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现在提这种要求有些过分,不过我确实需要钱。”
“我也需要钱,我要还贷款,还要挣钱养家,不像你是单身汉。”张桑比林雨豪年龄大,老婆孩子都在日本。
“知道了,张桑。”
“对了,林桑,你以后是不是应该叫我店长?”
“是,店长。”
再好的哥们儿涉及到钱都得另说,何况林雨豪和张桑只是同事关系。
指望在按摩店打工挣李梦华一年好几百万的学费,实在是太困难了。正在林雨豪一筹莫展的时候,下班后,大久保来找林雨豪了,两人一起到新宿大久保常去的一家居酒屋喝酒。居酒屋老板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皮肤白皙,身材丰满,笑容妩媚,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中年妇女的优雅干练。
“大久保君,你好一阵儿没来了,最近忙些什么呐?”老板娘笑着问。
“没忙什么,店长你生意不错啊!”
“托你的福,今天店里有新鲜鳗鱼,我亲自给你烤两份吧!”
“好啊!”
“这位是你的朋友?”
“是。”
“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老板娘对林雨豪说。
“你好。”
“老板娘,他过去也是店长,为了女人不干了。”大久保指着林雨豪说。
“是吗?真是太感人了,做您女朋友一定十分幸福!”
“谢谢。”
“浩介,老板娘烤鱼做得非常拿手,你一定要尝一尝。”
“好。”
“浩介,你怎么总愁眉不展的?有什么烦心事吗?”大久保问。
“大久保,你说干什么来钱快?”
“那还用问,抢银行来钱快!”
“我跟你说正经的呐。”
“你想来钱快,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
“愿意干,什么事?”
“我们老大让我去香港截一批货,我正愁没有懂中国话的人呐。”
“接什么货?”
“是截。”
“你是说抢劫吗?”
“不是,是要赶在小村组之前交易,把这批货买下来。”
“什么货?”
“海,洛因。”大久保小声说。
“为什么要提前交易?”
“说来话长,小村组依仗自己是大组,总抢我们地盘,上个月还打伤我们四、五个弟兄,我们老大得到消息,小村组下个月要去香港进货,我们截了这批货,一来可以断他们的货源,二来可以垄断市场,他们手中没货,自然没法儿跟我们竞争。”
“这件事是不是很危险?”
“那当然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也可能会坐牢。”
“我要是帮你干,你能给我多少钱?”
“一百万应该没问题,不过,我们老大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去。”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白龙会的人。”
“你刚才不是说需要懂中国话的人吗?我懂啊!”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怕老大不会答应。”
“你帮我说说话吧?”
“对了,浩介,你把房子和店都卖了,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嗯。”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快说说看!”
“是一个中国留学生。”
“我就知道会是中国人。”
“人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我很喜欢她。”
“不漂亮也入不了你的眼,我哪天见见她?”
“别见了,她还是个学生,你别把她吓着。”
“这样一个女人值得你卖房卖店,现在又要冒生命危险?”
“值得。”
“你是不是和她睡觉了?”
“没睡觉。”
“觉都没睡就连命都不要了?”
“这是爱情,你不懂。”
“什么狗屁爱情?!我隔三差五就换女人,女人只爱你的钱!”
“你是没找到对的人。”
“爱情?男人、女人不就是上,床那件事儿吗?”
“大久保,你不明白就别瞎说了,我愿意为她粉身碎骨。”
“浩介,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神经有点儿不正常。”
“是不正常,你说到底帮不帮我吧?”
“你能去当然好了,我希望你去,你也是帮我,我们老大说事成之后让我管家店。”
“什么店?”
“扒金库。”
“你也想当店长?”
“对,实话跟你说吧,当店长一直是我的梦想。”
“那就赶紧帮我争取吧。”
“浩介,有一个问题我得先问你。”
“什么问题?”
“就是我们老大要是让你加入白龙会怎么办?”
“我不想加入。”
“他要是非让你加入呐?”
“那到时候再说吧。”
“你呀!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来,喝酒!”
白龙会总部在品川神社附近,是一座挺旧的四层青砖小楼,从外表上看很不起眼,大久保带林雨豪来见会长。在东京,品川这个地方比较有名,江户时代这里是一个大驿站,从日本各地前来觐见幕府将军的诸侯通常会在品川歇息,如今品川有“花海道”、“坂本龙马像”、“品川历史馆”等著名景点。白龙会总部门前设有监控摄像头,还有几个身穿黑西服的看门人,不认识的人根本进不去。经过几道盘查,大久保领着林雨豪来到会长室,完全出乎林雨豪的预料,白龙会会长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老头儿灰白的头发,戴着金丝边眼镜,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像是一个大学教授,一点儿也不像黑社会老大。
“会长,您好!”大久保和林雨豪一起鞠躬。
“你们好,请坐。”会长办公桌两旁各站立一名身穿黑西装的彪形大汉。
“你就是加藤浩介?”
