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们王爷呢,一张脸阴沉的见不着半分喜模样,今儿是他大喜的日子,娶的又是平妃,这哭丧个脸算是怎么回事?他们王爷一遇到云侧妃的事就要六亲不认,现在八成又要吃上十九王爷的飞醋,十九王爷冤枉,不明不白的就要遭主子妒恨。
白桑暗自叹了口气,这一对活宝当真是每天都要变着花样的折腾,天天不出点幺蛾子就不舒坦!
楼幽兰勉强收回了视线,冷着脸子说了几句客套话,大家入了座,也没瞧出什么端倪,照旧的推杯换盏,说着喜庆吉利的话。
敬酒的人多,又加上今日的气氛好,楼幽兰几乎是来者不拒,左右不过一会功夫,三四坛子酒便喝下去了。木丹本就是草原儿女,向来不拘小节,她也没觉得男子大口喝酒有什么不好,她的父王和哥哥们就是拿着海碗喝酒的,所以楼幽兰越是能喝她便越是欣赏,这是条汉子,铁骨铮铮的有志气!
“啧啧啧,这么个喝法,绕是十七哥千杯不醉,一会也得被抬回去不可。”楼幽然摇了摇头,他十七哥的苦他虽不能感同身受,却多多少少也比旁人通透些,只可惜看他十七嫂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像只是来单纯的参加一场喜宴,完全不管上面坐的是不是自己的夫君。
“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王爷多喝几杯也是应该的,有王妃服侍,十九王爷就放心吧。”
“您……唉……”楼幽然没辙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们,他们这一对打从一开始就没安生过,难得他十七哥还能乐此不疲。放着自己,八成早就弃械投降了,天下女人这么多,还非要往一棵树上吊不可?
他现在还小,看得却不少,以后遇见了喜欢的姑娘,万事都要小心些。眼前的十七哥就是个血淋林的例子,他体格子棒,又有些外人不能道也的癖好,比如专门乐意折磨自己……
聆歌尽量强迫自己不去瞧那人,可是她面上装的再坚强,心里的痛却是没法子藏的,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赵聘婷,她的脸色同样难看,却不得已装出一副温婉贤良的模样祝贺楼幽兰与木丹。
其实她们都一样,只是她没法子在那强颜欢笑祝福自己的夫君同别的女人百年好合,所以干脆避而不见,宁愿躲在这里得过且过。
楼幽兰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原本清明的凤目渐渐笼上一层薄雾。他总是强装不经意的看向坐在席尾的聆歌,不带感情,只是微微扫过。
他面上装的漂亮,任谁都瞧不出破绽,可脸上越是平静,内心里就越是波澜壮阔。他最爱的女人就坐在下面,与他隔着那样多的人, 他突然就感到有些讽刺,甚至想侧头去问身边的木丹是谁?他身边的位子,明明只有他的聆歌可坐,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他知道自己又犯病了,明明恨着他们的,他不是没瞧见,容渊就坐在聆歌的对面,依旧易容成辛夷的模样,满目淡淡的波澜不惊,一双眸子不着痕迹的跟随着聆歌。他哪是来参加自己的喜宴?他不过是寻个由头来瞧聆歌的。他看着他,竟觉得像是看见了自己,他们前世一定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为了聆歌,一样的痴情,一样的固执……
楼幽兰烦闷的将最后一滴酒饮尽,强压着体内的戾气不去发作,他穿着大红的喜服,自己看着都刺眼。
“请侧王妃及各位夫人上前拜见王爷、王妃。”
司仪官洪亮的声音刚一落,聆歌立刻僵了神色,侧头问楼幽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楼幽然笑得有些为难:“不仅有这个,明儿一早您还得去给人家敬茶呢,就是以后早晚问安也是要有的。”
聆歌点了点头,慢慢地站起身来,如今木丹是妻她是妾,给人家行礼磕头都是应该的,如今要是不适应,那日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
“十七嫂……要不您……反正您怀着身子,即便不去,十七哥也不会……”
“十九王爷。”聆歌抚平了罗裙上的一处褶皱,却说了一些毫不相干的话“聆歌感激十九王也这样顾念,可聆歌没有多大的志向,从头至尾求得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罢了。”
她没再说别的,转身向新人所在的地方走去,只是几步,便又停了下来:“只是以后这句十七嫂,聆歌万万担待不起,你的十七嫂,如今正坐在那呢。”
