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不能为了自己,连家都不要了吧?”
“说实话,分开这么多年,我们夫妻感情有些淡了,谁知道她在国内找没找?再说孩子也大了。别光说我了,你怎么还是一个人?这么多年就没遇到合适的?”
“我工作忙,没时间考虑个人问题。”
“是你太优秀了,一般男人入不了你的眼。”
“优秀什么?我净上学了。”
“在学校的时候没遇到合适的?”
“没遇到。”
“真可惜呀!”
“可惜什么?”
“可惜我没早点儿遇见你。”
“遇见我有什么好?你还是好好珍惜自己的爱人吧!”
“哈哈!不说这个了,日本餐馆菜量小,我去美国,美国餐馆的菜量,我们两人都吃不完。”
“是啊,日本人饭量小,我们公司的同事中午不吃饭,还出去跑步呐!”
“吃得少,还出去跑步,日本人哪儿来那么大的精力?都是吃生鱼片吃的吧?”
“可能从小吃的就少,所以不觉得饿。”
“对,应该是这个原因,中国人从小就让多吃,胃都撑大了,不吃饭就出去跑步,下午不饿吗?”
“不饿,我有时候也出去跑。”
“你也跑?真没想到,怪不得你身材那么好。”
“我身材好吗?”
“好,你身材很好。”
“谢谢。”
男人哄女人,全凭一张嘴,有时候一句舒心的话比一枚钻戒还管用。吃完午饭,吴振邦还想陪潘姐逛街,潘姐说啥没同意,两人约好下次再一起出去。
第二天晚上,潘姐参加横山课长的退关PARTY,印度咖喱刺鼻的辛辣直冲脑门,潘姐整晚都若有所思,酒也没喝多少。横山课长喝酒像咽药,退休后的生活不知道咋过。夜晚的涩谷,空气中有一股香艳之气,这里是日本少女援助交际活动的发源地,香气来自路边的花草,更来自这些妙龄女孩儿身上。听着身边男同事放肆的黄色笑话,潘姐心想我怎能嫁给一个日本人?
☆、露天舞会
小芸和小杉没事儿总腻在一起,对小杉来说,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带到哪儿都很“展扬”。小芸是那种长得漂亮却没有多少心计的女孩儿,说她傻有些过分,反正不是十分精细,爱玩是他俩共同的特点。都说女孩子在东京呆久了不愿意回国,一个重要原因是东京到处有百货大楼,里面有琳琅满目、潮流时尚的服装、化妆品、珠宝和奢侈品,干净整洁的城市,完善的生活设施,逛街逛累了随便找家咖啡馆、甜品店,喝杯咖啡、吃点儿甜点也花不了多少钱,一句话,用较少的钱即可维持小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除此之外,小芸还最羡慕日本女人不用上班。
“小芸,晚上咱俩去跳舞啊?”小杉说。
“跳舞?晚上我还要打工呐!”
“请一下假吧?”
“不知道妈妈桑能不能给假,你又有钱了?”
“露天舞会,不要钱,你快请假吧。”
“在哪儿啊?”
“台场。”
“又要请假,妈妈桑该不高兴了。”
“你是店里骨干,不同意咱换地方干。”
“好吧,我给妈妈桑打电话。”
“快挂吧。”
“妈妈,我是惠子,嗯,我生病了——”小芸给妈妈桑打电话。
“又要请假吗?你的客人来了怎么办?”妈妈桑在电话里大声说。
“让千鹤帮忙招呼一下吧,妈妈,我实在是病得起不来了。”
“怎么那么不注意身体?你不在,客人生气了怎么办?”
“妈妈,你记下客人的名字,回头我挨个儿打电话赔罪。”
“真是没有办法,你好好休息吧,给你一天假,明天一定要上班啊?”
“谢谢妈妈,我休息一晚就好了。”
小芸一周工作六天,周一休息,作为店里的台柱子,妈妈桑希望她一天也不休息。
“好了,假请好了,好久没跳舞了,真想马上就去!”小芸说。
“小芸。”
“还有什么事?”
