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不愿意放弃,毕竟花莉蓉那个人虽然古怪,但真是个奇才。别看花莉蓉对于花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比较喜欢音乐,可花家如今在进行的几个项目研究,当时都是由花莉蓉的想法衍生过来的。而且,初期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经济效益。
“如果病人最亲近的家属认为该放弃,医生肯定也只能接受。”杜玉清说这个话的时候,他身后不远处的徐文箫先变了脸色。
“爸!”徐朗枫没有能拉住徐文箫。
徐文箫走了过来,气势汹汹地说:“你们和她接触时间都不长,没有感情!”
宋随意眨眨眼,这男人本来不是挺恨她妈妈的吗?这么希望她妈妈活着?
这些人爱情的世界真难懂。
面对徐文箫的指责,杜玉清照原来的样子,很冷淡地说:“血缘的东西不能否认的。只有她最能了解她妈妈是什么想法,可以圆满病人的心愿。”
“你意思是说她想死吗?”
宋随意赶紧站起来,眼看这两人莫名其妙吵架起来了,看起来还不是为她妈妈吵架的样子,比较像是医学上的吵架。因为她太了解她家里的杜家长了,基本上,杜家长根本没有把她妈当她妈妈看,当普通病人看还差不多。
至于徐文箫,那肯定是心情已经脱离本来属于医生的范畴了。
“你们都少说两句。我没有叫她去死,也没有叫停说不要给她治疗了。只是——”
“只是?”
“只是看她这个样子很可怜。要是真治不好,我觉得让她舒服点不是更重要的事吗?”宋随意道,“我要是要死了,那肯定是想无论什么时候都舒服一点,痛苦等于折磨,活着没有意义。”
徐文箫听了她这话就气:“不负责任的话!你能懂什么?你试过要死了吗?谁不想活着!”
宋随意更来气呢:“我上回就差点死了,我怎么不知道那种感觉。在那个时候,真不如死了算了,要不是——”
要不是她家杜家长真要亲自给她开刀,她后来可能潜意识在想,如果他手术失败了,他以后怎么办?
人能不能活下来,说句实话,有时候不是为了自己,为了什么目标,或是为了其他人更多。
杜玉清接到她偷偷传过来的眼神,愣了一下。
这时候,有人出来和徐朗枫说了句什么。徐朗枫惊了下,回头,对着众人的眼神变得复杂:“她有意识了。”
“谁?”
花莉蓉。
昏睡了整整多少年的花莉蓉,突然醒了。没有一个人为之雀跃欢喜,所有人,连宋随意都知道,这不是好事情。
宋随意全身发凉,感觉哪儿突然凉到了脚趾头。之前她说过可怜花莉蓉这个样子说是不如放弃好,实际上,怎么可能?
徐文箫回头,重重地在宋随意脸上扫过去一眼:“我陪你进去吧。”
宋随意两脚像在地上扎了根一样动不了。
不多久,接到通知的花老太太到了。
花老太太先进了花莉蓉的病房。
后来,宋随意跟着进去。
见花莉蓉依旧不能说话,喉咙里插着管维持她的呼吸,她全身能动的只剩下眼睛。看到了宋随意,她的眼睛动了下。
那眼神,宋随意心里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
花莉蓉在看她,终究有活着再看了她一眼。
在花莉蓉的示意下,花老太太把手摸进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锦袋,转身,交到了宋随意手里。
宋随意手里被塞了这一样东西,感觉手心重到无法抬起手。
花莉蓉对着她眨了下眼睛。
“你要我把它收藏起来?”