聆歌美目微弯,笑得清雅淡意,看不出一丝妒恨和懊恼。微微侧头,碰巧与辛夷投来的目光相撞,他好看的眸子带着一种悲悯与复杂的情绪正淡淡的凝望着自己,聆歌微微一怔,心口就像被人用重拳击过似的,霎时同脑海中的另一个身影重叠。
她不敢再思考下去,匆匆的福了下身子,便转身向前走去。
按照位份她同赵聘婷站在最首,后面跟着花枝招展的众姬妾们,聆歌并没抬头,在司礼官的提示下,率着众人盈盈拜倒。
“臣妾赵聘婷。”
“臣妾云聆歌。”
“拜见王爷、王妃,愿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聆歌的声音很轻,隐在中姬妾里面,听得并不真切。可楼幽兰却还是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她的声音那样淡漠,没有一丝情绪,哪怕一丝恨意也没有,他听得一颗心直直冰到了脚跟子上。
她不爱自己了,所以连一点妒恨也没有。
楼幽兰没反应,一张俊颜不见有一丝波动,凤目悠远的望着众姬妾中的一人,半天也没叫起身。
木丹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确定他是在看赵聘婷还是云聆歌,这二位侧王妃现在都怀着身孕,地位又相当。她进府之前也曾打探过,只是说法不一。
有人说赵聘婷是王爷从小的青梅竹马,王爷为了她等了整整十年,并且她是府里第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是王爷最珍视的人。
另一位……
木丹杏目微眯,云聆歌她是早前就见过的,那次在市集她瞧着楼幽兰惊慌失措的样子就觉得奇怪,还甚至因为云聆歌把自己扔在胭脂铺子里不闻不问。
可前段时间又听说楼幽兰将她赶出府幽禁了起来,这会子虽然将她接了回来,可楼幽兰自此之后便没再搭理过她。所以说起来,她还真不好拿捏楼幽兰对她究竟是个什么念头。
楼幽兰才不管木丹此刻心里的想法,自打聆歌站在这后,他的眼里便再也没了旁人,满心满眼的全是她的姿态。她如今怀着身孕,却丝毫不见臃肿,站在那里微垂着眉眼,像是一阵若有似无的风,不着痕迹的就可撩动他的心弦。
那时候他们还好着,浓情蜜意的一刻都分不开,每日清晨起来,她都会在镜前为自己梳发,嘴里总是念着一长串的词,他觉得很奇怪,那么长的词,他却可以一字不落的都记在心里。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有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
☆、第八十章 相见何如不见时
“王爷,再不叫起,各位姐姐可就要恼了呀。”
木丹终于在一旁忍不住轻声道,底下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楼幽兰的样子太过反常,下面几十个姬妾全部跪伏在地,半天了他都没言语一声。
楼幽兰被木丹叫回了神,脸上的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极淡的道了句:“都起身吧。”
姬妾们都起了身,木丹又吩咐丫鬟赠了见面礼后,这才各回了各的位置。
楼幽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袭青荷倩影,可是从始至终,哪怕只有一眼也好,只要她肯看自己,只要她有一点的哀求,他都会不顾一切的走向她。可终归,聆歌连一眼都没有瞧过他,淡淡的来,又缓缓的退了下去,当真如一抹清风,来去无痕。
聆歌回了自己的位置,就开始忍不住的冒虚寒,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小腹总有股坠痛感。她微微蹙了眉心,随即想到了什么,愕然的看向自己刚才用过的茶杯,一张小脸上早就没了颜色。
“十七嫂?您不舒服吗?”楼幽然就坐在她旁边,见她脸色不好,忙担忧的问了句。
聆歌摇了摇头,不愿在这个时候惹事生非:“估计可能是坐的久了,有点子乏了。十九王爷,聆歌先回去歇着了,您不用同王爷说,今儿是他大喜,别为了我触霉头。”
“可是您……”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回去歇一觉便好。”聆歌强自打起精神“还不都是您这个侄儿害的,过了几个月等他出来,您这做叔叔的,可要为我好好的教训他。”
楼幽然一见聆歌这样说了,真的以为她无大碍,不过是不想看见他十七哥在这和新王妃卿卿我我罢了,便也没太在意:“您放心,谁给了咱们十七嫂罪受,做弟弟的第一个就不能饶了他。得了,弟弟送您回去歇着吧?”
