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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冤家不聚头
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第一章 前情提要
Z城是一个北方省份的省会。
Z城有许多中学，110中学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中学之一。
110中学位于Z城市中心繁华地带，位置应该很好，可是，它的位置却在一个死胡同里，周围生源不太好，生源不好就不容易出成绩，出不了成绩家长就不会掏高价让孩子来，这样110中学的效益就不太好。
110中学的效益不太好，影响了很多人的生活，甄晓蔷就是其中一个。
甄晓蔷是110中学的校医兼政教处工作人员兼初一年级的生理卫生课老师。
为什么她会担任这么多职务呢？
因为110中学有一个特点，你干不了活或者不会干活也就算了，110中学养的废物和闲人太多，也不差你一个。
可是，如果你能干活肯干活，那么领导一定会看到的。
管后勤的校长会让你统计校内公物损坏情况，管教学的校长会叫你过去交代几个年级的生理卫生课给你，管政教的校长会布置你去检查纪律检查卫生，管校务的校长会请你代某位闲得蛋疼躲在办公室内吸烟的校医去开计生工作会议……
甄晓蔷就是这样一位能干活且把活干得干净利落的大忙人。
可是，多做了那么多工作，多干了那么多活，因为110中学的效益不好，甄晓蔷一个月也就那么点财政拨款的死工资，才到附近的108中学校医工资的三分之一。
甄晓蔷工资不高，直接影响到她在婚姻市场上的行情。
其实甄晓蔷的条件摆出来还真不错。
她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眼睛细细长长媚媚的，不敢说有十分姿色，也称得上俏丽可人，而且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可是，甄老娘的眼界太高，蒙她老人家青眼看上的男人及男人的妈都看上甄晓蔷本人，看上甄晓蔷的工作却看不上甄晓蔷的收入！
于是，芳龄二十三岁的甄晓蔷，自己感觉很年轻，可是已被母上大人划入剩女行列，开始跳楼大甩卖式的相亲了！
第二章 相亲
星期五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学校还没有放学，校医室里挤着几个自称生病的学生。
甄晓蔷检查了一下，假装生病的当下就给轰出去了；真生病的看病情严重程度，有的只是喉咙发炎就给了点去火的中成药，有的确实病了就建议到医院去看，有两个女孩子是痛经就给了几包月月舒冲剂，让她们在校医室接了热水冲着喝了。
一时忙乱无比。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她的母亲大人。甄晓蔷不敢不接母亲大人的电话，否则晚上回家又是一顿排揎。
“老娘，干啥？”
“晓蔷啊，告诉你个好消息！”
甄晓蔷知道自己母亲大人所谓的好消息无非是又有人介绍好男人了，而母亲大人好男人的标准就是有房有车工资高。
果真，甄老娘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宣布这个好消息了：
“是你四姨的同事的妹妹的婆家侄子，在市电力公司上班，一个月拿一万多，是你的好几倍！”
甄晓蔷无力地挣扎着：“娘，俺还小呢！”
“小个屁！”甄老娘嗓门大得旁边的学生好像都听到了，“再不抓住一个，好男人都要被抢完了！”
甄晓蔷只好说了句：“老娘我正忙回家再说！”
然后飞速挂断了电话，又摁了关机键关了机，把手机放进了抽屉里，这才起身继续招呼学生。
110中学是个完中，在校学生有好几千，学校其实是有两个校医的，但是那个校医人长得特漂亮，打扮得倍精神，可是就是天天呆在家里不上班，即使上班了也是躲在办公室里抽抽烟玩玩电脑，大概有什么后台，领导也没办法，所以只好让甄晓蔷一个人来忙了。
等送走痛经的女生，甄晓蔷看看表，早过了下班时间了。得打点精神回家应付老娘了。
刚穿好衣服提着包要走，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她顿了顿才去接。
刚拿起电话，那端立刻传来母亲大人的咆哮：
“甄晓蔷，敢给我关手机，快换换衣服化化妆给我见人去！八点，某某西餐厅二楼！”
挂断电话之后，甄晓蔷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在里面锁上了校医室的门。
晚上八点，甄晓蔷准时出现在约好的西餐厅。
她遵从母亲大人吩咐，在办公室化了个淡妆，还穿着原来的衣服就过去了。
一上二楼她就看到了她娘了。
一个桌子上总共坐了四个人，三女一男，甄妈妈和甄晓蔷的四姨都在，旁边还有一个中年女的，大概是四姨的同事，背对着甄晓蔷的是一个那个男的，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电力公司的月入上万的男的了。
甄晓蔷一过去，四姨就起来简单介绍了一下，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三个中年女性就完成任务胜利离开了。
甄妈妈临走前偷偷往甄晓蔷手里塞了卷东西，甄晓蔷感觉是人民币，就悄悄收进了包里。
这个男的长得挺白的，白得有些透明的样子，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像个瓷做的人。
甄晓蔷坐在他对面，看他打量着自己没有开口的意思，就先开口说：
“我叫甄晓蔷，在110中学当校医。”
