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他做的,他断然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干干脆脆断了这份念想,只为邰涗而求。
贺喜手臂收得更紧,盯着她,“说!”
英欢轻喘一口,抬手,指尖触上他左胸,缓缓点了两下,“十年间你欠我的,悉数奉还。从今往后,邺齐得土一寸,便分邰涗半寸;你尝利一分,须得让我半分。邺齐永不犯邰涗之境,两国缔结盟约,于京中互设使司。”
贺喜抿唇,手臂渐松,“依你。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英欢望着他,摇了摇头。
“没了?”贺喜面色骤然转怒,握住她的手腕,“那你同我又要如何?”
英欢低了眼,慢慢道:“你做你的东喜帝,我做我的西欢王。天下大事从此交由使司互议,你与我,永不再见。”
贺喜大怒,肩膀在抖,“你休想!你若是做得如此打算,明日我便领兵直逼遂阳!任他十个狄风也挡我不住!”
英欢冷眼看他,“但看你明日能否出得了这殿门。”
贺喜脸色僵硬,猛地松开她,转身从床侧一把抽出佩剑,塞进她怀中,“你若能下得了手,现在便杀我!”
剑身沉沉,一砸便砸痛了她的心。
此剑非初见,当日奉乐楼中,便是因了这剑,才有了后来那一夜。
她眼中升雾,不碰那剑,由它落至床间。
这男人满身锋芒避也不避,事事不留后路,逼己逼人!
贺喜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我既已纠结十年之久,又何妨再来十年?”
他停下,眼里之光灼灼而亮,“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你。”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五指插入她指间,缠紧她,“你若躲我,我便是拼尽全力也要灭了邰涗,夺了你!”
英欢身子一颤,抬眼去看他,“你究竟想要如何?我断不可能弃国舍地,你亦不能抛却江山!邺齐、邰涗之间尚有三国为乱,你不念及天下万民,却执着于此事,昏君亦不过如此!”
贺喜眸子渐黯,半晌未言。
她所说之言他又怎会不知!
只是……怀中这女人,此生能得几遇!
英欢将手从他掌中抽出,“你以为此事是任性得了的?你以为似今日这般,将来还能有几回?”
她转身要下床,他却伸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他贴着她,低声道:“如若此次能灭南岵,我便依先前所言,将逐州至秦山以西诸地全部给你!每年七月,我至开宁延宫夏狩,你……改为年年视江可好?”
从来都只道他是霸道之人,从来都只听得他那不羁之言……
可此时他揽她在怀,语气淡弱温存,竟是隐隐含了期许恳请之意。
英欢心中一疼,眼角一酸,只觉腰间大掌暖而有力,再也离不得,再也脱不开。
他的左胸贴着她的后背,他的心压着她的心,一下一下,愈跳愈快,愈跳愈热。
卷一 欢喜七(1)
欢喜七 幸亦非幸
热度如火,攒为一团,自心而下,烧透全身。
英欢抬手,握住腰间的掌,手指轻推他的指尖,侧过头,“太荒唐。”
贺喜亲她脸侧,“我知道。”
如此温存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像他……叫她心中又疼又痒,又酸又胀,浑身上下没个自在。
这一夜,也就这一夜,将来若想再得,怕是再也不能。
叫她年年视江,而后一年一见,再无比这更荒唐的事,再无比他更无所顾忌的人。
她怎可能答应?她不是他,她做不到他那般霸道放肆,她是女人,他可知道,她事事都要比他难上许多!
身后男子不再言语,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抱着她,铁臂烫化她的腰。
英欢低头,长发自肩侧滑下,“你若得了南岵,只怕又将反悔,我如何信得了你!让道给邺齐大军,岂不是在给邰涗掘坟墓!”
贺喜反握住她的手,“原先率军至开宁,是想在南岵分兵伐邰涗时趁乱从逐州而入,上东道十五万大军压后,一举攻入南岵。我若真想与你为难,何苦来插这一脚?经此一役,经此一夜,你信我一回又有何妨!”
