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雅拨浪鼓似的摇起了头，小声地开口：“不是我画的……是王晗她们画的……”童小雅刚说出口，一直关注着她们的李穆淇冷哼了两声，“开什么玩笑……”
他对童小雅的奇怪行径一直没能理解，自然也不会相信童小雅的话。
苏暮晨抬眼白了李穆淇一眼，李穆淇立马乖乖闭上了嘴，“你接着说。”
“我们的作业都会由课代表收好以后，交给班长，她再交给老师，她们都不喜欢我……”童小雅顿了顿，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连她自己都说得没有底气，“有一次，我看到她们偷偷在我的本子上画，我跟老师说，老师都不相信我……”
苏暮晨算是明白了一半，一个是被所有老师视为乖乖女的好班长，一个是行为举止都很不受老师欢迎的怪女孩，每个人自然都选择相信了班长，虽然这一切都还只是童小雅的片面之词，不知怎的，苏暮晨的心里还是想相信童小雅。
“那你晚上到这里来做什么呢？”童小雅眼神慌张地盯着地板，两只小手紧张地搓着衣角，“晚上如果爸爸有出去喝酒，我想偷偷过来，她们画的作业撕掉，然后重新做一份……有时候她们没画，我就回去。”
李穆淇冷哼了一声，眼神中依旧是满满的不信任，童小雅的行径他听得不少了，这两天童小雅也没来上课，李穆淇对她的印象自然也不好，“童小雅，你现在要是说实话还来得及，如果你真的是来……”
“我没有偷东西！”李穆淇还没说完，觉得受了冤枉的童小雅冲着李穆淇大喊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怒视着他，就算是小小的年纪，她也知道受冤枉的委屈，就像一直以来老师们都没好好听她说话一样。
苏暮晨皱了皱眉头，“李穆淇，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苏暮晨对李穆淇的态度也很不满，毕竟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孩子，无论如何还是要知道真相是什么再去责怪也不迟。
苏暮晨站起身，走到了数学老师的位置上，翻出了童小雅的数学作业，今天的作业的确是干干净净的，而在往前翻，有的画了有的没画，苏暮晨低下头，仔细一看，的确童小雅的作业本上有些地方会有纸被撕过的痕迹，而她的作业本这么一看，真的比其他的小朋友的本子稍微薄了那么一些。
但是光是这样依然不能证明这些事是谁做的，苏暮晨摸了摸童小雅的脑袋，“小雅，你告诉老师，你的作业什么时候画这些的呀？”
苏暮晨用尽量轻柔的语气说话，不想刺激童小雅，她的性格实在太脆弱也太敏感了。
“这学期。”童小雅抽了抽鼻子，小手一抹脸上的眼泪。
苏暮晨蹲下来，与童小雅同高，轻柔地拂去她脸上的眼泪，微笑着看着小声啜泣的童小雅，“小雅，老师相信你，这么晚了，老师先送你回去好吗？”
第一次感受到信任的童小雅抬起头，眼睛里顿时闪烁着光芒，苏苏老师不但不送自己去秦老师那儿，而且还能回家了，童小雅低沉的心情自然明亮了起来，“我自己就可以回去，谢谢苏苏老师。”
“诶，小雅……”苏暮晨刚想说什么，一眨眼的功夫，童小雅便着急地跑了出去，苏暮晨担心她一个小女孩不安全，刚想追出去，刚出了办公室，童小雅已经一个拐弯，一下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
“还说没做亏心事，跑得比兔子都快。”李穆淇望着童小雅消失的方向，又冷讽了一句。
苏暮晨并不想理他，转身又进了办公室，李穆淇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经过这一空挡，他的心情平复了不少，他以为苏暮晨也可以就此平息怒火，双手环抱着，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宝贝儿，你还不回去吗？”
苏暮晨停下手中整理作业的动作，冷言道：“要回你回。”说着，她想了想，拿出自己的钢笔，一本本地打开同学们上交的英语作业，在上面随意地涂抹。
再次吃了冷面的李穆淇有些失去了耐心，看着苏暮晨奇怪的举动，蹙起了眉头，压着自己的脾气转移了话题：“你在干嘛？小朋友好好的作业你干嘛画的乱七八糟？”
“不要你管。”苏暮晨并不想仔细地解释她的行为举止，李穆淇总是喜欢用开玩笑，吊儿郎当的方式，把一件她认为很严肃很严重的事情含糊其辞，糊弄过去，就算是想解释，也是前言不搭后语，这样的个性让苏暮晨很不满。
得不到苏暮晨热情的回应，李穆淇的态度也一下冷了下来，“你又这样了，谈话不超过四个字，我们俩还怎么聊下去？跟童小雅待一会儿，连你也变奇怪了？嗯？”
苏暮晨停下手中的动作，终于抬起头对上了李穆淇微怒的双眸，“李穆淇，我并不想和你聊，还有，小雅不是奇怪的女孩，她的家庭环境，生长环境，性格你根本就不了解，你就随意评判她……”
“你就跟她认识了两天，你想告诉我，你有多了解她吗？”李穆淇开始向苏暮晨呛声，积压的怒火又再次被苏暮晨点燃，“莫非又是家暴单亲这种事？”
苏暮晨语塞，李穆淇一下猜到了上午童小雅跟苏暮晨说的话，看到苏暮晨脸上的表情变化，李穆淇知道自己猜对了，冷笑了一声，“这种话连三岁小孩都会编，你就那么相信她吗？苏暮晨你会不会太幼稚天真了一点。”
苏暮晨撑在桌上的双手逐渐攥紧，咬着牙，“我起码不会说一些话去伤害一个十岁的女孩！去冤枉一个小孩！”
“苏暮晨你他妈现在是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学生也要跟我吵吗！”
“李穆淇，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老师！”