“你再借我点儿钱吧,摩托车没油了。”
“前天刚借你五万,两天就花完了?你都干什么了?”
“啊,亲爱的,我这两天手气不好,等我赢了钱,加倍还给你。”
“两天就输掉五万,你当我赚钱容易啊?”
“别生气了亲爱的,我不也想多赚点儿钱,好让你少打点儿工吗?”
“扒金库的钱是那么好赚的?你还是干点儿正经事吧!”
“打工累倒不说,就是赚钱太少,不如扒金库来钱快。”
“你可行了吧!没见你赢多少,一天到晚净输钱了!”
“怎么没赢?上周我就赢了七万。”
“赢七万?钱呐?钱在哪儿呐?”
“不是后来又输了嘛!亲爱的,你再借我点儿钱吧?”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准玩儿扒金库了。”
“好,不玩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玩了。”
台场位于东京最南端,过去是垃圾填埋场,现在是风景优美的旅游区。台场有彩虹桥、富士电视台、台场海滨公园、船舶科学馆、水科学馆、未来科学馆、大型会议中心和购物中心等等景点,对旅游者来说,乘坐无人驾驶电车“尤里卡莫麦”,迎着东京湾扑面而来的海风,跨越雄伟壮观的彩虹桥,桥下汹涌的波浪和往来的船只,会有一种在海面上飞的感觉。无人驾驶电车“尤里卡莫麦”比普通电车要小一些,依靠视频监控和各种电子感应器运行,和嘈杂喧闹的东京相比,台场出奇地安静,在站台上候车,海风吹拂,阵阵涛声中夹杂着清脆的鸟叫,抬头四处寻找,却看不到鸟的踪影,原来是广播喇叭里播放的鸟叫声,宫崎骏的漫画《千与千寻》里的海上电车,应该就是取材于这里。
小芸和小杉是骑摩托车去的,摩托车轰鸣着穿梭在车流中,前方灯光璀璨的彩虹桥在夜色中散发着蓝色光芒,桥两端巨大的门塔亮如白昼。彩虹桥上的焰火也是东京一景。从彩虹桥上向东望去,可以看见台场摩天轮,夜色中巨大的摩天轮一圈圈变幻着颜色,一会儿是绿色,一会儿是蓝色,一会儿是红色。过了彩虹桥就到了台场,一路上还有很多跑车、吉普车,车里多坐着年轻人,当然也有骑摩托车的。小杉身穿超短裙、头戴头盔坐在车后座,两只手紧紧抱住小杉的腰,时不时对小杉下达命令:
“超它、超它。”
摩托车与跑车展开赛跑,大马力铃木摩托车“飚”起来一点儿也不比跑车慢,海风嗖嗖从耳边吹过,一道道灯影打在这一对儿年轻人身上。
因为是旅游区,台场建有很多大型停车场,舞会举办地就在台场海滨公园对面的露天停车场。小芸和小杉下了车,随着人流走向会场,停车场四周架着白色铁丝网,一身黑衣的“DJ”正在调试音响,舞台两侧摞起四组巨大的音箱,聚光灯、柔光灯、回光灯、散光灯发出耀眼的光芒,六人乐队站在舞台中央调试乐器,没有歌星、没有大牌儿、也没有门票,一场露天舞会就要开场。
随着“DJ”一声“开始”,音乐响起,人群中爆发一阵阵呐喊,舞会正式开始。年轻人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儿,是荷尔蒙水平高?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反正年轻就有挥霍的资本,老年人别说是跳,一听到这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心脏就受不了。小芸上身穿白色低领衫,领口处露出深深的乳沟,她手拿荧光棒,随着音乐节奏扭动身体,提胯、摆臀、伸手一气呵成,跳了不一会儿,姣美的脸上泛起阵阵红润。小杉头戴鸭舌帽,跳的像是机械舞,只见他以后脚跟为轴,摇摆、旋转、振颤,身体别说有多灵活了。舞场里,一些女孩儿跳热了,索性脱下外衣,只穿贴身小背心,丰满的乳房随着舞步颤动,年轻就是好!说到女人,在类人猿还没从树上下来之前,雌猿以臀部为美,望着头顶上雌猿丰满的臀部,会激起雄猿浓厚的兴趣。类人猿下树以后,视线放平,雌猿就以胸部为美了。地球是一个生命孵化器,一切生物都以繁衍后代为己任,现如今满大街都是丰胸广告,没有一个是丰臀的。
露天舞会没有门票,酒水、饮料还是要花钱的,小芸和小杉每人买了一瓶可乐,一边喝一边休息一会儿。
“好玩吗?小芸。”小杉问。
“好玩。”
“来,吃了这个。”
“这是什么呀?”
