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江铭晟说过他的名字,好像叫什么“严无常”,只因为他和江铭晟有着同样冰冷的面孔,我便私底下称呼他为“黑白无常。”
谁都知道“黑白无常”是阴曹地府的索命鬼,也许他不是天生一幅讨命鬼的模样,只是跟江铭晟这种人在一起久了,自然而然也就受他影响成了这样的人。
我敢这么给严无常起绰号,却不敢给江铭晟起绰号,哪怕他再怎么像个统管地府的阎魔,我也没有这个胆量。
他总是能从我的眼里看到我的心里,若是我敢对不敬,他定然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平三路口下车要到我工作的律师所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我当然不可能让江铭晟的布加迪出现在我工作的地方,所以我早早下了车。
看到江铭晟的车终于飞扬跋扈的开走后,我才敢扬了扬手打了个的士,只要不是在他眼皮底下做出这种叛逆的行为,我都可以安然无恙。
一整天我的精神都是恍恍惚惚,为的就是晚上要陪他去参加宴会的事,我不是第一次陪他去参加宴会,我只是不明白,像我这样一个情妇,有什么资格去陪他参加宴会。
在我的意识里,情妇就是供他发泄男人最基本的需求,是上不了台面的,他有的钱,有的是权,撇开别的地方不说,就一个南海只要他跺跺脚,就可以让大半个城市为之震动。
这样的重量级人物身边能少的了上台面的女人吗?没有人信,当然也包括我。
我其实不用苦思冥想就知道原因了,他是想折磨我,尽可能的在期限的日子里折磨我,他喜欢看到我每次担心遇到熟人时的紧张,以及每次看到那些达官显贵们领着小三出现时的尴尬。
那些小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的身份,一个情妇的身份。
06 见不得光的身份
时间在浑浑噩噩中慢慢的流失,傍晚的夕阳美的惊人,余晖下天空一片殷红,我迈着急促的脚步走出了律师所。
刚刚的研讨会议,总算在我煎熬的等待中结束了,离江铭晟规定的时间无情的只剩下半个钟头。
“来茴,晚上有空吗?”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跟了上来。
“不好意思没空,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
毫不犹豫的拒绝,令赵鹏的眼里一抹失落重重的划过,但是我已经无暇顾及他的感受,要知道,我从来就不是江铭晟愿意等的人。
如果我敢迟到,后果不堪想象。
“来茴,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为什么每天都是准时下班回家呢?难道你的父母还不放心你吗?”
赵鹏的自以为是让我颇为可笑,他凭什么认为是我的父母不放心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就不要妄加猜测,就算我不用准时回家,我也不会答应你的邀约。”
耐心已经快要被磨合的差不多了,我站在马路上急促的冲的士招手。
赵鹏还是死皮赖脸的站在我身后,不见黄河心不死的追问“为什么不能答应我的邀约?”
“因为你不是我的什么人,现在不是,将来更不可能是。”
纵然这句话可能比较伤人,但我还是必须要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希望的等待,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个连自己都看不到希望的人,又怎能让别人看的到希望。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幸好一辆的士终于在我不停挥手的急迫下,停了下来。
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长长的舒了口气后,仍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内有江铭晟折磨,外有赵鹏骚扰,我的人生就如同张爱玲所说,是一件爬满跳蚤的旗袍。
三年前大学毕业后,通过自己的努力进了“常胜律师事务所”,在工作上一直兢兢业业,只想学有所用的打赢每一场官司。
然而,从这个赵律师来了以后,每天不是端茶倒水,就是鲜花送上,真的令人苦不堪言。
其实我只要在江铭晟面前稍微提到他那么一丁点,他就别想在c市呆下去,可是我没有这么做。
每个人在这个社会上生存都不容易,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江铭晟那样,拥有着别人仰望而又无法企及的财富和权势。
我想,我不能为了图自己的清静,而毁了他人生存的机会。
尽管为了赶时间已经放弃了搭公车,然而,因为一系列的小插曲,还是比他规定的时间回来晚了。
“季小姐,江先生等你半天了。”严无常面无表情的站在别墅门前,似乎专程在等着我。
“好的,我知道了。”对他轻点了点头,怀着忐忑的心却步向大厅走进。
英式沙发上坐着一个伟岸的男人,虽然只是背影,也透着无法让人接近的霸气。
我想,我今晚倒霉了。
“对不起,一直没打到车,所以回来的晚了。”
我站在他身后,轻声的解释晚归的原因,明知道他从来就是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还是飞蛾扑火般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07 不管有多少理由
片刻后,他站起身,锃亮的黑色皮鞋开始慢慢融入我的视线。
我没有动,也不敢动,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等着我。