激烈的争吵忽然迎来了一刻的寂静，李穆淇一愣，“是啊！我不配做一个老师，我他妈当初要不是为了你！我会来这个破地方，做这个什么破老师吗！对，我李穆淇就是不配做一个老师，而且，”李穆淇顿了顿，一句话在喉咙中哽咽了许久，终于说出口，“也不配做你的男朋友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夜，忽然变得好静好静，除了偶尔呼啸而来的寒风撞击窗户的声响，作业纸被风‘唰唰’地翻动着，整个办公室恢复了一阵寂静。
“呜……”苏暮晨蹲在了原地，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膀间，单手握拳紧紧堵在唇间，想要忍住自己的哭声，却还是不自禁地传出一声声哽咽……
好像有什么地方，在一阵阵地抽痛着，苏暮晨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久久伫立没有离开，眼眶发红，听着办公室里传出小声的啜泣，心如刀割，最终顺着墙根蹲坐到地上，双手抚到脑后，垂下了头，小矮子，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107】证实猜想〔5000＋〕
当天晚上，苏暮晨很晚才回寝室，早晨又早早地到办公室，其一是不想和裴以楠打个照面，如果让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总感觉自己的自尊心也会受到伤害，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裴以楠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做，就足以让苏暮晨和李穆淇的关系变得支离破碎。
其二是苏暮晨想仔细思考一下该怎么解决童小雅的事情，谁真谁假也得弄个清楚啊。
二班的数学实习老师一进办公室，看到苏暮晨肿得不行的双眼，包都没来得及放下，便凑到了她面前，“苏暮晨，你怎么回事啊？这两只眼睛肿成这样。”
苏暮晨慌得低下头，昨天晚上哭过又睡眠不足，早上自己也冷敷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消肿不了，“没有啦，没睡好而已。”
数学老师低头看了一眼苏暮晨摊满作业的办公桌，啧啧地赞赏了两声，“你也太努力了吧，每天早上都这么早来，该不会是给这些小朋友改作业吧！”
说着，转身，把自己的包放下。
“啊？是，是啊。”苏暮晨赶紧接上她的话，要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每天早上这么早来的事，总不能说是为了不和裴以楠碰上面吧。
“你不都是下午的课嘛？那么着急做什么？”数学老师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边说道，拿出一沓的作业，“我才该着急嘞，马上就要上课了，我还一堆的作业没改。”
苏暮晨笑了笑，附和了一声，“所以我才早来嘛，早改完早轻松。”
苏暮晨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这些话题就此结束，没料到数学老师又想起什么似的，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转向苏暮晨，啧了一声，“诶苏暮晨，你和李穆淇这两天怎么样啊？”
苏暮晨一愣，这两天大家都在问她这个问题，难道她和李穆淇之间的疏离真的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苏暮晨没有直面回答，“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数学老师低头想了想，低声道：“刚才我经过他们艺体类实习老师的办公室，在门口看到有个女的给李穆淇送了些红茶，还说了什么红茶养胃啊之类的，我也听不大清楚……”
苏暮晨低头呵呵笑了两声，如果自己没想错，大概是裴以楠吧，
‘我李穆淇，也不配做你的男朋友了。’
李穆淇昨晚的话又萦绕在耳边，苏暮晨的心里又是蓦地一揪，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冲数学老师笑道：“是吗，我也不知道诶。”
她还是不想告诉别人，她和李穆淇的关系现在是多么地岌岌可危，尽管两个人话说得再绝，可两个人都还是没有亲口说出分手两个字，这是他们曾经答应过彼此的底线。
“话说你的心还真够大的，别的女的都上门给你男朋友送东西了，你还一点都不着急。”数学老师显然对苏暮晨的反应很是不解，这要搁其他女生身上，那绝对是分分钟暴走的事。
苏暮晨低下头，着急有什么用，她就是因为急过了，两个人的关系才会变得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也罢，该怎样就怎样吧，还是先把手头上的支教工作做好，再去考虑那些事吧。
想着，苏暮晨晃了晃头，打开了昨天晚上用钢笔画花的一本本作业本……
***
下午英语课上。
苏暮晨拿着一沓的作业本走进了教室，照例班长王晗很快地喊了起立，和老师问了好，苏暮晨的目光在整个班级巡视了一圈，点了点头，开口让同学们坐下。和第一次上课不同的是，童小雅和苏暮晨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这一次她没有低着头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涂涂，而是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抬起头望着苏暮晨，眼神里闪耀着求知的光芒。
苏暮晨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了王晗，她将所有的作业本都随意地分发给了小朋友，“今天我们采取一个比较特殊的方法，每位同学都会拿到别人的作业，大家自己来改其他同学的作业，然后再收上来，我看看哪位同学改的是最准确的。”