“吃了它不累。”
“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刚才买的。”
“这是什么?药吗?”
“不是药,吃吧,没事儿,抗疲劳还能减肥,你看我先吃一粒。”小杉说完一仰脖,把一片白色药粒咽了下去。
小芸见小杉吃了,也就着可乐吃了一片。这不是什么抗疲劳的药,而是类似头丸之类的奋剂,怪不得那些少男少女们跳得那么凶,原来是药物的作用。小芸吃完药,一开始没什么感觉,跳着跳着就觉得耳红心跳,一股热流直往头上涌,浑身上下都是劲儿,脑袋随着鼓点儿越摇越起劲,什么忧愁、担心、害怕都摇到九霄云外,精神逐渐达到极度亢奋状态。这一晚,小芸一共吃了两粒头丸,天快亮了,舞会才结束,停车场遍地狼藉。小芸和小杉骑上摩托车往回返,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小芸疯玩了一整夜也不困,两眼锃亮。
“去海边玩吧?”小杉说。
“不回家睡觉了?”
“我不困,你困吗?”
“我也不困。”
车头一拐,摩托车向着海边驶去,狭长的台场海滨公园就像一条绿色丝带沿着海岸线向前伸展,摩托车驶上石板路,遇到台阶也不停,颠簸着一路往下俯冲,路中央的水池里,喷泉“哗哗”地喷着水,草地上种着一排棕榈树,此时,海面上出现一抹红晕。车开到沙滩上再也开不动了,小杉一只脚没支住,连人带车摔倒在沙滩上,两个人爬起来,一路欢笑着向海边跑去。
“快看!太阳要出来了!”小杉喊。
“哎!早上好!”小芸挥舞手臂,迎着太阳大声呼喊。
太阳挣脱海水的束缚冉冉升起,颜色由暗黄到暗红再到金黄,海面上升腾起一道道金光,随着波浪散发出耀眼的粼光。这道光是所有生命的起源,按照八卦理论,太阳属震卦,方位在正东方,大震之卦象孕育世间万物,太阳是地球的母亲,太阳的母亲又是谁?小芸和小杉并肩坐在沙滩上,阳光给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色,小芸含情脉脉地看着小杉,两人忘情地搂抱在一起,滚倒在沙滩上。
“走,到那边的大木船上看看。”
前方海滩上矗立着一艘大木船,船头垂下一架秋千,攀着绳梯爬上木船,一层甲板上有一座铁索桥,踏过摇摇晃晃的铁索桥,来到竖立着木桅杆的二层,这里是一个制高点,整个海滩尽收眼底。船尾部还有一道滑梯直通地面,由于滑的人多,铁滑梯被磨得光滑铮亮,整个大木船就是一个儿童游乐场。小芸和小杉顺着滑梯滑到地面,又来到船头下的秋千架,秋千底座是一个大号轮胎,用三条铁链连接在船头,船头离地面得有四米多高。
“使劲推,再使点儿劲!”小芸坐在秋千上,小杉在后面推,
“好了、好了,别推了。”
“再推几下。”
“哎!好了,太高了,吓死我了!”
