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幽兰一见她点头,立刻眉开眼笑:“那就得了,只要你爱着我,过去的那些个事,咱们就都不再提了,河灯也不放了,他做过的事,凭什么本王也要跟在他屁股后面有样学样?掉价!”
聆歌破涕为笑捶了他一拳:“你这是什么揍性,一个王爷,说话怎么这么没兜边,还……还……”屁股二字聆歌酝酿了半天也没说得出来,瞧见楼幽兰好整以暇的神色,才明白这家伙是故意瞧着自己的笑话,便立刻掉了脸子,佯装生气。
“还真生气了?”楼幽兰低头好笑的瞧着她,粉嫩个人,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让她看起来两颊微微丰润了起来,瞧着真让人欢心“我逗你的,给您赔不是成不?走吧,外面天儿太冷,站一会没得再冻病了。”
寻幽阁内暖意融融,榻子上的两人正睁着眼睛相拥而卧,聆歌刚翻了个身,楼幽兰便立刻追了上来,从后再次将她拥住。
“要是父皇知道咱们这样子守岁,一定要砍了我的脑袋。”
楼幽兰的声音有些模糊,想是已经有些困了:“他老人家这会子说不定早睡着了,咱们谁都甭管谁。”
“也就你敢这样背后说他老人家,胆子大了你。”
“就是当面爷儿也敢说,反正我要替他出去打仗了,他这会子得捧着我。”
“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早晚得把父皇惹怒了。”
楼幽兰嘿嘿一笑,好像清醒了许多:“我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只怕你……”
聆歌身子微震,抬手覆在楼幽兰的手背上:“你不是怕我,是心疼我。”
还成,算她有些良心,晓得自己的一片丹心:“歌儿啊,有些事我想先同你说。”
“什么事?”聆歌立刻转过身来,她每次一听到楼幽兰难得正经的口气,都要怕上一怕,他这个人不正经惯了,冷不丁的正色,倒叫人心里没了底。
“别怕,不是什么大事,本想着等临走前再同你讲的,但我想现在告诉你。”
“嗯,你说吧,我听着,不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吧?告诉你,趁早死了这份子心!我不准!”
楼幽兰脸色一变,拧着眉头双手狠狠地在她脸上揉了揉:“你非要戳我脊梁骨说吗?你放心,爷儿今天把话给你撂这,那些人,总有一天会给你个说法,你受的委屈,爷儿一定成百上千倍的偿补给你。”
“成了。”聆歌打掉楼幽兰的手“有你这份子心我就足够了,同你说笑呢,我哪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
楼幽兰怅然,自言自语了句:“我还真希望你同我斤斤计较些。”说完又将锦被向上拉了拉,把聆歌瓷实的裹在怀里。
“歌儿啊,此次出征归期未定,若说没有一丁点凶险也是不可能,但你放心,我知道你在家里等着我,还有咱们的孩子,我会小心的保护好自己,尽量不叫你们忧心着我。”
“嗯。”聆歌应了声,看着他目不转睛,他出兵打仗,她心里不可能不怕,只是不想同他说罢了,怕他走的不安心。
“可是……”楼幽兰声音一暗“若是有个什么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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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愿君此行踏凯旋
“不可能!”聆歌还不待他说完便突然低吼了一声,她就像是被针刺到一般,猛地坐起身来。
楼幽兰无奈,也跟着坐了起来,一手抚着聆歌的脸颊,一手把她拉进怀里:“你先别同我喊,听我说完。若是我有个什么万一,天赐城是留不得了,我虽是亲王,但人死如灯灭,就是再有心也帮衬不了你什么了。
“到时候你就尽快离开这里,去找容渊吧,他会代着我护你一生周全。我虽然恨着他,但也最信任他,他同我一样,为了你,刀山火海,哪里都敢去。
“所以,若是我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当这些日子是场梦,梦醒了,你还和容渊在一起,天涯海角的去哪都成。离开南辰国,离开这些是是非非。但是就求你一件事,咱们的孩子是无辜的,你好好带着他,你让他随了容姓吧,没了黄带子,到哪都是自由的。”
“我不……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平平安安的回来……”聆歌红了眼睛,泪水控制不住的决堤而下,楼幽兰这样子讲,她心里便生起无端的恐惧。
“是,是,我会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只是说万一。好歌儿,你答应我成吗?你答应了,我便再没了后顾之忧。”
“我不答应,我就留在这里等你,你若是回不来,就擎等着木丹和赵聘婷对我扒皮蚀骨吧。”
“你……”
“若是没了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了,早晚得被别人祸害死!你忍心吗?你忍心看着我这样子吗?”
