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煦看她这样衣不解带的,深思了一下:“你……”
陈枳转过身来,对着他:“你想多了吧,我早上才又来的。”
“主要是吧,你这样我也有责任,你要万一有个好歹,我良心过意不去。”
杨煦盘腿坐到床上,抬眼看她一眼,又挪回目光。
陈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老实说,你是不是分手了。”
“不说话。”她微微颔首,“默认了。”
她笑得像孩子:“那是不是说,我有机会了。”
杨煦看她的眼神那叫一个慈祥,悲悯。
陈枳脊背僵直了,虔诚地拖着椅子凑到他的床前,两人架势,极似佛像与香客。
陈枳合掌,微敛了眼目:“您都猜对了,没错,本人家贫如洗,架不住乔老板的诱惑,她许诺的不是一月五千,而是月月五千,干得好年底奖金丰厚,来年还可涨工资,要我做的只不过是死缠烂打一帅哥,到手的话据说还有金蛋可以砸,要甩要留看我心情,这等美差,我若不受,天理难容,您说是不。”
杨煦浅淡着微笑,声色不动。
陈枳继续:“可是,有钱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说到此处,她情之所至,锤床:“一个月还没到呢人家就变卦了,给了工资就让我滚蛋。”
“所以之后都是我,全心全意的我,亲自追的你,后来的照片,也是我发的。”
她凑到他的耳边,带出暖暖的风:“你那时候都跟我揉成一团了,就别给我装了。”
杨煦笑得轻浮,问得却认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陈枳想了想,万分仔细地答:“但愿吧。”
“我只是想提醒你当心些。”他们靠近到了面目不清,彼此气息交缠不休,杨煦继续说道,“我呀,命犯桃花。”
“怎么说?”陈枳眼睫动摇。
“初中的一个女朋友拉着我去测姻缘,算命老头说的。”
微凉的唇交覆之前,陈枳的眸子突然水光泛滥。我若当真是天煞孤星,你我岂不天造地设。
☆、第 24 章
郑西易被一口咖啡烫得不轻,不住地扇风灌凉水,孟河言坐在对面。
如今他们二人的父母命媒妁言已经解除,双方父母在两度春秋中可谓拨云见日,晓得儿女之事,强扭的瓜不甜,尤其是郑家父母,自从前些日子郑父大病一场,老胡一心只扑在他的身上,此后虽然渐愈,可是仍有后遗,年纪也渐长,出入饮食总得加些小心,他们都暂且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平日里遛鸟看花,生活宁和,纠结了多年的烦事也看淡了。
郑西易绘声绘色地描述母亲对他的晓以大义,人生一世,相知多易,相守多难,凭心而活的好坏,也是自己左右的,万事不后悔就好,等到像他们的岁数,这样磕磕绊绊了大半辈子,回头一望,就会发现其实相守也就那么回事,从前相许的值不值得,是要等最后才能印证的,你若有了决心,只管踏上这条路,能走多远,就真的是多远了。就算是永远也无妨。
你们的事,我就此放手。
孟河言简直要被胡阿姨感动了。
郑西易抹抹眼睛:“我也感动呀,我妈终于松口了。”
当时他就握住母亲的手,眼眸酸涩:“妈,虽然已经晚了,不过您有这份心,我也就知足了。”
胡阿姨有些迷糊。
“我们分开已经半年多了。”
什么?胡阿姨眼睛一亮,差些欢呼雀跃起来,后来意识到情景不对,她缓了口气,极其夸张地长叹连连,克制着神情,面色忧伤地沉吟:“真是可惜了。”
听到这里,孟河言笑得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看她笑得太欢快,郑西易反而正经起来,嗫嚅半天:“你没事吧……这个……”他指的是方才在街口的事。
他说:“我头脑一热,想帮你一把。”
“你不会怪我吧。”
孟河言摇摇头,目光躲闪,郑西易甚至看出了些恐慌之情,她说:“我得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
“你是怎么知道的。”
郑西易老实答:“之前那个什么的时候,我掌握了你的邮箱密码,不过我是被逼的,咱俩那妈说什么要我给你惊喜,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再后来那些我也是不小心看到的,总之,你回去改个密码吧。”
孟河言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点头微笑。
郑西易发现咖啡都凉透了,他一口气全灌了进去,明白了什么叫阴差阳错。
他说道:“我都快毕业了,这才发现,是真该长大了,以前老爱跟爸妈拧着来,其实吧,仔细想想,大多时候都是我自己太幼稚,其实撇开他们的意见,咱俩吧……”
再听下去,孟河言就快被呛死了。果然,郑西易继续说道:“过日子的话,咱俩挺合适的,我有这直觉。”
孟河言看着他真挚的眼神,不禁笑道:“只是过日子吗?没有别的什么?”
郑西易叹口气:“果然还是孩子呀,我这境界,已经开始考虑俗世了。或许,我是说或许,将来我们,到了不得不婚娶的年纪,再遇见了,如果都还单着的话,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
转眼间他又开始嬉皮笑脸:“这主意当真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孟河言望向窗外飞鸟掠过的天际,觉得自己似乎正趋于他的境界,于是学着他的样子,转回眼光,真挚地说:“好像是不错,不过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点头。
“你还爱她吗?”
