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一笑:“知道你忙,我就都自作主张了。”
袁熙笑道:“等父母过来,整个家都要你做主的。。。。。。不过孩子的事我们顺其自然,柔儿不用心焦。”
水柔靠着他说:“倒是没有,就是看见小孩儿就想过去捏捏脸,抱一抱,心里喜欢得紧,也爱跟生过孩子的人问些小婴儿的事。”
袁熙拉她起来说:“这些日子也没顾上你,二月二都没有跟你一起过,我们骑马到城外走走,看看迎春花开了没有。”
两人策马到了城外,向阳的地方已经萌出细嫩的草尖,树干上布满毛茸茸的褐色小芽,河水已破冰,有几只鸭子在里面游来游去,水柔一高兴就要到河里淌水玩儿,袁熙不让,她耍赖道:“有句诗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小鸭子既然下了水,就是不冷了,我去试试。”
袁熙拗她不过就在耳边说:“这初春水寒,柔儿若被冷着了,就不好有孩子了。”
水柔就噤了声,乖乖靠在他怀中,袁熙信马由缰而走,迎面两辆青灰色马车驶来,前面马车中有一位男子兴奋说笑着什么,一个女子间或懒懒应他几声,过一会儿不知怎么女子恼了,就大喊了一声:“慕容非离,你给我出去。”
袁熙心中一震,竟碰上了慕容山庄少庄主,随着女子的喊声,一位风华入画的男子被推出马车,嬉笑着转身扯着车帘说:“好月儿,让我进去吧,外面。。。。。。外面有些冷。”
那个女子哼了一声,后面马车内一个小女孩儿掀开车帘,灵动的双眸看着慕容非离直笑,刮着脸羞他,好象在说哪里冷了,你又哄骗我娘亲,慕容非离朝她做个央求的手势,意思是不要揭穿,小女孩儿做了个鬼脸,冲着前面马车脆生生说:“娘亲,让爹爹进去嘛,外面真的是冷呢。”
说到冷,还带着点颤音,马车内果然伸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飞快把慕容非离拉了回去,低声埋怨着什么,慕容非离就嘻嘻得笑。
水柔垂眸一笑,摘星竟这么大了,车内真的是月郡主,这位男子原来就是慕容非离,看来二人终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有心想上前问候,看看身后的袁熙,还是算了,知道她们安好就已足够。
袁熙却在想,听说这少庄主游山玩水,很少在慕容山庄呆着,这次回来可是局势有变?皇上要对慕容山庄下手了吗?
水柔看着远去的马车不住得笑,袁熙在她耳边笑说:“这少庄主可真会哄妻子开心,我也得学学。”
水柔轻拍两下他搂在腰间的手笑说:“你看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眼里根本就看不见别人。”
袁熙笑说:“我和柔儿在一起时,眼里也看不见别的,你看花我看你,你弹琴我也看的是你,你。。。。。。”
水柔靠在他怀中笑着打断他:“子昭越来越油嘴滑舌,还用跟慕容非离学吗?”
袁熙就呵呵笑着在她腮边偷香。。。。。。
54
54、一团乱麻 。。。
时令入了三月,袁熙忙着田间地头查看农耕,到月中看着所到之处都已播下种子,才放下心着手春赋之事,过了三日各保长甲长来到县衙诉苦,秋赋时农户刚刚收获粮食,自然好征,如今快到青黄不接之时,各农户手中哪还拿得出粮食来,袁熙就问历年怎么做的,都说历年都是秋赋多征春赋少征,去年袁县令只征了全年的六成,都以为新皇登基减免赋税。
袁熙眉头一拧,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要他的好看,如今方知官场黑暗复杂,不知是哪个竟有耐心等到今春才要他出丑,他吩咐各人先把地主富户乡绅的赋税征齐,回头再看差了多少,吩咐完摆手让这些人出去,让若望叫姚县丞来,姚县丞一听脸都白了,擦着额头的汗说:“下官绝没有欺瞒县令大人的意思,去秋正和如玉打得火热,看大人雷厉风行,又听说足额征收了,却原来只按朝廷规矩征了六成,那今春的四成可就难了。。。。。。”
袁熙的手叩了叩桌面:“事已至此,只能是设法度过难关,其实无论是账房先生还是管库的小吏,都可以提醒我一句。”
姚县丞说:“这些人只求安稳,哪会多事?就算是大人到今日,明白了这其中因由,找不到他们的罪名,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这事儿啊,大多数人都采取壁上观,估计是当地士绅有意为之,这也是下官疏忽,实在不行,把我们家粮仓的粮食悉数拿出来,补充不足。”
袁熙看着姚县丞去了,微皱着眉头想着该如何是好,直到若望进来点灯也彷徨无计,站起身说:“灯不点了,回去吧,省得夫人担忧。”
回到屋中,水柔看他神情,问他可是有事,他摇头说没有,夜里躺在床上,搂了他又问:“子昭定是有事,跟我絮叨絮叨,我虽帮不上忙,你说说也轻松些不是,非要独自受着吗?”
