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守用在旁边说:“郭氏去叫夫人来,知会她一声,赵氏如果走了,家里会不会缺了人手。”
郭氏过去一看说是夫人出门去了,苗春花这才想起刚刚水柔进来说是要去云府一趟,看看袁守用说:“这可怎么办?孩子也怪可怜的。”
正好老韩回来,袁守用叫他过来问:“你是管家,你说说吧。”
老韩看看小蝶说:“赵氏是立了一年契约的,夫人心善,又预支她半年的工钱,如果赵氏因孩子非得回去,你们把银钱还上就行。”
小蝶皱了眉头,小侄子病了,家里正需要银子,当下一咬牙说:“这样吧,如果老太爷老夫人不嫌弃,小蝶留下就是,让嫂子先回去,孩子实在可怜。”
老韩知道袁熙和水柔不主张用年轻女子,说是大多轻佻爱惹事不踏实,刚要说话,苗春花看着小蝶粉嫩的脸亮亮的双眸,还有倔强皱着眉头的样子,就想起璎珞来了,当下开口说:“我看好,不过就别浆洗了,厨房如今不是太忙,还有位帮厨的妇人,郭大嫂看她闲了,让她浆洗就是,小蝶就陪着我四处逛逛,夫人要是需要了,就陪着她。”
老韩不好再说什么,袁守用看她一眼,这不是在家里添一个闲人吗?当着几位下人又不好说她,也没说话,谁知小蝶看看老太爷和管家的脸色,脆生生说:“浆洗我来做,保准洗的又快又干净,闲了就陪着老夫人和夫人。”
小蝶留了下来,上午麻利洗了衣裳,午后在房中为苗春花打着扇子陪她说话,过一会儿看她乏了,就给她捶腿揉肩,苗春花心里高兴,璎珞和水柔从来没这样对她好过,跟小蝶絮叨着家里的事,不到一个时辰,袁府里外上下的事,小蝶就全明白了。
水柔回来时,小蝶站在廊下看见款款来了位美貌女子,漫天彩霞映照下,周身好似围绕着光环,再看乌亮发髻上一支丹凤珠钗,双耳下银灿灿的坠子,粉白上衣浅紫罗裙,精致的绣花鞋更显莲步姗姗,嘴里恭敬叫着夫人,心下却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听老夫人说,这夫人也是乡野出身,又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就因大人科举中了探花,就跟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水柔站住微笑着刚要问她是谁,她已机灵得福了下去:“禀告夫人,奴婢名叫小蝶,赵氏是我家嫂子,因侄子生病了,奴婢就来代替嫂子服侍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夫人。”
水柔点点头往屋里走,小蝶忙为她挑起竹帘,进了屋看水柔笑着和苗春花说话,眼睛在她衣饰上打转,真正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那样的衣裙要穿在自己身上,该有多漂亮。
过一会儿袁熙回来,看见蹲身施礼的小蝶也是一愣,苗春花指着小蝶笑说:“这是小蝶,日后就在我身边,跟我说说话陪我逛逛,我挺喜欢她呢,要不认个干闺女?”
袁熙和水柔无奈对视一眼,正好袁守用从姚府老太爷那儿回来,听见苗春花的话瞪了她一眼斥道:“无缘无故的,这干闺女是能随便认的吗?”
小蝶笑着说:“多谢老夫人厚爱,小蝶可高攀不起,能跟在老夫人身边服侍老夫人就是小蝶的福气。”
袁熙这才正眼看了看小蝶,起身说回屋换衣,水柔也站起身,两人进了房门,袁熙脱了官衣笑说:“这小蝶倒是挺机灵的,只一日就讨了母亲的欢心,仔细一看不知那儿有些象几年前的璎珞。”
水柔为他换上常服说:“我怎么不太喜欢这个小蝶,是不是太机灵了些,我倒喜欢忠厚笨拙的人。”
袁熙捏捏她脸说:“什么人能轻易入了柔儿的眼,今日又去云家了?素歆好些没有?”