她右手手指间有粗糙笔趼,乃经年累月握笔而成。
他指腹划过那趼,牵她手至嘴边,亲吻,吮吸,牙齿轻磨那趼。
鲜有女子的手是这样的,可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值得他这般相待。
如若一生不遇她,那便不会似眼下这般纠结反复。
可若一生不遇她,他也不会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女子能让他动情动欲,为了她愿破己戒、愿违天命!
旁人从来不敢对他说的话,她全说了。
旁人从来不敢对他做的事,她全做了。
嘉宁殿中的那一夜,他在御榻上,眼望承尘上的那笺纸,手指划掌写下的那个字,是她的名。
自那时才知,他心中再驱不走她的眼她的笑,她这个人。
欢若平生,欢若平生。
她与他之间,便是这四个字,恰能形容。
过去十年间,她是他心头上最尖的那根刺,日日夜夜戳痛他折磨他,叫他恨叫他怒,叫他时时刻刻都想杀了她。
杵州一遇后,她是他心底里最亮的那颗星,可望不可即,可念不可触。
现如今又见,他知他若是此时放手此时罢休,那他这一生怕是再也寻不得再也遇不到,似她这般的人。
箍她在怀,他心中默念,只有比她强比她狠,他才能得了她!
英欢抽动手指,“口说无凭。”
他不放,仍吻着她的指,“可立字据。”
她笑,笑中带了不屑之意,“一张纸对你而言,算得了什么!”
贺喜亦笑,略有无奈,她倒是真懂他。
也是真不信他。
英欢想了下,又道:“若是将逐州至秦山以西诸地皆予邰涗,只怕邺齐朝中要闹翻了天。”
贺喜扬唇,知她心中已动,不由将她搂得更紧,“自是不能直接给你。”
英欢挑眉,“那要如何?”
他扳过她的身子,面色一正,“叫狄风来夺。他率部入南岵,我自会趋避,对外只道是邺齐不敌邰涗,以秦山为界,分疆而治。”
英欢眯了眯眼,“你肯许我以南岵诸地,只怕不单是因我让道与你。你心中到底做得什么打算,直说了吧!”
贺喜扯动嘴角,“邺齐攻伐南岵,中宛绝不会坐视不管,唇亡齿寒之理,三国最是明白。如果我率军下秦山至东,中宛必派援兵。若是狄风领邰涗大军介入此役,外人只道是邰涗、邺齐要二虎相争,中宛定不会轻举妄动,自会观望一阵儿再谋后策。邺齐大军疾进快攻,占时之利……”
英欢眼瞳一缩,随即冷笑,“我便知道你的心思哪里会那般简单,自是会处处都想周全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卷一 欢喜七(2)
贺喜看着她,眉目清冽,“我领军过秦山后,狄风再入南岵。邺齐胜,则邰涗尽得南岵之地;邺齐败,则狄风不必出兵,而邰涗不损分毫。你有何不满?”
英欢不语,他所言之事合情合理,可她心中就是没底,总觉得这男人长年用惯心机,此次定不会如此简单。
可他说的,确是诱人……
她沉思片刻,再抬眼,却是摇头,“此次回京后,狄风要被下御史台狱问罪,怕是难为此事。”
贺喜眼中略动,低声道:“可惜了。”
英欢面上隐隐带了怒气,“你竟也觉得可惜?当初你同他相约时,难道就不知后果?若说你一点都没想过,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信!”
贺喜薄唇紧抿,手上用力,“我是知道,那又如何?”
英欢更气,“你先前是不是想借邰涗朝中之力将狄风除去?既是这样,眼下何必假作姿态,说什么让狄风领兵入南岵……”
贺喜怒火骤起,“我在你心中当真如此不堪?当日于帅帐中我便问过他,将来怕是不怕!他未答,可眼中之情却是笃定万分!我与他虽非君臣,又曾在沙场相战,但惜才之心并非只你一人才有!”
