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她并未过多表现出这股怒气,因而神田优什么也没发觉,就是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哪儿不对,索性放弃了思考。
在这种时候,闺蜜永远是最靠谱的。特别是当李娜莉和亚连·沃克同时注意到了她的反常时,橘立花终于能够借此吐一吐苦水了——以咆哮的方式。
“我真的不懂她们的脑回路啊!难道‘一见钟情’之前不该先观察一下他么?!”
“立花,那就不叫‘一见钟情’了……”
“哦,也对,”清醒了一瞬,橘立花再度返回咆哮模式,“那他究竟有哪里好了啊?!就只是长得帅而已嘛!值得这群女孩子死拽着他不放吗——还非要拉着他的手!!”
“……”
李娜莉和亚连对视片刻,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相同的结论。
“立、立花,咱们不如先冷静一下?”李娜莉息事宁人地摆摆手,“我觉得神田君的优点还是挺多的……”
“比如不会说话?”
“呃……”
“比如动不动就拔刀威胁人?”
“这……”
“还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
连珠炮似的举例让李娜莉和亚连同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橘立花倒是淡定了,拍拍手宣布道:“这个月要是再出第七例的话,那他就等着吧!”
待橘立花走远后,少女和少年面面相觑。
“立花这是……吃醋了吧?”
“嗯,吃醋了呢。”李娜莉无奈地笑道,“要不要去给神田君提个醒……?”
“不用,”亚连突然邪笑起来,“就让神田着急一下也不错。”
“亚连君你真腹黑啊……”
* * *
俗话说得好,凡事千万不能立flag。
当橘立花例行跑去亚洲支部串门玩的时候,正好目睹了一个陌生的女研究员对正在说话的神田优芳心暗许的场景,少女登时只觉“这个世界果然彻底没救了”,在青年注意到她的那一刻,她臭着脸返回了本部。
神田优愣了愣,在少女把靴子踩得“噔噔”响的无声抗议里,特意费了片刻去回忆她转身时的表情。
生气了?好端端的生什么气?不过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张莫十分意外:“立花怎么了?”
“鬼知道。”青年熟练地答道。
三天后,神田优终于感到了不对劲。一开始只是感觉到缺了什么,不论是坐禅的时候,点餐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甚至是去支部的时候,总之就是哪里不对。
随后青年恍悟,那个白痴不在身边闹腾了。
一注意到这点,他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在意起少女的动向来。他这才发现,她好像是刻意不来找他,并且和他错开了各种能够碰面的时间,就连在走廊上的偶遇也被她完美避开了。
……她搞什么?
神田优很罕见地陷入了轻微的焦躁里。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她来不来和他都没关系,不过理智并非所有时间都能掌控身体的。
——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尾随橘立花了。
而且还被拉比勾着肩。
青年黑着脸甩开了同伴的手臂,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理智重新占领高地之后,他转身就走。
“优你干什么……啊,立花被搭讪了哎。”
然后停在了原地。
* * *
遵从了李娜莉的建议,橘立花决定让自己好好放松放松。单方面冷战着实很耗心力,特别是她还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每天去找神田,要克制冲动真不是件容易事。
夏天的太阳渐渐毒辣了起来。少女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悠闲地吃着刚买的冰淇淋。
正在这时,洒在裙摆上的斑驳日光忽然缺了一块。
“你好啊,这位可爱的小姐。”
“呃……”她愣了愣,“你好。”
男人友好一笑:“在等男朋友么?”
原来她看上去不像单身狗啊。立花毫不客气地点点头:“他马上就来了。”言下之意是“别来烦我”。
不过男人似乎是没听出来。他故作潇洒地撩了撩头发,问也不问便坐在了她身旁:“那在他来之前,我还有时间和你聊聊天。”
我靠,这人脑中风啊。
“……你坐,我不打扰了。”
橘立花避之不及,赶忙跳了起来,抓起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便准备离开。
“嗳,这么急干什么?不如我们再聊聊吧,可爱的小姐。”
男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这么可爱,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啊。”
“……谢谢。不过我没有。”
橘立花挣扎了两下,发现提着东西不容易施展力气。叹了口气,她再次提醒道:“这位先生,如果你再不放手的话,我相信你会被送进医院的。”
男人笑了:“被谁?你的男朋友么?他在哪儿啊?”
当然是被我,蠢货。
橘立花冷了眼神。
“——你在干什么,白痴。”
和男声一齐驾到的是熟悉的身影。她只觉腕上束缚顿消。
与此同时,适才还游刃有余的男人忽然吃痛地叫出声来。他护着刚才抓着她的手,狼狈地叫道:“你谁啊?!”
声音是从背后掠过来的。擦过她的耳廓,直直地落进了耳蜗里。
“你管我是谁。给你三秒,再不消失我就把你另一只手也撅了。”
“你……你给我等着!!”
