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我真是太需要这个了!”看到药油我眼睛发亮,不自觉勾住他袖子摇摇。
他忍笑:“以后遇事别再逞强。”
“是的是的,我知道啦!”我立刻顺杆爬,“遇事三呼大人,速速来救。大人把药油给我罢!”
“你自己可以?”陈子敬挑眉。
噢,也是,好像不行诶……
陈子敬淡淡道:“我为你推拿罢。”仿佛在说极寻常的事,拧开了瓶盖。
“嘿嘿。”我傻笑,幸福来得太突然。
“坐过来些。”陈子敬一脸无奈。
“哦哦!”我好像只会发语气词了,忙搬椅子靠紧他。
“手呢?”
“嗯~”我抬起手臂往他面前一伸,哼唧。
陈子敬终于忍俊不禁,抬手遮住了眼睛,静静笑了。
“大人!”我很不满。
他微收敛了笑意,把我的袖子叠起推到肩头,倒了些药油在手上摩擦热,然后双手拢住我的手臂。
那一瞬,我似触电般一颤。他察觉了,手中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开始推拿。
我埋头不敢看他。
可余光分明看到,他红了耳朵。
“大人,你当时在旁边吗?”很小声的发问。
“嗯。”他也小声的回答我。
“大人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没看到你?”手臂愈热,我的声音愈小了。
“当时你忙着做英雄,哪里会看到其他。”陈子敬轻笑。
“大人!”脸更热了。
“好罢。”他笑道,“不过,你先告诉我,人指纹是真都不相同么?”
“是的,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指纹。这不是我发现的,忘了是哪本书上写过,观察下发现的确如此,反正有用就行。”我含糊带过。
他没追问,静了会方道,“此案可写成范例,由刑部下发各州府,今后凡涉及画押的案子都可参照。”
高明!我被他的想法吸引了:“不光如此,可以选取历年典型案例编纂成册,给州县学习,对照比较,让今后相同或相似案例判决结果相近,可减少官员自由裁判可能。”
然后又被自己启发,我兴奋道:“还有仵作验尸技巧,精准的的尸检,可以为侦查提供突破性的线索,缩短侦查的时间,减轻侦查的压力,大大提高准确率。但如今,有许多仵作是世袭,技巧不外传。故步自封无益于技术进步,如在全国范围内召集优秀仵作,把正确的技巧写成教材,甚至让优秀仵作当师傅,培养弟子,对今后查案一定有极大帮助。”
“我们不能零散的看待,要把整个立案、侦查、审讯、刑罚作为体系尽量规范化。”
“一次不公正的审判恶于十次犯罪,我们得让办案经得起检验,要防范冤假错案发生。办案程序必须公正,才能保证判案结果公正。”我不自觉说起现代理念,跳跃性说了一些针对虞国现行制度改革的看法。
陈子敬听得入神,推拿的动作渐缓。
我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阿良可有想过以后?”陈子敬低声问我,深邃眼睛直看到我心里去。
“当然想过的,大人。”我勇敢的直视他。
我想要的以后,是有你在我左右。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回来,是要写完的
亲们若觉难得等,也可以等完结一口气看了呀哈哈
☆、通敌
整个镇子沉睡了,却有两人疾行穿过街道,径直往驿站来。
驿站门响两声,便停住了。
驿站的人还未醒,陈游之却警觉的睁开了眼。他摸到身侧的佩剑,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后,窥视门外黑影。
