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声音传了进来,赵聘婷微微一怔,见木丹站在门口,忙把玄仁递给了乳母,起身请安道:“聘婷见过王妃。”
“赵姐姐快免礼,咱们一个府里的姐妹,不用讲这些虚礼。”木丹虚抬了下手,由丫鬟扶着走了进来“如今王爷不在,这府里就冷清多了,咱们若是再不走动走动,没得将旁人以为咱们府里没人了。”
“王妃说的是。”赵聘婷忙让香荷给木丹倒茶“王爷不在,咱们这府里就死气沉沉的,就像是没了主心骨,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了。”
“可不是。”木丹从乳母手里接过玄仁,抱在怀里逗弄着“这小家伙长得可真好,像咱们王爷。”
“再像王爷又能怎样,终究不是王爷心头的。”
木丹听得出赵聘婷语气中的酸涩,也不兜搭她,顺势问了句:“也不知道云姐姐怎么样了,我倒是真有些想她,虽然她以前也是个闷葫芦,可这府里少了她,倒让人觉得像是缺点什么。”
赵聘婷暗自冷哼,她这是来试探自己的?如今这木丹王妃是敌是友,尚还不得而知,她说话便更得提着小心:“呵呵,王妃想是没发现,以前云姐姐在哪,咱们王爷也就在哪,俩人好的像一个人似的。”
赵聘婷从木丹怀中将玄仁抱了过来轻轻的哄拍着:“云姐姐和王爷说话也随意,不像咱们,事事先把规矩放前面,弄得说句话都没了人情味。您来得晚,不知道前头发生的那些事,咱们云姐姐在王爷面前。那才叫一有意思呢,我就喜欢看他们二人说话,跟说戏似的,甭提多打趣了。”
“哦?”木丹转了转手上的玉戒“怎么个打趣法?”
“没大没小呗,放着咱们,谁敢和王爷犟嘴,满府里估计也就云姐姐敢了,这还不算,她还扇过咱们王爷一个耳刮子呢。”
“什么!”木丹脸色大变,猛的一喝,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
赵聘婷面上一惊,急忙将怀里吓哭的孩子交到乳母手上,使了个眼色便将他抱了去。
“呦,是我动静大了,没得在吓着孩子。”
“王妃多虑了,屁大点孩子,没那么娇气。”
“你刚刚说云姐姐曾扇过咱们王爷耳刮子?”
赵聘婷向两侧看了看,木丹会意的清了下嗓子,挥退了身边的人。
“王妃有所不知,云姐姐和王爷成亲前,闹的那才叫一个欢实呢,天赐城里没人不知道他们二位的事。王爷为了云姐姐,那是连乾德宫都闹了,听说扬手就要宰了总管太监,父皇雷霆震怒,扔过去一砚台才把咱们爷儿打醒了。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王爷又跑到慈寿宫去抢人,当着皇祖母的面就把一个小太监杀了,听说打的人脑子都成狗脑子了,气的皇祖母她老人家差点没厥过去。”
“还有这事?”木丹愕然,这些传闻她早前是听过的,以为不过是坊间为了渲染他们的爱情故事,添油加醋编撰出来的,想不到还真有此事。
“这还不算完,那日是臣妾亲眼看见的,就在驿站的院子里。云姐姐豪气云天,一耳帖子就甩过去了,把咱们王爷都打懵了。咱们王爷那样阎王的脾气,若是换了别人,早就脑袋分家了,可是云姐姐不是别人,她打了咱们王爷,结果还得咱们王爷上杆子去哄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赵聘婷见木丹脸色铁青着不说话,唇角的笑意更甚:“自打王爷和云姐姐成婚以来,大事小事就没断了过,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您瞧瞧怎么样了?王爷照旧心肝宝贝似的疼着。王妃心性善,兴许没发觉,前段时日您别看他们明面上不说话,那都是做给咱们看呢?”
