就这么过去了,一晃就是四年。
这四年,金缕衣阁一点动静儿也没有,没谈过再娶,只在生意上风头太盛,势不可挡。
得知这两个消息,秋小风理了理来龙去脉,觉得可以利用。秋小风拿着剑就打算出门,再去试一试那个奈何桥的花神,看看到底是谁。
秋小风带着人出门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山野上趴着个人,那人背着草药篓子,才从山上回来,扒在哪里一动不动。秋小风便派人上前去查看。
一查看,这个人被摔断了腿,躺在地上动躺不得。
秋小风心说,一把年纪了,为何还如此不小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啊。
秋小风随便叫人给包扎一下,又涂了点药膏在他腿上,用树枝稍微固定了一下。那大叔不停的说着谢谢,秋小风也也得搭理他两句,于是开问。
“您上山采药干什么啊?”是卖还是治病啊?要是治病的话,我还有些闲钱,你凑合着去医馆里瞧瞧,别上山这么危险了。
秋小风随便一问,却听到这大叔说出了个出人意料的回答。
大叔收拾着草药,神色落寞,“是为了赎罪啊。”
“赎罪?”这话倒是稀奇。
大叔又说,“人造了孽,自己不赎罪,就只能别人帮着赎了。”他说完就拖着伤腿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树缓慢吃力的走着。
有猫腻。
秋小风连忙叫人去扶住他,一步一步往家里扶。
出了岔子,秋小风便不去找那个奈何桥的麻烦了,索性又会客栈睡了一天。至于越瓷,幸而没人趁他昏迷把他拉去卖了,如今也算是逃出生天。秋小风便让他稍微修养两天在行动。
如今这逢年过节的,买孟婆汤的人越来越多。
大概是红包压岁钱份子钱的发不够,只能凑合着找故去的人聊聊天。
说起来,他哥怎么没给他发压岁钱呢。
秋小风在屋子里窝了几天,就听见下属回报,说,那奈何桥出大事儿了,有人砸场子。
秋小风抄着刀就下了楼,跟着就往奈何桥跑。
这人围了一圈又一圈,秋小风飞到了树上才看清楚这个人就是那个腿伤没几天的大叔。秋小风立即跳入了人群之中,要制止。秋小风扶住那个大叔,又听见那个冷如意冷嘲热讽。
“这位少侠,原来你也是来砸场子的?你和这老头子串通一气,惹怒了我们是没什么要紧,要是惹怒了地下的亡魂,谁担待得起!”
冷如意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如今发起火来,那是多尖酸刻薄的话也能说得出口。
“地下的人说,要降罪呢,只是这位少侠命硬克不了,只得加注在你今后的夫人身上了!”
这话太恶毒,咒人不咒死的。
秋小风哪里会有夫人,唯一拜过堂的就只有那个魔头。
可是这魔头连鬼都怕他,咒不死的。
那大叔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怒喝,“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你才安心!给人吃着有毒的水,是何居心!”
周围的人一听说有毒,非但不制止,反而齐齐向那个大叔问候。
“老爷子,你说你隔三差五的来,有什么意思?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我都吃了好几天了,怎么没把我毒死?”
“我来见我们家翠花,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几人三言两语,看来规劝是行不通了。其实秋小风也觉得这水有问题,因而便把这大叔给扶走。
几个人到了客栈里,那大叔只得唉声叹气,说人心不古、世态炎凉。秋小风便问他,试探说,“那水没有毒啊,我也吃了,不也没事儿嘛。”
大爷又看了秋小风一眼,说还刚以为是个明白人,怎么就这么不开窍。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包药给秋小风,又说,“你既然吃了那水,就还是先吃药吧。”
“那水里到底被下了什么?”
秋小风再三追问,那大爷支支吾吾的倒是不肯说了。
问了半天,他才说,“那水里加了寒食散,吃了会出现幻觉,还会上瘾,若是中毒久了便不能拔除,一日不吃就痛苦万分。我看那些人,恐怕是上瘾了。”
原来如此,秋小风看向越瓷,难不成鬼宗要你给我吃的也是这东西吧?
好在他和鬼宗已经谈妥。鬼宗放弃了从秋小风嘴里套出秘密的打算,因而选择直接借着秋小风的手做事,大家互惠互利,谁也不欺负谁。
“寒食散?”
“医圣说过,此乃虎毒之药,见这方子就要立即焚烧。”
“医圣是谁?”