这些小朋友大概是第一次要改别人的作业，显得特别兴奋，感兴趣地交头接耳，可当他们拿到作业本翻开，看到上面都是乱七八糟被钢笔画花的情景时，议论声更大了。
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男同学举起手向苏暮晨打报告：“老师，我发到的作业都是墨水。”
“我的也是。”
“我也是。”
……
一人开头说，其他小朋友也跟着附和起来。
苏暮晨双手撑在讲台桌上，神情严肃，“是，大家都看到了，之前总是有老师说总有同学的作业上被画的乱七八糟，昨天交给我的英语作业，大家都看到了，我收到的不只有一份乱七八糟的作业，而是收到了二十九份。”
底下的小朋友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一片哗然，“肯定是童小雅做的，她之前在自己的本子上画过。”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全班的眼神齐刷刷地转向了童小雅，童小雅脸涨的通红，张嘴想为自己辩驳：“不，不是我。”
连落单后，拿到自己作业本的她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昨天晚上看自己的作业还是干干净净的，今天发下来竟变得一片混乱。
“大家不要随便乱猜。”苏暮晨拍了拍桌子，她这么做的目的自然不是想让小雅受到怀疑，而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测，“愚人节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现在开这种玩笑有些太早了，班里有多少人用墨水，你们的字长什么样，老师们都太熟悉了，你们以为老师是真的不知道是谁做的吗？不追究是希望同学们能自己认识到错误，下不为例。”
苏暮晨的眼神轻轻地瞥过王晗的座位，又悄无声息地转向别处，不过是一群三年级的小孩子，就这么小小的吓唬一下，脸色都已经变得苍白了，眼神也变得慌乱，苏暮晨微微一抬嘴角，她想她已经知道童小雅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小朋友们还是在窃窃私语，苏暮晨拍了拍手掌，这件事只是想确认自己内心的猜测，目的达到了，也就可以了，“好了，把作业本放到一边，我们开始上课，下课的时候小雅把作业本再收回来。”
……
苏暮晨按了按太阳穴，整个办公室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手机也是安安静静，门口也没有出现过她期待的那个大高个。
这两天连着李穆淇和童小雅的事真的让她身心疲惫，自己本来应该跟其他的实习老师一样，就把童小雅当成奇怪的女孩好了，一切不去听不去管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可偏偏自己就是好管闲事，非要一探究竟，现在摊上了一堆事，也没办法甩开。苏暮晨拿起杯子想喝点水，杯子早已空空如也，苏暮晨叹了口气，拿起杯子，走出办公室，准备去茶水间装点水。
“不是我！”
苏暮晨刚经过楼梯间，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是王晗的声音，苏暮晨一看时间，已经超过放学时间半小时了，如果真是王晗，她不回家还在干嘛？
担心她可能有什么事，苏暮晨停下脚步，刚想往楼梯间走去，便瞧见王晗和其他三个与她关系比较亲密的女孩躲在楼梯间说着什么，苏暮晨立马停住，侧耳听着。
其他三个女生将王晗团团围住，双手都气急败坏地环在胸前，“不是你是谁，我们的作业本都被画的乱七八糟的！之前童小雅的作业不都是你提议要画的吗！”
王晗气的一跺脚，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冤屈，“我昨天根本就没画！就算我画了，我也是画童小雅的，我干嘛把全班的都画了！我有病啊！”
“那是谁？谁会把我们全班的作业都画成这个样子？”第二个女生开了口，四个人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你们说会不会是童小雅？”有人这么猜测道。
“童小雅不知道是谁弄的她的作业本，所以她也把每个人的都涂了。”
“对啊对啊有可能啊，你看她刚好是英语课代表啊。”
“还是说班里也有其他人想整别人啊。”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轻声猜测着，她们不知道的是，所有的话都被苏暮晨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苏暮晨呆愣在原地，眉头紧紧地锁起，她在课上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可当她亲耳听到这些小姑娘承认这些话，她的内心依旧是有一股很深的触动，当时自己小学的时候，尽管也会有拉帮结派的做法，要跟谁玩，不跟谁玩，可也极少会在暗地里做些什么。
苏暮晨忽然觉得有些心颤，不知道该进去当场抓住这些孩子们，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地离开。
这时，四个人说完这件事，勾肩搭背地从楼梯间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苏暮晨，四个人的脸色‘唰’地一下通红起来，面面相觑，显得很是紧张，“苏，苏苏老师。”
看着四个人慌张的神色，苏暮晨还是决定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