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聘婷一噎:“臣妾、臣妾也是担心姐姐嘛,臣妾同姐姐亲如姐妹,又是一同入府,关系自然要比旁人近些,前一段日子姐姐大病,臣妾一直担心姐姐,就想着去看望姐姐,哪知、哪知……”
“这事也倒巧,你第一天去瞧她那便中毒了?云侧妃的脑子也忒不够转的了,这么着的不是明摆着她下毒吗?这样的事,哪个傻子会做?”
“那、那也可能姐姐不知情,是她那个丫鬟!她一直都看我不顺眼,觉得我抢走了王爷,让姐姐失宠,所以才下毒要害臣妾的!我不管王爷,臣妾都有了您的孩子了,不管怎么着您得给我一个说法!就算对咱们未来的孩子,您也得给我一个交代!要不这事传到姨母那里,怕是会闹得更凶。”
楼幽兰凤目一寒,他最恨有人这样威胁他,隐忍了半天,终是将怒火压了回去,他毕竟与赵聘婷有过青梅往事,不管此次事件究竟是谁下毒,她总是受了委屈,眼下又有了身孕,若是不安抚她,闹到皇贵妃那里,最后吃苦的还是聆歌。
楼幽兰牵起唇角,复又握住赵聘婷的手:“你受的委屈本王晓得,若不是你怀了身孕,要给咱们的孩子积德,本王一定杀了那个奴才!要不这么着,就罚……就罚云侧妃禁足一个月,不准她出方茶院可好?”
“这——”赵聘婷脸色一僵,这罚就等于没罚一个样,本来她云聆歌就是天天躲在院子里不出来,现在王爷偏拿着给未出生的孩子积德为借口,明里是责罚云聆歌,可暗里却是将她保护了起来。
赵聘婷明白了,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舍不得罚她,就连那个狗奴才都沾了云聆歌的光。赵聘婷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她是聪明人,这会子不依不饶半点好处也没有,反正她有了孩子,到时孩子出生了她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升为正王妃,她不急于这一时。
“王爷,是聘婷一时慌了神,您别怨姐姐了,现在想来,姐姐也许不知情呢。我们都是府里的姐妹,您这样罚她,要姐姐日后怎么和聘婷相处。聘婷向王爷求个情,求王爷原谅姐姐吧。”
云聆歌心中止不住的冷笑,这赵聘婷好本事,里外里你还要做好人了?先是诬陷了自己,这会又装起好人来了?聆歌这样想,楼幽兰自然也这样想,大家都是顺水推舟的做戏,他也不愿意揭穿她。
“聘婷贤良,是本王的好福气。前些日子你同本王提起的苍南云锦贡缎,刚巧宫里得了几匹,听说稀罕的紧,本王为你讨来做几套衣服可好?”
“真的?”赵聘婷一听,美目立刻亮了起来“我就知道王爷最心疼聘婷。”
楼幽兰唇边的笑意不减,拍了拍赵聘婷的手:“你先歇着,毒虽解了但还需静养,本王先去换件衣服,晚些再来瞧你。”
“王爷快回去换件衣服吧,这湿衣裳穿久了,没得再做病。”
楼幽兰应了声,又体贴的为赵聘婷掖了掖被子才转身向外走去,经过聆歌身旁时,冷着调子道:“你还杵在这干什么?滚回你的方茶院去!”
聆歌宠辱不惊,福了身子叩首道:“臣妾遵命。”说完起身离去,连瞧都没瞧楼幽兰一眼。
颜珠这会子应该是已经被白桑送了回去,身子冷得难受,雨虽然还没停,但却是小了很多。聆歌抹了把颊边的雨水,脚下微微加快了步子,不管怎么说,面子虽然是丢了,但至少有惊无险,这事儿也算是给自己敲了一记警钟,现在全府里上下,八成都将她恨得咬牙切齿,以后的日子她得小心再小心,一步走错了,那可真就是连命也兜搭进去了。
“云聆歌!”
身后有人在叫她,聆歌并没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未放缓,径自向方茶院走去,那人不依不饶的又喊了她一声,见她依旧没反应,终于足尖一点,一个晃身便追至她的身后。
手腕猛地被人拉住,一个用力,聆歌身子不受控制的便向后转去:“本王叫你没听见吗!”