妹子不如手重要,男人不得不落荒而逃。
橘立花目瞪口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里自己不过是个旁观者。随即,脑门上传来的痛感让她回过神来。她揉了揉被赏了个脑瓜崩的地方,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向一脸不爽的青年。
光影突兀定格。
“神、神田……?”
他怎么……
“我觉得神田君的优点还是挺多的……”
那一瞬,李娜莉的话忽然浮上心头。
“发什么呆?要逛就继续。”
他瞥过她手上的袋子,伸手接了过去,见她还在发呆,便伸手揪了揪她脑后的小马尾。
“……神田你干嘛!”
眼见少女慌忙捂住了后脑勺,他唇角微扬。果然很像狗毛,狐狸犬的那种。
“快走。不然我回去了。”
“啊……等等啦!还要逛的!”
她又赌气似的瞪他,瞪着瞪着便没了气势,咕咕哝哝道:“谢……谢啦,不过你刚才不出手我也没事。”
“啊,是么。”他反应极淡。
“但是……”的确挺帅的。
“嗯?”
“没——什——么——”
她喜滋滋地心想,算了,看在这次的表现上,冷战就此结束。
“作为谢礼,请你吃点东西吧!冰淇淋?”
“我拒绝。”
“可丽饼?”
“……不要!”
“你怎么这么挑啊。”
“…………”
终于又回到了一如既往的模样。闲适的午后,少女与青年并肩而行,时光骤然温软,莫可名状的情愫乘风溜进了心间。
这本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往后再回首时,却成为了两人为数不多的甜蜜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吃完这口糖,接下来就能见到正篇了(……
☆、雨夜
九月,黑之教团的本部终于要进行大规模迁移行动了。
先行一步进行准备的亚连·沃克和李娜莉·李踏上了前往新本部的船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大早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到了傍晚时分,雨势更是有所增强,但索性风浪不高,因而船只也只是有些颠簸,并无大碍。
……橘立花除外。
晕船不是病,发作起来真要命。立刻被削去了半条命的少女不得不晕晕乎乎地躺在休息室里,手握方巾,面色发白。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雨声单调地打在玻璃上。她慢慢拾回了理智,心里开始犯嘀咕。
亚连君是作为“奏者”连通旧本部与新本部的,李娜莉是来打下手的,科穆伊先生作为室长必须先大家一步,可我自己呢?又是来干什么的?
无人解答她的疑惑。
神田优不在她身旁,唯有无线魔偶还在不知疲倦地扇着双翼。
“用这个的话……能和他联系上么?”
她伸手捞过了小东西,仔细端详了片刻,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就算联系上了,又能和他说些什么呢……”
尔后,少女合上了双眸。
* * *
新本部的大楼比众人想象中的要气派很多。也许是换了种风格,亦或是是新装修的缘故,总之这焕然一新的感觉立刻抓住了大家的眼球。先行来到的人们不时交换着感想,穿过长廊,在宽阔的大厅里停了下来。接着,亚连动用了“奏者”的力量,连通了方舟。科学班的成员们兴奋地抱着家当冲了出来,紧跟其后的却是拉比和书翁,面对疑惑,拉比挥了挥手,笑道:
“我们是来履行本职的哦!”
本职?书翁(Bookman)么?
橘立花正在疑惑,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亚连身边的林克立正敬礼的一幕。须臾,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压了过来。
“辛苦你了,霍华德监察官——啊,你们两个也是,亚连·沃克,橘立花。”
鲁贝利耶……!
阔别半年之久的中年男人仍是一丝不苟的打扮,标志性的吊眼梢和小胡子让少女立刻警惕起来。
面对亚连和立花的戒备,鲁贝利耶只是轻轻笑道:
“过来。从现在起,你们要遵从我的指示。请多指教了。”
被迫穿上了白衣,还被符咒贴了个满满当当,橘立花不得不费劲地支撑着身体,跟随眼前这些深红衣袍的人们步于昏暗的廊下。烟雾袅袅,他们手持香烛,空气中弥散着一股令她反感的味道。
他们停在了某扇门前。为首的人缓缓说道:“请进,库洛斯·玛里安元帅就在这扇门后。”
……库洛斯先生?
踏进房间的那一刻,黄符便有感应地将她圈在了四方形的空间里。越过沙发,熟悉的背影正立于窗前,更加熟悉的烟草味也随之传了过来。
她笑笑:“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您,库洛斯先生。”
“怎么,很奇怪么?”
男人转过身来,扬唇一笑。
“稍微有点,”她耸耸肩,“这次让亚连君来设置大门也只是个幌子吧?不过,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审问,刚才还在思考要不要表现得宁死不屈呢。”
“一看是我就安下心来了?”
