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去国外?为什么?”
“为什么?我怕下一个抓你。”
“有那么严重吗?”
“嗯,已经有人通知我了。”
“那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暂时不能走。”
“为什么不走?你等着人来抓呀?”
“我一走就满盘皆输了,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你还不死心?赶快走吧!”
“我想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你让我去国外,我靠什么生活啊?”
“八十万美金还不够你生活?保险箱是你的名字,密码是六个八。”
“八十万美金?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那好吧,我明后天走。”
“什么明后天?和父母打个招呼,你下午就飞深圳!”
“这么着急?”
“你快点儿行动吧,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我怕有人监听。”
“哦,知道了。”
放下电话,李梦华爸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脑袋,过了一会儿,他又点上一支香烟,陷入了沉思。
“我是走还是不走?”
“这是不是对方设的一计?故意引我上钩?”
“不走,于浩会不会供出我来?他可知道不少秘密啊。”
李梦华爸爸起身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本秘鲁护照,护照上的照片是他的,名字却是大岛健一,应该是日本名。秘鲁有很多日本人后裔,都是二战后跑到秘鲁的,现在很多秘鲁籍日本人想回来,日本政府还不让。李梦华爸爸手里掂量着护照,心想现在脱身还来得及。
该来的终归要来,第二天早上,两名穿着便装的纪检干部走进李梦华爸爸的办公室。
“李玉民,我们是市纪委的,根据中国产党纪检案件检查工作条例,决定对你实行双规,要求你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代问题,你听清楚了吗?”来人高声说。
“你们是什么人?”很多年没人叫自己名字了,李梦华爸爸觉得那么别扭。
“市纪委的,这是我们的工作证。”
“你们抓错人了吧?我可是局长!”
“局长算什么?比你级别高的干部我们见多了,请跟我们走吧!”
“等等,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行,请你把手机交出来。”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可是人大代表!”
“你是不是党员?”
“是。”
“是党员就跟我们走。”
按照中国法律,拘押犯罪嫌疑人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时间一到就得放人,放人就有可能销毁证据、合谋串供甚至外逃,所以,对党员领导干部可以实行双规,限制人身自由,先把问题说清楚。当下中国有很多裸官,裸官最大的风险不是倒出去多少钱,裸官很容易被外国情报机构策反,成为埋伏在各级党政机关的定时炸弹。
不知道为什么,李梦华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做实验也总出错。实际上,亲人之间存在某种心灵感应,现代科学还解释不了。人类有很多功能,比如第六感,这些功能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退化了。
“小华,你爸爸出事了。”李梦华妈妈打来电话。
“出什么事了?”
“他被双规了。”
“双规?双规是什么?”
“就是被抓了。”
“被抓了?!他犯什么错误了?”
“经济问题,唉,你爸不听我的话,非要当官儿,这些年当官儿当得忘乎所以,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他自己作的!”
“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救他啊?”
“墙倒众人推,你爸那些朋友都躲起来了,都怕牵连到自己。你爸这个人表面看上挺精明,其实挺傻,全都是小聪明!还有那个刘晓红,你爸一出事她就不见了,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这个小狐狸精,你爸都是被她害的!”由于激动,李梦华妈妈失去了往日的风度。
“妈,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没有用了,赶快想办法吧,我回去一趟吧?”
“你回来也没用,你好好学习,本来我不想告诉你,妈实在是忍不住了!”李梦华妈妈在电话那头哭了。
“妈,你告诉我是对的,这个时候大家只有同舟共济,让我大舅出面,大舅认识人多。”
“别提了,你爸出事后,他的哥兄弟都不靠前儿,平时要钱办事儿可积极了,现在只能靠我娘家人了。”
“妈,叔叔、大爷能力有限,他们帮不上忙。”
“帮不上忙也不照个面,胆子比兔子还小,生怕连累自己,都躲起来了!”
“妈,你就别埋怨他们了。”
审讯室里,聚光灯一直开着,怕犯人撞墙自杀,审讯室墙壁都是胶皮的。李梦华爸爸坐在没有靠背的木头椅子上,对面是两个年轻纪检干部,门口还站着武警战士,他还在负隅顽抗争取时间,以为会有人搭救他。
“李玉民,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已经注意你两三年了,我们接到大量群众举报,揭发你有严重经济问题,你不要存有侥幸心理。党的政策你也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想听你自己交代。”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你们抓错人了。”
“你和刘晓红是什么关系?”
“哪个刘晓红?”
“你们单位的刘晓红。”
“上下级关系。”
“没有这么简单吧?”
