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耳 边会不时传来野山羊的嚎哭声和厮打声，有时，在微光中 还会瞥见受惊的野山羊正四处蹦窜。……到处都有，随时 都可以看到
克里米亚的壮观景色：峡谷、悬崖、礁石、
山间小溪、钟乳石洞穴。景色由近往远延伸着：山顶下是 辛菲罗波尔，再过去就是亚速海，过了亚速海有一片开阔 地，半嵌的巨石把它分割成一块块山间牧场。 本日记同藏在其中 本的总 的幸福二起成为过去吧，它所包含的幸福比其他
又一本日记本快用完了。让这第 和还要多；让这第
本日记同我孩提和青年时代的梦想一
同逝去了吧。是的，这段时期的生活确实给了我无限的幸 福和巨大的成功！总之，我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成功了。 我的希望，我在那些漫长而寂寞的日子里曾希冀过的一切， 几乎都已成了现实。“数度美梦已逝，／我对我的命运无所 抱怨……， ，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因为有了伊达我才有这些幸福 和成功。自从那年我在一种疯狂的、极度的抑郁感驱使下 宣布暂退文坛，迄今已近两年了。那段日子我根本没有在 日记上记过一个字，而现在的我又变得乐观、自信，满怀
第 １１０ 页
希望了。从这本日记的第一页开始，或更早一点，从我和 伊达的结婚日开始，那些令人难忘的日子，一下子都来到 了我眼前。我和伊达在彼得堡度过的那蜜月中的 令人陶醉。…… 还有，住在土伦公寓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些诗，还有 那次我病了，而妈妈却不在身边照料我，这在我还是第一 次。〔……〕去克里米亚的旅行，那是我第一次与自然亲 近，也是第一次懂得为什么要爱她，崇拜她，在她的怀抱 里呼吸〔……〕《论艺术》是在奥斯坦基诺完稿的，几次 与杜勃罗留波夫相会也是在那里。我会永远记得那些充满 憧憬和自信的日子。去年秋天，我那篇丘特切夫的论文发 表后的成功是我未曾预想到的，这是我在正式文学期刊上 发表的第一篇文学论文，与这篇文章比起来，以前那些小 文实在算不得什么了。几次去彼得堡，得以结识了几位久 仰的文坛名流。还有件事也应提一笔，布宁刊用了我的诗， 不管怎样，那些诗是第一次没有让我自己破费就得以付印 的。 顺利通过考试。玩这出把戏时我可是孤注一掷的。开 始，我根本没有为考试做任何准备，这样铤而走险是很可 能败下阵来的，而对我来说，不及格意味着大丢面子。每 一个人，每一个认识我的、知情的或不知情的人都会把这 “不及格”视为我的一大败绩。如果我真的“不及格”，那 我真不知该怎样去面对我的那些朋友们，无论是亲朋好友 还是一般的朋友。然而，我竟然通过了考试。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在克里米亚山中的徒步旅行。像 波利克拉茨一样，我因为太幸福了却倒为幸福而担忧了。
天，虽
已成了遥远的过去，但现在想来，那些时光仍然熠熠生光，
第 １１１ 页
我祈祷，让这幸福延续下去，再延续下去吧。……我所担 忧的当然是今后的日子，对于现在的幸福，我要说：我感 谢你。 〔转新的日记本〕 月至
月
秋天到了。这是我的黄金季节。我们回到了莫斯科。 我整天埋头读书，只偶尔在记忆里才会不期而遇那闪光的 峡谷，咆哮的海浪和野山羊。〔……〕但我的作息常规被巴 尔蒙特的到来轻而易举地打乱了。与他同来的还有波利亚 科夫和立陶宛诗人尤尔吉斯 文的确太美了。 〔……〕 月至 月 时光在平静的日子里缓缓逝去：学微分，画曲线图。 为撰写论巴拉丁斯基的文章去历史博物馆查阅旧杂志和文
