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疯子!”
云湮似乎能够听到,卓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云湮!卓盛现在不清醒,由我来做主!以后出了什么事,也由我来负责!”是苏雅桦的声音,“我替他答应,那个什么秘密项目,放人后就交给白氏。至于婚事……只要你能够平安回来,我也愿意成全她白丽安!日子还长着,我有的是时间跟她斗到底!”
“谢谢你……这件事请不要告诉爷爷……”
云湮还没说完,手机就被司机抢了过去,他不耐烦地说:“哪儿那么多废话!又不是生离死别!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这就放人!”
他跳上车,看着车外面的云湮说:“你就自己在这里等他们吧!总不能指望我还把你送回去!”
他把她的东西全部扔下车,然后开着车子扬长而去。
“云湮!快藏起来!”
这个声音蓦然在心里响起,云湮也顾不得多问,就赶紧往前面那座废弃的工厂跑去。
她跑进工厂,刚来得及躲好,就听到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她的东西还在那里,肯定跑不远!她一定是藏在这里了!给我仔细地找!”
云湮紧紧地捂住嘴巴,大气也不敢出。她想不通,白丽安已经答应放人,为什么突然又去而复返。
☆、第二十六章 危情七日(下)
云湮藏在货堆里,一动也不敢动。但是,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是准备了各种手段。
他们先是用巨大的探照灯在工厂四处搜寻,云湮好不容易熬过刺眼的疼痛,却又见他们放出了一种不知名的飞虫。那飞虫训练有素,倒更像是一种可怕的武器。
飞虫沿着特定的轨道,在半空中探测着,很快就发出红色的光,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出来!”带头人一声怒喝,竟然向空中放了一枪。
云湮战战兢兢地从货堆里走出来,那些人立刻用手铐将她死死铐住,并且用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
他们全部都戴着头罩,而且配有枪支。训练有素,有恃无恐,看起来绝非是寻常的黑道。
“云湮小姐,我们不想伤害你,并且对你身上所发生的事感到遗憾。可是,你只能暂时消失。”
云湮想要开口问清楚,可是他们却给她注射了药物,她很快就昏迷过去。而他们,也没有再发出半点声音。她不知道,她被他们带到了哪里。
浑浑噩噩中,只听到那遥远的歌声浮动在空气中,就如同从前的每一个夜晚。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感觉,那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似乎停在了她的耳畔。
好冷,好饿,好渴……她翕动着干燥的嘴唇,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在这暗无天日的折磨里,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天,或者十天,对她来说都已经毫无意义,因为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凌迟。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谁能干脆地给她一刀,让她能够早日解脱。
或者,就这样耗着,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去。
“云湮!不能睡!不要想!不能想那个字!我给你唱歌,你听到了吗?”
我好累……坚持不下去了……
“很快!很快我就会出现在你的身边!我会救你出去!云湮,你向来都是那么的坚强,对吗?”
对不起……我的全身都很痛……血液似乎已经流光……眼睛也看不到一点的光芒……
“云湮,你的眼前不仅有黑暗,还有月光。你尝试着平静下来,用你的心去听,去看。看到了吗?这月光如此澄澈,千万年来,我们都在看着同一轮月亮。千万年来,也只有它永不会变!”
嗯……我看到了……月光……很美……
“坚持住,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的时间,我们一起看月光,看星河。好不好?”
好……永远陪着我……哪怕……永远也见不到你……哪怕……永远只能隔着思念的两端……
“你还有你的爷爷,还有雅桦,还有……他……”
那么你呢?
“只要时光还在,我就在。”
她的眼角蓦然滑落泪水,滑过她的粉颈,擦过她的血痕,看起来却更加可怖。
天空突然雷声大作,尽管蒙着双眼,她也能够感受到,电闪雷鸣的阴森。本来已是深夜,可是天地却亮如白昼。
外面下起了大雨,如同瓢泼一般地笼罩着大地。雨水从高高的窗户浇进来,淋湿了她的身体。
很快,这里就被大雨所淹没。云湮感到,雨水已经浸透了自己的裙子。
她整个人都坐在水里,挣扎着站起来,却于事无补。大水已经蔓延及腰了!
滴水未沾的她,此时却感到,这雨水是多么的可怕!
脑海一阵眩晕,她知道自己再也坚持不住。
倒下的瞬间,她似乎落入了谁的怀抱。那怀抱如此冰冷,甚至比这雨水更加寒彻骨髓。
“云湮,终于能够再见。”
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也感到那人抱着她在雨中一路狂奔。影影绰绰中,她甚至能够看到,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
冰寒的唇吻过她的额头,冰凉的液体滑落在她的脸上,她幻想,那是他的泪。
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可是她却心满意足。能够在死之前,圆满那一场美梦,已经足够。
“云湮!云湮!你醒醒!”