聆歌背后直冒冷汗,脑仁子都跟着涨痛起来,她笑着摇首:“不用了,有颜珠陪着我呢,您在这好好高乐,聆歌就先回去了。”
楼幽然忙站起身子拱手道:“嫂嫂慢走。”
聆歌眼下不舒服的紧,实在没多余的精力管他怎样称呼自己,微微点了下头,便由颜珠搀扶着悄声退了下去。
聆歌前脚刚一走,那边的辛夷也神色紧张的起身离开了,只是人来人往众多,再加之大家都已经酒过三巡,这会子谁离了席,根本就没人注意。
可别人兴许没注意,坐在上首的楼幽兰却是看的一清二楚,他一双眼睛本就长在了聆歌身上,她那里但凡是有点风吹草动,他保准第一个知道。从聆歌起身到辛夷离去,他险些没控制不住的追了出去。他们干什去了?是不是在没人的地方谈情说爱?或者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面不愿相信聆歌会做出这等有失妇德的事,可一面又止不住的继续胡思乱想,他们若是、若是真的做出那样伤风败俗之事……
“啪。”轻微的一声细响,握在楼幽兰手里的白玉杯盏崩出了一道裂纹,琼浆玉液顺着楼幽兰修长的手指一直流进衣袖。
木丹‘呀’了一声,急忙从他手里将杯子拿走,放在案子上:“这好好的杯子怎么裂了?王爷可有伤到吗?”
木丹那样焦急的看着他,让楼幽兰有些茫然,这才应是妻子该做的不是吗?无时无刻的不在关心他、依恋他,他明明可以很好的不是吗?不一定非要是她不可的……
楼幽兰讷讷的轻握住木丹的手,放在唇畔轻吻,木丹一怔,旋即闹红了脸:“王爷,这么多人看着呢……”
楼幽兰不为所动,云聆歌,你看见了吗?不是非你不可,有这样的多人爱我,我不差你一个。
该死的……真的不差你一个……
“侧王妃?”聆歌的步子很快,近乎匆忙,颜珠扶着她,不得已的跟着小跑了起来“侧王妃,您慢着点,万一摔了可怎么是好?您这脸色怎么了?您不舒服吗?”
“阿珠……”聆歌身子微微一晃,勉强控制住神思,她的脸色发白,小腹的坠痛感愈加的明显“去找他……来……”
“他?”颜珠也觉得事态不妙,紧张的扶助聆歌的手臂“侧王妃是要阿珠去找王爷?”
聆歌浑身脱力,灵台越发的混沌:“辛夷……去找辛夷——啊——”
身上陡然一轻,聆歌还来不及惊呼便被一人打横抱进怀里,来人脸色焦急,一只手忙去探聆歌的脉搏。
“你——”辛夷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聆歌“麝香?”