郑西易看着她,他的眼睛里半是幽静,半是嘲意。
她又问道:“如果我们真的一起过日子了,你会爱上我吗?”
郑西易依然半晌不语,只是微微摇头,这孩子。
这个重要吗?
二十二岁的郑西易已经觉得不重要了。
可是,十九岁的孟河言,却还是觉得很重要。
会对你好,全心全意。
别的,不可说。
也是到了寒假,江越依旧玩乐度日,大多时间都在养膘中度过,但是她仍然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那气息便是孟杨之间散发的诡异磁场。她连线向甜瓜许澈打听,他们半梦半醒间,听到江越说辞,也觉得不对劲,大二的假期的确很闲,于是三方很自然地汇合,循着蛛丝马迹,探寻孟杨的秘密。
结果就在那儿摆着呢,没一会儿他们就清楚了,他俩掰了,不相往来的那种。
三人眼神一换,迅速达成共识,趁着还有热乎劲儿,撮合他们,小事儿一桩呀。红娘小分队说话间正式诞生。
他们凑在一起商量计划,各说各的,谁也不服谁,差点没吵起来,最后决定听从报亭的爷爷的建议。他一直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翻报纸,报纸却是拿反的,后来三人围着他蹲下,他扶好眼镜,精神起来,三人听他讲那从前的故事,听得心怀感动,豁然开朗。
甜瓜恍然大悟:“我们带他们去看《地道战》,请他们吃顿把子肉大米饭,再领他们去小河边柳树下看月亮,这事就成了。”
江越弹他脑门:“再买齐三大件和收音机,再缝两床褥子送过去,直接送他们入洞房好了。”
老爷爷终于把报纸正了过来,勾眼:“重要的是气氛。”
许澈江越若有所思,几天后,他们组织了场老同学大聚会,尽量人多,尽量热闹。
当天,杨煦和孟河言分别被从家中强拖了出来,江越拉着孟河言先到,她一推门进去就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就咱们班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别的。”
杨露冲了过来,揽过孟河言:“好久不见啊。”
孟河言乍见到她,也是又惊又喜,双方寒暄不止,杨露哈哈大笑:“没想到你和杨……”她的嘴被江越猛地捂住,呜呜哇哇,江越讪笑着躲避孟河言的眼神,拖着杨露迅速转移。
杨煦也来了,他们的反应如出一辙,惊讶过后,他跳过去挨着个儿拍。“老九,二胡,顾宇你丫的,气门芯儿,哈哈,傻精也来了……”
场面十分之热烈,江越甜瓜许澈杨露一边混玩,一边又时时观察那两人,相隔十万八千里,神色不交,各自怡然。
杨露最想不通:“所以说他们两个背着我好了,这会儿又掰了,然后我正在撮合他们,这还是我吗这,这像话吗这,一个是我仇人,一个是我同学,仇人倒没多少仇了,可这同学也很久没见了,我呀下不去手呀……”
许澈坐在她身边,磕了一堆瓜子,磕得脑仁儿直疼,江越倒腾歌倒腾了半天,还没回来。
江越找了嗓音好的几人做主唱,否则那些个麦霸老在那儿呕哑嘲哳的,难为听不说,老爷爷说的气氛呀哪儿去找。
“对,点那些个要死要活的情歌,死了都要爱,简单爱,各种爱,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分手快乐就别了,吻别也算了,哎呦……”江越回到据点,端起啤酒就喝,喝了两口,她抓着啤酒瓶子放在眼前端详,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许澈看她的模样,忍不住问:“你又想什么妖蛾子呢。”
江越笑得更显猥琐:“灌他们酒,最好灌得他们欲罢不能,情难自禁。”
许澈杨露甜瓜斜着眼那样看她,下流。
江越砰的一放酒瓶,碰碰鼻子:“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尤其是小河,酒量能好到哪儿去?等他们醉成狗熊了,咱玩个真心话大冒险啥的,不就,呵呵。”
大拇指:“人才。”
他们又叫了两箱啤酒,专去骚扰孟河言和杨煦,连哄带骗地劝酒。
孟河言拿着一瓶,稳稳当当地喝,江越这个劝酒的都快站不稳了,她揉揉眼睛,看到孟河言却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杨煦更是和哥们划拳不歇,欢快着呢。
台上的情歌柔肠婉转以后,又撕心裂肺,后来唱到《同桌的你》,要撮合的人没动静,倒是江越和许澈情不自禁地深情对望,再忙着抖鸡皮疙瘩,这时候有人提起话筒唱着,你是我滴玫瑰,你是我滴花,你是我滴爱人,是我的牵挂……
不管旁人怎么努力,他们就是再近不得半步,眼里也是距离,化不开的距离,这么热闹,冰雪也该融了吧。
他还唱着,不管风雨有多大,我只爱你这一朵玫瑰花。
江越得意地笑,终于组织起众人围坐,一起玩国王游戏,众人玩嗨,各种损招阴招乐趣无穷,杨煦孟河言身处局势之外,不甚高调,始终没能被抽到,红娘们只能干着急。
只有他和她最清醒,安安静静,不悲不喜,其他人,酒气冲天,醉得轻飘,醉得只余了哭与笑。