“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
“可那些人不都活得好好的吗?那甘蔗汁其实味道还不错,人有的时候就得活在梦中,人间疾苦啊。”秋小风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套他的话,就等着这人跟着答出来。
“胡说,幻境再美终是梦,是梦就有醒的时候,你醒了怎么办?又去躺下做梦?还不如珍惜眼前。”这大叔急了,一副要教训你的样子。
“大叔是没有遇见难以承受之事罢了。”秋小风乱七八糟的说着,继续套话。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大叔接下来就开始讲他的难以承受之事了。
“你还年轻,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当年我同我夫人学成医术,便决定悬壶济世,帮人解除伤痛。虽然穷苦了点,但还算和和美美。后来我们去了一个村子,那个村子里的人从来也不耕作,尸体也不掩埋,一个个都骨瘦如柴,倒在房前屋后到处都是,还能动的就不停吸食一种粉末。我当时检查出这是寒食散,这样下去可不行,便只能尽快医治。
“可是治好了他们的人,他们还要去吃寒食散。说是我们搅扰了他的美梦。我夫人着急上火便找了个地方,把那些寒食散都烧毁了,没想到第二天,这些人恩将仇报,把我们痛打一回。当日我夫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倒在地上,血流不止,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那村人还不罢休,把我们绑在柱子上,说要烧死泄愤。我当时心中万念俱灰,没想到好意救人,竟然得到这样的下场。
“老天开眼,下了一场大雨,我们才得以逃脱。只是后来,我夫人的心就变了,她说,‘治病救人,竟遭此厄运,既然这些人喜欢活在梦中,我就让他们永远活在梦中吧。在梦中生,在梦中死。’,她说完便独自离开,没留下一点消息,我找了她许久都没有找到她,直到最近才有消息。”
他说着,眼中泛起了泪光。
他用粗糙的手指抹了几下眼泪,嘴唇微微颤抖着。
“那冷如意,就是尊夫人?”
“正是。”
原来这位大娘是为了杀人泄愤,以祭她死去的孩儿。
“我不能阻拦她,只能做些药,让她少铸成一些过错罢了。”
竟然是这么回事。
要是拆穿了那大娘的谎话,定然似的那位花神也跟着走投无路,只能乖乖去找金缕衣阁这靠山。
秋小风内心思考着阴谋诡计,便怂恿道,“用寒食散害无辜的人,果真是丧尽天良!您为何不揭发她?您要是说清楚这寒食散的效用,想必还是有人会听的!”
“我若是说出来,不是把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难道您就愿意把那些无辜的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大夫不说话了,静静的木在哪里。
秋小风看了他半响,觉得不推波助澜一把,恐怕不能成事。人不能逼急,但不逼就不能出窍。
秋小风便说,“您现在客栈里住下,你的腿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就安心休息吧。”
第107章 爱恨
秋小风招来越瓷,小声道,“你晚上潜入奈何桥,把寒食散多加点在甘蔗汁里。”
“他们不是现磨的甘蔗汁?”
“谁天天磨?这么多人她们怎么能来得及,定然是提前磨好了摆在那里。你就只管偷了寒食散多洒一些进去。”
“这不是在害人吗?”
“你是愿意回鬼宗去?”
越瓷当然不肯,于是便乖乖行动。到了晚上,越瓷加好了药就回来,秋小风问他遇见什么人没有,越瓷说他连皇宫都去过几趟,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但是介于越瓷曾经被迷晕过秋小风只能勉强相信他的话。第二日天蒙蒙亮,秋小风就去了奈何桥,这里刚刚才开张,还没有多少人来。秋小风见到那女人穿着红衣正在帮衬着大娘掺水,热气腾腾的水雾泛起,道不出人情冷暖。
秋小风慢慢走了过去,在店前看了一会儿,那冷如意冷大娘觉得他碍事,就问,“少侠又来做什么?”
秋小风就把扳指丢在桌子上,说,“您以前的那个厨娘,叫陶佑椿吧。”
冷如意看着那个扳指,身形一顿,又道,“我不认识什么陶佑椿。”
这扳指是从那个尸体上扒出来的,后来秋小风觉得不对劲儿,又派人去把那枚扳指取了出来,秋小风后来一直派人找那尸体的来历,哪知道这尸体原来是在这里出了名的,就是那个卖追魂汤回了地底下的那个。
“不认识?那你是要见见尸体?”