花莉蓉眨了两下眼皮。
“不是,要把它种出来——”
花莉蓉闭上了眼皮。
接下来,就是医生都冲进来了。病人家属全部被赶了出去。再过了半个小时以后,花老太太摇着脑袋说:“别让她去的太辛苦。”
到了这个地步了,连一向坚持不放弃的花老太太都放弃了。因为是人都知道,花莉蓉最后的心愿已经完成了。她的人生交接棒交给了女儿。
宋随意却完全无法接受。凭什么?凭什么只见了几分钟她就死了。一句话都没有说,把她抛下了。这就是她妈。在她整个人生旅程一共只有两段记忆。
太不负责任,太痛苦,太折磨。
宋随意只感到满腔的愤怒和不愉快。这些,无疑都建筑在了巨大的悲伤上面。
她感到冷,浑身都在冷,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似的。
“随意,随意。听见我说话没有?你还有我在,还有思露在,还有你爸爸在。”杜玉清握着她的手,只觉得还是冷,于是皱了眉头把她抱在怀里,“随意,你听我说,都这样的,知道吗?”
是,他当医生他都知道,是人最终都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宋随意抽了下鼻子,嘴角苦笑:“让我静一静。”
他能风轻云淡看待人间生死,她暂时还不能。
母亲的去世对她的打击是很大的,这点不言而喻。宋随意晚上开始做噩梦,连番的噩梦。然后,隔天开始发烧。在家里高烧不退的情况下,杜玉清迫不得已再把她送回到了医院去。
所有医生都很紧张,怕她像她妈妈一样是感染,那会造成她原有疾病的恶化,再到原有旧伤口的复发。
宋思露在旁边听着他们一帮医生在讨论,在听见徐朗枫口口声声说病人一退烧必须马上进行手术时,她忽的站了起来。
每个人吃惊她这个意外的动作。
宋思露憋着口气,憋到这里终于吐了出来:“怎么不怀疑她是精神性发烧呢?”
吴俊泽挑了眉头:这只小兔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对着谁说话呢?平常胆小如鼠,对着谁都不敢大声说话的人。
“我认为她不应该住院,而是要把她送到花园去走走。”只看众人不说话的时候,宋思露大声说出了的看法。
李谦锋只得好心好意地在她袖口上扯了下:快坐下。这里都是教授,你一个临床实习生发什么言论?
果然,到头来,徐朗枫一句话把她堵了回去,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的:“我说,吴教授,你都是教你的学生让感染发烧病人到外面吹寒风吗?”
“不!”吴俊泽赶紧大声否认。
宋思露的脸涨的青白:“我意思是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回去重读吧。我看你五年书都白读了。连最基础的知识都不懂。她是不是感染,她的血液指标都在这。宋医生,你认为这里的教授医生全都是瞎的吗?”徐朗枫这么重的语气,连其他人都被吓到。
后来大家想想也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说起来,宋随意和他是亲戚,而且是他父亲初恋情人留下来的唯一女儿。
可怜巴巴的宋思露,转身就跑,冲出了医生办公室,再次在医学生涯中受到了冲击。这次给她创伤的,还是那个当初救了她的救命恩人。想起来,真让她想去死了。
不管徐朗枫怎么说,她却只记得一件事。宋随意是她姐姐,见宋随意烧成这样,她比他们还急。
于是宋思露趁他们讨论的时候,打电话给柳晴,让柳晴想点办法,送些什么花过来看能不能让宋随意打起精神来。
柳晴在对面听着一样着急。柳佳佳也着急,后来想到什么对母亲说:“随意姐喜欢栀子。”
栀子花很快被秘密送到了宋随意病床的床头上,柳佳佳站在宋随意的床头说:“随意姐姐,你不是说过要和我妈妈一块创业吗?我妈妈都想通了,你就起来吧。”
也不知道是柳佳佳这话,或是栀子花的作用。在医生们讨论完准备把病人送到进一步的隔离病房时,宋随意突然有了退烧的迹象。
她这个病,起的急,退的也快。
隔天,烧就全退了。一碗粥喝了下肚,宋随意提议要回家。
对此医生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不同意的都是因为宋随意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反复发烧,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据说后来在办公室里,又有人吵了架,拍了桌子。
花家那边来了电话,要宋随意病治好之前,必须回他们花家去住。花老太太因此给宋二叔打了一通电话,语重心长:“首先,我很感激你,代替我们家的女儿,把我们的孙女照顾的很好,照顾了这么多年。”
宋二叔连忙说不敢当。
“她现在生病了,我们这里有条件可以治好她的病。你作为她父亲,应该也希望她把病治好病。把她送过来我们这边。”
宋二叔听到这没有反对的理由,只是愁眉:“她结婚了,这要问她老公的意见。”
于是谁也没有想到,就这样子,杜家和花家扛上了。
两家都是非常强势的人,都是有背景有资历的,这么一扛上,后果可知。
杜父想的很简单,自己儿子就是个大名鼎鼎的医生,为什么老婆病了还得送到其他医院去找其他医生,这不是说他自己儿子不行吗?