“做给咱们看?”木丹来自鬼藏族,又是鬼藏王的掌上明珠,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贵人,从来不用参与后宫的争斗,她在这方面和聆歌有一拼,都是一个半傻。赵聘婷在她们两人面前,那就是内斗的祖宗。
“臣妾就说王妃太心善了,您没瞧出来王爷和云姐姐是给咱们做戏看呢?”
木丹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俩前段时间天天冷着脸子,里外里的看也不像演戏呀。
赵聘婷叹了口气:“如果要是吵架,那干脆就让云姐姐回方茶院得了,何必留在沉香院里闹眼睛?”
“是呀,何必呢?”木丹眨着眼睛,她根本就理不清头绪,觉得赵聘婷能看出这样多的问题,简直就是神人。
赵聘婷就差直接翻眼睛了,这么一个白痴竟当了平妃,老天也忒不开眼了。也好,她心性单纯容易被利用,趁着王爷不在,好些个事通过她也方便去做。
“您想啊,王爷年里这十天出过沉香院吗?”
木丹回忆了下,摇了摇头:“没有。”
“您可曾在那几日进过沉香院?”
“没有,我去瞧过,白桑说王爷想在出征前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静一静?”赵聘婷冷笑一声“也亏得白侍卫想出这样的理由,王爷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他老人家分明是想和云姐姐好好的腻在一起,不被旁人打扰。”
“旁人?”木丹紧蹙了眉心,她怎么一下子成了旁人,明明她才是女主人,她才是王爷的平妃啊。
赵聘婷见火候差不多,心里得意一笑,这么个主儿,活该被自己利用:“您别怪臣妾说这些不中听的,现在云姐姐在哪呢?”
“在别院啊。”木丹有些莫名其妙,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聆歌去了王府别院养胎。
“为什么去别院?按理说,咱们府里可比别院要好的多,不但下人齐全,大夫也都跟这候着,那她还跑到那做什么?说来说去,还不是王爷防着咱们。”
“防着咱们?”
“云姐姐是他的心尖子,他恨不得走哪都带着她,若不是这次是出征打仗,王爷才不会让云姐姐离开他半步呢。可他既然不能带着,就得把她严实的保护起来,臣妾听说现在那别院守得跟个铁桶似的,甭说外人了,就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怕有人要害她?可是谁要害她?”牡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大家都同在府里,即便王爷的宠爱分个轻重,也不至于如此紧张吧。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吗,王爷受不了云姐姐受一丁点子的伤害,所以生怕出事,就把云姐姐送到了别院。这您还看不出来吗?王爷走了也快半月了吧,云姐姐即便怀着身孕也应该偶尔回来给您请安啊,可是她呢?连句话也没带回来啊,这不是防着咱们这是防谁呢?”
“哼!我是平妃,做甚要去害一个侧妃?”
“她是不是能当得了一辈子侧妃这还说不准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论生子,臣妾也刚刚产子,王爷若是为了孩子而草木皆兵,那第一个应该先保臣妾,可是您看看呢?臣妾孩子都落地了,王爷才姗姗来迟,说来说去,臣妾和玄仁都不是他心尖子上的。他只在乎云姐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木丹心里一惊,隐约可以预想到赵聘婷接下来要说什么。她脸色苍白,赵聘婷却没打算放过她,体贴的起身又为木丹又添了杯新茶,动作慢条斯理,显得极有耐心。
“因为云姐姐肚子里的小王爷才是要世袭咱们王爷爵位的,说句惹您生气的话,您是以平妃之仪嫁进咱们王府的,父皇二十几个儿子,娶妻的也有十多个了,哪个王爷娶了平妃?”
赵聘婷抬起眼睛,笑的无害,缓缓将茶杯推了过去:“王爷是在给云姐姐留地方呢,生了儿子,就可晋正妃了。”
!
☆、第九十二章 远征万里遇故人
赵聘婷的话让木丹大感惊恐,不过现在细想起来,这些时日他们二人虽明面上不和,但暗地里,眉目之间的总能传递出一星半点的情意。
特别是守岁那日,楼幽兰借口醉酒早早的回了自己院子,现在想起来,简直是可笑,楼幽兰的酒量她是在他们大婚时就见过的,十几坛子酒下肚都不打晃的主儿,喝了两杯就上头了?