白瓷人道：“我叫韩东，在市电力公司上班。”
自我介绍完毕，两人都有些沉默，一时有些冷场。
甄晓蔷就找了个话题，刚要开口，这个韩东就开口了：
“你进来的时候洗手没有？”
甄晓蔷没听清，就“咦”了一声。
韩东又重复了一遍：“你进来的时候洗手没有？”
甄晓蔷看了看自己的手，她进来的时候有一点紧张，还真忘了去洗手。
韩东很严肃地看着她：“不是说你是医生吗？怎么这么不讲卫生？”
甄晓蔷努力压抑住怒气：“不是还没叫东西吗？吃东西前我自然会去洗手！”
韩东眯着眼盯着她，一句话不说。
甄晓蔷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就走了。
一直到了街上，甄晓蔷还在生气，手机响了很久，她以为是自家娘亲的电话，就没有接。
可是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她从包里取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死党王璐。
王璐在电话那端说：“小强，快过来，有人请你吃饭！”
甄晓蔷停了下来：“为什么请我吃饭呀？”
“刚才碰到了几个咱们的初中同学。”
甄晓蔷一听是初中同学，马上问：“在哪里？”
“海底捞。”
“我十五分钟后到！”
十分钟之后，甄晓蔷就赶到了海底捞，王璐在门口等着她呢。甄晓蔷看她穿着大衣还冻得缩头缩脑的样子，有些好笑：
“咱俩什么关系，我还用得着你出来迎接么？”
王璐笑嘻嘻拉着她就往里走：“哎呀，真的很巧，里面有一个你都觉得根本不可能在Z城遇到的人！”
甄晓蔷不在意地问：“谁呀？”
这时已经走到包厢门口了，王璐拉着她站住了，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轻轻说：“温毅。”
甄晓蔷一下子愣住了。
第三章 重逢
甄晓蔷还没来得及说话，包厢的门就打开了，她们高一一个班的老同学陆离正站在门口：
“到了？怎么不进来啊？”
甄晓蔷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门是半开着的，又高又壮的陆离挡在门口，她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
她正在犹豫，王璐在后面一推，她就被推了进来，王璐也随后走了进来。
进了包厢，甄晓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的温毅。
这么多年了，温毅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还是短短的紧贴头皮的短发，黑黑的皮肤，细长的上翘的眼尾，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唇。
一看到温毅，她的心就开始怦怦乱跳，再也不敢看第二眼，赶紧找个空位坐了下来。
老同学难得聚在一起，大家都很开心。
甄晓蔷在谈话中才知道，原来陆离陪着女朋友王璐去逛街，正好就遇到了温毅，刚开始还不敢相信，还是王璐叫了一声“温毅”，温毅也答应了一声才知道真的是温毅。
陆离讲完这段经历就问温毅：“温毅，你不在你们J城待着，到我们Z城来做什么？”
温毅只是淡淡的笑，并不说话。
这时又有人问温毅在哪里上班了，陆离的话就被忽略了过去。
温毅只是笑笑：“我帮家里做点小生意。”
别人也就不再多问。
一时觥筹交错，众人兴致很高，甄晓蔷也跟着喝了几杯。
几杯酒下肚，她的胆量大了起来，装着夹菜，眼睛偷偷瞄了温毅一眼，谁知温毅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甄晓蔷马上闪开了眼睛，再也不敢看温毅了。
一直到饭局快结束，甄晓蔷都不敢再看温毅一眼。
临离开前，王璐和甄晓蔷一起去洗手间。在洗手间，王璐笑着问甄晓蔷：
“好不容易我才帮你联络上温毅，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好好把握？”
甄晓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说：“怕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王璐笑了：“要不要我再帮你问问？”
甄晓蔷有点高兴，却说：“那多不好意思！”
王璐哈哈大笑，拍了拍甄晓蔷的肩膀：“就算是我问，别人也都能猜到是谁想知道！谁不知道甄妹妹你暗恋温哥哥！”
甄晓蔷老脸一红，出言反驳：
“我比他大两个月！”
王璐更加笑不可抑，趴在甄晓蔷背上抱着甄晓蔷直笑。
甄晓蔷知道确实是这个样子的。当年高中一个班的同学谁不知道甄晓蔷暗恋温毅？
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温毅一直是淡淡的，没什么回应。
甄晓蔷先出去，王璐跟在后面。
谁知道刚出去，甄晓蔷就停在了那里——温毅正站在外面拿着热毛巾擦手，看来刚刚已经洗过手了！
甄晓蔷脸刷的一下红透了，烧得难受。
王璐挤了出来，看到温毅，若无其事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甄晓蔷一起洗手。甄晓蔷洗完手，正要拿旁边架子上放的消过毒的热毛巾，旁边已经有人递了一条过来。
甄晓蔷知道是温毅，脸上还是热得难受，接过毛巾，正要说谢谢，温毅已经离开了。
王璐对甄晓蔷说：“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甄晓蔷沮丧极了，她觉得温毅一定听到了，真丢脸！