水柔有些倦怠斜躺在卧榻上说:“看着好些了,一腔心思只怕没那么容易放下。”
这时门外小蝶喊了一声,听见袁熙应声才进来,端着一盘去了皮切成小块的西瓜,不慌不忙进来放在几案上,弯着的腰抬起时,眼角余光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并非她想得那般华贵富丽,而是清新雅致,还隐隐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站起身恭敬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却没走,而是侧身站在台阶上透过竹帘看着屋内,要是听见有别人的脚步声,转过头下台阶就是,屋内袁熙端了西瓜放在卧榻旁几案上,坐在水柔身侧俯□,一手拿汤匙舀了送到水柔口中,一手在她唇边接着,水柔就笑着把西瓜子吐在他手里,袁熙与她说笑着什么,说着话嘴唇时不时扫过她的脸颊。
小蝶心跳着下了台阶往后院走,在乡下那些男子都对妻子吆三喝四,偶尔还要拳脚相加,从未见过这么亲密的夫妻,她自认为心灵手巧相貌也好,不甘心象几个小姐妹一般,稀里糊涂就许了人,心下庆幸早起来袁府找嫂子回去,竟无意之中见了世面长了见识,以前父母亲也说过让她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可她说:“穷就穷过,总好过低三下四为人奴婢。”
如今一日之间,倒有些后悔应该早几年出来。
第二日水柔过来禀告,说是要去云府一趟,袁守用去了江边,苗春花心下嘀咕,这是怎么了?都连着三日往云家跑了,抬眼看见立着的小蝶笑着对水柔说:“人家都有丫鬟贴身服侍,我们家儿媳也不能受了委屈,到那儿都是一个人,今日让小蝶陪着去伺候你。”
水柔并不乐意身后总跟着一个人,这个人又不熟悉,不过听起来婆母一片好意,也不能当着下人的面拒绝,就笑着说好。
苗春花看看小蝶身上的布衣:“只是这衣服不太好,水柔可有合适的旧衣给她穿?”
水柔蹙了蹙眉:“我身量高些,只怕小蝶穿了不合适。家里下人们每年两套冬衣两套单衣,小蝶昨日刚来,来不及做呢。”
苗春花想起什么来,去衣橱中翻找出两件绸衣说:“这是璎珞出嫁前穿的,如今胖了些,穿不上了,这可派上用场了。”
看着小蝶穿上笑说:“这下更有些象璎珞,去吧。”
小蝶微微笑着道了谢,水柔无奈往外走,到了院子里,小蝶怯生生说:“夫人,小蝶能不能回屋梳一下头发,免得丢了袁府的人。”
看水柔点头,回了屋中气闷得想,真是做下人的,穿人家的旧衣,还得称谢说好,走到镜子前又笑出来,这绸衣穿在身上还真是好看,要让那几个小姐妹见着了,肯定得羡慕眼红,她们都没穿过呢。想着在屋里兴奋得转了几个圈,梳好头出来到门外上了马车。
尤青一见笑说:“怎么?府里来了位小姐?”
小蝶听见这位夫人说她是位小姐,心里更高兴,笑着说:“奴婢叫小蝶,昨日刚来服侍老夫人和夫人的。”
尤青看一眼水柔,指指小蝶身上的衣服,水柔笑笑说:“还没来得及做。”
尤青又让车夫掉转马头回了姚府,挑一个身量和小蝶差不多的小丫鬟,找来一套衣服让小蝶穿上,小蝶心里不高兴,脸上还是带着笑谢过尤青,尤青偷偷在水柔耳边说:“你们府中如今下人慢慢多了,要立规矩才是。”
水柔悄悄说:“婆母给她穿上的,我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小蝶换好衣服出来,水柔笑说:“那两套绸衣你留着,回家看望父母亲时穿吧。”
小蝶这才眉开眼笑,到了云府,看见素歆心里又是一番艳羡,和另两个丫鬟站着,看水柔尤青素歆在房中笑语嫣然弹琴唱歌绣花写字,想起自己在家中日日田间劳作,回去后浆洗做饭,帮忙看孩子,心中又感叹又不甘,自己哪儿比人差了,生来就该做下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亲亲们,俺的腰好多了,不像老太太也不像孕妇,基本恢复正常了:)
72
72、兔子咬人 。。。