楼幽兰没辙了,她这样子拿自己威胁他,当真是比什么都管用,他不再说了,柔柔的哄慰着她:“好、好,我在,我永远都在,下了地狱我也要爬上来成不?我的歌儿还在这,我就得护着你,为你生生死死一辈子。”
年里的这几天,日子过得极为轻松,皇帝免了楼幽兰的早朝,让他安心的在府里多陪陪老婆孩子。
楼幽兰也承了皇帝的情,当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聆歌腻歪在一块。他只恨前头他们吵架冷战时浪费的那些个时光,若是都像现在这般的浓情蜜意,那该多好。
日子再好,也有分别的那一天。十天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即便他们两个人都有意的避开即将出征的事,可当这天真的到了,聆歌还是止不住的伤怀起来。
“外头冷,一会你就甭跟着去了,点兵也没什么好看的,到时候一帮子的人,站在城楼上吹冷风,不值当的。”
楼幽兰张开着双臂,低头看着聆歌为他将玄金的明光铠穿套在身上。她如今已是七个月的身孕,腹部高高的隆起,动作起来并不是十分的灵便,可即便这样,她依然仔仔细细的为楼幽兰系带好每一处的钩扣。
“怎么不说话?”
楼幽兰放下双臂,低头去瞧她,聆歌有意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实在看得不真切。
他有些着急,一手握住聆歌正在摆弄自己铠甲的手,一手抬起她的下额。
聆歌被迫抬起了头,红着眼眶,有些不好意思叫他发现自己在哭,忙挣了挣:“我就是有些迷眼睛了。”
楼幽兰叹了口气,如今他可真是五味杂陈,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他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放心。可这场仗他势在必行,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他有时也想,兴许当初没那些个欲望也好,就这么和她守在沉香院里,做一辈子的逍遥王爷。
可如今,只要踏出那一步,就没了回头路,且不说他不能拿着那样多的人命玩笑,就是太子和楼幽篱也不能放了他,他是不得不去,没了退路。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谁都不准哭鼻子?你这样,我怎么能安心呢?”
“我没哭!我、我……”聆歌也不知道该怎样为自己开脱,只是一想到他们即将分别,自己的夫君就要上战场去杀敌,前路险恶,她怎么能放心?
“乖,别哭,我答应你,一定早点回来行不行?”
“我如今心慌的没法子,要么你别去了?你以前做荒唐王爷的时候不挺好吗?为什么非要上进了呢?”
楼幽兰被她说的哭笑不得,他和以前当然不同了,他有了深爱的女人,就想为她挣出一番天地来,就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送给她:“这事不同旁的,父皇钦点的我,逃是逃不过了。不过说句实在话,我原是不想去的,这不是什么好差事,老三不能留,我去就是为了要杀他。这事无论成不成,回来后免不得要扣个弑兄的恶名,唉……老三自己不安生,也得要拉上咱们兄弟跟着一起受苦。”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就想让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你放心,我省的。对了,我把白桑留给你,有他在我也好能安心些。”
“不行!”聆歌面色一紧“白桑跟在你身边最久,你用着方便,他能照顾你,也能为你拼命。我就在这府里哪也不去,用不着他大材小用,你听我的,让他跟你去,好好保护你和幽然。”
楼幽兰还想再说,见聆歌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这是什么?”
“平安佩。”聆歌将它仔细的系在楼幽兰的腰间“我为你亲手编的,送到寺里去求过福的,可以保佑你平安。”
楼幽兰心中一软,伸手将那平安佩一把扯下,引来聆歌一声惊呼:“哎?你做什么?”
“放在这,才离我更近。”楼幽兰将平安佩珍惜的放进怀里,紧紧的贴着心口“你放心,我一定片刻都不会离身。”
聆歌含泪点头,强忍着想哭的念头偎进他怀里。他身上还是那股让她万分依恋的幽香,明光铠冰冷,贴在脸上,泛着沁凉之意。
“歌儿……”
“嗯……”
“你会照顾好自己的对不对?”
“嗯。”
“为了我你也一定会坚强的?”
