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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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解贪欢-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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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思虽是千回百转,嘴上却是不肯停顿,九疑一改狗腿恭维之态,道:“九疑不知萧公子是要做什么,但既然您会想要杀秦昭伯,那必然也会想要处置其他一些棘手的人物,九疑不才,自认为恰能为公子分忧。”
  听到这一句,萧御伦猛然转头,冷声道:“九姑娘这是要投靠本公子?”
  饶是他眉目被遮,九疑还是感受到一到厉光将自己射穿,可她既然提出这设想必然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罢手:如今要从柳陵郁手中拿到萼绿华已经不太可能了,那人的心思太难猜,别弄到最后把自己的小命搭上。此路不通,那她就只好另辟蹊径,从萧御伦这头下手也许是个不错的法子。
  虽然她不能肯定眼前这萧御伦是不是柳陵郁,可她想赌一把:若是,那她自认倒霉,与萧御伦做买卖和与柳陵郁做买卖乃是同一回事儿,她依旧是要讨好柳公子的;若不是……那她就赌对了。
  想到此处,九疑十分肯定道:“正是。”
  萧御伦不语,重新坐下,右手摩挲着手炉,似是在考量这生意有几分赚头。
  九疑等得忐忑,却不能多言,这一招乃是险棋,她虽未表现出来,心底却是怕得要死,生怕萧御伦不允。
  良久,恰在九疑即将忍不住开口之时,萧御伦发话了,神情语调俱是淡淡,“萼绿华被柳公子换回去了……”
  “什么!”九疑一蹦三丈高。
  “柳公子说下人笨手笨脚将万福青花大瓷瓶装错了锦盒,那天他来求了许久,本公子也不好夺人所好,故而只好让柳公子用万福青花大瓷瓶把萼绿华换回去了。”萧御伦面露歉意,说得十分诚恳。
  这萧御伦在玩儿她!九疑先惊后怒,看向萧御伦谦和有礼的面容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傻傻地悻悻道:“这样啊……那我还是乖乖在留云轩歇着吧……”
  萧御伦倒没接着说什么,而是嘱咐道:“如今天气湿冷,九姑娘在厅里坐得久了也该累了吧,不如本公子送你回留云轩?”
  未等九疑答应,萧御伦起身朝外走去,行动之迅速堪比常人。
  哪里有主子送下人回屋的道理?九疑默默跟在他身后,心头的怒意却因了这人的体贴温和而淡了许多,她本是个豁达之人,买卖不成仁义在,大不了另找法子呗!
  萧御伦走在前头,唇角的笑意里泄露出一丝戏谑,似是一份难得的欢愉……
  36阴魂总不散
  既然投入萧御伦门下已经不太可能,那么九疑要做的事情就多了。她那脑袋里头乱七八糟装了太多东西,一时间还真是理不太清。她病那些日子也不是白病的,光搜罗庄中各种消息就足够她精神混乱了。
  九疑这人有许多旁人所不能及的好处,尤其是相较于这种高门大院里的各色人群,其热心、亲切等特质实在是太容易吸引某些孤单寂寞的婢女了。由于丹朱姑娘事务繁忙,又由于丹朱姑娘始终提防着这位莫名其妙的不速之客,所以每次给九疑送汤药饭菜的人都不一样。如是,九疑便有了可乘之机。
  她今日拉着远岑聊天,明日黏着屏初撒娇,后日贴着清其窃窃私语……左右没人来管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废话,故而这一来一去她也知道了好些销魂山庄的秘密。当然,这也不能怪那些婢女姐妹,她们这群涉世未深的单纯良家女子怎么防得住九疑这种油腔滑调的顶级江湖混混?