孟河言睡醒了一梦,正在自己的床上,胃里酒隐约还在沸腾,她被蒸腾地万分难受,爬起来去卫生间,扶着马桶,抠舌头,残酒一股脑全吐了出来,这才轻松了好些,她回到床上,晕晕沉沉。
后来许澈终于成了国王,江越他们立刻兴奋,甜瓜爬到桌子底下窥探他们的数字,许澈大声说,八号和十七号,你们啵一个。
她看到杨煦站了起来,他扔了手中的牌,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第 25 章
灯火阑珊,繁华似梦,他觉得自己背着的,正是最真实的梦。
路灯下,两个人,一个影子。
“河言?”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你睡了,我明天再说一遍,今天权当练练。”
这条路夜雾朦胧,光华斑斓闪烁,容易让人以为它长长看不到尽头。杨煦的手臂已经酸疼不堪,他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有很多种,这次最轻最浅,最浅最轻。
“我们这次,算我甩了你。”
“我知道我没有他好,别误会哈,我没别的意思,这个他我指的是以后娶你的那个人,我是说以后他要是欺负你,我的意思是万一,你就……先报警吧,反正,我是管不着了。”
“以后也别联系了,省得麻烦,咱这虽说是和平分手,可以前大小也算朋友吧,这下朋友也做不成了,你可得搞清楚,我们以后就是路人,路人懂不?就是我结婚的时候绝不会请你的那种路人,你结婚我也不会去,别给我发请帖,等等,这你也别误会,我不是怕到时候难受,你说我这么多前任,光礼金就能把我搞穷,不怕你笑话,我已经搭上两千了,我去她们还真行,孩子都有了,嘿,敢情老头儿说的桃花劫就是这个。”
“河言,还有个事,也不知道你高不高兴听,就是……恭喜你哈,你是我谈得最久的一次。”
背上的人挣扎着下来,跑到路边吐,只是干呕。杨煦跟了过去,轻轻拍拍她的背,许是做贼心虚,他隐隐觉得她呕得有些不怀好意。孟河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杨煦揪了揪自己的衣服: “喂,你流的口水把我衣服弄湿了。”
河言眨着泛红的眼睛,仗着天色黑毫不掩饰:“对不住了。”
“你是不是早醒了,还是根本没睡就是想让我背你。”
“神经,我刚醒。”
“你知不知道你一撒谎就格外理直气壮。”
“神经病,都是你一路唠唠叨叨我才醒的。”孟河言气极反笑,不过她一回眸,瞥见了不远处垃圾箱后的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杨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影子们注意到了目光,慌慌乱乱地躲,杨煦看着他们笑了起来,孟河言转头看向他,风消雾散,暖灯照耀,她的家已经不远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孟河言眼中一瞬间的惊愕,他还是捕捉到了。
他笑在心口,疼在心口,倒是依旧面无表情:“分手是明天的事。”
江越背着手踱来踱去,好不烦恼。
“让开让开。”海绵宝宝和派大星眼瞅着就要捕到水母了,甜瓜江越的脖子左伸右伸,终于忍不住冲她嚷嚷。
他们再次在江越家聚头,无奈计划并无进展,这都多少天了,什么看电影看月亮,人家压根不理睬,他们有什么法子。江越叹口气,正好挡在了电视机前面,甜瓜许澈怒目,她无甚反应,只说道:“我看小分队还是先解散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让开啦!”甜瓜许澈没往心里去,只关注奶酪海绵,火得差点跳起来。
突然了铃声,江越一瞅是纪小章,终于闪开,滚到沙发上去接电话。
“拜访个屁啊,你别啊,搞什么突然袭击。”江越吓得一蹦三尺高。
“开个玩笑,这么激动。”
“奥,开玩笑啊。”江越平静下来,顺带唾弃自己竟然有淡淡失落。
“我是说有个新年礼包要拜访你。”
江越努力克制住音色,喜笑不已:“哈哈,这么客气呢。”
“惊喜等待着你。”
“哈哈哈。”江越笑得不能自已,霎那间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纪小章,你对撮合别人,拿不拿手,分了手复合那种。”
“有情何怕隔年期。”
“没隔年呢,分了没多久。”
“那么,你提供给我一些基本情况吧。”
“好嘞。”
“年龄。”
“都二十左右。”
“性格爱好。”
“男的爱泡妞,女的爱看书。”
“都看些什么书。”
“我哪知道,应该是正经的书吧,不过,这也不好说。”江越猥猥琐琐地抛了个媚眼。
“算了,他们之前感情怎么样。”
“好呀。”
“分手原因。”
“我哪知道。”
“这个最重要。”
江越碰碰许澈,问道:“你知道吗?他们为啥分手来着。”
许澈头也不回,顺口就说:“劈腿呗,俩都劈了。”
江越向纪小章复述:“劈腿了,俩都劈了。”
纪小章:……
江越反应过来,情绪异常激动,她蹿到许澈甜瓜面前,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