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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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解贪欢-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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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眼下好似真的有一个堪称“凤毛麟角”的人出现了,就是不知道那人可否全身而退。兰敞一边查看着水牢里各人的情状,一边忧心忡忡。他和梅竹菊三公子不同,他崇拜那个淡淡含笑的男人,却因了除夕夜的一场意外而生出几许不甘心。
  而这不甘心在遭遇九姑娘的差别对待后越发的膨胀起来,他这骄傲的、小家子气的男子心中总觉得忿忿不平:缘何同是凡人,自家公子总是得天独厚,而自己却一无所长?这样的心思日渐生长,到现在反而结出一个愿望:希望九姑娘全身而退,继而挫挫自家公子的锐气。
  他虽然这般希冀着,却也没抱多大念想,毕竟……柳陵郁是独一无二的……
  九疑原先也以为柳陵郁是独一无二的,可面对自己跟前端坐着的白衣男子,九疑瞠目结舌:她怀疑自己错了。原因也不复杂,就是这看似瞎了的男子鼻梁、唇角、下巴都与柳公子别无二致!
  难道是同一个人?那不是在玩儿我嘛!九疑愤愤地想。可她又吃不准是不是,萧御伦的眉眼被缎带遮住了,或许人家萧公子生了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呢?又或者人家萧公子长了对凌厉如刀的剑眉呢?
  “既然是柳公子吩咐带来的,那就安排去留云轩吧。”那冷清的嗓音、不急不缓的语态、悠哉矜贵的姿势,无一不与柳陵郁一模一样,就连怀抱手炉的习惯也不谋而合。
  “公子!怎么能让一个外人随随便便就入了留云轩呢?这不是乱了规矩嘛!”丹朱一听萧御伦的吩咐就急了,自家公子的衣食住行怎能让外人料理?
  萧御伦“呵呵”笑出声来,“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跟人家九姑娘说话?竹公子领过来的人,你也不顾及一下旁人的脸面,还说什么乱不乱规矩的事情,我看你啊才是真正的没规矩!”
  九疑瞧着他满面笑容地与丹朱打趣,那模样平和而温暖,与柳陵郁的凉薄阴损全然不同。
  她那般痴痴呆呆地盯着萧御伦,目光着实炽热,连萧御伦这个看不见的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转过脸来,侧着脑袋,含笑道:“九姑娘莫见怪,我家丹朱口没遮拦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柳陵郁也时常含笑而语,可给人的感觉总是阴测测的,教人汗毛倒立,而眼前的萧御伦一样是含笑而语,却是和煦安宁,教人心头十分妥帖。
  “她哪儿是被我中伤了啊!她是看公子你看呆了!”丹朱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戳破真相。
  萧御伦一听,脸上的笑容愈加的明显了,“你这丫头!”他佯怒着轻喝了一声,但话音刚落便又笑起来了,很是开怀的样子。
  “不是同一个人?”九疑微微蹙眉,好似很困惑。
  萧御伦这做了许久瞎子的人虽不会武功,可耳力还是好得厉害,他敛了敛面上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问道:“九姑娘可是觉得本公子与柳公子长得很是相似?”
  他的手指亦是纤长而柔美的,手背上的肌肤白而剔透,好似莹莹的美玉。九疑从前觉得男子的手极少有这般圆润的观感,今日见了眼前人却不知为何这萧公子与柳公子连手都长得如此相像。
  萧御伦没得到九疑的回应,放下手,将手掌覆在手炉上,慢慢摩挲着,一边道:“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就算是一模一样也没什么奇怪的,九姑娘别多想了。”
  温温吞吞的话,很是贴心,柳陵郁说话刻薄,不若萧御伦这般体贴入微。九疑侧首,暗自道:“也对,梅公子的易容术那般精妙,弄张一样的脸面又有何难?再说这萧御伦与柳陵郁的性子实在是南辕北辙,若是同一个人那才奇怪呢!”
  她这般想着,心下渐宽,微微笑了笑,道:“萧公子言重了,九疑只是有些吃惊而已。”
  点了点头,萧御伦又转过头去对着丹朱,数落道:“别老是欺负别人,你那张嘴啊比刀还伤人心,听本公子的话,带九姑娘去留云轩,别耽搁了正事儿!”