  作为一个称职的一流杀手,九疑搜罗情报的能耐丝毫不下于拳脚功夫,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单凭一己之力稳坐杀手排行榜第一的宝座如许年岁?她所擅长的并非逼供这等暴力而毫无技术含量的活计,而是从蛛丝马迹中寻得自己所需消息的举措。
  这不……面对萧御伦这颗无缝的蛋,九疑这只苍蝇中的稀有品种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敛音阁。
  照理说销魂山庄的大厅该是山庄内最为恢弘的所在,而元帝风雅,喜好也奇特,刻意将敛音阁安排在销魂山庄正中心。这座辉煌阁楼乃是由元帝亲自设计、督建,主要的作用便是陈列古琴。其实这并非是体现元帝非凡的品位以及高雅的艺术情操的一种有效方法,而是表达元帝对美人疼爱的一种别致方式。
  据凌音所言,销魂夫人萧降城乃是不世出的才女妙人,才貌俱佳,文武双全,一手古琴弹得出神入化。萧降城有个喜好,那便是搜集各种好琴并将其束之高阁,待到十分有闲空之时便将其拿出来赏玩赏玩……当九疑经过细细梳理、谨慎思索之后,她终于抓住这一重要信息,继而十分震惊。
  “这是不是意味着敛音阁里的画像上画的乃是销魂夫人?”她左手支额,撇嘴嘀咕。
  原先九疑是想向各位姐妹询问一下这敛音阁中的陈设具体有些什么的,却不料得到的答案是:敛音阁乃是销魂山庄境地,无人能入,就是萧御伦也没进去过,故而那次她溜达到那处的时候连个鬼影都没有看到。
  “若真是销魂夫人……那事情岂不是又乱了?”蹭地站起身,九疑焦躁不已地踱起步来。柳陵郁的面貌与销魂夫人一个样,与萧御伦也十分相似,难不成这二人真的是孪生兄弟?或者……这世间从没有什么柳公子,一直都是柳小姐?她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着了,痴痴呆呆地站在那处发愣,面部表情十分丰富且诡异。
  柳小姐……
  姿容秀丽,性情阴冷的柳小姐……
  女扮男装开妓院、装神弄鬼设圈套的柳小姐……
  这个……委实有些过头了……
  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九疑还是十分果断地否决了这一惊世骇俗的想法。凭她九疑,就算不是火眼金睛也不至于男女不分啊!尽管柳陵郁长得十分女气,可他那通身迫人的威势却是实实在在的,有哪个女子能眸光如刀、举止凌厉成那样儿的?想到此处九疑不禁道:“本姑娘怎么可能会怕一个长得如此媚态横生的女人?除非本姑娘得了失心疯!”
  那么……究竟是不是前者呢?九疑也不能肯定……不如来个二探敛音阁?眼珠一转,九疑又蔫吧了:如今再想进敛音阁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萧公子让她在销魂山庄歇着,丹朱恐怕少不得安排人手看着她。
  整整一个下午加一宿,九疑在房中踱着方步,一脸的沉重谨慎外加苦大仇深,直至天明才消停下来。
  清早,萧公子又外出了。至于他去了哪里,怎么去的,九疑一概不知。她也不好奇,她只是困惑于一个简单的问题:一个瞎子,怎么外出?而且还出得如此频繁!不过,没人会告诉她答案,她也不会去追问任何人。
  丹朱将九疑领到暖风园的时候只交代了这样一席不咸不淡、似酸非辣的话:“公子不得闲,你这闲人就在暖风园散散心、看看鹤吧。千万别再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若是再被魇了可就很难再有这次这种好运气了。毕竟灵符也不是每每都灵验的,更何况这东西也难得,给你这种人使……委实是有些浪费了。”
  九疑一脸惭愧,默默点头。
  目送丹朱姑娘窈窕的绯色身影远去后,九疑伸出一指点住自己的鼻尖,疑道:“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
  不过她也没为之纠结太久,毕竟自知之明这种东西也不是谁都能有的,她就算有……程度也不深,故而也只是小小惆怅了片刻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园中飞鸟身上。
  仙鹤这珍禽九疑也不是没见过,奈何萧御伦将这暖风园里的畜生照料得太好,故而那几只大鸟漫步姿态娴雅如同闲庭信步,偶尔振翅也是斯文轻柔万分飘逸,看得九疑两眼光芒万丈。
  她在雕了游龙戏凤的白玉栏杆上趴了许久,一脸的痴相,一边喳巴着嘴还一边道:“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样的东西,那柳陵郁阴损毒辣只会整些毒蝶之流,哪里比得上萧公子的情趣高雅……”
  正嘀咕得欢,忽而有微雨飘落,黏在九疑的发梢,凉凉的,弄得她很不舒服。一抹额发,九疑抱怨道:“什么鬼天气!都四月了还这般阴雨绵绵,也难怪本姑娘最近衰运连连!”