聆歌气息为乱,看见辛夷,反倒是一颗心安定了下来,闻言只是抿唇一笑:“辛夷……保住我的孩子。”
辛夷脸色难看,不敢再有任何耽搁,旋即抱着聆歌匆匆的赶回重台院。
他们刚进门的时候,碰巧颜真也在,瞧见师父抱着云聆歌进来立时下了一跳。
“师父?公主姐姐!”颜真脸色一白,急忙上前“师父,公主姐姐这是怎么了?”
辛夷将聆歌轻柔的放在床榻之上,并没回答颜真的问题:“去拿金针,其余人外面等候。”
颜真和颜珠对看一眼,即便有什么想问的,见辛夷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也只得担忧的退出了门外。
“唔——”聆歌紧蹙着眉心,费力的去握辛夷的手“孩子……孩子……”
辛夷心疼的没法子,瞧着聆歌这样子的痛苦,就像是自己的心被人血淋淋的挖了出来。他小心翼翼的回握住她的手,希望给她带来一些温暖:“有我在,你放心,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你信我吗?”
聆歌痛的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点头,她额际出着冷汗,打湿了她鬓边的碎发,样子看着凄楚可怜。
辛夷心疼的拂去她鬓边的乱发,猛的瞥见她发间的那支墨玉梅花簪,顿时神色大震,停在聆歌颊边的手险些就要控制不住将她拥入怀中。
她没忘了自己,这支发簪她依旧保存的好好的。他的聆歌,辛夷柔肠百结,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了。这个寄于他灵魂最深处的女子,是他所有喜悦与悲伤的源头,他为了她这样的痛苦不堪,可若是再来一次,他依然会奋不顾身的奔向她,生生死死都为了她。
“睡一觉吧,醒了就好了。听话,有我在聆歌,一切都会好的……你信我……”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无尽的回响,荡在自己的耳畔,声声入魔。聆歌无力的睁了睁眼睛,辛夷的面容渐渐的模糊起来,奇怪的是,她竟然看见了容渊,他们明明不是一个人的,为何他总会给自己这种错觉?
颜真拿来了装有金针的匣子,聆歌瞧着辛夷将匣子打开,捻出一根极细的金针。他将金针拿至眼前,袖口微微下滑,漏出他白皙的手腕,聆歌心中一震,纵有千万个疑问,终究再也无力抵抗铺天盖地的黑暗,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聆歌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外面的天色早就黑透,屋内有烛火摇曳,扑闪着将影子投在墙上。聆歌微微阖目,隐约听见远处有喧闹的声音传来,她起初还有点疑惑,不过转念一想便自嘲的笑了笑,差点就忘记了今天是她夫君大喜的日子。
辛夷正站在窗前,漆黑的眸子望着茫茫月色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样子很落寞,似是有着无尽的悲伤,致使他这一生都无法再快乐起来。他很少谈及自己的身世,也从不说自己的未来,他就像是游离在红尘之外的一抹孤魂,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叫她也要莫名的跟着他一起哀伤起来……
“辛夷……”
聆歌的声音很轻,可辛夷还是听到了,他的身子微微一震,旋即回身快步踱到了聆歌的身边:“你醒了?还好吗?”
聆歌轻轻抚上自己腹部:“孩子?”
“他还好好的,放心。”
“嗯。”聆歌舒了一口气,有些困倦的闭上眼睛,也只是片刻便又再次睁开“我在重台院?”
“是,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我才……”
聆歌无力的扯了下唇角,这事怕早就传到楼幽兰的耳中,届时不知他又该怎样的误会自己和辛夷。
“聆歌,你怎么会用麝香的东西?你明知道怀有身孕的人是万不能碰这个的。”
“我当然知道麝香对怀有身孕的人的危害,我又怎么会去用它。”
辛夷脸色一凛“你是说……是谁?”
“我的孩子出了事会对谁都有利呢?”
“是她?”辛夷长眉紧锁“赵聘婷?”
“我不知道,不过是猜测罢了。”
“你打算告诉他吗?”
“不。”聆歌摇首“我不能确定是赵聘婷,更何况,如今她已是怀有七个月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