那哪是醉酒,分明就是想回院子里去和云聆歌一起守岁,她还枉当了贤惠大度,不知道旁人怎么在背后笑话自己呢!
她原想进了王府要比进了皇宫简单,后宫佳丽三千,她又是个没心机的,在那里闯不出一番天地。倒不如嫁给一个王爷,都是联姻,这里还能清静点。
可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她想着当个贤良淑德的好王妃,怎奈下面总有一些刺儿头要抢着出威风。哼!再得宠又能怎么样?现在楼幽兰不在,她躲得再远,还能跑出这天赐城吗?
只是。。。。。。木丹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转,轻抿了一口。这赵聘婷要拿自己当炮仗,她好置身事外,她也不是什么善主儿,只是现在她们一致的敌人是云聆歌,等收拾了她,再回过来料理这个黑了心肝儿的女人!
一来二去的岁月过得极快,眨眼的功夫又要到了初春的季节。聆歌坐在廊子下,晒着太阳,衣服照旧穿得厚实,辛夷现在就是她的老妈子,这个不准那个不准,一会说是春捂秋冻,寒气都存在地里,若是减了衣服万一寒气入骨,寒病存了,老了就要遭罪的。一会又说,偶尔出去晒晒太阳对宝宝好。
他唠叨的要命,突然让她想起曾经在回生谷时的紫极,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引荐他们二人相识,交流一下子经验,看看谁照料人的手法更胜一筹。
如今还有一个月便要足月了,她越发的懒散,什么事都交给旁人去做,自己只管享清福。心宽体胖,她丰润了不少,有时候站在铜镜面前这么一晃,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圆球。
女为悦己者容,还好楼幽兰不在府里,否则这个样子要他瞧了,说不定他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转念又一想,觉得自己把他想得又太过不堪,她的夫君她了解,天赐城里美人多,若是他有这个心思,也等不到今日。
“宝宝,你想不想你的父王?也不知道他好不好,燕坪国还冷不冷?”聆歌叹了口气,日子寂静,她便有的是时候胡思乱想。
楼幽兰已经出征近两个月,按理说即便大部队难走,这个时候也应该到了燕坪国。好在他每过半月便有家书送来,说来可笑,此战艰险,他还能有心情专门列出一小队人马专门用作送信。
这些人不用上战场,能把主子的信按时送到就是功德一件,楼幽兰还抽空给他们起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名字,那个……鸿雁小分队。
聆歌忍不住抿唇一笑,从怀里又掏出前几日刚收到的信件,细细的看了起来。上面的字铿锵有力,直透背面,楼幽兰不愧是楼武帝最宠爱的儿子,当真是文武双全,面上看,没人比他再完美了。
这么个主儿,显摆起来,好像天上地下为他独尊,可是柔情似水起来,也一点不含糊。这样的人满心满意的爱着自己,叫她百般的受用。
信上大都是一些琐事,什么天气怎样,吃的怎样,他是富贵里的主子,恶劣的天气和粗糙的口粮都让他连声抱怨,说是想念家里的床榻,也想念她曾给他做过的桃花羹。可关于战事他却绝口不提,想来也是怕自己担忧,不愿多说罢了。
燕坪国——
燕坪国依旧北风萧萧,吹在身上像是被刀子割了般的痛。楼幽兰的皮肤用他十九弟话说,那就是好的跟个娘们儿似的,在烈风下一吹,还真是有点受不住。
“娘的!楼幽篱这个杀千刀的乌龟王八蛋!你说他跟哪称帝不好,偏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左右他也不是个能成大事的,就在家门口得瑟两天成了,弄这么大动静,偏要咱们也跟这受罪!”