“毕竟我不太习惯和鲁贝利耶长官对话,”她想了想,迅速切入了正题,“中央厅终于做出决定了么?关于如何处置教团内部潜在‘风险’的。”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算是吧。”
“喔,那上面是决定拆除□□了?还是说,静观其变?”
“你认为自己是‘□□’么?”
“不然呢?”
库洛斯苦笑了起来:“立花,我记得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怎么,这一年来是学坏了么?”
她则笑眯眯地回答道:“是您这位师父栽培的好。”
这次轮到他耸肩了,“关于中央厅的决议,很快你就会知道的。今天找你来,只是想向你确认几件事。”
看他这悠闲从容的样子,应该不会是什么坏消息。橘立花揣摩着,点点头:“您问便是。”
“首先,关于亚连,你知道多少?”
“您是指‘第十四任’的事吧。我没有继承太多诺亚的记忆,所以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诺亚发生了内讧,然后‘第十四任’被千年伯爵杀了。”
“……是么。”
见他欲言又止,她蹙眉:“……亚连君怎么了?”
“没什么。这是他自己要解决的事。”
这时,库洛斯·玛里安掐灭了烟头,走上前来。橘立花狐疑地打量着男人,总觉得眼前的他跟印象中的那个吊儿郎当的元帅形象相去甚远。
他停在她面前。她习惯性地抬头望他,熟悉的身高差让她又稍稍松了口气。是了,这是记忆中的库洛斯·玛里安。伟岸的身形和与此形成反差的柔和面庞,带着些许轻佻,而声音却像是醉人的陈酿。
和初遇时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或许是她。
“其次,立花,关于你自己——你又知道多少?”
奇怪的问句迅速将她拖回了现实。橘立花动了动唇:“……您是说,诺亚?”
他点头:“你曾经用过亚连的剑吧?”
“啊……嗯,没死成。后来才知道,亚连君的剑是专门驱魔的。”
“但也没能把你身体里的‘魔’驱走。”
她被男人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
“……对。诺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赶走的东西。”
他微微叹了口气。
“算了,直接说结论吧。立花,你听好了。”
“你这两次压制诺亚的力量以及进化为结晶型innocence,耗费的其实是你的寿命,懂么?”
* * *
雨脚如麻。少女回到了临时的休息室里,不曾开灯的房间空荡荡的,装着黑暗,却又填不满。
她其实什么都没想过,脑子也是空空的,像是破了洞的纸盒,漏风漏雨,装不进思绪。
滴滴答答的雨声敲在心上。她在墙壁上摸索片刻才摸到开关,开了灯后便径自走到了电话前,连通了无线魔偶后,少女熟练地拨出了一串号码。
“喂,这里是黑之教团的本部。”
“啊,利巴先生,我是立花。”
“喔!立花啊,新本部怎么样哪?”
听筒那头传来了雀跃的声音。她不由轻笑:“很漂亮哦,值得期待。”
“那就好!呃,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过来了?”
“嗯……请问神田,在不在?”
“神田?不知道啊,”她听见了那头利巴找人的喊声,“这么晚了不知道他睡没睡,我去让人找他了。”
她动了动唇,“嗯,麻烦您了。”
不一会儿,听筒有了响动。“咚咚”两声后,熟悉的男声冷凉地落入耳际。
“干嘛。”
鼻子一酸,她竟有些想哭。
男人所说的“结论”并未在少女心里激起什么波澜。相反,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在水面上跳出了几圈涟漪,便沉入了湖底,彻底没了动静。
“您的意思是,我没有多少年可活了,是么?”
橘立花听见了自己冷静的声音。
“嗯。不过驱魔师们大多都是这样,你也不是例外。”
“您这是在安慰我?”
“算是吧。”
她扯了扯唇角,“拙劣得让我不得不怀疑您是不是库洛斯先生。”
男人无所谓地笑道:“你现在冷静得也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那个橘立花。”
是啊,她为什么会这么冷静呢?这种类似于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的情形里,她作为当事者,不应该抱头痛哭,或者大喊“我不信”的么?
少女想了想:“不管慌乱还是冷静,都没法从头再来。那我为什么要手足无措呢?”
“……说话啊。”
青年略微不耐烦的催促让她回过神来。
“啊,嗯,”她赶忙应了一声,轻声问道,“是不是打扰你了?”
“啊?……没有。”
神田刚答完,听筒里便隐约传来了其他人促狭的话语:“神田他骗你的!刚才我找他的时候还一脸要把我剥皮的样子!好可怕的!”
神田优:“……”
想象出了那端的景象,她情不自禁地笑了开来。
“有什么话就快说!不然我挂了!”于是,他在那头凶巴巴地吼了起来。
说什么呢?少女茫然地眨眨眼,窗外的雨声忽然漏了进来。一瞬的走神后,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从口中零落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