英欢面色僵白,“惜才之心?你当我对他仅仅是惜才?仅仅是念及君臣多年之情?”
她与狄风,十二年的情分,岂为外人所知!十年前若是没有狄风,她哪里能坐得稳这皇位!十年来若是没有狄风,她哪里能守得住这江山!
她与狄风,是君臣而非仅是君臣,这中间种种,他又怎会知道!他又怎能明白她的心境!
贺喜闻得她此言,整个人都硬了,一双眸子变得生冷不已,“你与他之间不是君臣之情,那是什么情,不如说说看。”
指节发痒,胸口酸辣呛人,他竟不知,她心中还对别的男子存了情!
英欢低眉,“就算说了,你也不懂。”
贺喜手攥成拳,心底酸意*,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男人对她的心意,他自是明白!狄风为了她,死且不惧,这份情义……还需得她说出来么!
英欢却蹙起眉头,“南岵一事,邰涗诸将中除却狄风以外,别无可信之人。如若想成此事,非得狄风领兵不可。”
贺喜望着她,眼底黑黑,怒意仍盛,等着听她要说什么。
她抿着唇想了半晌,才慢慢抬头,“我有一计,只是不知你肯不肯。”
他开口,“说。”
英欢挪开目光,“明日一早你回营后暂留半日,巳时我出凉城,你领兵佯作袭驾之态,狄风自会率风圣军相抵。待甫一交兵,你便领军败走,我自会提前嘱咐他,叫他不得追击。狄风护驾有功,前罪可抵八分,我贬他至邰涗与南岵之境护疆,如此一来,邰涗朝中清流非议、御史之怨可消,而南岵兵事亦可由他为之。”
贺喜剑眉牵动,盯住她,“为了他,你倒是什么都敢做。”
英欢这才听出他话中酸意,不禁一怔,只觉心底有水涌过,脸稍稍红了些,却不愿与他多辩,“你且说你肯还是不肯。”
她这神色落到贺喜眼中,倒成了被他说中心事后的女子羞窘之态。
贺喜心头之火似是又被添了把柴,强压着怒气,“我从不做于己无利之事,你最是明白。”
英欢看他,“若是你肯助我解狄风此困,我会谢你。”
贺喜胸口似被巨石相压,他为了她率军入邰涗,他为了她而负伤,他许她以疆土,他待她以真心……她却没说过一个谢字!
可为了一个狄风,傲然似她,竟肯对他言谢!
他面色愈黑,“你要如何谢?”
她咬唇,“你要我如何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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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欢喜七(3)
贺喜勾住她的腰,手自她身后滑下去,撩开她身上衣物,手指直接探进去,口中硬硬道出两个字,“要你。”
英欢一惊,抬手去抵,正要开口,唇却被他埋头咬住。
他的手用力撕裂她身下衣物,声音又冷又低,“只要你。”
他似火,似剑,灼热万分,锋利不已。
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开口欲言不得言,抬手欲拒不得拒。
那一夜她咬他,点燃了这火,便灭也灭不得,浇也浇不熄,熊熊之势不可控,燎过山川河脉,焚过千里之原,烧至此处,烬堆于今夜。
他长臂似铁,手指如枪,所触之处尽数伏降,她在他身下掌中步步溃败,毫无招架之力。
纱裙褪去,长裤落地,金丝绣线压着玄紫绸带,乌边皮靴侧碰赤赤鞔下,烛光映帐,风拍窗蔑,床里床外春色尽绽。