“就是上下级关系。”
“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
“我们有电话记录,她和你通话后就失踪了。”
“她去哪儿我怎么知道?”
“李玉民,你的态度很不老实!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自己把路堵死了,你自己说和我们说,结果是不一样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好吧,我们先说点儿别的吧,二零零一年二月十一日你收受鸿基迅达公司董事长胡玉坤七十万现金,地点在美凯龙大酒店三楼玉泉福包厢,有这回事吗?”
“没有。”
“你不承认不行,我们有酒店录像,有胡玉坤的证词,还有于浩的证词,你还想抵赖吗?”
“于浩?”
“你不认识于浩?他不是你的办公室主任吗?实话告诉你,他什么都说了。”
“这——”
“咱们再说一件事,一九九九年顺平区棚户区改造,你把工程承包给伟力房地产开发公司,该公司给了你一百二十万元回扣,分三次打进你弟弟的个人账户,有这回事吗?”
“领导!我从二十多岁开始为党工作,每天早来晚走、起早贪黑,家里根本顾不上,棚户区改造、阜兴农业生态区建设、冰青高速公路建设等等,我为雪城经济发展呕心沥血,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我——”李梦华爸爸头上渗出汗珠。
“李玉民!你住口!邀功买好也不看看地方!你经手的工程背后哪项没有你的黑手?你还呕心沥血?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敢对着自己的良心说没有贪污受贿吗?!”
“领导!求你们高抬贵手,我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求求你们了!我回去后一定好好工作,一定改正错误!”
“李玉民!你别在这儿演戏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好好交代你的问题,别以为会有人来救你,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什么时候说都行!”
“领导,我一定配合调查,我是被冤枉的,有人存心陷害我!”
“李玉民!到这个时候了还说自己冤枉,你这是要配合我们吗?”
“配合,一定配合,我要立功,我要检举揭发!”
“你先别说别人,你先把自己的问题交代清楚!”
“是,我交代,我交代。”
战争年代的党员不论敌人如何严刑拷打也不屈服,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因为他们有崇高的信仰,有为理想信念献身的精神动力。腐败是世界性难题,朱元璋最痛恨官员腐败,他采取酷刑、灭族等极端手段惩治腐败,即使这样,大明朝的腐败还是十分严重,历史惊人地相似,清朝的灭亡也是这个原因。司马迁在史记中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几千年来,中国人都在为“名利”二字所累,身上套着沉重的“名利”枷锁。
☆、落井下石
两个月后,李梦华爸爸的案件被转到检察院,一进看守所就被剪了光头。近代,中国人的头发十分坎坷,清朝初立时“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太平天国闹长毛,见到剃头的就杀,到了民国,城里的革命党要剪乡下人辫子,数阿Q最聪明,阿Q把辫子盘起来顶在脑袋上,这样既参加了革命又没失了人样。中国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易毁伤,犯人剪光头主要是为摧毁犯人的心理防线,李梦华爸爸一被剪了光头,身子立刻像矮了不少。看守所条件不好,吃的是饼子、咸菜,住的是大通铺,晚上,李梦华爸爸和十几个小偷、诈骗犯、强奸犯睡在一起,躺在坚硬的木板通铺上辗转反侧。
“妈,家里咋样了?”李梦华上火嗓子都哑了。
“唉!前天检察院来人,把地板都撬开了,值钱东西也被搜走了。”
“什么东西?”
“古董、首饰、存折、手表,还有貂皮大衣。”
“搜走就不还了吗?”
“谁知道呐?”
“妈,我还是回去一趟吧。”
“你可千万别回来,妈可能也要接受调查,你回来再走不了就麻烦了。”
“调查你干啥?”
“存折都是我的名。”
“那可怎么办?”
“你大舅正在找人,不行先退赔。”
“退赔?”
“退赔能少判几年。”
“那就赶紧退呀?”
“问题是有些钱对不上账。”
“怎么对不上?”
“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你爸不知道把钱弄哪儿去了,是不是让刘晓红拿走了?”
“那就快找刘晓红啊!”
“刘晓红失踪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爸也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
“那可怎么办呐?”
“你爸都是被刘晓红害的!那个狐狸精!真应该把她千刀万剐!”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爸曾经说在王哥那儿存了一笔钱,叫我管王哥要。”
“多少钱?”
“一百万人民币吧。”
“一百万也不够啊!”
“还差多少?”
“好几百万。”
“怎么差那么多?”
“就说你爸傻吧,钱给谁了也不说,他想在监狱蹲一辈子!”