那尸体已经下土四年了,想来也看不出什么人样。那大娘只是自己挽袖子,说,“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去看个不相干的尸体。”
“不相干?那可是你害死的。”秋小风压低声音说,“你埋的那个坟不好,尸体可是栩栩如生,不难辨认得出。”
这个保存完好的原因实在是因为鬼宗干的,想拿这死尸来做挡箭牌,因而洒了点粉末在尸身上。
这陶佑椿的死和冷如意必然有联系。就算不是冷如意杀的,她也应当知道事情的原委。秋小风只是在试她的底细,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只是这位真是油盐不进,处之泰然,无论秋小风怎么问,冷如意都不作回答。
“这个扳指是你送给她的,说你们亲如姐妹,以后定要相依为命。所以陶佑椿便在你的扳指上刻了一个陶字。按照陶佑椿的手指宽度,她是带不进去这么窄的扳指的,倒是和你的手指很相配。”
“紧紧是扳指相配,你就要怀疑我?”
“还有一个人在四年轻吃了你的追魂汤,没有昏迷过去,听到了你和陶佑椿的争吵。陶佑椿说你在碗里下毒草菅人命,她要的是赚银子才帮你骗人,却不想害人的命。”
“你不想事情败露,因而杀人灭口,我说得可对。”
秋小风得知那个女人是卖追魂汤的,心知在鬼城的人肯定都听说过这个人。秋小风到处询问,终于追到一个,莫约是陶佑椿心软,得知那寒食散会使人毙命之后,那一回就没有放多少。有些人晕了,有些人还清醒着,就听见了谈话。秋小风派人把这个人抓出来,也是为了逼这个冷如意现出原形。
“你是捕头?”
“不是。”
冷如意冷笑起来,又无所顾忌的挽起了袖子,打算掺一桶水在锅里,“既然不是捕头,那就少管闲事。”
“我们江湖人,杀人不眨眼。”
他正说到杀字,忽然那红衣女人冲过来就是一剑,秋小风被她的剑架在脖子上却一点也不惊慌,反而说,“杜姑娘,你可不要助纣为虐。”
“你是谁?”
“白首门门主梁怑眠。”
最近这消息也传到了鬼宗里来,这个白首门忽然从江湖上崛起,惹得众人也是惴惴不安。但百姓还是喜欢的,毕竟这门派惩恶扬善,到处分发银子,众人对此感激涕零,恨不得他们在多干几票。
“你为何跟我等过不去!”
“我白首门替天行道,有何不可,你们在碗里加寒食散,草菅人命,难道不该罚?”
“这些人都该死!”冷如意恶狠狠的道,她的眼中闪烁着的恨意如烧烫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秋小风把脖子上的剑用手指推开,道,“你们还是早日收手为好,不然,可就是要遭报应的。”
秋小风转身就走,心说重头戏还在后头。如今确定了一些事,办起来就容易多了。秋小风回到了客栈,心说那位也该到了。
走在半路上,秋小风忽然脑子里一晕,看见手上沾染的白色粉末,秋小风又联想到周围栽种着的香樟木。秋小风又纵起轻功摘了几片树叶子,回到了客栈。
回到客栈,看见越瓷还在睡觉,便把他喊醒。
越瓷醒了过来,秋小风把那个寒食散拿到他鼻子边一闻,越瓷惊奇,看着那白色粉末,问,“干嘛?”
秋小风又拿出树叶子在他鼻子边一熏,越瓷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原来不是中了迷魂香。是你蹲的树不对。”
你就不该蹲在香樟上。
秋小风等了半天,还以为越瓷失手了,却听到有下手来报,说那甘蔗汁吃死了人。
秋小风提着越瓷就把他往奈何桥拉,越瓷觉得自己的老眼昏花,从来就没有这么奔波过,顿时心中有些烦闷。
如今吃死了人,我叫你继续装。
秋小风拉着越瓷躲在树后,只是暗暗偷窥着那前面的景色,越瓷觉得这树后偷窥的场景似曾相识,不由得又不看了这位梁门主一眼。
他俩都不是什么正气凛然的人,越瓷手底下的人命也不少,因而也没觉得太内疚。
如今出了人命,那些人总算是幡然醒悟过来,看着喝过汤的人都躺下,呼吸全无,醉生梦死的呓语着,想着自己险些就会被要了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是什么汤药!吃死人了!”
“你们卖给我们吃的是什么!”
“睡着的人能这样?”
众人喧闹起来,连花神降世也不能撑住场面,秋小风又对着越瓷说,“你去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