“不高、不高。”
“你这个坏蛋!快别推了,吓死我了!”小芸的喊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小芸从小是由奶奶带大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小芸被判给爸爸,妈妈离婚后改嫁,听说去了南方,这么多年都杳无音讯,小时候,小芸恨妈妈不要她,现在怀疑妈妈可能已经死了。小芸家里不富裕,她出国,家里也借了不少钱,后妈说了,这些钱将来得小芸自己还,小芸从小就缺乏母爱,父亲也跟没有一样,只有奶奶疼她、爱她、照顾她,可奶奶再好也代替不了母亲。小芸一直迁就着小杉,因为小芸不想回国,她想和小杉结婚,将来能留在日本。有一件事令小芸十分担心,那就是小杉不仅打扒金库,现在还沾染上了品,为此两人大吵了一架,差点儿没分手。
☆、赤坂料亭
小芸很少去学校,偶尔去一趟,下午就跑了,小芸对学习根本提不起兴趣,她的大脑仿佛不是为学习而生。人为什么要学习?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竟然出自宋真宗赵恒,读书可以改变命运,读书可以获取功名,说到底是为了名利,为名利读书对不对?抛却名利,读书更可能是人的本能。人由各种本能支配,可能还有命运或业力等神秘力量,一个人这方面的本能强一些,那方面的本能就会弱一些,这也是一种平衡。中午,小芸正在逛商店,手机响了,一看是高桥部长打过来的。
“好久不见了,部长,您有事吗?”小芸说。
“惠子,打扰你了,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您请说。”
“我在赤坂一家料理店吃饭,想请你过来一下,你能来吗?”
“现在吗?”
“对,就现在。”
“那好吧,我半小时以后到。”
小芸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在电车上,小芸心里有些忐忑,除了店里,高桥部长没约小芸出去过。高桥部长有一段时间没来店里了,不知道今天找她有什么事。赤坂位于东京都港区,这里有一流的酒店和众多的外国使馆,和六本木一样,赤坂也是著名的夜间娱乐场所。此外,赤坂离日本的政治中心永田町很近,永田町有首相官邸、国会议事堂和总理府,政治家也需要请客吃饭,也需要放松,应运而生,赤坂有很多专为政治家服务的高级俱乐部和一流日式料理。这里的料理店不同于别处,这里的料理店叫做“料亭”,不同党派、不同派系的政治家有不同的“料亭”,决不能走错。因为有这些政治家,赤坂的“料亭”陡增了几分神秘感,这些“料亭”周围经常停满了黑色高级轿车,门口也站满了身穿黑西服的保镖。
小芸乘地铁千代田线在赤坂站下车,出了站台,小芸向人打听“原田屋”怎么走,在一家时装店橱窗前,小芸停下脚步对着玻璃橱窗梳理梳理头发,又拿出口红抹在下嘴唇上,上下嘴唇一抿就匀净了。天空阴沉沉的,还飘着几丝雨滴,小芸撑开伞向原田屋方向兴冲冲地走去。
“原田屋”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小巷的街道很窄,只能单向通过一辆汽车,石板路两旁是一家家庭院式日本料理店,各家店的院子都不大,隐藏在竹子、松树和樱花树后面的料理店格外静谧。快要到的时候,小芸和高桥部长通了个电话,电话那头高桥部长压低声音说让她帮忙陪个客人,小芸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还以为是单独请她呐!原来还是让她陪客人。
“原田屋”是一座土木建筑的木质小楼,紫檀色的大门,粗大的木质廊柱,青黛色的屋檐,外表古朴大方。进了大门,小芸穿上木屐,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包房门口。
“惠子,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会社的野田副社长。副社长,这是我的朋友,惠子小姐。”高桥部长站起身说。
“副社长你好!”小芸没有使用敬语。
“你好,惠子小姐,一起坐吧!”副社长说。
高桥部长拉小芸坐下,榻榻米包房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紫檀木餐桌什么也没有,桌上菜品不多,但看得出餐具都十分精致漂亮。野田副社长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矮胖老头儿,花白的头发,戴着眼镜,因为喝了酒,脸色有点儿红。
门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