“换衣服,15分钟内出现在车里。”
一贯冷峻的声音,一贯霸道的作风,恶毒的他已经走出了大厅,我却仍然呆立在原地,根本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我。
“季小姐,快去换衣服吧,不能再让江先生……”
陈妈在江铭晟出了大厅后便颤抖的跑过来推了推我,她虽然没有把话说完,我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她是想说不能再让江铭晟生气,因为他生气了,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陈妈的担忧又何尝不是我的担忧,每一次都想避免惹怒他,到最后,还是犯冲似的撞在了枪口上……
暂放心里的七上八下,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楼上,床上已经摆满了好几套晚礼服,我来不及细看哪件款式和颜色更为漂亮,就随便抓起一件换了上去。
轻巧的将长长的头发盘在头顶,从化妆台的首饰盒里翻了半天,最终还是只拿了一对镶满水钻的耳钉戴在了耳垂。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即使没有化妆,也是美的无可挑剔,也许换做别的女人,一定会感谢上苍,赐予了这么一副天生精致的容貌。
曾经我也这么感谢过,但在遇到江铭晟以后,我就再也不这么想了,反而觉得,美,不一定就是好事。
如果我今天毁了容,也许明天就可以过上最简单的生活,没有交易,没有控制,没有屈辱。
“季小姐,好了吗?”门外传来陈妈焦急的呼唤声,我收拾好情绪,对着大大的化妆镜转了两圈,转身下楼。
布加迪的两盏车灯在暗夜里散发着冷冽的光,将我穿着高跟鞋的身影拉的愈发细长。
严无常替我拉开车门,我欠身坐在了江铭晟身旁,直到引擎发动后,车子已经开始行驶,他才冷冷的开口。
“首饰呢?”我知道他是觉得我这样寒碜的打扮会丢了他的面子,谁不知道他的财富多到无法估量。
心里很想说,因为那些俗气的东西配不上我,但终是忍住没说,因为我清楚的记得,我说这三个字时,他带着讽刺的嘲笑。
“怕又耽搁了你规定的时间,所以没来得及戴。”这个理由我知道很牵强,但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回答。
“不管你有多少理由,下一次,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是警告,也是命令。
我倔强的忍住眼底涌起的酸楚感,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季来茴,不要难过,即使再怎么卑微而又没尊严的活着,只要你的心里还是骄傲的,你都可以觉得那些珠宝首饰配不上你!”
………
08 有钱没地方花的人
宴会地点是在市区一家高级酒店,从门口停的各式品牌车可以看出,我们真的迟到了。
这个时候我没有愧疚,有的只是不安,这些密密麻麻的车辆告诉我,今晚参加宴会的人肯定不少。
我怕什么,江铭晟知道。
下了车一股凉意令我的毛孔都开始舒张,拉了拉绒毛披肩,我称职的将手臂挽在了他的胳膊上。
现在开始,我要扮演好一个情妇的角色。
还没有完全踏进宴会大厅,悠扬的小提琴声夹杂着嘈杂的谈话声就已经声声入耳,我挽在江铭晟胳膊上的手臂轻颤了一下。
不要怕,又不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再坚持两年就好了,只要两年。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是的,五年的契约期限,我终于熬过了三年。
“江总来了,江总来了!!”不知是谁看到了江铭晟后,兴奋的朝人群大喊。
原本吵杂的宴会厅立刻安静了下来,接着发出了一阵响亮的掌声。
我不禁嗤鼻,又不是国家领导人来了,鼓掌鼓的这么热情,用得着吗?
如果是江铭晟一个人站在这里,我管他们怎么热情如火,关键我就站在他的身旁,要我怎能受的了仿佛衣不遮体般的被他们议论和打量。
“江总,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快这边请。”
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胖男人毕恭毕敬的走到我们面前,做着请的手势。
江铭晟没有说话,直接向大厅中央走过去。
胖男人跟在后面,然后转向宴会台前,拿起无线话筒对着黑压压的人群说,“感谢江总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们的盛宴,如果没有江总的支持,我们c市的铁路工程将不会如此顺利的进行,下面,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表示对江总的感谢!”
噼里啪啦的掌声随即再度响起,我的耳膜差点失聪,江铭晟用低沉的声音简单的做了一句回复:
“回馈社会,理所当然。”
是啊,身为一个有钱没地方花的人,支持一下别人的铁路建设,确实理所当然。
前两天我就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关于江铭晟投资c市铁路建设的头条,政府对这一慈善举动表示了万分的感谢,今天的场面和他说的那句话,让我不由自主的联想,以后他在这c市也是理所当然的呼风唤雨了……
这是c市人民的福音,同时也是我的灾难,这一年来,他不断的给c市投资这投资那,前两年我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今年,是我过去两年见他次数的总和再乘以二!
