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晓蔷正要走，可是眼睛已经看到不远处文具市场的入口处，温毅正站在那里低着头抽烟。
她愣了一下，何方看她发呆，就扯了她一下：
“还不快走？”
甄晓蔷急忙跟上了他。
甄晓蔷和何方快走到市场门口的时候，甄晓蔷看到一个小巧玲珑的留着俏丽短卷发的女孩子向着温毅走了上去。
温毅把烟掐灭，扔在了垃圾桶里，和那个女孩子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打先进了市场，那个女孩子跟在后边也进去了。
甄晓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心脏阵阵抽搐，难受极了。她告诉自己：你不是知道温毅已经有女朋友了吗，还难过个什么劲？你也会有男友的，一定会的！
何方只顾着往前走，没发现甄晓蔷的异样。
在市场里转悠的时候，甄晓蔷一直操着心，眼睛也注意着，可是一直没再碰见温毅和那个女孩子。
最后，她和何方一起买好了奖品，把奖品装在大袋子里，何方提着。因为里面人太多，何方怕和甄晓蔷走散，就一手提着大袋子，一手拽着甄晓蔷的衣袖往外走。
好不容易到了市场外面，何方去取车了，留下甄晓蔷在外面等着他。
甄晓蔷把袋子放到地上，低着头站在市场外面的空地上正发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带着J城口音的普通话：
“你先打车回去，我等一下再走。”
那个声音甄晓蔷熟悉极了，即使在千万人之中她也能听出来——是温毅的声音。
她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
“晓蔷！”
是温毅在叫他？
甄晓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晓蔷！”
温毅又叫了一声，甄晓蔷才回过头看着他。
和甄晓蔷面对面了，温毅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甄晓蔷，一言不发。
甄晓蔷的长发高高地扎了个马尾巴，两鬓留了些碎头发，正好一阵风吹过，头发被风吹到了脸上，她也没有去管。
甄晓蔷只顾着仰头看他。
她今天才算看清楚了，温毅的脸好像比高中时候更黑了，也更有棱角了，不过还是尖下巴，就显得有点秀气。
温毅也看着她。
甄晓蔷的刘海斜着梳到了一边，配着弯眉细眼，看上去既妩媚又可爱。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小甄！”
原来何方已经把车开出来了，正等着她。
甄晓蔷微一踌躇，温毅已经开口道：
“1593901xxxx是你的号码吧？”
甄晓蔷点了点头，说：
“我走了啊！”
温毅看着她，“嗯”了一声。
前边堵车了，何方咒骂了几声，突然想了起来方才的情形，就问甄晓蔷：
“小甄，刚才那个男的是谁？你男朋友？”
“哪个男的？”甄晓蔷正在发呆，一时没听清。
“小呆瓜，就是刚才和你说话那个男的！”
“哦。那是我高中同学。”
何方一笑：“你们俩长得还真有点像，眼睛都是细长型的，只不过一黑一白！黑白双煞！嘿嘿！”
甄晓蔷呵呵一笑，双手摆成梅超风的造型向何方扑了过去：“我是梅超风！我是梅超风！”
何方边笑边躲：“傻丫头，我还要开车呢！哈哈哈！”
说实在的，甄晓蔷此时心乱如麻，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又是妒忌，心里五味陈杂，难描难绘。
110中学下午两点半上课，甄晓蔷下午除了应付计划生育检查，还有两节初一的生理卫生课。她看看表，发现已经快两点了，可是前面还是堵得死死的，就有些着急，可也没办法。她就和何方商量起下午的事情，拜托何方留在校医室帮她招呼区里来检查的人。
等她和何方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两点二十五了。
甄晓蔷也不管何方，自顾自下了车往办公室跑。到了办公室，拿起教案课本就跑，临到门口还抽空照了照镜子，发现没什么失仪的地方，就跑着去教室了。
第一节一下课，她又冲回办公室，这时候区里来检查的人已经等在校医室了，还好有何方在招呼着。
谈了几句，她解释了一下，很快第二节课的预备铃响了，甄晓蔷只好又回去上课了。
这半天可把她忙得够呛。
晚上回到家，甄晓蔷累得根本动不了了，洗洗手就躺在床上拉上了被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后来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甄晓蔷睡得迷迷糊糊的，摁了通话键就问：“谁呀？”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那边的声音很低沉：“是我。”
甄晓蔷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第十章 土豆粉与刀削面
温毅那边似乎很静，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但是听起来很清晰。
甄晓蔷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温毅？”
“嗯。”
“你，你有什么事情？”