是谁在呼唤着自己?
白色的光,刺的她双眼生疼。她试图从梦中醒来,可是当她睁开眼睛后,却不记得任何细节。
“云湮!”病床前的卓盛见她醒来,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中,又悲又喜,除了叫着她的名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旁边的苏雅桦也是惊喜万分:“云湮,你终于醒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云湮失神地看着他们,用力地敲了敲脑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雅桦将卓盛推开,瞪着他说:“云湮又不是你的!让我来抱抱她!”
她紧紧地抱住云湮,突然痛哭流涕:“云湮,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冷落你!如果我能像以前一样陪伴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幸好你平安无事,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云湮也哭了起来:“我没事了……雅桦……你别哭……你从来都不会哭的……”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们从荒郊野岭找到你买的东西,我这才明白,我差点失去了最珍贵的朋友!我该死!”
看见两人哭成一团,卓盛不满地说:“别哭了!云湮好不容易醒过来,应该让她安静休息才对!真是的,你们女人怎么那么麻烦!还有,云湮,你也真是没良心,怎么也不给我买礼物!这次我救了你,你该怎么谢我?”
“你救了我?”云湮懵懵地看着他,尝试着去回想,可是脑袋却剧烈地疼痛起来。
看见她没良心的样子,卓盛懒得理她,默默地去给她倒水。
苏雅桦替他回答道:“是啊!是卓盛救了你!本来你已经失踪七天七夜,我们几乎将整个花锦城都翻过来,也找不到你的任何线索。就在那些警察准备放弃时,卓盛却坚持要寻找下去。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很大的雨,新闻里说,这样的大雨百年难遇。据卓盛说,他突然收到一条神秘信息,告诉他你的地点。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卓盛出了天价的悬赏金。对于那个奇怪的地名,我们都没有抱希望,只有他非要过去看看。后来,他就带回了你,据他说,他是在一个废弃的军事基地附近找到你的。真是不可思议!卓盛,你说是吧?”
苏雅桦看向卓盛,却见他正盯着窗外出神。苏雅桦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头来,笑了一下。可是谁都看得出来,那笑容心不在焉。
有一些细节,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因为他知道,即使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条信息,是突然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的——不是出现在短信的收件箱,而是凭空出现在屏幕上。没有发件人,只有一句话,告诉他云湮在哪里。当他看清楚后,那条信息又突然消失,就如同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那种情形,让他想起他哥哥。每次他都能感到哥哥就在身后,可是却怎么也看不见他。
所以,任何人都不相信她在那里,他们把目标锁定了更加可能的范围。最终只有他去了,当他找到她的时候,她躺在荒原里。可是,她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受虐的迹象。她穿戴整洁,旁边还放着食物和水。她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个满足的笑容,那样子,就如同她真的正在安睡。
他抱着她上车,飞奔到医院,请了最好的医生,花了五天,她才终于醒来。可见,她究竟受了多少折磨!
“这么久了,你们没有告诉爷爷吧?”
他听到云湮这样问,如实回答:“我告诉你爷爷,你被派出去出差,爷爷没有怀疑。”
“谢谢你。”
“你在谢我?真是难得!”
“嗯,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委曲求全,我早就死了!也是你,才找到了我!”
“白丽安这个疯子!她施加于你的痛苦,我一定加倍偿还!”卓盛愤怒地说,“我已经提出诉状,准备走法律程序,哪怕拼的鱼死网破!”
苏雅桦有些诧异,想不到他竟然真的会为了她而借助司法。像他们这种背景的人,很少有身家完全干净的。一旦被法律审查,可能会牵扯出更多秘密。所以,这相当是同归于尽。
也许卓盛不会跟白丽安结婚,那天不过是一个权宜之计。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是不会与自己结婚的吧?
苏雅桦的心中涌起阵阵苦涩,可是,只要云湮能够平安,那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扶起云湮说:“大雨过后,外面很清新,我扶你出去走走。”
云湮下了床,经过卓盛身边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紧张地说:“我这里被刀划过,疤痕深不深,丑不丑?”
卓盛蓦然怔住。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能让那么深的伤口一夜愈合,甚至了无痕迹?
☆、第二十七章 情深几许
明暄和云湮准备回到花锦城,许久不见爷爷,甚至挂念。
两人同骑,策马红尘,逍遥而又自在。
这天傍晚时分,两人找到一家客栈,晚上栖身于此。
吃过晚饭后,云湮跟掌柜借了厨房,想要去为明暄熬药。
对于她坚信他得了怪病这事,明暄无可奈何。只不过,分离的日子里她采了那么多药草,再怎么难喝,他也依然是甘之如饴。
可是此刻月色正好,他可不愿意独自出门散步。于是他拉住她说:“今晚不喝药了。”
她依然是一口否决:“不行。不喝药的话,你的病怎么会好呢?”