  脑中精光一闪,九疑眼珠翻转,心道:“要不咱也来个吃啥补啥?烤几只仙物吃吃补补仙气?”想到此处她又赶忙摇头,“这玩意儿指不定也是萧公子的心头好,就算萧公子不计较,丹朱姑娘八成也是要扒掉我一层皮的,还是算了吧……”
  “可是实在是无聊啊!”九疑仰天长啸,任雨丝飘洒,不躲不让。
  “九姑娘最擅自娱自乐,怎会无聊?”一道冷清戏谑之声自后头幽幽响起,比这雨丝更冷三分。
  萧公子?不是出门了吗?九疑大惊,可又一想,萧公子怎么会如此不阴不阳地说话?
  艰难地扭过头来,九疑的脖子瞬间扭了。
  那人系谁?
  贪欢公子柳陵郁!
  九疑顷刻石化,比被魇了还要魔障三分,吊在白玉栏杆上的半个身子差点儿径直落入池中。
  柳陵郁看她梗着脖子扑棱手脚,心下不禁嗤笑:“当真是个呆货,半点长进都没有!”缓缓踱步上前,柳陵郁在九疑身侧站定,淡笑道:“多日不见,九姑娘的腿脚倒是不若从前那般机灵了。”
  九疑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正有些手脚发软,如今听得柳陵郁的风凉嘲讽之语更觉无力。耷拉着脑袋,九疑闷声道:“萧公子外出,柳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听说九姑娘病了,本公子可不是得来看看吗?”许是因了九疑方才笨拙的姿态取悦了他,柳陵郁此刻心情大好,说话间竟有些玩笑的意思。
  “那实在是有劳柳公子了……”九疑歪着脖子郑重一揖,道:“柳公子能从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探望九疑,九疑大有受宠若惊之感,委实消受不起……”她知道自己方才那副呆呆的傻样又平白给此人增添了几分乐趣,故而有些恼羞成怒。
  柳陵郁却是见不得这般矫情姿态,斜瞥了九疑一眼,他讥诮道:“这才多久你就长本事了,竟敢在本公子面前拿乔!”
  “九疑不敢。”她还真拿乔了怎么样吧?
  “哼!”柳陵郁甩袖,冷声道:“你是不想要萼绿华了吧?”
  “您不提……九疑还真是忘了。”抬起头来,九疑那扭了的脖子也似乎是好了,她正视柳陵郁的双眸,面容依旧谦逊,可眼底却有一丝怒意闪过,快到几乎让人看不真切。
  柳陵郁何等聪明,当下就明白她在别扭个什么劲儿,抬眉道:“萼绿华的确在本公子处,九姑娘若是不想要就直说,本公子定然不会强人所难非逼着你笑纳此物。”
  “你!——”这天下间可将九疑这等能屈能伸的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的也不多,柳陵郁恰是其中之最。九疑本以为自己拿住了此人的短处,还指望他的气焰能够略微收敛,谁知这人压根儿油盐不进,反倒愈加地嚣张了起来。
  “想必萧公子也跟你说过了,你近日还是安分点吧。找着下手的机会前就当这销魂山庄是处疗养的好地方,好生养着你那身骨头,免得届时又是缺胳膊少腿的。”柳陵郁无视气得直打哆嗦的九疑,一番话说得轻巧方便。
  他面色虽然如常,依旧是那般淡淡的神情,心下却是十分的不高兴: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这骨气渐长竟拿到本公子面前显摆,可见不只是腿脚不机灵了,连脑袋也不灵光了。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当真是欠教训!
  九疑颓然。这般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她自问还是招架不住的。低了头,九疑沮丧道:“多谢柳公子关心……”
  真是乖巧。莫名地柳陵郁心头冒出这样一句话,看看眼前人:高挑瘦长,面上勉强可算得乖,可这“巧”……还是算了吧!“萧公子说你前一阵子被魇了,怎么回事?”柳陵郁转头观鹤,问得貌似随意。
  九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两只白鹤头颈相交,正是十分亲昵之态。“就是青天白日见鬼,被魇了呗。”这一答甚是敷衍,也并未见得比方才的拿乔好上几分。
  柳陵郁忍不住皱眉:怎么?一来销魂山庄,这人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嘛!“子不语怪力乱神。九姑娘难道连这都没听说过?”