“我想买几台电脑，需要和你那个姓马的朋友见一面，你能不能约他出来一下？”
温毅整天闷声不响的，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甄晓蔷有些惊异，就考虑了一下。自从王璐在QQ里留言说温毅有女朋友之后，甄晓蔷就决定和温毅保持距离。
“我和马非凡也不是特别熟，这样吧，等一会儿我把马非凡的手机号码发给你，你们自己联系好不好？”
温毅“嗯”了一声。
两人都不说话。
甄晓蔷仿佛能听到温毅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温毅又道：“晓蔷，你怎么睡这么早？”
“今天上班很累，回到家躺下就睡着了。”
“那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嗯。”这时甄晓蔷真的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十分钟之后下楼。”
甄晓蔷有些疑惑，“呃”了一声，温毅已经挂断电话了。
在床上又发了一阵呆，甄晓蔷才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赶紧下床，先到浴室用凉水洗了洗脸，出来之后拿了一件小上衣套在长毛衣外面，又穿上运动鞋。刚要出门，想起头发还没有梳，就又拐到浴室拿梳子在头发上梳了几下，看没什么大碍了才下楼。
甄晓蔷的住处是一条寂静的街道的临街楼，这时已经很晚了，楼下的街道上静悄悄的，没什么行人。路灯掩在树丛中，光线有点暗。
她一下楼，就四处搜寻，没看到温毅，只看到一辆很旧的昌河面包车停在路边。
甄晓蔷正站在那里搜寻，这时昌河面包车的车门开了，温毅的身子从车里探出来，招呼甄晓蔷：
“晓蔷，快过来！”
甄晓蔷跑了过去，坐了上去。
温毅把车往前开。甄晓蔷坐在他旁边，四处看了看，然后问他：
“温毅，干嘛呢？”
温毅专心开着车，只说了句“吃饭”，就再也不开口了。
甄晓蔷知道他的性格，自顾自问他：
“这车你什么时候买的？二手车？”
一直到了街口，温毅才开口道：
“三手的！”
甄晓蔷不再说话。
温毅很快就把车停在了街口一个空地上。
甄晓蔷跟着他下了车。
街口有一个夜市摊，专卖砂锅土豆粉和砂锅刀削面，招牌就叫“小夫妻砂锅”。
温毅走在前边，在一个空桌子边坐了下来。甄晓蔷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这个夜市摊甄晓蔷相当熟悉，她每次晚上下班晚的话，就在这里吃点土豆粉或者刀削面。
她一坐下，就对年轻的老板娘喊道：
“老板娘，一锅刀削面，一锅土豆粉，刀削面不放辣椒，土豆粉多加辣椒！”
因为生意太好，老板娘在里面忙得不可开交，只是答应了一声，并没有出来。
这个夜市摊的桌子又低又矮，凳子也是，温毅坐在那里就有些拘束，下巴简直就要接触到穿着牛仔裤的膝盖上了。甄晓蔷心里暗笑，嘴里却说：
“你怎么知道这家好吃？”
温毅的眼睛似乎在看着街对面，甄晓蔷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他开口说：
“人多。”
甄晓蔷就笑着说：“说实在话，这里的砂锅连一点肉都没有，也不像别的砂锅会放些鹌鹑蛋之类的配搭，可是汤是高汤，味道也实在是好，而且不贵。”
温毅“唔”了一声。
甄晓蔷知道温毅一向节俭，以前上高中的时候，甄晓蔷和他一起出去吃过几次饭，每次都是甄晓蔷掏的钱。那时候流行一个主角是宋代名臣寇准的电视剧，在剧中寇准很小气，被人叫“寇老西儿”，因此甄晓蔷总是叫他温老西儿。
现在甄晓蔷看过了温毅的“办事处”，再坐坐温毅的三手昌河，想着温毅的收入恐怕够呛，也想到了自己给他起的外号“温老西儿”，因此强调砂锅“不贵”。
温毅翻了翻眼皮，还是不说话。
甄晓蔷也不再说话，就双手托腮看着他的眼睛。她想起何方说她和温毅长得像，其实是有些夸张的。
温毅的眼睛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角上翘，算得上是丹凤眼，看上去很漂亮。甄晓蔷虽然也是单眼皮，但是眼尾没有上翘，她自己觉得没有温毅的眼睛漂亮。而且温毅是尖下巴，而甄晓蔷是鹅蛋脸，脸型也不像。
砂锅很快端了上来。
甄晓蔷拿了卫生筷，掰开之后把两根筷子在一起磨了几下，去掉毛刺，这才把筷子递给温毅。
温毅低头吃面。
甄晓蔷这才为自己拿筷子。
温毅先吃完面。吃完面，他也不去结账，就坐在那里发呆。
甄晓蔷早知他这个德性，也不生气，心里反倒觉得有些温暖，她以前从来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和温毅一起坐在街边小摊吃东西。
甄晓蔷吃完面，刚放下筷子，温毅就递过来一张纸巾。
她擦了擦嘴，就去结账了。确实不贵，两个砂锅总共才十块钱。
温毅去开他那个昌河了，甄晓蔷就起身去了街对面的水果店。
温毅发动着了车，可是甄晓蔷还没过来。
他刚探出头去找，就看到甄晓蔷提着两大袋子水果走过来了。
到了车里，甄晓蔷对温毅说：
“你把我送到楼下就行了。”
到了甄晓蔷住处楼下，甄晓蔷拉开车门就要出去，温毅忙提醒她：
“晓蔷，你的水果！”
甄晓蔷回头看着他：
“这是我给你买的！你的嘴唇有些干裂，多吃点水果！”
说完，她就关上车门离开了。
温毅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看着袋子里的水果。
一个袋子里装的是花牛苹果和砀山梨，另一个袋子里装的是几个大柚子，袋子很大，都装得满满的。温毅想象不出甄晓蔷是怎么提过来的。