袁熙埋头在她怀中,简短说了春赋秋赋之事,水柔也说:“富户们自是能缴足赋税,可一般农户可就难了,我们家每年到这时候,粮食就得算计着吃才能熬到收麦子。”
袁熙一叹:“我们家在北方,向来只有秋赋,没想到江州竟然春秋两赋,怪不得历代皇上容忍慕容山庄坐大,实在是他们功在天下,如此一来,赋税比别地多了三四成去。”
水柔听他提到慕容山庄,心中一动,既然月郡主回来了,如果子昭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去求她了,差的那点粮食对慕容山庄不过九牛一毛。心里打定主意对袁熙说:“子昭,船到桥头自然直,去秋少征了赋税,那多数人家的余粮也就多,兴许没那么难,最后差得不多也不一定。”
袁熙点点头说:“但愿如此。”
正烦乱时,接到督军府打着兵部名义传来的邸报,说是程督军已造好战船,明日沿江开到豫章,请豫章县令找好人手前去拉纤,并安排招募兵勇之事。
袁熙一咬牙,如今都忙着春耕播种,街上都少见人影,哪里去找人拉纤,想着想着拿定了主意。第二日程同周乘一艘船到了豫章码头,抬眼一看,码头上只站着一位纤夫,一身短打头戴斗笠,仔细一看正是袁熙,就笑问道:“怎么?县令大人亲自来为本督军拉纤吗?这可有些不敢当。”
袁熙笑嘻嘻道:“无碍,本县子民如今忙着播种,看来看去也就本县一个闲人,只好亲自上阵了,只是这拉纤的营生从未做过,程督军可坐稳了。”
程同周就吆喝手下那几个随从去,随从们跟着他吃香喝辣惯了,看着那拉纤的绳子直犯怵,都往后缩,其中一人说:“督军大人,这战船沉重,又不比一般渔船,小的们都下去也拉不动啊。”
程同周咬牙就要发作,江边农田里有人认出袁熙,都过来对着程同周指指戳戳议论纷纷,说这督军大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农忙时来,这不成心多事吗?有年纪大的说,年纪一大把,从未见过江州有这种不体恤民心的官,大胆些的就对袁熙说,县令大人给他拉纤,不如到御史台弹劾他去,我朝以农为根本,参他一个破坏农耕之罪。。。。。。
程同周脸上有些挂不住,身旁的随从高声喝斥岸边百姓,就有人开始往船上扔石子,扔着扔着就成了小石头,有年轻男子招呼众人说:“看督军大人站在船上那架势,定不识水性,要不水性好的下水里把他的船凿个洞出来。。。。。。”
程同周有些害怕,就喊道:“袁熙,你就不管管吗?任由刁民胡闹。”
这一声刁民不要紧,有几个小伙子脱了上衣就跳到水中,程同周怕战船被破坏,更怕掉在江中喝了江水,忙命掉转船头回去,袁熙站在岸上冲着众乡邻作揖致谢,回到县府后衙听水柔弹琴以消心头烦忧。
程同周回到江州就去找孙知府告袁熙一状,孙知府因尹兰漪又有身孕,心情正好,被他一扰有些不耐烦,微笑着说:“此事确实是程督军不妥,如今播种不说,还得为朝廷征缴春赋,你去扰了袁县令,如果耽误朝廷税赋,这罪名可就大了。老夫作为江州知府,对此事毫不知情啊。”
他的意思是,你去打扰我的属官,我可没有同意,如今才来跟我说,那就是你的不是。程同周说:“可这战船是兵部和工部督造的,那些刁民竟然拿石头扔我,还跳到江中要凿船。”
孙知府上下打量他一番道:“程督军这不好好的吗?也没有受伤,那船不是也没事吗?这法不责众,况且江州百姓一向安分守己,程督军竟激起众怒,被御史台知道了向皇上参你一本,皇上一直痛恨官员破坏农耕,到时候就是驸马爷也没法保你周全。”
他说的句句有理,全成了程同周的不是,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在心中痛骂袁熙,忍气回去。