学论集 。有一天，我回到家时，巴尔蒙特和谢尔盖 波 人一
巴尔特鲁谢蒂斯。巴彻曼也
来了。巴尔蒙特朗诵的散文感染了在座的每一位，那些散
利亚科夫已经在家里等着我了。“快把你的燕尾服穿上，我 们一起去 去 看一位 新郎官。换好衣服后， ” 我们 奥萝弗娅 起去车站。巴尔特鲁谢蒂斯和米勒 娃结婚了。 ……〔……〕 为服兵役的事去了市政厅 。近来，我已习惯于常常
期。这是勃留索夫为他所钟爱 年第 这篇文章刊 （俄国档案》 英译者 的诗人所撰写的系列文章中的一篇。 俄国 年兵役法规定，每一个年满 岁的身体合格的男性公民都 得服兵役。然而，其附加条款则规定，凡持有高等教育文凭的人都
可享有减免的特权。大学毕业生只需服
个月兵役 。
尼什尼珂
英译者
第 １１２ 页
想到兵营 ，我简直快要向往 兵营了 。但检查结 果表明我 “完全不合格”。这也算是我的一大幸运吧， 中的一大幸运。
年
月 帕尔茨奥夫来看我。他谈的无非是些旧闻： 个月前， 在复活节前夕，迪亚费列夫打了布尔宁（扇耳光）；梅列日 科夫斯基正在写论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①。 〔……〕关于这方面的文章，梅列日科夫斯基写得够多了， 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我错了。 勃留索夫注。）
月 〔……〕去历史博物馆查阅旧的报刊和杂志。读了车尔 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 ？ 》 年。
。无论别人怎么评价它，我还
是认为这是一本不同寻常的小说，很值得一读。 同妻子和妹妹们一起度着悠闲的时光 。生活正奏着安 逸的旋律。……“我主宰着自己的日日夜夜，而周而复始 的循环中，我的心是一片和谐的宁静……”就目前而言， 我喜欢这种生活。 〔……〕 还是 月：我 们急切地期待了那么久的《沉思录》终 于出版了。出版是出版了，但它将会引起怎样的反响呢，
①梅列日科夫斯基的《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初在《艺术世 英译者 年）上连载。 界》 （ 年 》 ② 激 进 的 批评 家 尼 古 拉 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小说《怎么办？ 出版。一般认为它的文学价值并不高，但它尤为大众化，因而影响 英译者 了好几代人。
第 １１３ 页
我不知道。
月
日
最近几个月，我一直在读维尔哈伦的作品。今天 ，波 利亚科夫在我家（与巴尔特鲁谢蒂斯一起来的）。应该读一 读《地狱篇》和《大马士革之行》。 〔……〕
月 日
不久前，郊游。巴尔特鲁谢蒂斯、波利亚科夫、 女 士①和我 人一起去郊游。我们在索科尔尼克公园的雪地上 女士的小巧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她讨 人喜欢地回握了我的。我只要哪怕有一丝我过去的那种冲 动，过去的那种激情，就像那位名扬天下的西班牙花花公 子，我会同她继续下去的。……但我厌倦了。〔……〕新 年：波利亚科夫很久前就邀请我们去乡间度假。除夕那天， 巴尔特鲁谢蒂斯来我家，在他的一再邀请下，我们租了辆 马车就出发了……除夕之夜，我们是在波利亚科夫兄弟的 工厂里度过的。那天晚上，先是上演了一出戏，随后就是 当地商人举办的狂欢舞会。舞会太奢华了。但后来的两件 事足以弥补这天晚上的遗憾。我观赏到了森林的冬景，这 差不多是我第一次看见冬天的森林，也是第一次在森林里 滑雪。〔……〕是啊，独自一人在荒芜的森林里，那是怎样 一番情趣啊！第二件事是看了话剧《马克西米连安沙皇》，