他喘息,他停手,他看着她,眼里是小兽似的精光。
这一场无关爱与欲,非情非恨,只是纯粹的占有与征服。
他只知战,只懂夺,他心中酸雾蒸腾怒火翻烧,除此之外不知还有何法能够让他烙进她心底,让她不再逃。
两国江山万里长路,此时此刻却都比不上他身下之人和他眼前这双蓝黑相交的眸子。
更漏之声滴滴惊心。
夜色苍茫寒峻。
他心迫似煎,再也等不得,再也忍不住。
没有温存没有旖旎,没有震颤人心的吻与触抚。
只有掠夺,只有战。
猛地分开她。
罔顾她骤然转惊的神色。
直直抵入她。
她眉尖紧蹙,贝齿磕破红唇,指甲陷入他的臂侧。
是被剑刺穿被刀劈裂的痛。
撕心裂肺。
身上疼起了层层冷汗。
他似刃薄之铜枪,进一寸她便伤一寸。
她似碎裂之银盾,缩一分他便裂一分。
她痛他亦痛。
只有痛,除了痛,还是痛。
他就是要让她痛,痛到底,痛到骨髓里,痛到至死都忘不了这一次的痛。
也便至死都不会忘了他。
他狠辣,他下得了手,他不顾后果,他不在乎。
如坠黑雾,散了心神。
只图就此沉沦。
殿外有宫灯悠悠而过。
光影透过窗子映进来。
那一闪骤明的光亮,似寒夜中陡升的骄阳,将二人心魄同时唤回。
贺喜掌握细腰,动也不动,只是看着她,又看着她,额角冷汗滴滴滑下,落在她身上。
英欢手扣粗臂,汗湿锦被,身子在颤腿在抖,他不动,她更痛,他停在她身子里,他滚烫,他坚硬,她纳不下他。
她痛得直想杀了他!
她如此紧,似要将他绞断,他只有咬牙才能不用力不发狂,他动不得。
床头案角红烛落泪,凝在烛台上。
贺喜埋低了头,眼睛盯着她,声音嘶哑,“有多少男人碰过你?”
英欢迎上他的目光,又黑又冷,却是烈得刺人,她开口,嘴唇亦在抖,“数不胜数。”
是咬牙切齿的四个字,字字诛心。
他眼角抽动,“是么。”
手朝身下移去,微一碰她,她便咬唇,侧过头,脸上红雾缭绕。
他牵住她*,拉至身后,让她勾住他的腰,而后低声道:“数不胜数……却连这还要人教?”
她颤了一下,心火蹿起,胸生怒意,下巴微扬,伸手去勾他的脖子。
他不动,挑眉看她,只觉她另一条腿也搭至他腰间,心口不禁一烫。
正欲抵动之时,她却环住他,借力而起,坐至他腰间,又翻身将他压下。
痛。
极痛。
一起一落之间,他尽数埋入她体内,撕裂的痛,绞扎的痛,瞬间如潮水般纷纷袭来。
他咬牙,她低吟,要痛一起痛,谁又比谁不痛。
他侵袭掠夺寸寸逼入,却比不过她这一次反击来得彻底。
卷一 欢喜七(4)
英欢脸色痛得发白,红唇似血,娇灼潋滟,她浅吸一口气,伸手扼住他的咽喉,而后慢慢俯身而下。
身上纱袍褪了半边,雪乳贴上他*的胸膛。
贺喜眼中火花乱迸,喉间起伏,却无法开口。
英欢一双眼里水光颤动,看了他半晌,忽而轻勾唇角,开口道:“邰涗境内,凉城行宫之中,此处是朕的景阳殿,此榻是朕的御榻。”
他眯眼,不解其意。
她停了一下,低喘一声,手上之力愈大,“今夜,是朕临幸了你。”
是她,临幸了他。
贺喜褐瞳陡缩,两手紧握成拳……
此言猛于惊雷!
身上女子笑得妖娆,眼中尽是嘲讽之意,她的手慢慢松开他的咽喉,在他身上轻轻划了两下……而后敛了笑意,直起身子,淡淡道:“邺齐皇帝陛下,亦不过如此。”
他脑中胸口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