“妈,你别着急,不行咱先把房子卖了,借钱也要救我爸爸。”
“小华,你爸真没白疼你,有你这么个好闺女。”
“妈!”电话里,李梦华和妈妈两人都哭了。
王哥先是听说老同学于浩被抓,接着又听说李局长也出事了,好在合同已经执行了,自己也提职了,只可惜一条销售渠道断了。今天,李梦华给他打电话说钱的事,他约李梦华见面再说。
“梦华,你爸怎么会出事呐?”王哥和李梦华在一家餐厅见面。
“我爸做事不谨慎,交的朋友不好。”李梦华脸有点儿红。
“国内不都是那样吗?你爸怎么会出事?”
“不知道。”
“别上火,先吃饭。”
“我吃不下去。”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身体受不了,再说你离得这么远,着急也没有用。”
“王哥,我爸说他在你这儿存了点钱,现在我想把钱拿回去,好让我爸减减刑。”
“不着急梦华,咱们先吃饭。”
“王哥。”
“吃饭,先吃饭。”
李梦华对精致的寿司、美味的虾球、诱人的烤鱼一点儿不感兴趣,只吃了几口米饭,喝了几勺味增汤。
“梦华,我很欣赏你,你气质好,素质高,你家嫂子虽说也是博士毕业,年轻时气质就赶不上你,现在成天忙于家务,我们夫妻感情很淡漠,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梦华——”王哥看着李梦华说。
“王哥,你在说什么?”
“梦华,我很欣赏你。”
“你说什么?我不懂。”
“梦华,你做我情吧!你爸爸出事了,判多少年还不知道,我来资助你完成学业,毕业后我帮你找工作,将来你就留在日本——”王哥说着握住李梦华的手。
“王哥,你说什么呐?我不是那种人,请你把钱还给我。”李梦华把手抽出来。
“梦华,只要你答应做我情,我立即把钱还给你,我还资助你学习,你爸爸这座靠山倒了,我做你靠山!”
“我不需要靠山!王哥,你帮助过我,我从心里感谢,但你不能乘人之危,不能胁迫我,我不是那种人。”
“梦华,我是真心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
“王哥,请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请你把钱还给我,我好救我爸爸。”
“只要你答应了,我立刻给你!”
“你怎么这么卑鄙?!”
李梦华哭着跑出餐厅,冷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座山压在头顶,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充满了敌意,李梦华孤零零地走在异国街头,像一株小草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漂亮女孩儿总会面临更多诱惑,也面临更多危险,女孩子从小就被母亲教导要提防男人,一些有钱有势的男人像搜寻猎物一样寻找漂亮女孩,一旦有机会就会暴露出好色贪婪的本相。
第二天,李梦华又气又急病倒了,躺在宿舍里没有去上学,林雨豪打来电话她都没接,过了一会儿林雨豪又打来电话。
“梦华,刚才怎么没接电话?你还好吧?”
“还好。”
“嗓子怎么哑了?你生病了?”
“豪哥,我家里出事了。”李梦华哭了。
“你别哭,出什么事了?”
“我爸爸被抓起来了。”
“抓起来了?因为什么?”
“因为经济问题。”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宿舍。”
“那我去你那儿。”
“你忙就不用过来了。”
“我一会儿就到。”
林雨豪开车来找李梦华,这是他第一次进李梦华宿舍,一进门,林雨豪关切地问:
“梦华,到底怎么回事?”
“我爸爸被人举报,现在转到检察院了。”
“是不是被冤枉的?”
“不是。”
“那怎么办?”
“只有尽快把钱退回去,争取少判几年。”
“那就赶紧退呀?”
“钱不够。”
“不够是什么意思?”
“我爸爸收的钱有一些不知道弄哪儿去了,家里没有那么多钱,值钱东西也被检察院没收了。”
“那怎么办?”
“现在想办法筹集,我爸爸在王雪松那里存了一笔钱,昨天我管他要,他不给。”
“他为什么不给?”
“你别问了。”
李梦华不好意思说王哥想让她当情人这件事。
“梦华,你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什么也不想吃。”
“不吃饭怎么行?不还得给你爸爸筹钱吗?这个时候倒下去可不行!”
“那你帮我做点儿大米粥吧,别的东西吃不下。”
“好。”
从李梦华宿舍里出来,林雨豪一边开车一边想“真是墙倒众人推呀!”听李梦华说王哥这人挺好的,他为什么不还钱呐?
“大久保,有个事情想麻烦你。”林雨豪给大久保挂电话。
“什么事儿?”
“有一个人欠我朋友钱,朋友着急用,对方不给,你看怎么办?”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大久保笑嘻嘻地问。
“女朋友。”
“女朋友好办,你找我算找对人了。”
“你有办法?”
“有,不过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