杜博芮支持自己弟弟。
杜母早就不敢再插手二儿子和二儿媳的事了。
紧接听说,连杜老爷子都听说了这件事后,要杜玉清把媳妇带回老家给他看看。要知道老爷子这段时间出远门,原本预计一年后周游完世界再回来的。否则,也早就想快点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娶的媳妇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老爷子据说甩了许多名人的约会,提前跑了回来了。
看起来,杜老爷子恐怕私底下都听说了,自己的孙子杜玉清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怎能不回来挺孙子。
宋随意一下子成为了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热饽饽的样子,让宋家人更是惊诧不已。
翠姐早就一蹶不振了,挨上了官司。
宋婷婷只听说宋随意一夜之间飞跃为名门的后代,气得差点得羊角风。
其他宋家人,更哪里敢再说宋随意一句不是,每个人只后悔当初没有抱紧宋随意这个大腿。
那天听说杜老爷子回到了自己家。杜玉清开着车,带着自己家小媳妇来到了老爷子的老家。
老爷子的老伴已经过世,自己一人住在这胡同巷子里多年,日子过得清净。房子做过一番简单现代化装修,比起宋奶奶那栋老房子,看起来功能化更齐全一些。而且,别看老爷子年纪大是大点,但是思想很新潮。
宋随意进门,看到一个穿着花花绿绿衬衫的老头子时,怎么都没有办法把他传说中的书画大师爷爷联系在一起。
杜老爷子刚回国,行李箱都没有来得及收拾,扔在了院子里,拿着一把水壶先给院子里快枯死的几个小树苗先浇浇水。
宋随意见状,连忙阻止说:“别浇水,要滴水。”
杜老爷子抬头,吃惊地看了她下。
说到自己专业的时候,宋随意那是不管天皇老子,只有眼里的花草,径直走过去,脑子里也彻底忘记这是他德高望重的爷爷,只顾着说:“好比一个脱水的人,一开始不能猛灌水,要慢慢补充水量。”
“哦。”杜老爷子像是恍然大悟,问她,“你是谁呢?”
笨丫头宋随意说:“我叫宋随意。”
跟在她后面的杜玉清哭笑不得:“爷爷,她是我媳妇。”
“我知道。”杜老爷子呵呵笑了起来,“你没有刚才看着她那个劲头吗?是不是和你救病人的时候一样。难怪,你这小子会看上她?”
听老爷子这个口气对着他像极兄弟朋友不太像爷孙俩。宋随意感到意外。
☆、教育
杜老爷子高兴得发疯,搂着自己孙子的肩膀,真像亲兄弟一般,拉着孙子进了老房子的大堂说:“这孩子好,一看就知道性子耿直。你眼光不错,捡到宝了!”
杜玉清回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小媳妇宋随意,对着自家爷爷深深叹口气:“爷爷,你原形毕露,会把人吓坏的。”
“哈哈。”杜老爷子一点都不以为意,招手起宋随意,“来来来,进来,站在院子里做什么。那些花你不用理,它们是我的,照顾它们是我的活,你不要抢了!”