聆歌甩开楼幽兰的手,神色淡淡的像是头顶的阴雨天,看不出个颜色来:“臣妾急着滚回去闭门思过呢。”
楼幽兰一怔,旋即抿唇笑了起来:“德性!说你两句还撂起脸子来了?”
“臣妾不敢。”
“你不敢?你还有不敢的?”楼幽兰心情似乎不错,负着手慢慢向前走去,聆歌跟在她身后,低着头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真生气了?”楼幽兰侧头瞧了她一眼,聆歌这会子老实的跟在自己身边,嘴角微微的撇着,像个幽怨的小媳妇,看的楼幽兰心头一颤,语气也跟着柔软了不少“你也别气了,我刚刚那样说你,还不是说给别人看的。我和你赔不是成不成?你说你,刚才讷讷的没个动静,左右就那一句‘臣妾冤枉’,这会子倒是跑到我面前装老虎来了?
“唉,让本王说你什么好,平日里你的小心去哪了?让她得了这么大的一个由头,若不是本王在,这会子你都被她拆巴了!还有劲头跟本王这较劲?那个颜珠也不成,终归不是包衣出来的,宫廷的争斗她一点不懂,帮不上你什么忙,竟给你裹乱!看来回头还得再派给你一个稳妥的人才行。”
楼幽兰在前面自顾自说的欢畅,聆歌跟在他身后,听着他幽沉的声音,慢慢的抬起眼睛,他的后背依旧宽阔,不管什么时候,气势都摆的很足。他是王爷,脑袋上带着亲王的衔,生来便是天潢贵胄,恐怕从来没有花这样多的心思在一个女子身上。
聆歌晃神了,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掺进细雨里,更加显得缥缈悠远,可以神奇的抚慰神伤,带来一些温暖。虽然她不想承认,可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却莫名的心安了下来。
楼幽兰说了一大车的话,也没见身后的聆歌言语一声,心中一怒猛地顿住步子转过身来,聆歌正在出神,他就这样冷不丁的停住,她没提防,一头便撞进楼幽兰的怀里。
“哎?”楼幽兰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托住聆歌“你多大的人了?走路还能撞到?”
聆歌被撞的鼻子酸涩,这会子险些要流出眼泪来,也顾不上此刻是不是在楼幽兰的怀里,捂着鼻子闷闷道:“是你这人走路突然停下,我鼻子都要被你撞歪了,你还埋怨我!”
她很少有像这般对自己撒娇的时候,楼幽兰受宠若惊,心尖颤了几颤,急忙低头去看她鼻子:“行行行,是本王不好还不成?我看看,撞哪了?”
聆歌扭捏着从他怀里挣了出去:“还成,还在脸盘子上挂着呢。”
“你——”
“王爷。”白桑老远的大喊了声,拿着把伞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两人难得的没吵架站在一起,不禁一愣。
楼幽兰心里叹了口气,每次到这种好时候,保准这个作死的都要出来搅局,就想商量好似的!十七王爷心里恨!恨不得要将白桑大卸八块!
“什么事!”
白桑见楼幽兰直起身子,一脸不待见的瞧着自己,心道自己又做了没眼色的事儿,王爷这会子肯定窝着一肚子火等着向自己撒。
“王爷……”白桑眼睛一转,立刻笑眯眯的道“奴才是来请罪的。”
“又怎么着了?”
“刚才沉香院的厨子来向奴才请罪,说是、说是厨房叫他烧了,这会子正收拾呢,估计晚膳是做不了了。”
“嗯?”楼幽兰一瞪眼睛,似乎是有点没转过弯来。
“王爷,您为了云侧妃淋了这半天的雨,现在衣服还湿着呢,得赶快喝完姜汤去去寒才行,现在朝里因为**的战事正是忙的时候,您若这个时候病倒了,延误了军国大事,那才是了不得的呢!可是,咱们院子里的厨子不争气,连碗姜汤都弄不出来,您说这可怎么是好?”