离开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互相留联系方式，甄晓蔷站在人后，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离开饭店后，她一个人默默走在街道上。
甄晓蔷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刚上高一，在军训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温毅。
那时的温毅黑黑的，瘦瘦的，眼睛细细的，头发是自来卷，所以每次都理得短短的紧贴着头皮，看上去有一种奇特的稚气。他是和H省相邻的S省J城人，不知道为什么到了H省的省会Z城来上高中。他说普通话的时候带着点S省口音，语速有点慢，很像外国人再说中国话。
和温毅有关的一切，甄晓蔷都记得特别清楚。她记得高二分班之后，两人不在一个班了，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喜欢上了温毅。
暗恋，是多么的痛苦。
可是，甄晓蔷暗恋了八年。
到现在，她还会在梦里梦见温毅。
大概是因为求之不得吧！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所以痛苦。
第四章 旧梦
甄晓蔷没有回家，可是甄妈妈并没有忘记她。
她刚走了没多远，手机就响了，接通电话，甄妈妈在电话那端大声问：
“怎么样？有戏没有？”
甄晓蔷懒洋洋道：“妈，人家看不上我。”
甄妈妈沉默了一下，骂了声娘，接着就安慰甄晓蔷：
“晓蔷，别自卑，妈妈继续托人，咱总会找个条件好的！到时候你出嫁我给你买辆QQ当陪嫁！”
甄晓蔷心里有些酸，人有些时候往往容易忽略自己身边的人的付出：
“妈，谢谢你！”
甄妈妈没想到甄晓蔷居然会说出这样感性的话，一下子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
“自己的妈妈……”
甄妈妈接着说，“那你明天再去见一个人吧，你明天不是不上班吗？”
甄晓蔷默然。
甄妈妈乘胜追击：“说好了啊，明天中午。地点我再和你马阿姨约！”
甄妈妈已经挂断了电话。
甄晓蔷只好把电话放到了包里，打了个车就回了自己租的小房子。
甄爸爸单位效益不好，他索性就提前退休，呆在家里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照顾着家。
甄妈妈工作的单位，女人四十五岁就要退休。甄妈妈刚刚退休，就和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卖保健品的小店。
甄晓蔷因为家距离单位太远，每天跑来跑去的不方便，最重要还是避开似乎处在更年期的暴躁的甄妈妈，于是就在单位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周六周日才回家陪爸爸妈妈。
今天虽然是周五，不过天已经很晚了，这里距离她的小窝很近，再加上不想自投罗网接受妈妈的疲劳轰炸，她打算直接回自己那里去。
她租住的那个楼是九十年代的老房子，灰白色的外观，看上去很旧。甄晓蔷住的是三楼，房间虽小，可是收拾得很温馨，小小的阳台上支着两排木架，上面摆的全是她种的花。
正是三月时候，时近初春，可是天气依然寒冷。甄晓蔷回到家，先洗了洗手，然后换上了家居服，打开了电脑。
在QQ上甄晓蔷给王璐留言：“亲爱的，帮我问一下温毅有没有女朋友。”
这一夜，在梦中，甄晓蔷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好像是原来的高中，好像又不是。整个场景都弥漫着大雾。
那是一个两层的红砖小楼。
甄晓蔷抬头往楼上看，看到了温毅。
温毅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睛平静无波。
转眼之间，场景已经换成了一条大雨过后泥泞的小路。
甄晓蔷在小路上慢慢走着。她知道温毅很快会过来，因为这是温毅上学必经的路。
可是，无论她走得有多慢，温毅始终没有追上来。她回头去看，却看到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他就是不上前。
甄晓蔷站在那里看着他，心里难过极了，放声哭了起来。
温毅还是站在那里，只是看着她，冷冷地看着她，并不上前。
醒来之后，甄晓蔷发现这又是一场梦，可是，枕头又湿了一大片。
这样的梦她不知做了多少次，可是，还是在做。
场景不停地变换，可是，故事情节总是在重复。
她看了看表，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她的卧室朝东，阳光透过窗纱照了进来，房间里虽然寒冷，可还是有一种暖洋洋的错觉。
她从床头拿过笔记本，摁下了开机键。
打开QQ，很快弹出一个对话框，是王璐：
“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甄晓蔷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空很空，空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她关上QQ。
想了想，又关上了电脑。
合上笔记本放在一边，她慢慢躺在了床上，拉高被子盖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
可是，甄晓蔷知道，就这样了，只能这样了，她曾经做过努力，巨大的努力，在上大学的时候。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