“谁?”陈游之轻声问。
“我。”门外人应。
陈游之皱眉,神情凝重的放下佩剑,静悄悄开了门。两个穿着斗篷的人影安静滑入。他恭敬的将来人引入房中。
未几,便推着陈子敬去了。
片刻后,又扣响了我的房门。睡意朦胧的我被带到他房中。
房中未点灯,一颗夜明珠照亮。照着房中三人沉着的面容。我一个呵欠未打完,生生僵在脸上。
“好久不见,阿良。”
“昭……王?”我下巴都要惊掉。环看这几人——昭王、忘忧、陈子敬、陈游之,深更半夜悄悄聚集,皆非轻松模样,我心中有感,瞌睡立刻飞走。
“坐罢,不必讲虚礼。”昭王不似平时闲散从容。
“好。”我顺从应了,在桌边坐下。
我看着他们,他们也沉默看着我。
我一头雾水。
“若非事情紧急,不敢深夜打扰。”昭王打破沉默,“伯轩今日出战大胜而归,拿下敌方将领。这本是喜事,我方照惯例审讯,未料……敌方将领身上搜出了一封信,据说是我亲笔所写,大意是我出卖军情联合敌军,通敌叛国。那将领本要悄悄自尽,幸而被伯轩亲卫发现,撬开嘴巴,把暗藏的□□给抠了。不然……”
通敌?!我内心惊诧,却不敢打断她。料想今晚让陈伯轩变色,匆匆离去便是此事。敌方将领若当场自尽,那真有理都说不清了。
“必不是你做的。”陈子敬温和道。
“多谢。””昭王苦笑,“我的字,伯轩最是清楚。”她深吸了口气,道:“他说,信上的确是我的字。”
“那封信呢?你自己可有检查过?”我问。
昭王摇头:“我相信伯轩,他绝无可能认错,若他说是就的确是。”
“可你没有写。”我说的是陈述句。看得出,陈子敬很信任她,陈伯轩与她关系似非比寻常。
那么,我也选择信任她。
“是的。”昭王肯定,眼神中有一丝了然,一丝感激。
“需要我们做些什么?”陈游之问道。
“我未写,信又的确是我写的。我自己都弄糊涂了。”昭王看向陈子敬,又看向我,“这当中的蹊跷,也只能托赖你们解答了。”
“信何在?”我问,直觉关键是这封凭空出来的信。
“尚在大营。”昭王道。
陈子敬推测:“事情是在大哥离开大营后暴出的。若大哥在营内,尚可控。偏偏他不在,审讯人中有其他势力,当上报了监军。现今耳目太杂,信怕是暂时拿不出来了。”
昭王点头:“不错,确是如此。”
“我们不能去大营?”我心想无论如何要先看到证据。
“是的。大营不比驿站,若深夜去,必然遮不住耳目,反而坏事。”陈游之忽然走到窗边,机警的查探,不一会转回来,拿了张帕子把夜明珠的光芒遮挡暗了些。
“有何异常?”陈子敬皱眉。
陈游之摇摇头:“无事,小心些更妥当。”
“您为何在边城小镇?”我看向对面的昭王。
她道:“我一向四处漂泊行医。自离了平春,一路向西北行,停在此地已有半年。”
“有人知道你在此地么?”我追问。
凝眉思索片刻,昭王并不确定:“我从不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以布衣行走市井,有心人定能察觉。”
“嗯。”我陷入深思。
隐隐感到,此事极可能涉及政治斗争。通敌叛国乃是最恶之罪,比谋逆更甚。通敌叛国背叛的不是王朝政权,而是民族百姓。这个罪,太大了!
“您可有怀疑对象,谁要陷害您?”我又问。
“我素不在朝中,一闲散人罢了,谁会针对我呢?”昭王喃喃反问自己,似乎也无答案。
凭一纸书信就能定罪?倘若真是如此,也太轻率了,应当还有后招。如果昭王被陷害,那陷害人目的是什么呢?昭王只是一闲散王侯,无实权也无实职,是什么人又为何要针对她呢?对方甚至以牺牲一名将领来达成目的,所图绝对不小。到底是图什么呢?