楼幽兰心脏砰砰直跳,白桑这回倒是开了窍,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眉目低垂的聆歌,咳了一声道:“是啊,这可怎么是好?本王现在浑身冷得直筛糠,要是不喝碗姜汤去去寒,明儿保准得发热。”
聆歌垂着眼睛,心里却泛着嘀咕,他这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想去方茶院就直说得了,一会说为了自己,一会又要延误军国大事,他楼幽兰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偷奸耍滑的主儿,国家要是靠着他去想法子,趁早亡国算完!
可即便再怎么不待见,聆歌也不能恩将仇报,他心思多是事实,可救了自己也是事实,过她院子里去喝碗姜汤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王爷要是不嫌弃,臣妾的方茶院倒是可以做碗姜汤。”
“不嫌弃、不嫌弃!正巧咱们一同淋了雨,让你厨子给咱们煮一锅姜汤喝,也方便。”楼幽兰笑嘻嘻的讨好着她,不管聆歌愿不愿意,拉着她的手便向方茶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向着白桑对了个口型,就一个字:
“赏!”
!
☆、第五十三章 相思树底说相思
聆歌同楼幽兰回到方茶院时,颜珠正等在门口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盼得她们主子回来了,见旁边还跟着个楼幽兰,心中一道,完了!这回算是捅了大篓子。她没见过世面,立刻腿脚一软,瘫坐在门槛上。
楼幽兰拉着聆歌,见着她这副烂泥糊不上墙的德性,忍不住笑骂道:“你看看你这点子出息,这会知道腿软了?弄得跟真的似的,谁看了都要以为是你下的毒!”
“王、王爷是来下旨罚奴婢的吗?奴婢冤枉啊!奴婢没下毒,奴婢拿死去的爹发誓!”颜珠含着眼泪泡子,料想得到王爷一般不来,一来准是没好事。
楼幽兰冷哼一声:“还是别折腾你老子爹了,让他老人家在下面消停的过日子吧!死了都不得安生,你罪过大了你!”
颜珠一听更是惊慌,抓住聆歌的衣摆就开始嚎啕:“侧妃啊,阿珠不是有心的,阿珠有没有连累您?阿珠发誓没有下毒害赵侧妃,阿珠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半夏’,阿珠出身贫苦,哪认识那些个毒药啊!侧妃要相信奴婢啊!”
聆歌看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自己也红了眼眶,心疼的将她扶了起来:“快别哭了,我信你,这是有人给咱们下套子呢。不怨你,你别害怕,王爷是逗你玩的。有他给咱们做主,保管你少不了一根头发。”
“谁逗着她玩了?毒虽然不是她下的,可是厨子里怎么搜出那个‘半夏’了?他们进去搜的时候你在哪呢?没派人盯着她们?是本来就有,还是被人后放进去的?是你们这里有人吃里扒外,还是被安插了眼线?”
颜珠被楼幽兰问的一愣一愣,反应了半天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楼幽兰气的直错牙道:“瞅你那二百五的样!什么都不知道?怨不得被人算计,天天不懂得居安思危,多早晚你们主子得被你坑死!今儿是她没事,若是因着你受了连累,本王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颜珠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在自己院子里过日子竟也要这样的惊心动魄。最后还是聆歌看不过去,颜珠本来就受了惊吓,这会子再被楼幽兰敲山震虎一通,好好的丫头,吓得浑身跟筛糠似的。
“你这样子吓她做什么?她第一次遇见这事,没经验,以后有了记性就好了。阿珠别怕,王爷这也是为了咱们好。”
楼幽兰就是受不了聆歌这样的烂好心,只要是身边的人就巴心巴肺的待人家,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养了一群白眼狼:“那这是拿你练手呢?这事你甭管,回头让她上白桑那领十板子去,打不死她,就是为了给她提个醒!”