这都是温毅爱吃的水果。
第十一章 房子问题
这一周110中学举办春季篮球运动会，甄晓蔷作为校医也是时时待命的。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事故发生，她和何方一起，在学校的操场上时时巡逻，因此也看到了很多精彩的比赛。
甄晓蔷很感慨地对何方说：
“我上中学的时候，最爱看篮球比赛，每次篮球比赛都会暗恋上投篮最帅的男生！”
何方眉开眼笑：“这么说，如果我们俩在一个学校的话，你有可能暗恋上我喽？”
甄晓蔷看了他一眼，这才说：
“等篮球比赛一结束我的暗恋也就完结了！”
何方“切”了一声。
因为忙，也因为想平静心情，甄晓蔷一直没和温毅联系，温毅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马非凡晚上有时候会发来一两个问候短信，不过在短信里也没提过温毅找他买电脑和装电脑的事，甄晓蔷就觉得那件事恐怕没弄成。
可是到了四月底，她突然接到温毅的电话，说电脑的事情马非凡帮了很大忙，想请马非凡和甄晓蔷吃饭。
甄晓蔷刚推让了两句，温毅说了句“星期六，鸿茂斋，六点半”，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甄晓蔷继续忙自己的。今天是周五，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可是甄晓蔷还在办公室里忙碌。
她刚才收到马非凡的短信，马非凡约她星期六下午三点在人民公园门口见面。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相亲之后彼此还算满意，有继续接触的空间的，可是两个星期以来，马非凡也就是隔两天给她发个问安短信，却并没有约过她。
甄晓蔷还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样合不合理，她也忙，于是就这样挂着。
晚上甄晓蔷回到了甄爸甄妈那里，刚拿着钥匙打开防盗门，就听到里面甄妈妈正在吵甄爸爸，什么“没本事，不挣钱”，什么“饭都做不好”，什么“白痴”，甄妈妈声音还很大，估计左邻右舍都听到了。
甄晓蔷叹了口气，关上了防盗门。她知道妈妈的更年期狂躁症状又出现了。
一看到甄晓蔷进来，甄妈妈更生气了，指着甄晓蔷就骂：
“傻丫头，笨死了，连个好男人都抓不住，只知道死干活！”
甄晓蔷知道不宜和妈妈吵起来，就拉着爸爸低声说：
“爸，咱俩去外面躲躲！”
她对妈妈说了句“我和爸爸去买点水果”，然后拉着爸爸飞速离开了。
父女两个一起到了小区的健身器材那里，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甄爸爸不说话，静静坐在那里。
甄晓蔷看着爸爸的侧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五十一岁的爸爸已经两鬓斑白。
看着爸爸消瘦的脸，甄晓蔷不由安慰他：
“爸爸，妈妈是有些过分了！”
甄爸爸叹了口气才说：“是我自己没本事，不会挣钱，连累你娘俩也没好日子过！”
甄晓蔷眼睛忽然就有些酸，她知道父亲懦弱没本事，自己家里穷，可是这些年父亲已经做到了最好啊，他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把家安置得好好的，把甄晓蔷和甄妈妈照顾得很好。
“爸，等一下我回去说说妈妈！”
“不用了。你妈妈也只是到了更年期，他们店里的生意也不好！”
甄晓蔷陪着爸爸坐着，两个人都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甄晓蔷说：“对了，被妈妈一吵我都给忘了！”她从自己的大包里掏出几个包装盒递给甄爸爸：
“我给我妈买的静慈口服液，据说对更年期女性很有效！”
又把一卷钱悄悄塞到了甄爸爸的衣服口袋里。
甄爸爸没察觉她的小动作，接过盒子，说：
“回家去吧！饭菜我早就做好了！”
谁知道甄妈妈对这个静慈口服液颇为抗拒：
“我才四十六岁！谁说我更年期了！我不喝！”
甄晓蔷只好继续劝她：“妈，这个口服液最主要的功能是美容，不管什么年龄的女的，只要一喝，就会皮肤白皙弹性十足，我们学校好多女老师都在喝！我是学医的我会骗你？”
甄妈妈哼了一声：“你学医？屁！你上的那个什么狗屁医专能让你学到什么东西？”
甄晓蔷的专业水准受到了侮辱，但是对着自家的母上大人，也只好闭嘴不言。
一顿郁闷无比的饭吃完，甄爸爸和甄晓蔷把碗碟收拾了端进厨房，甄晓蔷正要洗碗，甄爸爸把她推了出去：
“咱家厨房这么小，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去陪陪你妈吧！”
甄家的房子很小，也就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
甄晓蔷拐到卧室一看，甄妈妈正拿着一支静慈口服液在喝呢！
看到甄晓蔷，甄妈妈讪讪地放下了瓶子。
甄晓蔷作势捂住自己的眼睛：“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甄妈妈就笑了。
甄晓蔷知道妈妈已经恢复了正常，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卧室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