袁熙听着水柔的琴声,心头还是烦忧,待她一曲终了,说是出去走走,水柔嘱咐他小心,问他午饭想吃些什么,就由他去了。
他策马而走,到城门外接官亭时突然想到云阁老,去拜访他一下,老人家有高招也说不定,顺便把大堂上的匾额拿回来。
骑马到了云家,大门匾额上已写了字,清新隽永的云府两个大字,并没有云阁老说得那般好,看来这老爷子是深爱女儿,所以女儿的一切都是极好的,只不过女子写成这样,已经是出类拔萃,尤其是字的笔锋有力,隐隐有几分男儿气。
他下了马,已有认识的仆人过来牵了马去,一路到了正堂,云阁老已迎出来,微微笑着说:“袁县令如今正忙,怎么得了空来,可是来拿匾额的吗?派个人就是了。”
袁熙笑着说:“一来是拿匾额,二来是有些难处请教云阁老。”
云阁老忙笑着让他进了书房,袁熙坐下把赋税之事一说,云阁老也皱了眉头:“这事还真是不好办,有句话说宰辅必起于州县,老夫却是从翰林院起来的,对地方之事一窍不通,虽然为相也是左相,右相原来由崔光担任,老夫这官做得省心,如今的右相是当今圣上的养父卫道忠,老夫基本是闲官,不过有个主意,袁县令啊,解不了的难事就去找你的上峰,上峰不只是要讨好的,也要适当给他找点麻烦,你解不了的事情,上峰替你解了,才可以凸显上峰的才干和重要,不要事事都自己扛着。”
袁熙直觉受教,站起身恭恭敬敬作了一揖,云阁老呵呵一笑受了,指着书案旁匾额让袁熙看,问他可满意,袁熙看着上面遒劲圆熟的三个隶书大字,清慎行,他对自己的字一向自负,在匾额字面前心中暗道惭愧,连连点头说好。
这时门外跑进一人来,娇声叫着爹爹,袁熙知道人家是未出闺阁的小姐,站着不动也不敢转身,云阁老笑说:“你这丫头,为父这会儿有客人,又冒冒失失跑了来。”
素歆好似没听见他的话,看见外客也不回避,只是呆呆站着看着袁熙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忐忑说:“先生好像一位故人,能转过身来吗?”
袁熙说了声不敢,拿起匾额就要从后门告辞离去,冷不丁那小姐冲到他面前,看着他叫了声恩公,袁熙抬眼一看,是一位身着鹅黄色绸衣的女子,妆容淡淡风姿绰约,好像并未见过,遂笑道:“云小姐可能认错人了。”
云素歆的脸白了白,看来我空自一腔痴情,人家却连自己的摸样都没有记清楚,低了头出声说:“那日在西林寺下山石阶上,恩公曾救了小女子,恩公竟忘了吗?今日有缘再见恩公,是素歆的福分。”
袁熙看看她,好象是那个女子,那日穿着宽大的素衣,和今日看着不同,只是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倒有几分象,微微笑了笑说:“只不过举手之劳,不用挂在心上。”
云阁老过来笑说:“原来救了素歆的是袁县令啊,还真是巧,老夫在此谢过。”
袁熙连忙说不敢,在云素歆热切的目光中满身不自在,连忙告辞说是还要去江州府衙,就不打扰了,拿了匾额出门上马,春风轻轻吹拂着,象柔儿软软的手指抚在脸上,这才吁了口气轻松下来,快马往家中赶去,不知柔儿做了什么好吃的在家等着。
第二日到了江州府衙,孙知府却不在,说是去了别院,到了别院仆人让进书房稍等,过一会儿进来一人,却不是孙知府,而是一脸笑容的尹兰漪,袁熙无奈看着她,她抚着腹部说:“子昭,我又有身孕了。”
袁熙淡淡说道:“那恭喜孙夫人了,我是来找孙知府的。”
尹兰漪一笑坐下说:“他去江边垂钓,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我陪子昭等着吧,子昭最近去过云府吗?可见过那美若天仙的云小姐?”