“傻瓜!”他轻抚着她的秀发,指了指自己的脸庞,笑眯眯地说,“你亲我一口我就喝。”
对于他这样的索吻借口,她也习以为常,踮起脚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喂!我说你们两个!众目睽睽的,这是要干嘛?”
老板调侃两句,云湮羞得脸颊绯红,也顾不得熬药了,就准备回房休息。
明暄拉住她,走出了客栈。他笑吟吟地说:“今晚月色如此之美,岂可辜负?”
“嗯,很快就可以回到花锦城了,那里的月色更美。”
“你们好像有一种仪式叫作成亲,回去后我就跟爷爷提亲。”
听闻此言,云湮的脸色更红,低头不语。
他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噙住了那一瓣芬芳。
他紧紧地抱着她,忘情地吻着她。她的味道如此美妙,令他沉醉其中。哪怕吻到天荒地老,他也不会觉得满足。
“他们在那边!”
突然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纷沓而至,只见官差带着侍卫冲了过来。
重重人影之后,走出来一个人,赫然竟是高苒!而他的身后,还跟着秦棋画。
蓦然相见,竟然是这种情形。云湮实在想不通,高苒为什么会出尔反尔。
高苒双眼通红,愤怒地说:“云湮,我为你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忤逆皇上。可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选择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置我于何地!你让我如何交待!”
云湮看了一眼秦棋画,只见她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她这才明白,定是秦棋画说出了一切。
她毫无畏惧地看着高苒说:“不错!我是喜欢明暄!可明暄不是妖怪!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没有伤害过任何人?那当初在树林里把人化为灰烬的又是谁?”
“是你们逼人太甚!我只想与他过着平静的生活,可你们却残忍地一次次闯入,一次次毁坏!当年的双日之象,虽然与他有关,可那又能说明什么?朝廷不过是想找一个借口,一个争权夺势的借口!你们那黑暗的斗争,为什么却要牺牲我们?”
“云湮,你一直很聪明。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到我的身边?我说过,我有办法平息此事。那天我在皇上的寝殿外跪了一整天,他也终于答应放你生路。可你为何不珍惜我的苦心,为何却要自寻死路!”
“与其苟活于世,不如与他同生共死!”
明暄看着她脸上的决绝之色,心中涌起无尽的感动。他那漫长而又孤独的岁月中,何曾有过这样的深情与温暖?这是只属于他们人类才有的炽烈爱恋。
他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地说:“傻瓜,我们可以同生,却绝不会共死——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那样的缱绻情深,狠狠地刺痛着高苒的心。他一声令下,侍卫们立刻挥刀冲来。
明暄紧紧地将她护在怀中,一只手捂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干净利落地打昏了那些人。
见他如此天赋异能,高苒更加深信不疑,他就是双日之象的始作俑者。终于,他抽出了随身佩剑。
他望着云湮,一种深深的悲凉从心底升起。云湮啊云湮,这就是你的选择?你拒绝了我给你的荣华富贵,就是为了与他厮守片刻?
心中交杂着悲哀,愤怒,怨恨,不甘,恐惧,各种阴暗的情绪在他的心里扭曲着。这个向来温和如风的男子,突然间迷失了方向。那皎白的月色,映在他的眼里,竟成血色,如同一个谜咒,蛊惑着他的沉沦。
缠斗之中,明暄的怀里落下来一个玉镯。
看清玉镯的瞬间,高苒骤然感到天旋地转,似乎他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坍塌。
他拾起玉镯,震愕万分地问:“谁的?这是谁的!”
明暄夺过玉镯,冷冷地说:“云湮送给我的。”
“什么……你说什么!”高苒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湮,他多希望云湮能够摇头或者沉默,可是云湮却点头承认。
天大的荒谬!他抬头望着月亮,凄怆地大笑起来。
老天为何如此残忍,为何如此捉弄世人!
他大笑着,笑得不可抑制,笑得眼泪直流。
许久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看着云湮:“跟我走——你没有权利拒绝,因为你爷爷现在在我的手里。我接他过来,本意是想善待于他。可现在,一切取决于你。还有花锦城的死活,也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云湮从来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如此残忍。当初那个温和如风的翩翩公子,难道只是一个错觉?
“云湮,我给过你机会,也给过我自己机会。可是……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之间,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好,我跟你走!只需如此而已?你真的确定,不会再出尔反尔?”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微微低下了头:“我……确定……”
“云湮!你真的要跟他走?”明暄焦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