“是,会长,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林雨豪站起来说。
“请坐。”
“会长,这次行动是去香港,需要一个懂中国话的人,加藤是中国归国者后代,从小在中国长大,对中国非常熟悉。”大久保站起身说。
“坐下说吧。”
“是,会长。”
“这次行动十分危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们准备好了吗?”会长说。
“准备好了,会长,这是我制定的行动方案,请您过目。”大久保双手递上文件夹,由保镖转交给会长。
“行动方案我倒是不担心,加藤桑,你为什么要参加这次行动?”会长翻看着文件说。
“会长,我需要钱。”林雨豪说。
“需要钱?这个理由不充分。”
会长放下文件,两只眼睛闪着寒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雨豪,这回林雨豪觉得会长不像大学教授了。
“会长,我是为了一个女人。”林雨豪说。
“是这样吗?大久保?”会长问。
“是的会长,加藤为了女人把房子都卖了。”
“为了一个女人?”
“是。”
“这还差不多。”会长沉默了一会儿说。
“会长,我愿意为加藤担保,如果出了问题您拿我是问!”
“加藤桑,你加入我们白龙会吧。”会长说。
“对不起会长,我不想加入。”
“为什么?”
“我想过平淡的生活。”
“过平淡的生活?哈哈!我还想做隐士呐!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你不是吃人就是被人吃掉,男子汉应该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看你的外表不像是一个平凡的人,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会长,我确实是个平凡的人。”林雨豪觉得这回会长又像大学教授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相信也没有办法。”
“会长,我愿意用人头为他担保!”大久保站起来说。
“你不会是小村组派来的奸细吧?”
“啪”地一声,会长把一把手枪拍在桌子上。
“不是。”
林雨豪平静地注视着会长,会长身边的两个保镖也对林雨豪怒目而视,屋子里的气氛刹时紧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久保头上都渗出汗来了,过了足足两、三分钟,会长把手枪收了回去。
“局外人倒是有局外人的好处,可以出其不易。”会长喃喃自语道。
“是的会长,我在明处,他在暗处,会更有成功的把握!”大久保说。
“事成之后,你想要多少酬劳?”会长看着林雨豪说。
“一百万行吗?”
“我给你二百万。”
和世界上其他国家不同,日本黑社会处于半合法状态,黑社会从来不扰民,并且与政府、政客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些大的帮派不是只干非法生意,也开始涉足建筑、运输、房地产、金融等合法领域,不过从利润上看还是博、贩、卖、洗等传统产业挣钱多。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白龙会总部,大久保一边擦汗一边说:
“终于过关了,刚才吓出我一身冷汗。”
“你们会长有那么厉害吗?”
“怎么不厉害?我跟你说,你别看会长外表慈祥和蔼,他杀人不眨眼睛,年轻时就是有名的快刀手。”
“你们会长说话算数吧?”
“绝对算数,浩介,我算是中层干部,一年年薪六百万,完成任务才有奖金,会长一句话就给你二百万。”
“他为什么那么大方?”
“那还用问?会长喜欢你,认为你是个人才。”
大久保也想当店长,这一点,林雨豪没有想到,平时大大咧咧、吊儿郎当的大久保,也有自己的理想,也有自己的追求。暴力团成员最后能管一家店也是不错的结果。
旧社会上海滩大佬杜月笙把黑社会做到了极致,杜月笙二岁丧母、八岁丧父、十几岁开始在上海滩流浪,由浦东赤贫农家孩子逆袭成上海滩青帮老大,什么黑白两道、巡捕房租借、国共双方、民国知识界文艺界,统统通吃。杜月笙能够成功,自有其缘由,所谓盗亦有道,不能因为杜月笙是黑社会就全盘否定他的为人。相比之下,同时期的黄金荣、张啸林等人,格局就差了很多,日军攻陷上海后,张啸林更是做了汉奸。
☆、旺角黑夜
香港是世界著名的自由港,是自由资本主义的典范,绝大多数商品都没有关税,尖沙咀和铜锣湾是香港著名的购物中心。香港是亚太地区重要的航运枢纽,这里有美丽的维多利亚港。弹丸之地的香港还是仅次于伦敦和纽约的世界第三大金融中心。香港人来自广东,广东人的特点是什么都敢吃,这种敢为天下先的精神使得岭南文化更容易接受新思想,近代,别的地方的中国人还沉浸在老大帝国思维里的时候,广东就出现了康有为、梁启超和孙中山。
大久保和林雨豪走下飞机,九月的香港比东京热得多,还经常下雨,出了机场,两人上了出租车。
“请问去哪里?”出租车司机用英语问。
“九龙旺角。”林雨豪用汉语回答。
“好。”
中国幅员辽阔,各地方言不同,广东话是最难懂的方言之一,有句话叫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官话”。进入二十一世纪,香港和中国大陆的经济联系日益紧密,来自大陆的游客越来越多,香港人也开始学说普通话,即使这样,听不懂普通话的香港人也很多,出租车司机基本都懂普通话。
“浩介,你来过香港吗?”大久保问。
“没来过。”
“我也没来过,听说香港美食挺多,咱俩一定要好好尝尝。”
“你还有心情吃?会长不是说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吗?”