袁熙站起身说:“孙夫人既有喜了,请安分休养,我就不叨扰了,这就去江边找孙知府去。”
尹兰漪听着他那重重的安分二字,心头有些添堵,袁熙也不理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离去。
55
55、只取一瓢 。。。
袁熙到了江边,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象是孙守仁,身边没有兵丁和随从,却陪着一名着浅绿色衣衫的女子,他犹豫着没有过去,孙知府听见马蹄声扭头看是他,笑着招呼说:“袁县令来啦?过来说话。”
袁熙过去看看那位柔媚的女子没有做声,孙守仁淡淡说:“哦,这是娇娇,一直住在芦洲的,老妻在世时容不下她,就另居一处宅院,来江州时,怕老妻伤心,就没带她过来,这次去国都顺便将她带回,本来想跟兰漪说,她却有了身孕,过些日子再说吧,娇娇为老夫生的儿子比兰漪生的要大上三岁,却只能落个庶出,娇娇,老夫愧对你们母子。。。。。。”
娇娇柔声说:“老爷说哪里去了?嫡出庶出不都是老爷的儿子吗?你们说正事吧,妾身到一旁等着。”
袁熙看娇娇走远,刚要说话,孙守仁摆摆手问道:“子昭啊,老夫想问问你,娇娇并没有立婚契行妾礼,只是老夫的外室,老夫不想委屈长子,该当如何?”
袁熙愣了愣,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孙守仁指指身边说:“你坐下,老夫为难多日,娇娇虽不争什么,可总不能让长子受委屈,兰漪不是个省事的,一旦她知道了,定会为难这母子两个,老夫就是跟你念叨念叨,心中畅快些,这兰漪当年一心想做了我们的干女儿,好攀高门觅佳婿,她哪知道我那老妻的心思,就是为了让她做续弦,好断了娇娇的后路,她那么个慈善人,却恨透娇娇,老夫实在是不明白,唉。。。。。。”
袁熙在心中为尹兰漪一叹,又听见孙守仁说:“那夜老妻把我推到兰漪房中,我想着苦等的娇娇,转身要走,可兰漪却扑过来,唉,老夫没有把持住,愧对她们母子啊。。。。。。”
袁熙更是叹息,真正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各自耕耘各自收获,孙知府拍拍他肩头:“老夫两个儿子都是过了不惑之年才得,无人可以说话商量,把子昭当自己人了,有些什么难处就说吧。”
袁熙简短说了春赋之事,孙守仁沉吟一会儿说:“这个好办,子昭回去,让姚县丞去乡绅富户中放话,就说县令大人因春赋难收,拟增加官田一万亩,这赋税啊,有些人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袁熙不解,孙守仁笑呵呵说:“你再想想,这些乡绅富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靠的是什么?”
袁熙双眸一亮:“靠的是手中的田地,有田地则可保子孙后世,增加官田虽然会给他们银子,可是就算给再多的银子,也只能保得了一时。就像是母鸡和鸡蛋,谁都是愿意要母鸡,鸡蛋再多有吃完的时候。”
孙守仁哈哈一笑:“说的好,孺子可教也。”
袁熙搓了搓手说:“不过这次来得匆忙。。。。。。”
孙守仁摇头道:“老夫近日有娇娇和儿子陪伴,比得多少台名砚都满足,你就不用费心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