我把疑惑告诉了他们。
“其实我也觉得蹊跷,不怕他们冲着我来,就怕……”昭王犹豫的看向陈子敬。
陈子敬眉目紧锁:“我也有此担忧。”
“若真是冲将军来的,必不轻饶!”陈游之声音很轻,掩饰不住凌厉杀意。
显然,他们早想到这一层,只是我先说出来了。
闭目思索,陈子敬把自己代入其中,再来推断:“设计通敌叛国是一方还是合谋?从通敌信来看,对方很熟悉昭王的字,知道昭王的行踪,清楚昭王同哥哥的关系。若是敌军一方当无如斯全备的消息,由此推测合谋可能性更大。”
“若是合谋,内应是谁?通敌信只是个开始,光凭一人、一信不足以坐实罪名。在整个计划中,敌方将领本是死棋,但未成功。那么第二步会做什么呢?怎样才能把哥哥拉扯进去呢?哥哥保家卫国对社稷有功,天下百姓人人皆知,如今又才打了胜仗,怎样才会让人怀疑他有通敌迹象呢?”
陈游之忽然道:“我上次来已听闻将军近来连败了好几场战役了,本来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只胜不败的军队。奇怪的是每次部署计策当万无一失,而敌方似洞察先机,并主动攻击的皆是我军防卫薄弱处。还好将军英勇,迅速调整回防,将士伤亡才未太过惨重。今日将军胜,亦是惨胜。将军早怀疑军中有内应,在暗中查探,是以俘获敌方将领,将军万般叮嘱要小心看护,才未让他们得逞。”
原来如此!陈伯轩的机敏部署打乱了对方第一步棋,留下了变数,为自己取得了先机。
“是以大哥要调整防务。”陈子敬道。
我灵光闪过,通敌信不是第一步!军队战败才是第一步啊!只有陈伯轩忽然屡战屡败,边防出错,才会引人怀疑!所以下一步要爆出的是——
“边防图!”
“防务图!”
我和陈子敬同时说出了猜测,说防务图的是我,说边防图的是陈子敬,当然他的说法是更准确的。
在座几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神情中,已经了然,猜测实变成现实的可能性很大。问题是会以怎样的方式爆出?
“伯轩若被陷害,谁受益最大?”昭王说出了更关键的问题。
昭王和陈子敬视线交汇,心中有了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夏天悄悄的过去~
☆、大营
街面上渐渐有了人声车响,不知不觉,一夜过去。
“我们不便留在驿站,有事及时联络。”昭王推椅起身。忘忧为她穿上斗篷,帽子戴上,遮住面容。
“游之知道如何找我。”她说完,转身便走。
陈游之送她们驿站后门离开,回来拿了剑,牵了马,便赶往大营见陈伯轩。
一夜未睡,陈子敬神情憔悴。
弯腰把他膝头滑落的毯子拉好,送他回房。方才见他难捱的调整坐姿,坐了一夜,腰腿恐怕不适,他却一声不吭。
“游之去大营约莫一两个时辰才能回,大人先休息会吧。”
陈子敬摇头:“阿良,你去休息吧。”
“不,我在这陪你。”安慰道,“别担心。”
“只怕有变故。”陈子敬忧心道。
我倒是比较乐观,事情该发生总会发生的,既已有了防备,不算打毫无准备的仗,且待他们出招,我们再接罢。可眼下,我担心的是陈子敬,若真让他睡,估计他也睡不着,但他的身体需要休息呀!于是又劝,“躺一会,好不好?”
他迟疑了会,才点头。
我把轮椅推到床边,他双臂使力一撑,身子离了轮椅,腿却绊在床前脚踏上,身子不由往前一倾。
我一直留神关注他,眼见他要摔,急忙大跨一步,双手托住。他好轻!往后退一步,把他送回轮椅里。
陈子敬无力的垂头,脸色苍白,睫毛不住颤动,失了血色的唇紧紧抿着。
心中长叹一声,千万别被陈子敬平时的独立强韧蒙蔽了,我发现他对自己的虚弱尤其敏感。在来西北的路上,他从不愿让我知道他身体不适,腰酸腿痛都要遮掩一番。
蹲下靠在他膝头,我抬头,小心翼翼:“大人,去躺着好不好?”