楼幽兰气的破口大骂,他是生长在富贵堆里的主儿,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楼幽然在旁边嘿嘿一笑,忙道让他十七哥息怒:“这能怪谁,是您非要逼着他跟这称帝的,这会子他称了您的心,您还骂他,他委不委屈?”两个月下来,楼幽然的身量似乎又长高了不少,他没他十七哥那么臭美,现在穿着普通百姓的布衣也不修个边幅,每次让楼幽兰看了,都要说教他两句。
“爷让他称帝,是赶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死冷寒天的他出什么幺蛾子!”
“还不都是您拼命的往前赶?本来两个月的路程硬是让您缩短了一个月,按理说照着原计划咱们到了燕坪国时,也应该是春暖花开,偏就您这样没命的往前赶,早到了这些时日,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杀他是公事,眼下咱们还有点私事要解决。”楼幽兰负手在屋子里踱了一圈,玄色的袍角跟着他的动作有意无意的摆荡着,晃出层层波纹,阳光下一照,透着幽深的光。
他抱怨归抱怨,可正事上却从不含糊,他早到自然早到的原因。他将部队一分为二,二十五万人照旧按着原路线向燕坪进发,步子不快不慢,这会子还有半个月方才能抵达。
而其余的五万精兵则日夜兼程,专门避开交通要道,神不知鬼不觉的仅用一个月时间就绕到了燕坪国的后侧。因着这里地势险恶,很少有人会选择在这里进攻,所以守备也相对是最弱的,他在这里排兵布阵,为的就是攻其不备。
楼幽兰和他这位好三哥,可是打小结的梁子,原因不外乎是楼幽篱总瞧着他不顺眼,以前他小,即便仗着父皇和母妃的宠爱,也不敢和他明面上起冲突。
可这会子可不一样了,自打上次西暖阁他唐突了聆歌后,楼幽兰想抽他筋、剥他皮的念头就没断过。
现在好不容易万事俱备,东风也吹来了,他父皇下了死令,把这个不孝的儿子打入十八层地狱。他是领命前来的,新仇旧恨咱们都在这算清了,不把楼幽篱打得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他就算白来了这一趟!
现在大部队还在关外溜达,楼幽兰和他十九弟以及一小队人马却乔装混进了燕坪国都,为的就是另一件事,聆歌那倒霉的皇弟云聆风。
“王爷,人到了。”
房门外响起白桑的声音,楼幽兰和楼幽然立刻精神一震,对视一眼道了句:“进来。”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眼下是住在燕坪国都里的一家二流客栈里,进出往来的人也都是些不入流的江湖术士。
百叶转动的声音有点刺耳,房门从外被人打开,有人着黑色披风走了进来。
来人身材修长,巨大的风帽将他的面容全部隐藏起来,见着楼幽兰和楼幽然,便立刻俯身下跪,恭敬地唤了声:“奴才见过二位主子。”
楼幽兰应了声:“起来吧,这些时日辛苦你了,此事你有功,本王还要谢你。”
“奴才在主子面前不敢邀功,主子对奴才恩重如山,奴才愿为主子肝脑涂地!”
“嗯,你的心意本王了解,你来的时候,可有人看见你?”
“回主子,奴才万分小心,可保证绝无任何人发觉。”
“你办事,本王放心,否则也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由你来做。”
“谢主子信任!”
“得了,咱们先谈正事,坐吧。”楼幽兰摆了摆手,旋身坐进一把圈椅里。
那名男子并没有坐下,只是恭敬地说:“奴才不敢同坐。”
楼幽兰也不勉强他:“他在里面怎么样?”
指的是云聆风,男子自然明白:“看样子是不太好,前些日子又拷问过一次,上了大刑,折腾的就剩下小半条命了。”
“用刑?半大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主儿,用刑要问什么?”
“为了让云小王爷策反他亲姐姐。”
“什么?”楼幽兰面色不善“这老三是吃饱了撑的吗?这个主意也能想得出来?莫说是不是能策反得了,就是策反了,歌儿一介女子,她还能翻起浪花来?”
“侧王妃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