“管他呐!到啥时候饭得先吃好了。”
“失败了怎么办?”
“简单,失败了我就砍下一截手指头。”
“你还真砍啊?”
“真砍。”
香港属于亚热带气候,五月份就进入夏天,潮湿闷热的夏季一直持续到九月末,由于湿度大,人的体力消耗也大,所以香港人、广东人爱喝汤,喝汤消暑祛火又补充营养,广东人没有汤吃不下去饭。放下行李,大久保和林雨豪来到酒店餐厅吃饭,上菜之前照例先上两碗汤。
“这汤真好喝,里面放的什么?”大久保问。
“蜜瓜、螺肉、鸡肉、花胶、瑶柱,还有中草药。”林雨豪看着菜谱说。
“有蛇肉吗?”
“好像没有。”
“那就好。”
“你想吃蛇?”
“不想吃,我看见蛇都害怕。”
“大久保,还有你害怕的东西?”
“我怕蛇。”
传统粤菜比较生猛,蛇、鼠、猫、狗、鳖、青蛙是必需品,还有各种野生动物,例如:穿山甲、果子狸及各种鸟类。“龙虎斗”和“鸡烩蛇”就是两道著名的粤菜。大久保连蛇都不敢吃,林雨豪就更没点猫和老鼠,当然了,如今的粤菜已经有了很大改进,要想吃猫和老鼠得到广东偏远内陆地区,在香港吃不到。
“烧鹅好吃吗?”林雨豪问。
“好吃、好吃。”
“你慢点儿吃,别噎着。”
粤菜讲究鲜、爽、嫩、滑,讲究色、香、味俱全,这和岭南地区物产丰富有关系。过去,中国东北地区冬天一缸酸菜能吃半年,西北地区吃一碗油泼面就算不错了。除了烧鹅,林雨豪还点了盐焗鸡、白灼虾、麒麟鲈鱼、薄皮鲜虾饺和干蒸烧卖。
“中国人太会吃了!中餐太好吃了!”大久保边吃边说。
“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菜。”
“那你以后常来香港吧。”
“行,我看行。”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大久保给香港这边的联系人打电话。
“喂,你好,我是小村组的黑濑,我已经到香港了,今天能交货吗?”大久保说。
“不是后天交货吗?”
“我们老大不放心,想提前交货。”
“货不在香港,等两天吧。”
“我可以自己去取。”
“那你得先交钱。”
“好,我一会儿带钱过去。”
“我们要现金。”
“知道。”
临出酒店,大久保把装钱的密码箱交给林雨豪。
“浩介,你拿着钱在外面等,我进去交易,二十分钟之内没出来,你就赶紧离开。”
“我离开,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你保护好钱就行。”
大久保穿上花格衬衫,戴上墨镜,把一把弹簧刀塞进袜筒里,林雨豪拎着密码箱,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
不到旺角,不知道什么叫人多,旺角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区之一,比新宿人口密度大得多。旺角街道狭窄,两旁都是店铺,房屋略显破旧,到处都林立着广告牌。香港是一座老城市,除了中环、尖沙咀等中心地区,很多地方的楼房都略显破旧,高昂的房价和生活费用,破旧街巷里各色人等在辛苦打拼。
大久保在前面走,林雨豪拎着密码箱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接头地点是一家麻将馆,到了门口,大久保回头朝林雨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推门进去。
“你好,这里卖香烟吗?”大久保蹩脚的英语还算凑合。
“你买什么烟?”一个五十多岁的伙计问。
“麒麟。”
“请跟我来。”
烟雾缭绕的麻将馆里有七、八张麻将桌,打麻将的都是些老年人,头发花白、身穿白色老头衫儿的老人们兴致很高,手脚慢点儿不耽误糊牌。麻将馆不卖烟,大久保和伙计说的是暗语。麻将是中国除造纸、印刷术、火药和指南针之外的第五大发明,麻将极大地丰富了中国人民的业余文化生活,不仅益智,还有利于团结,成都市民在洪水中安然打麻将的照片非常具有感染力。如今,麻将已经走出国门,一些日本人、美国人也开始打麻将,世界麻坛理事会不断增加新会员。闲话少叙,伙计把大久保领到后门,七拐八拐转了几个胡同,又从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