  眼前人阴阳怪气,九疑心下却是咯噔一跳。当日萧御伦说她被魇之时,她就是用这句话应对的,柳陵郁怎会知道?再者……萧御伦前脚刚走,柳陵郁后脚就到,这二人……
  “亏得你是温孤家的传人,连这点见识都没有,着实是丢人现眼!”发觉九疑愣神,柳陵郁自是不会放过羞辱这人的机会。
  果然,“温孤家”三字一出,九疑立刻炸毛,“无端之病,自然系于鬼怪,不然又该归咎于何人?”她还不是因了那张画才病成那样儿的!
  “是吗?”柳陵郁转身,迤迤然走向雕栏尽头,“九姑娘病归病,可别忘了正事儿。”纤长秀美的手指按上浮雕上的龙头,水榭移位,柳陵郁修长的身影没入湖光,空留清冷之声环绕于九疑耳畔:“一刀毙命,正中左心,九姑娘记住了……”
  九疑死死盯着那座恢复原状的水榭,脑中浮现出萧御伦被白绸缎带遮住的脸面:“柳陵郁……你若真与他互为双生子……那还真是相差太多……”
  负手而立,九疑身姿竟是笔直,侧首相望:那两只白鹤依旧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她举步前行,指节明显的手抚上龙头,犹豫了许久也不曾按下。
  猛然抚额,九疑悲戚长叹:“柳陵郁你是人是鬼?为何阴魂不散!”
  她不想掺和进旁人的这些个破事儿,她对报仇雪恨压根儿毫无兴趣,她只想做一个一流杀手、二流高手、三流平民,她人生最大的理想不过是集齐祖宗之物,继而金盆洗手、卸甲归田,不求富甲天下,只求衣食无忧,如此小小愿望怎么就这么难实现呢!她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招惹了这么个阴晴不定、古怪狠毒的东西,弄得这一世乌烟瘴气、暗无天日啊!
  九疑越想越愤懑,越想越苦恼,继而十分嫉妒那园中悠闲度日的仙鹤。故而其后的几日里暖风园终日鹤飞人跳。原因无他,只是九姑娘心绪不佳而已。
  37出逃惹风波
  此际夜深,月黑风高,恰是潜探最适之时。
  敛音阁外红枫抽芽,原该生机盎然,此刻却因了衬着的三分阴霾天色露出几许森然之意。
  一道黑影飘移,眨眼间便从二楼推窗而入,姿态好不轻巧风流。
  火折子霍然点亮,不远处一张美人图由朦胧到清晰,纤毫必现:画中美人着霓裳羽衣,缨络遍身,玉钗环发。再靠近一步:那美人颈间系了一块紫檀玉牌,端的是古雅富贵,与那通身的珠光宝气交相呼应,遥遥相对。
  来者长眉微挑,执火折子的手微微一抖。忽而眸光闪动,那手抖得越发厉害,进而十分不小心地令火苗触及卷轴。
  眼见着美人被火舌吞没,黑影转身,自入处一跃而下,迅速没入夜色之中,再也寻不着踪迹。
  不消片刻,巡视的侍卫觉察到庄中微微火光,定睛细看,大惊,“不好了,敛音阁走水了!”
  如是,一干人等蜂拥而上,整个销魂山庄瞬间喧嚣闹腾胜过白日。
  九疑在房内听闻众人惊呼之声,急急打开房门,脑袋才探出一半便瞧见一道绯色身影携雷霆万钧之势直直逼近,后头跟着众家丁侍卫,阵仗堪称浩浩荡荡。她刚想缩头、关门、落锁,不料对面人身形快如闪电,瞬间已至眼前。
  “衣着整齐,发髻完好,不知九姑娘自何处归来啊?”上下打量,丹朱的脸色越发暗沉,与其身后的森森夜色不遑多让。
  看着绯衣女子身后那一串疾步赶来的人,九疑心道:果然是来者不善,于是干笑着打哈哈道:“丹朱姑娘错了,九疑正要出去,如今正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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