陈子敬抿着嘴,不肯看我,手紧握成拳,收在袖中。
“我去喊阿九来?”我小心翼翼问。
“嗯。”他应了。
我飞快跑去找来阿九。
又打热水等他梳洗,到厨房张罗早饭。可能天性使然,也可能年纪使然,我发觉自己越来越想照顾他。哪怕是生活起居小事,做起来亦别有甜蜜。
巳时,陈游之回来了。
根据莫非定律,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很有可能发生。陈子敬的担心似乎变成现实了。
陈游之告诉我们,军营已经开始有流言了,虽然陈伯轩严令守密。流言一起,事态就压不住了。监军已向京中发了八百里加急快报,今上很快便会有旨意。
“还未涉及到大哥,想来他们也应对不及。”陈子敬的神情反而放松了,“给我换衣。游之备马,我们去大营。”
随即他换了一身朱红锦衣,衣绣麒麟,头戴玉冠,容色照人。
储珀阿九被托付给两名黑衣人照顾,我随陈子敬上了马车,往大营去。
车上,我问陈子敬道:“我们这样去大营,没有问题吗?”
陈子敬道:“如果以亲属身份去,自然不妥。若以圣上特使身份去,则无碍。说不定能使幕后人自乱阵脚。”
“圣上特使?”
他神情平静:“不错,我是圣上钦定的特使,专办难案大案,只听从圣上旨意行事。”
就像钦差大臣那种角色?我略一琢磨,便明白了。事当从急,想来幕后人未料到陈子敬会出现,我们抢在他走下一步前行动可以占据主动。一旦陈伯轩被牵扯,陈子敬就得避嫌了。
恍觉陈子敬很多事我都不清楚——他的特使身份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和乔燕歌订过婚,退婚原因却是不知,甚至他的腿是怎么废的,我也不知道。
清醒的认知使我情绪略失落,女性大多希望爱无保留,我亦不例外。不过,我们还需时间了解彼此,我当尊重他的意愿,合理的秘密可以接受,毕竟不是每个经历都必须分享。
只是他身份这般高,我得怎样追赶才追得上?
大营巡逻守卫森严,我们未遇阻碍,马车直抵中军帐。
陈伯轩独在帐中,听闻车马声,大步奔出。他自小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历练,此时遇事越发沉着,面上一点声色不露,淡淡道:“来了。”
我们三人随他进了中军帐,他招呼我们坐下休息,甚至悠闲的为我们每人斟了茶。
陈子敬开宗明义:“大哥,信在哪里?”
“在监军吴安瑞手中。”
“我以特使身份前来,请召他来见。”
陈伯轩心里明白,缓缓点头:“好。”他吩咐亲卫去寻吴安瑞。
监军是不算实职,代表帝王对在外的将军进行监督,虽无指挥权但有监督权,强势者能与统帅分庭抗礼。
不一会,进来个女子,肤黑眼细,精廋身材,步态矫健,对陈子敬肃容恭敬行礼:“杂家吴安瑞,见过大人。”
她的自称是宫中内侍,原来虞国也有……我暗自惊奇,不由多看了她几眼,乍看与寻常女子并无不同。莫非女性幽闭只是永废人道,并无其他生理影响?
我思忖间,陈子敬已将身份来意都表明了,出示了今上御赐金牌。
吴安瑞并无异议,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兹事体大,不敢轻慢。”
陈子敬未接,只淡淡问:“牵扯皇亲,可有禀明圣上?”
“已八百里加急递了折子,只等圣上意旨。”吴安瑞不敢抬头,双手举信过头顶回复。
“好,你处理得很妥当。”陈子敬道,眼神示意。陈游之上前取了信,展开,送给陈子敬。
信刚拿到手中,陈子敬眉头就皱起了,看罢,递给了我。他自去问吴安瑞审讯的事了。
信全文意思就是勾连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