①尽管勃留索夫否认，但他与安娜 莎士特尔金娜的亲密关系正是这 一次郊游建立起来的。这种关系保持了三年左右。他们相互间有大 英 期上 。 量的信件往来，其中一小部分刊登在《文学遗产》 译者。
散 步。 我抓 住
第 １１４ 页
。剧中的台词写得很精彩，它 们从古代流传至今，被保留得完整无缺。它的朴素无华的
风格和不俗的情趣给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剧中被缚 的“逆子”阿道尔夫的唱词：“我将走向荒野／远离这喧器 的地方……”唱出了我的心曲。不过，这句唱词显然是后 人加进去的。 〔……〕
它是由工厂的工人演出的
①《马克西米 连安沙皇》是一部自
物。
世纪初期起就在普通戏院里上演
的话剧 。这类话剧一般是士兵 ，囚犯及工厂工人扮演剧中人 英译者
第 １１５ 页
一九
年
月
新年的头几天是与奥柔斯和他的朋友伊凡 同度过的。伊凡 参观了几所旧教堂
比利宾一
比利宾是一位为民间故事画插图的学生。
位于旧花园的圣
我们一起去看望了兰，而后又到我家聚会。我和奥柔斯还去
弗拉基米尔教堂和 新生三圣教堂，后者挂有格鲁吉亚人的圣母像，还有四幅著 名的肖像画，是画家尤沙科夫为沙皇阿历克赛所绘制的。在 那阴冷的“夏宫”里站了一个半小时，我受了凉，病倒了。
月
日
读完《复活》。它无疑是一部杰出的著作。它是托尔斯 泰所想表达的一切的总和，也是他意志和信仰的最后宣言。 书的前部分写得尤其好，但临近结尾的部分却由于材料的 重压成了败笔。另外还能从小说中找到一些小小的自相矛 盾之处。至于他那落后于时代的陈旧观念就更不用说了。 他对待“颓废派”和“东京远征” 的态度和他在《祖国
年，法国 ①东京远征：东京乃北越的旧称，即现在的越南北部。 殖民者远征安南（越南，时为中国的附庸国），侵入该地区，结果以 失败告终。这是法国殖民者侵略越南的开端。 年中法黄埔条约 的签订标志着越南从此沦为法国殖民地。 中译者
第 １１６ 页
笔记》中所表露的可以说完全一致。
月底， 月初
〔……〕布宁和帕尔茨奥夫在莫斯科。与布宁见过
次
面。他的思想比他的外表要深沉得多。他谈到人性、谈到 古埃及人，还谈到当代的庸俗趣味和我国科学界的可耻现 状
他的论点很有说服力和影响力。〔……〕忏悔节。有
个叫列夫
阿摩佐 夫的人组织了一次新艺术晚会（在运动
俱乐部），邀我出席。我本来准备朗诵我自己的诗，但那些 诗中没有一首能通得过特别检查官的审查。所以，我只好 朗诵巴尔蒙特的。大厅里挤得满满的。我的追随者们大多 来了（连我没邀请到的也来了）。在他们的欢呼声中，我走 向讲台。我朗诵完《荒野》后，得到的反应并不很热烈， 但《我苦苦地爱着你，噢，可怜的畸形人》却似乎给他们 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在大家的要求下，我又朗诵了《噢， 是的！我是上帝的宠儿，是智慧，是祭品》。这次晚会很不 成功。 月
日
参观 “巡回派”画展 （第
期 ） 。展品单调乏味，
令人厌倦。有耐茨罗夫的两件作品，列宾的一幅画。一组 素描画还可以，作者是米亚索多夫、列维坦和多塞金。此
①
年，一群 年轻的艺术家脱离学院派，在经过初步筹备后，成立 了“巡回派”展览联合会。他们被称为“巡回派”画家，其作品的 主题主要表现俄国人的日常生活和俄国历史事件。他们的第一次展 览于 年举办，以后差不多每年举行一次。勃 留索夫提到的是他 期展览。
们的第
英译者
第 １１７ 页
外，好像还有谢司特尔金的一张画。这就是所有展品。不 过，即便是在这里，也可以感觉到印象派强有力的攻势。
月 日