聆歌一惊,没想到楼幽兰还来真的,刚要瞪眼睛,颜珠立刻抹了眼泪道:“奴婢明白了!侧妃您别同王爷生气,王爷这么着也是为了咱们。一是为了给阿珠一个教训,让奴婢明白以后过日子也得警醒着些。二是做给赵侧妃看,这事既然出了,咱们不能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这会子罚了奴婢,也省得赵侧妃后面再寻咱们麻烦。”
楼幽兰一笑:“总算开窍了。”
颜珠认了罚,自个儿到白桑那领板子去了,楼幽兰这才满意的拉着聆歌走进屋内,随意的坐在一处帽椅里。湿衣服黏在身上委实的不受用,他父皇母妃像养蛟龙似的把他捧大,何时遭过这份苦?他抬眼瞧了瞧正在一边倒茶的聆歌,自从见着她后,自己就跟逢了劫难一样,一天的不着消停,他突然就有点同情起容渊来,他们是同病相怜,栽进聆歌手里,谁都甭想翻身了!
“王爷,白侍卫差奴婢来给您送干衣服。”一名丫鬟怯生生的将衣服捧了进来,对着两位主子行了个福身礼便退了出去。
“先把衣服换下来吧,穿了这么久的湿衣,别再生病了。”聆歌将衣服递给楼幽兰,后者却并不接着,瞪着凤目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本王自己换吗?”
聆歌眨眨眼睛,那怎么着,难不成还要自己给他换?
“本王一向是由人伺候更衣的。”楼幽兰委屈道,腻在椅子里不肯站起来。
“那、那我去找白桑来?”
“你不是现成的人吗?给本王换个衣服还推三阻四的?白眼狼啊,我白救你们了!”
“我……”聆歌为难的看了看他,他们虽然是成亲了,但也只是名义上的而已,如今让她伺候他更衣,她还真挺为难“我不会……”
“脱个衣服还有什么会不会的,这次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手把手教你,经常脱两次就会了。”楼幽兰好整以暇的瞧着聆歌一脸的错愕,她那小出真招人稀罕,丰唇微微的嘟着,双颊陀红,瞅着真叫人痒到骨子里去。他就像找到了新乐子一样,觉得没事这么着的逗逗她,好像周身都轻松了。
“你还有没有个正经!”聆歌闹了一个大红脸,将衣服往榻子上一扔“爱穿不穿!”
“哎,你别生气啊!这么大的气性呢!”楼幽兰一见聆歌转身要走,急忙伸手拉住她“逗你呢,满府里也就你,敢这么见天儿的跟我撂脸子。得了,不逗你了,本王哪敢劳云侧妃伺候更衣,我自个儿换去,你也快将湿衣服换下来,本来就跟个病秧子似的,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别再又生病了。但是……”楼幽兰凤目一挑“爱妃若是想让本王伺候更衣,本王倒是乐意之至。”
聆歌美目一瞪,红晕直接染到耳根子上,她一手推着楼幽兰,豪不客气就向外赶他:“你还是走吧!甭来我方茶院了!”
楼幽兰哈哈大笑,反手抓住聆歌推在自己后背的手,轻轻一带,她便跌进怀里,她可真凉啊,浑身冒着寒气,冰得自己一个激灵。楼幽兰心疼的紧了紧怀抱,声音带着一丝无奈:“那可不成,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
聆歌本想推拒,可一听到他幽沉的声音,浑身便再没了力气,她茫茫然的抬起头,毫无预警的跌进楼幽兰的眸子里,他被自己推出了门外,细雨打在他脸上,映得他眉目如画。
他们一里一外的站着,聆歌贴着他的胸口,被他圈在怀里。楼幽兰紫红色的朝服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少了分威仪,看着倒像是个落魄公子。也是可怜见的,原本蛟龙似的贵主儿,让自己折腾成了这般的样子。她现在真怀疑自己是个灾星,祸害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搭进去另一个,她有点茫然了,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楼幽兰的爱不同于容渊,容渊是六月里最温润的春风,微微吹来,便可以醉人心扉。而楼幽兰就像是一朵带着剧毒的曼陀罗花,狂风骤雨般的席卷着自己,一旦触碰到了,那便是万劫不复。动心了吗?聆歌不知道,她不敢想,也怕知道答案,她就像是承载在惊涛骇浪里的扁舟,摇摆不定,惶然无措……
“聆歌……”楼幽兰的声音很轻,聆歌听得不是很清楚,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只听得到胸口隆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