过了些日子,水柔借口说给云家小姐带了些礼物,马车上坐不下,就没让小蝶跟着,小蝶气得心里直咬牙,不过想想先把老夫人哄好了再说,夫人看着面善,有时候那眼光就跟含着刀锋一般,好似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在她面前都不敢正眼看她。
她与苗春花说着话,苗春花就感叹:“这成亲都两年多了,一直也怀不上孩子,邻居的老夫人们都有孙子孙女了,就我没有,也有人出主意说,让熙儿纳了妾室,妾室要能怀上,说不定水柔跟着就能怀上,就象有些人家多年无所出,先抱养一个女儿,慢慢得就能招来弟弟妹妹。”
小蝶心里一动,想起水柔和尤青开素歆的玩笑,说是邹邦彦状元公那风趣诙谐的性子,其实和素歆极配,只是可惜状元公一心喜欢从小服侍自己的丫鬟,也真是个情种,她原本不敢奢望,可是丫鬟配了状元公的事,让她开了心花。当下甜甜说道:“是啊,老夫人,是这个理,我们乡下也有抱养了女儿后,就能怀上的。”
苗春花看了看供着的送子观音:“只是水柔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她一翻脸,我这手脚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熙儿又处处护着她,小蝶你不知道,那年在定远老家,就因为招待几个老姐妹,让水柔剥了几颗瓜子,袁熙这小子竟然凶神恶煞出来,一脚就把瓜子踢翻了,那是头一次咬着牙跟我说话,我那会儿就想,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小蝶笑道:“那就是老爷的不是了,孝顺孝顺,又得孝又得顺,父母高堂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不能违逆的。”
苗春花听了这话心里无比舒坦,抚着小蝶的手说:“难得你这孩子有这等见识,做丫鬟真是委屈你了。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小蝶在她耳边说:“可以先试探一下。。。。。。”
苗春花疑惑道:“怎么试探?”
小蝶就如此这般。。。。。。
水柔出了门,尤青站在马车前笑说:“今日怎么没跟班的了?”
水柔笑笑:“我不习惯有人跟在身后,有意无意拿眼睛瞄我,让她陪老夫人去了。青姐姐今日是怎么了?装扮得如此漂亮讲究,好象还比平日晚了些”
尤青拉她上了马车笑说:“今早先理了一桩家事,说给你听听,你也看看我长进些没有。”
水柔笑着听她说,原来一早尤青坐着马车到了保和堂门外,请许大夫上了马车往姚县丞的别院而去。
许大夫在马车中一脸为难看着尤青:”昨日姚夫人前来,我也是费尽思量,从医者济世救人才是根本。。。。。。”
尤青一笑:“我也不是要加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让她小心些,我们阖府上下对这孩子非常看重,不能有任何闪失,许大夫在医嘱上再周密些再小心些,不也是为了她和孩子好吗?”
许大夫笑笑:“姚夫人如今不太一样了,算了,我既然上了马车,就是想明白了,看在与姚府几世交情上,唉。。。。。。”
马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小院外,芳儿扶了尤青在前,许大夫在后,芳儿啪啪扣着门环喊道:“夫人来了,里面的人还不快来迎接?”
里面有人开了门,三人进了屋,秋萍穿金戴银描眉画眼歪在榻上懒懒说:“姐姐来了,请恕我不能起身迎接,近几日这身子乏得不行,一起来就腰酸腿疼。”
尤青也不理她,招呼许大夫坐下笑说:“这位是保和堂的许大夫,你应该听说过,听说你身子不好,特意找来豫章医术最高明的许大夫,给你把脉看看,免得你不会调养,伤了我们姚家的子嗣。”
秋萍看看尤青,今日和上次竟大不同,上次衣饰平常面目和善,今日却精致考究多了几分贵气,脸上虽微笑着,说话却不冷不热不容置疑,芳儿过去一把搡开她身旁的小丫鬟,扶她坐了起来,说是扶其实是推,她揉着腰瞪了芳儿一眼,尤青说话了:“芳儿,也不小心扶着姨太太,看看,抻了腰了不是?”