宋随意听着老人这话乐到笑不拢嘴。人家都说家有一老是家有一宝,为活宝。杜老爷子是天生的活宝,让人没法不喜欢上。
看了那么多老人,就他这个爷爷最得她心意。有这样一个爷爷把他养育大,难怪他能成仙人。
进了屋里,看那时间差不多,该做午饭了。
杜老爷子抹抹手,对孙子说:“我们去厨房吧。”
杜玉清点头起来,问:“家里有菜吗?”
“我提前打了电话给邻居,让他们帮我买好菜,我这会儿去隔壁拎来。不过可能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听说你这媳妇暂时也吃不了山珍海味,没有口福呀。”杜老爷子说着,用一抹可怜的目光瞅了眼宋随意,“好好的姑娘家,怎么把身体养成这样?减肥是吧?谁喊的减肥?古代没有人说肥了不好的。你看杨贵妃,以肥为美。丰腴,才是男人的最爱。”
宋随意对着这样伶牙俐齿的老头子,完全答不上话来,只能在那里羞红着一张脸:“没。”
“我告诉你吧。”杜老爷子故意吊她的胃口,使劲儿夸起这边的菜市场了,“我们这边菜摊子,里头海鲜最多最鲜的了。有蟹,进口的帝王蟹。有虾,东海龙虾。”
杜玉清赶紧拉住自己爷爷往下扯,这越扯肯定越离谱了,连王母娘娘的东西都得搬出来扯了,谁让杜老爷子平常研究古书多,山海经背到滚瓜烂熟。
宋随意再次目瞪口呆地听着杜老爷子讲神仙的故事。原来,他是从小听爷爷讲神仙的故事养成了仙人的气质。
老爷子扯着扯着,没顾上孙子阻拦的眼神,想起来:“哦,对了,听说你妈妈那边还是仙女家族。”
宋随意找到了机会开口,点头:“都是传说。”
“传说肯定也有渊源的。”杜老爷子再要扯一下时,隔壁孙子杜仙人和他拼急了,瞪了他一下。杜老爷子见好就收,记起了这次其实是要帮孙子抵抗花家的,怎么能说起花家的好话。
咳咳,清了清嗓子,杜老爷子道:“走吧走吧,去拿菜,你在这里坐着,随意,是叫做随意吧?这名字真随意。”
宋随意又红了脸。
杜老爷子忙摇手:“没有没有,这名字挺好的,挺有诗情画意的,是谁都记得,绝对不会记错你的名字,这多好啊,小姑娘。”
宋随意笑一笑:“爷爷,我和你一起去厨房吧。我给你打下手。”
杜老爷子冲她瞪下眼:“你说什么话?你不怕死,我还怕被他骂呢。他在家里没有白骂你吧?”
杜玉清不悦的:“我什么时候骂过人了?”
“不用骂人,光瞪眼都很可怕了,是不是,随意?”很清楚自己孙子性子的杜老爷子冲宋随意挤挤眼睛。
宋随意边笑边点头。
“所以啊。”杜老爷子拍拍大腿,“当年我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居然鼓励他去读医。读了医学,他觉得自己本事大了,了不起了,天天可以说教其他人了,听起来真来气。”
杜玉清不带爷爷这么当着自己媳妇的面损自己的,冷冷地顶了回去:“要不是你自己后来东西吃多了,血脂高了,血压高了,回头来问我怎么办,我懒得答理你。”
老爷子像小孩子撅起嘴巴:“你看他还有道理呢。”
“我怎么没有道理了?”
“医生不是该救死扶伤吗?”
“医生没有义务救一个连自己都放弃的病人。”
“这违反做医生的原则!”杜老爷子振振有词和孙子拍板。
杜玉清慢慢吐出几个字:“你落伍了。”
这分明是从自己家媳妇那儿学来的词汇。宋随意差点笑岔气。
眼看只听他们爷孙俩说话她肚子都可以笑爆了,实在撑不下去了,宋随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