  丹朱对着萧御伦做了个鬼脸,一拧腰走了。
  萧御伦眉眼上依旧是蒙了锦绣缎带的,不知丹朱做了什么,依旧是一脸佯怒。九疑瞧着刚刚使性子出去的丹朱,再看看端坐在上的萧御伦,越发的觉得这萧公子十分有趣。抿着嘴跟了出去,九疑的心里还想着方才的诡异情形。
  丹朱在前头领路,心思却还是在身后的人身上,冷不丁转过身,竟瞧见九疑眉眼含笑,“笑什么笑!来了销魂山庄就给本姑娘把皮绷紧了!不然家法伺候!”不知怎的,她第一眼瞧见这九姑娘就不痛快,总觉得这人要对自家公子不利。
  九疑却是觉得眼前的绯衣女子是个妙人。丹朱生得温柔婉约,初初看去如同上好的芙蓉石,入眼有种娴雅端庄的韵味。九疑原本以为她就算不是贤良淑德,也该知书达理,谁知她开口就是唇枪舌剑,真真是教人难以招架!
  绯色的衣裙在她跟前招摇,九疑不由得想起乱怀楼里木头般讷讷的红冶:美艳凌厉的面容下是纯然痴傻的心,一样的矛盾。难道身为好友,萧公子和柳公子用人的习惯都是一样的吗?
  正当她想得出神时,丹朱清脆有力的嗓音又落入耳中:“到了!你进去吧,别乱动东西,省的公子不高兴!也别乱走,小心找不回来!”
  她那般恶声恶气的说话,脸上有些淡淡的红晕,十分健康而有精神。九疑莫名地就觉得心里有道暖流汩汩涌出,但她又突然起了坏心眼儿,想要逗逗这脾气暴躁的女子,“丹朱姑娘何必不好意思呢,不就是叮嘱九疑几句话嘛,明明是关切之语,有什么好别扭的?”
  一听这话,丹朱恨不能立刻跳起来指着九疑的鼻子乱骂,但想想这是竹茫带过来的人,就只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谁关心你啊!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那还不是要麻烦大总管我!”
  狭蹙地笑笑,九疑也不反驳。
  丹朱看着眼前这高挑女子的眼睛,心神竟被摄去了几分。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丹朱的眉头越蹙越紧:那个女子绝不是柳公子派来做竹茫的帮手的。她步态轻盈、下盘稳实,气息绵长,武功怕是比自己还好一些,这样的人听竹茫的调遣……显然有些奇怪。
  九疑见丹朱走了,关上门收拾起东西来。她只带了几件衣服,也不用怎么拾掇就好了,坐在这留云轩旁的屋子里,九疑的脑筋如旋风般飞速运转:要杀萧御伦肯定是要避开丹朱的,那丫头的功夫太好了!要当着天子的面儿把匕首插入萧御伦的心头,这显然还要有天时。再加上璧珑琴的秘密……这回的生意复杂了啊!
  想了一会儿,九疑开始打量这屋子:与乱怀楼的内敛深沉、低调奢华不同,销魂山庄始终是艳光四射、张扬热烈的。大红的雕花窗,朱漆的桌椅,暗红的床榻,鸡血石的茶几,红玉的花瓶……这里的所有摆设皆是红色。九疑偶然抬头向窗外看去,外面走动的婢女也皆是身着红衣,总之,这是一个大红色的山庄。
  红,喜庆,可反过来便是残忍。九疑为自己这个念头惊了一下,但也未深究。眼珠子一转,九疑又不安分了。虽说那凶巴巴的美人不让她乱走,但是小小溜达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想到不如做到,如是,九姑娘站起身,出门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山庄,销魂山庄的一草一木皆是错落有致的,亭台轩榭,假山池塘无一不是精心安排建造。九疑晃荡着身子,一边溜达一边东张西望,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有时候也难怪旁人小瞧了她,你看她那副见着好东西就走不动路的样子定然也不觉得此人出身不凡、血统高贵。她看着这华美景致的山庄,啧啧赞叹:“真是开眼了,真是恰到好处啊!富贵逼人却又不显俗气,当真是第一山庄啊!”