芳儿低声嘟囔道:“这才刚怀上,就这样了,夫人生了两胎,七八个月挺着大肚子还不是府上里里外外操心,真是的,比主子还娇贵。”
尤青喝了声芳儿大胆,转头对许大夫说:“看来姨太太身子有失调养,还请许大夫给把把脉。”
芳儿低着头偷笑,夫人凶起人来竟也有模有样的,这时许大夫过来为秋萍把脉,秋萍看他神情凝重沉吟不语,急忙问道:“许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
许大夫抬起头道:“依我看来,姨太太定是长期服用伤身避孕之药,这次有孕纯属侥幸,还是要多加调养才能保证胎儿平稳,呆会儿我开了方子,姨太太日日服用就是。”
许大夫开了方子,秋萍又仔细问了许多,许大夫告辞前又叮嘱说:“生产前万不可再同房,以防伤及胎儿。”
说完逃一般走了,尤青在身后嘱咐芳儿说:“让车夫先送许大夫回保和堂,再过来接我们。”
尤青坐着喝茶也不说话,一向大胆泼辣的秋萍看着尤青,心里惴惴不安,她怎么如此好心,请了豫章最好的大夫来为我诊脉,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和大人不再同房,可许大夫说的有理,之前在含香院确实是一直服用浣花草以防有孕,姚县丞接她来了这院里,她才偷偷停服的,没想到天遂人愿真怀上了,为了腹中胎儿平安来到世上,还是要听许大夫的。
秋萍主意既定,心里去了忐忑,笑着问道:“姐姐,怎么多日没见老爷过来?”
这时芳儿进来说道:“姚府的规矩,夫人就是夫人,侍妾就是侍妾,姐姐妹妹乱叫,是要家法伺候的。”
秋萍脸色一滞,尤青笑道:“反正你也不会进姚府,我日后也不会常来,规矩不规矩的,你心中明白就是。你刚刚说老爷多日没来?唉,我们做女人的就是可怜,你不是说他迷恋你的房中术吗?如今刚怀上,他还来做什么?对了,刚刚许大夫说生产前都不能同房,那你这十月怀胎他都要来得少了,不过你放心,吃的用的服侍的人,我都会放在心上,不会让你受了委屈,许大夫也会隔一阵子就来为你把脉,再怎么着,孩子生下来后,老爷也得来看看你们。”
秋萍愣愣看着她,直到她走了,才跳起来把尤青用过的茶杯摔在地上,还是不解气,又把屋里的一套青花茶具砸得稀烂,谁知过几日小丫鬟去姚府要茶具,没见着尤青,芳儿拿出一本账册来,一一念给小丫鬟听,这些东西你们院里都是有的,如今怎么又来要?莫不是要给姨太太娘家也备一份?小丫鬟回来一说,秋萍气得直咬牙,可那套茶具是姚县丞钟爱的,他来了要是问起,就是说失手摔了也不能一套都摔了不是,戳着脑门把小丫鬟骂了一通,无奈拿私房又去买一套一样的,这都是后话。
水柔听了尤青的话笑道:“青姐姐还真是厉害,竟想出这样的法子,别人偏又无漏可寻,只怕夜里回去姚县丞还得说你贤惠。”
尤青一脸惭愧:“阿弥陀佛,我竟也做了这种口是心非的恶人。”
水柔笑笑:“又没有害人,再说了,他人伤你在前,理应反击。”
尤青刚在水柔劝说下缓和过来,水柔拿出一本书翻开给她看,她只瞄一眼就面红耳赤,指着那副画半晌口不能言,水柔就看着她笑:“那秋萍不是说房中术厉害吗?青姐姐照着这本书学过,只怕姚县丞都得想不起她来。”
尤青揉着胸口连连说:“罪过罪过,这可羞死人了,太难为情了。”
水柔看她一边说罪过,一边瞄着图看,就笑着给她一页页翻过:“青姐姐有什么难为情的,夫妻床第之间还需守礼吗?”
尤青红着脸偷看一眼念一声罪过,直到水柔合上书才说:“怪不得不让那个小蝶跟来,原来准备给我这个。”
水柔打趣道:“青姐姐那么害羞,看都不敢看,那敢再给你呢,让你看看就再拿回去。”
尤青一把抢过塞进衣袖,水柔瞅着她吃吃笑,附耳将月郡主的话说给她听:“夫妻间床第之事极为重要,感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