星期四晚上是在朋友们家里度过的。先是在谢尔诺古 勃夫家谈论费特，而后又到巴尔特涅夫家。最后是在巴尔 特鲁谢蒂斯家过的夜。在巴尔特涅夫家，除了柯哲夫尼科 夫以外，我还见到了尼古拉 费约得洛夫。这位尊敬的 师 长，在教诲人们该怎样生活的同时，自己却常常蛮横无礼。 弗拉基米尔 索罗夫约夫和托尔斯泰都尝过他舌锋的厉害。 我与他刚一接上话头，就冷不防挨了他一击。我说：“人总 是要死的，无论以何种方式。”于是，他就问道：“你在探 索这种问题， 难道不觉得是自寻烦恼吗？ ” 我们还谈到尼采。费约得洛夫同我说话时的态度总是 很苛刻，但我却非常欣赏他这一点。当我向他告辞的时候 （我另有急事），我谢了他。而巴尔特涅夫却以为费约得洛 夫冒犯了我，事后马上给我写了一封信，表示歉意。 在巴尔特鲁谢蒂斯家，我故意说些颠三倒四的话来逗 他的女儿们玩儿。
月
日
〔彼得堡
雷瓦尔〕在彼得 堡，我希望能见到奥柔斯
和杜勃罗留波夫（乔吉斯 父亲一起去芬兰了 。乔
杜勃罗留 波夫，亚历山大
杜
勃罗留波夫的弟弟，海员），但他们都不在家。奥柔斯同他
杜勃罗留波夫也到喀琅施塔得的
帕尔塔维去了。在杜勃罗留波夫家门口，我见到了 他的小弟弟，小康斯坦丁，他看上去好像是海军军校的学
第 １１８ 页
员。我同他说话时，一个妇人的身影躲在门背后偷看。这是 他的母亲， 玛丽亚 简瑞珂夫娜。当她知道我就是勃留索夫 时，变得激动起来：“噢，原谅我。你认识我的大儿子。我 穿得不整齐。你瞧，我的女儿们今天去参加毕业典礼了，那 里还有舞会。我大儿子很敬重你。噢，多么不幸啊！自从他 离开家以后， 无论是我还是孩子们， 睡觉前没有不流泪的。 ” 她的口音似乎不像纯正的俄语。 她请我进去坐一会儿。出于好奇，我走进了客厅。在 客厅里，我见到了小珂斯蒂娅，她对我说了许多有趣的事。 后来，她母亲进来把她打发了出去，继续同我谈她那大大 的 不幸” “ 。 “我俄语说得不好。我父亲是波兰人，母亲是丹麦人 ……”我们于是用俄语和法语两种语言交谈着。“你知道， 这是我的过错，我不能理解他。但我是他的母亲！他总是 与众不同。你知道，他一点都不懂什么是生活。无论写什 么（我从来就不赞成他写作，但我赞成不赞成又有什么 用），他都写在那种长条纸上！如果你不小心给弄乱了，简 直就不可能再把它们摆弄整齐！他完全不懂钱应该派什么 用场！他自己钱袋里的钱会一转眼跳到别人的钱袋里去。 他还会把钱分给大家，让他们买糖吃。有时，我会突然接 到装订工人送来的 个卢布的账单，或者，他自己也会从 个卢布的书！如果我对他说，我
巴黎的代布纳书店定购
不能为你付账，你一共只交给我过 个 卢布！那他就会整 整一个星期不和我说一句话。”（我想，她一定是夸大了卢 布的数目，杜勃罗留波夫花掉的钱肯定是非常少的。） “我希望他有出息，但这就叫有出息了吗？真让我伤 心！这实在又是我的过错。我不知该怎样看待他那些事，
第 １１９ 页
他也许走上了邪路了，是吗？你发觉了吗？我想尽了一切 办法，才迫使他在家里住了一个夏天。我为他熬肉汤喝， 我不认为吃肉是一种罪过。我骗他说，那是蜂蜜，因为他 咳嗽了……但他连糖也不吃。还有，你能想象得到吗？他 竟在光秃秃的木板上睡觉。为什么要这样呢？唉！”她把她 的大手帕捂在自己的眼睛上。 “你知道，我做错了一件事。你当然已经听说了，我把 他送进了一家精神病医院，帕瑞欧伯拉真斯基医院……他 在那儿完全与世隔绝了……除了医生，他甚至连别的病人 都看不到……我承认这是我的过错。我的孩子们都反对我 这样做；我的女儿为这件事竟宣布她要进修道院……他在
那儿 只住了
天……如果你给他写信，请一定告诉他，我
要向他道歉。我们在波兰有一点房产……我可以用它在附 近置一块地，他可以去那里生活，这样，至少我们能知道 他还活着。事情就是这样，他已经有 了
！
个月没有给我写信
我临离开时，她又问我：“告诉我，他向你借钱了没 有？”我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