  她眼红这羊肠小道上铺着的和田玉卵,眼红这雕梁画栋上坠着的黄金流苏,眼红这小巧荷塘里养着的金鱼锦鲤……但很快她就不眼红了,她眼直了。
  九疑瞧见了一栋有别于其他精致庭院的阁楼,那阁楼气韵恢宏,远远看去竟有些迫人心神,暗沉沉的牌匾高高悬挂,其上“敛音阁”三个字龙飞凤舞。那块牌匾应该是前年沉香木雕的吧?旁边那圈黑乎乎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大概是墨玉吧?貌似上面还盖了元帝的御印嘛!眯了眯眼,九疑贼兮兮地笑了:此地必有珍宝。
  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沉重的紫檀雕花大门,九疑蹑手蹑脚地迈进楼中:好暗……空荡荡的大厅里什么都没有。
  张望了一阵子,九疑抬起头便觉出二楼透下薄薄的一层微光:难道是夜明珠?建这么一大栋楼就为了藏一颗夜明珠?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拾阶而上,九疑失望了:二楼的窗户开着,阴雨天透进屋内的天光十分暗淡,到了门窗紧闭的底层自然就只剩若有似无的几缕,不知情的人看着确实有些像远远透过来的明珠之光。
  这二楼与一楼却是不同,里头满满地摆着近百张黄花梨木的雕花书案,上头放着的东西被各色锦帕遮住,也不知究竟是什么。
  九疑瞅瞅身边的书案,左边的一张上盖着的锦帕上绣的是蛟龙出水,右边的一张上盖的是凤凰朝日,前头的那一张上则是飞天腾云……
  毕竟是偷偷溜进来的,九疑心中忐忑地朝后看看,确定了没人便掀开了右手边的那块锦帕。看清被遮掩的物件九疑又失望了:不过是一把五弦琴,不甚起眼,做工虽然精良,却并不十分名贵。一一掀开那些针脚精细的帕子,九疑哀叹一口气:“有钱人总是这般风骚吗?连个乐器都整出万般花样,可见是吃饱了没事儿干啊!”
  垂头丧气地转过身,九疑正准备下楼,却瞧见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幅美人图,图上的美人正是身着罗裙、头戴步摇的柳陵郁!
  这一看可不得了,九疑吓得魂都飞了,跌跌撞撞地出了敛音阁,一路飞奔回留云轩,直到爬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还有些心有余悸。
  34谁火眼金睛
  九疑病了,在入了销魂山庄的第一天便莫名其妙地病了。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病了的,也没人知道那是个什么病。非但如此,这病症还十分的奇特,每日未时开始发高烧说胡话,到了酉时便好了。
  萧御伦这人平日里十分忙碌,十天有九天不在庄内,故而也不知道九姑娘病得一塌糊涂。竹茫被派出去办事儿了,自然也是不知道九姑娘的病情的。而丹朱姑娘则是对九疑毫无亲近之感,也就是随便给她安排了个大夫诊治,至于后来九姑娘能否病愈……那就不是她要关心的事情了。
  然而这九姑娘似乎是极其不满于众人对自己的无视,这病症竟愈演愈烈起来,到了四月上旬也未能起身,整日里昏昏欲睡的,连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好容易等到萧御伦回来的日子,萧公子见了丹朱后随口一问,这才知道九疑病了。那可是柳公子安排来销魂山庄的人,若是死在销魂山庄可就糟了!想到此处,萧御伦赶忙前去探望。丹朱自是如同一个跟屁虫一般黏在他身后,也来到了留云轩的偏屋。
  九疑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待到丹朱扶着萧御伦坐到床前的凳子上她才察觉到身旁有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九疑所见的是个白衣的矜贵公子,“啊?萧公子怎么来了?”
  萧御伦看不到此人的脸色,但从嗓音之虚弱看来,的确是病得不轻。稍微偏了偏头,萧御伦笑了笑,道:“本公子这几日颇为忙碌,未曾好好关照九姑娘,实在是疏忽了,如今刚回来就听说九姑娘一入销魂山庄便病了,本公子于情于理都该过来看看的。”竹公子领来的人,那是他的贵客,偏生一来就病了,还病成了这副样子,他要是不理不睬怎么也说不过去。
  丹朱在一旁看着九疑受宠若惊的模样却是翻了个白眼儿,“来看你那是赏你脸,你这不是问的废话嘛!”