“是。”
“别让我担心,歌儿。”
聆歌抬起头,清泪瞬腮而过,她踮起脚尖,将颤抖的唇贴在了楼幽兰的薄唇上。
他们吻的那样用心,像是就要生离死别一样。楼幽兰双臂紧紧拥着她,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她的骨骼勒碎。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命,即便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去爱她仍觉得不够,他不知该说什么,有那么多的话想叮嘱她,比如多吃些东西,比如多穿些衣服,很多零碎的小事,他都想慢慢的叮咛她。
可是最后,只来得及化成缠绵一吻,带着自己的万分不舍与依恋,沉沉的将她困在自己的围城之内。
“歌儿,我该走了……”
“我在家等你回来。”
“好。”
楼幽兰率三十万大军于永胜门出征,皇帝以表重视亲自前往送行。三十万的南辰战士整齐划一的站在城门外,每一个人的表情都那样的坚定,他们有自己的使命,愿意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聆歌站在城楼上遥遥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只觉得心脏剧烈的跳动,甚至就要跳出腔子,那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三十万战士的深色铠甲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幽的光亮,晃得她有些刺目,不得不眯起眼睛去寻找那一个人。
楼幽兰着玄金明光铠,一头乌发已经被利落的束进头盔内,他的身材修长笔挺,因为穿着铠甲,少了几分往日的风流倜傥,却更加显得英武威风,他是天生的王者,只是站在那里就叫人觉得高不可攀。
那天的风很大,吹在耳畔像是一首缠绵的乐曲。聆歌远远的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丢失了,她有那样多的不舍和不安,恨不得变成一只琅鸟追随他而去。可终归她只能站在城楼上,无数次的祈祷她的夫君平安归来。
出征的号角终于吹响,楼幽兰神色一正,摔了手中的酒碗,飞身一跃,玄金色的袍角在空中抛起一个利落的弧度,下一瞬,那袍角的主人便已利落上马。
飞廉兴奋的打着鼻响,载着自己的主人,不停的用前蹄跺着地面,楼幽兰拉紧马缰,向着皇帝又说了什么,皇帝神色肃然,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聆歌离得太远,根本无法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她有些着急,扒着城墙不住地向下望去。
“侧王妃小心!”颜珠跟在她身边,见聆歌身子倾出城墙一大半,忙将她拉了回来。
聆歌不耐的挣了下,一双美目始终没有离开过楼幽兰的身影。
大部队终于缓缓开拔,楼幽兰勒转了马头,向着城外走去。他的背影挺拔,骑在马背上,即便隐匿在人群中,聆歌也能一眼就瞧见他。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望穿秋水的盯着那玄金色身影。
终于,他还是回头了……
楼幽兰出征那日天气极好,虽然寒风凛冽,仍遮不住明媚的日头,就像他们大婚的那日,他站在台阶仰头望着自己,爱与恋全部凝写在那双幽深的凤目里。那时的聆歌一定不知道,她有一天会这样的爱着他。
她站在城楼上,穿绿色锦绣裙,外面披着白色的极北狐裘,和着一众宫中前来送行的女眷盈盈而立。他们离得那样远,可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天气这样好,他们远远地相望着,好似这苍茫之间,只剩他们二人。
楼幽兰抬手轻轻的抚上心口,那里存着一枚平安佩,也存着他此生最珍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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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清风过境险留痕
楼幽兰走后,聆歌就被送到了王府的别院里,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这里,心境却与上次大相径庭。如今她已有了七个月的身孕,楼幽兰又不在身边,她也只想安安静静的等着孩子出世。
不过让她意外的,同时进了别院的还有辛夷。
她已经有日子没见到他了,新年里也没同他拜个年,枉费人家曾经那样多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只是他来别院,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她和楼幽兰上次大吵多多少少也因着他,这会子楼幽兰前脚才刚一走,后脚他们两个人便又在一块,虽然清清白白的,多少也让她有些犹豫。
“侧王妃不用担心。”辛夷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见聆歌依然在发愣,微微的蹙了眉头“我来这里是王爷亲自下的令,请侧王妃不用担心。更何况,侧王妃与王爷鹣鲽情深,还怕外人来打扰吗?”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聆歌一阵子尴尬,她和辛夷其实说来真是委实的冤枉,他们见得次数不多,她是有些依赖他,甚至欣赏他,那也完全是出于朋友的角度,万没有男女之情。
只是楼幽兰无事非要草木皆兵,他这样子误会他们,反倒是让他们不自然起来。
“侧王妃不必惊慌,辛夷别无他意,我是奉王爷旨意来伺候侧王妃,等日后侧王妃诞下小王爷后,辛夷便会告辞。”
“告辞?”聆歌一讶“你要去哪?”
辛夷微侧着头,隐匿在阴影里,聆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有些落寞:“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幽王府和天赐城终归不是辛夷的家。”
“家?你的家在哪?你非要走吗?不走不行吗?”
辛夷下意识的抬起头,聆歌正有些焦急的望着自己,他看了,心里莫名的抽痛起来,到了唇畔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停的再告诉自己,容渊,她现在已经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她和楼幽兰那样好,自己的存在在只能给她带来麻烦,你若是真的爱她,为何不能成全她?
更何况,楼幽兰临走之时,将她千珍万重的托付给自己,他至少是相信自己的,你怎么可以做出不仁不义之事?
“非走不可,因为我要去找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聆歌记得他曾经说过那个离开他的女人,心中一动“你有她的消息了?”
辛夷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
“所以我要去找她。”
“去哪里找呢?天下这么大,茫茫人海的……”
“天下再大也没有用脚走不到的地方,我想去找她,无论多久多远。”
“她可真幸福,有公子这样的夫君记挂着她。”聆歌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希望公子可以找到她,早日与她团聚。”
辛夷将装着汤药的瓷碗递了过去,淡淡的应了句:“借侧王妃吉言。”
幽王府——
“玄仁,叫父王,父—王—”
“玄仁才多大点?赵侧妃就这么教他叫父王,也太心急了些。”
清越的声音传了进来,赵聘婷微微一怔,见木丹站在门口,忙把玄仁递给了乳母,起身请安道:“聘婷见过王妃。”
“赵姐姐快免礼,咱们一个府里的姐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