我就不明白了,他钱多没地方送可以到别的地方去投资,为何偏偏对c市如此菩萨心肠?这需要投资的地方多了,c市一不贫穷二不落后,比起那西藏拉萨都不知强到哪了。。。
这样的疑惑我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倘若说出来后,姑且不论江铭晟会把我怎么样,c市的政府就该把我给驱逐出境了……
例行的客套话说完后,所有来宾开始自由发挥,聊天的聊天,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总之来这种场合的,很少有闲人。
江铭晟被几个高官们围住,纷纷敬酒,我乘机躲到了宴会大厅的角落,这里有一张黑色真皮沙发,刚好可以减少一下我被人注视的频率。
我不喜欢他们打量我的目光,那样复杂的眼神,我看透了,真的看透了。
09 凭我是他的女人
背对着热闹的人群,我茕茕孑立。
小提琴的乐音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时而行云流水,时而静若繁花。
突然间有点想喝红酒的冲动,回头瞄了一眼江铭晟,果然是风云人物,刚刚还被一群官员围着,这会就换了一批女流之辈。
我可不敢小瞧这些女流之辈,从她们的言谈举止和气质上就可以看出,不是名媛千金就是商场女强人,随便站出来一个,都是有背景有实力的角儿。
包围他的女人越多我越高兴,这样他就可以无暇顾及我。
走向餐桌边,倒了一杯红酒,然后重新回到沙发旁,安然自酌。
每次陪江铭晟参加宴会都可以品尝到红酒的诱惑,也只有在这种场合才不会因为喝酒惹得他不高兴。
想起他的霸道,我幸灾乐祸的将眼光再次移了过去,他今晚看来是脱不开身了,围着他的女人越来越多。
江铭晟跟什么人交往我从不过问,当然,我也没有过问的立场。
气宇轩昂的英俊男人被一群莺莺燕燕围在中间,有点像看红楼梦的感觉,只不过江铭晟可不是贾宝玉,人家贾宝玉比他善良多了。
我像看戏似的盯着他们,终于,被江铭晟发现了,他深邃的眼光凌厉的扫向我,惊得我刚抿进嘴的红酒如梗在喉,迅速的收起幸灾乐祸的眼神,扭转头深吸了一口气。
从认识江铭晟的那一天起,我的人生就成了一出独角戏,向来都是他看戏我演戏,敢把角色混淆了,恶毒的人是不会放过我的……
果然不出所料,他突破重重包围,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站起身,装傻似的讨好他。
“江总,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他越过我,然后坐在了我原来坐的位置上,手指往后面扬了扬,冷冷的说,“摆平她们。”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抬眼,就看到了刚才的莺莺燕燕们全都向这边走来,这就是我混淆角色的后果,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争夺,还是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怎么摆平?”我为难的望向他。
“连这个都摆不平,你认为你称职吗?”他毫不留情的提醒了我的身份,以及该尽的义务。
我不再征求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如果我再征求的话,不过自取其辱。
“江总,怎么一个人躲到这来了?让安诺陪你喝几杯怎么样?”第一个走过来的女人,妩媚中透着高贵,我知道我惹不起她,但我的职责所在,惹不起也要惹。
“不好意思,借过……”我拿掉她搭在江铭晟肩膀上的玉臂,然后鸠占鹊巢的坐在了江铭晟的身旁,在那个自称安诺的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将唇贴在了江铭晟性感的薄唇上……
他没有推开我,他一定对我的演技非常满意。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堆的女人围在我们中间,我知道,她们一定想将我撕成碎片,但碍于江铭晟在场,都没有造次的胆量。
我不是轻浮的女人,我只是没有权利选择不轻浮。
继续装作很深情的吻着江铭晟,只有他自己知道,我的吻有多假,就跟所有的电视剧一样,只是为了演给别人看。
叫安诺的女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分离了江铭晟,然后目光如矩的质问:“凭什么让你借过?”
我不想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为了一个男人去跟她争风吃醋,可是我根本就没有退路。
江铭晟,他从来就不给我退路。
“凭我是他的女人。”我言简意赅。
10 是你调教的好
这一句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震惊万分……
我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说是他的女人?
就算江铭晟把我逼的前无出路,后无退路,我也不能越俎代庖的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
“呵呵,真是可笑,这里哪个人不知道,你是江总包养的情妇?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再大言不惭,不要以为住在金窝里,就一定是金凤凰!”
面前的女人伶牙俐齿的讽刺着我,人群里发出一阵嘲笑。
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肉里,江铭晟事不关已的态度令我心寒。
站在卑微的低端,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名媛们,我不应该奢求他会伸出援手,他跟这些女人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为了让我难堪!
在江铭晟面前,我可以无奈的忍,但除了他以外的人,我不想再忍,我不觉得我季来茴天生下来就该被人践踏的。
“是,我是他包养的女人怎么了?你有本事让他把你也包养了!”
江铭晟因我如此不甘示弱的一句话,抬眸深究了我一眼,他一定觉得现在这个泼辣勇敢的我,跟在他面前低眉顺从的季来茴判若两人。
许是我的挑衅刺激到了安诺,她忍无可忍的扬起手掌准备向我掴过来……
我知道这一巴掌下来,打的不仅仅是我的尊严。
“放下!”
没有等到那来势汹汹的耳光,却听到了熟悉的冷冽声,没有丝毫的温度,却也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安诺愣在半空中的手,硬生生的收了回去,江铭晟起身准备离开,他,终于玩够了。
我像一个小丑立在原地,一如我的人生,就是一个闹剧。
“江总……”安诺看他要走,赶紧拽住了他的胳膊,眼里的柔情就差没化成一片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