  萧御伦拿胳膊肘碰了碰丹朱,意思是让她收敛点儿,继而又问九疑,“九姑娘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九疑费力地支起身子,一边咳嗽一边道:“咳咳……就那样儿吧,不好也不坏,让萧公子费心了……咳咳……”
  萧御伦听着九疑的咳嗽声,好似还挺严重的,再拖下去可别误了诊治的时候,当下便提议道:“九姑娘久病不愈,这般反反复复的也不是办法,不如让本公子来试试?”
  听得此言,九疑本来耷拉着的眼皮一下子掀开了:“萧公子也精通歧黄之术?”
  她言语之间的惊讶之情太过明显,萧御伦虽是看不到她脸上惊愕的表情,却是可以想象出这人瞪圆了眼睛的模样,薄薄的嘴唇又向两边扬起,萧御伦开怀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妖毒公子若是不通医理……好像也说不过去吧?”
  丹朱见九疑怀疑自家公子的能耐本想出口训斥一下,却被萧御伦面上的笑意给蛊惑了:公子极少像这般笑……自打夫人去世,公子平日虽不改满面笑容,可那笑不过是一种用以掩饰心思的表情,却不是心情大好的意味,而眼前公子的笑……该是会达到眼底吧……
  九疑也被萧御伦唇角勾起的那一缕笑意给晃花了眼:真真是个美人儿,就算是眉目被遮也挡不住这扑面而来的艳色。笔挺的鼻梁,菲薄的双唇,柔美的轮廓,那一笑……堪称倾城……
  萧御伦却是觉得九疑这人甚是有趣,都病成这副样子了还能有如此好奇心,竟然来怀疑起他的本事,真是个不知轻重的二愣子。不过他也没多想,只一心一意地给九疑诊脉,可……放下九疑手腕他便不笑了,嘴唇微抿,似是为什么苦恼着。
  “萧公子?”九疑倒不是担心自己的病,只这大美人坐在她跟前不言不语的,真是让人有些心忧。
  “脉象未见不妥。”萧御伦说完这句又抿紧了薄唇。
  “哼!”丹朱怀疑九疑是装病,故而冷哼道:“她本来就没病,装样儿呢!”
  “人家九姑娘又没招你,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听得丹朱的话,萧御伦有些不悦,但开口还是好说好歹的,“早知道不带你来这处了,你这般性子再不收敛点儿小心将来没人敢娶你!”
  丹朱撇了撇嘴,道:“我又没说错,这家伙脉象正常却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不是装病难道是撞鬼了?”
  “撞鬼?”萧御伦也不计较丹朱顶嘴,心思显然是被这两个字给抓住了,沉吟良久竟然吐出一句十分令人抽搐的问句:“难道是被魇了?”
  “被魇了?”九疑一听差点儿就从床上跳下来,奈何她气息奄奄、手脚酸软,故而只能将那对眼珠瞪得快要掉下来。她承认自己被敛音阁的那张画像给吓着了,那也不至于被魇了吧?她可是不信鬼神的,这种诡异之事若是真的发生在她身上那也太扯淡了!
  萧御伦也觉得奇怪,这销魂山庄的建造皆是吻合了五行八卦,哪里来的魑魅魍魉让九疑受惊?想到此处,他不禁问道:“九姑娘近日可曾见了不该见的……”
  他还没说完,九疑便拼命摆手,连连否认道:“没有没有,九疑胆小,禁不住吓,萧公子快别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啊!”
  “哦?”萧御伦疑惑地将头正对九疑,这一个字问得意味深长。
  九疑有种错觉:这个人就是柳陵郁。不知怎的,萧御伦的那一问让他原本和煦温柔的面庞变得有些阴森,九疑猜想:若是将他面上系着的那根白绸缎带摘下,会不会露出柳公子细细长长的眉眼?然……没来得急继续思量,萧御伦那略带着戏谑之意的嗓音又传入耳中,“原来九姑娘胆小啊?这倒是萧某的不是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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