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往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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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往事录-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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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瑶皱起眉毛:“红桂我们丽春院有这一号人吗?”
  安月儿道:“姐姐来院子里来的晚,可不知道呢,红桂当初是这院里的头牌花魁,比你前面的李蓉姑娘还早些呢,不过她现在不在这儿了。”
  金瑶拍了拍手,只当她嫁了一个好归宿,也没再问。安月儿吃了,又拿起那些栗粉糕:“不和瑶姐姐说了,我先去练舞,得了空了再和姐姐说话。”
  金瑶颔首,看着八个小姑娘练了一会舞,也走出沉院。出了院子,便是曲折迂回的走廊,金瑶走了一会儿,坐在栏杆上。
  下面一个水池子也没有,金瑶没处观望,远远一瞥,珍珍和李蓉坐在院子上的石凳上。金瑶起身跑了上去,打着招呼:“两位姐姐在这里吹风呢。”
  李珍扬着脸,冷笑道:“哟,这是哪阵风,把贵人你给吹来了。”说着挽着李蓉,站了起来。李蓉冷眼瞥了金瑶一眼,狠狠道:“别以为你当了花魁就能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比起根基姿色容貌,我样样都比不你差。”
  李珍不住拿眼刮着金瑶:“姐姐莫恼,客人们素来喜欢新鲜的口味,偶尔来了几个这样的,一时喜欢也是有的。譬如一直吃白米饭的,偶尔也会吃几次面食,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吃几天尝尝鲜罢了。”
  李蓉眼皮刮了金瑶一下,扶着李珍扭着腰就走了。金瑶目瞪口呆,自讨个没趣,满脸羞红,回到房舍。
  梁钰茜见金瑶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连忙跑上前来:“你怎么了?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闷声闷气的?”金瑶依旧不答。梁钰茜笑着将手放在金瑶的额头上:“你中邪了?你倒是说说话啊。”
  金瑶倒头伏在梁钰茜的怀里:“你说这情谊怎么这么不可靠,明明以前玩得好好的。”
  梁钰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声问了金瑶好几次,金瑶才将情况说了,梁钰茜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就为了这么点事。这有什么好难过的,再说李蓉本就是那样的人,不值得你结交。她从前和一个叫红桂的玩得很好,红桂火了,她就嫉妒了,每日背地里想着法子折磨人。幸好红桂走了,否则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金瑶抬起头来:“可是以前李蓉她……”梁钰茜道:“没有什么以前以前,以前你没有危及她的地位,只是衬她的一片绿叶,她当然容得下你。现在你含苞怒放,她当然视你为眼中钉,不和你好了。”
  金瑶站了起来:“你说的也是,我们无法和所有人的合得来,只有一个地方有那么几个便足够了。”
  梁钰茜正要出言,李春花领着柔心走了进来。柔心抱着一团软顺的蚕丝棉被,李春花一面摩挲一面道:“瑶姑娘,这是我送你的贺礼,恭喜你成为咱们院的头牌花魁。”
  梁钰茜看着那床雪白的蚕丝棉被,用白色的丝线勾勒出竹叶边,又是素净又是淡雅,不由羡慕起来。
  金瑶羞红了脸,柔心将棉被铺在金瑶床上,不住赞道:“我就说瑶妹妹现在苦尽甘来了,混得有头有脸,以后还怕没有银子钱。”
  李春花道:“我就说这姑娘是个有潜质的,果然一飞冲天,大红大紫了。”
  李春花和柔心对着金瑶一通夸赞,说的唾沫横飞才肯离去。两人一走,金瑶将被子捆住一团,梁钰茜坐在床上,问道:“瑶儿,你要送给家人吗?”
  金瑶咬紧牙关,托着棉被放到了梁钰茜床上:“送给姐妹。”
  梁钰茜张大了嘴,不敢相信,惊愕道:“送给我,真的要送给我?这个可是很值钱的。”
  金瑶不能睡软床,对自己腰背骨头不好,自然不会用这么绵软的被子垫着。只道:“钰茜,我就老实和你说了,我腰背损害得厉害,大夫说了不能睡软的,我不能用才转送给你。我不想白赚这个好,和你开天窗说亮话。”
  梁钰茜双手不住在棉被上摸来摸去:“这样的直性子多好呢,有什么咱们说出来,也不用背后算计。再说不管如何,你送我就是一个人情,还有那么多姐妹,你没送她们,只送给我,这是和我关系好呢。”
  两人说笑一阵子,便前去吃完饭,李蓉李珍那事也不再放在心上。

☆、花魁(二)

  外面对于金瑶的追捧,越来越热。金瑶每日往沉院去的时辰也少了,每晚戏台子上弹几首琵琶曲子,便早早告退。
  弹时,底下座无虚席。等到金瑶转身离去,乌泱泱一群人可不干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去和李春花讲:“妈妈,今日你让她来伺候我,多少银子妈妈只管开价。”
  李春花眼中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可却束手无策:“今晚已经有公子预定了,明儿再说罢。”
  那些人又问:“那明日后日的呢?”看她不搭,连珠发问:“妈妈,你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一想到这些,李春花一个头两个大,关键是和金瑶做了多少思想功夫,打了多少口水战,金瑶也不肯答应,有几次还恼羞成怒:“妈妈若是再逼,只看我一头撞死。”
  李春花皱起眉毛,当了这么久的老鸨,阅人无数,可偏偏栽到这个姑娘手上的。
  李蓉笑着走上来:“妈妈,我有个好法子。”在李春花耳边嘟囔了几句,李春花眉毛反而皱得更深:“这样做,万一惹她恼了,谁都吃不完兜着走啊。”
  李蓉撇嘴道:“银子在那里,就看妈妈有没有胆量有没有本事去赚,再说天底下,还有银子干不了的事情?”
  李春花若有所思,也不再说话。
  这日天气晴朗,院子一派暖洋洋的,小厮和几个丫鬟在水井边,打水的打水,洗衣的洗衣。微风拂来,还夹带着草叶清香。
  金瑶在长廊里面走动,不住赞叹着好天气。才叹了一句,天上既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院里的丫鬟下人们抱着头,连忙跑开。金瑶望着外面阳光和雨,不住笑道:“下起太阳雨来了。”
  起初雨点还小,渐渐得下得也大了,再过一会儿,太阳躲在云里头,雨水如注。金瑶提着衣裳,也慌慌张张往西院跑去。
  正要走出长廊,李春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拦住金瑶:“你去哪儿?”
  金瑶望着这大雨:“我回房,没带伞在身边,等会要是再下大些,我可要被淋成落水狗了。”
  李春花拉着金瑶:“别往西院去了,今晚去住丽春楼给你预备的房子。”
  金瑶扯开李春花的手:“妈妈又来了,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少痴心妄想,那间房子我再也不住。况且大夫也嘱咐过,我睡不得软床。”
  李春花叹气道:“这好了,费力还不讨好。今日我看天气好,把你的被子拿出来晒了晒,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就下起大雨了,你的被子肯定全湿了,再说逢了下雨,西院房子就漏水,我是为你好,才让你去丽春院呢。”
  金瑶半信半疑:“妈妈说真的?”
  李春花拉着金瑶一路往丽春楼走去:“骗你作甚?其他姑娘早已经住进丽春楼了,你还巴巴往西院跑,难不成想晚上盖着湿被子淋着雨水睡?”
  金瑶低头一笑:“多谢妈妈一份苦心。”来到那间房子,李春花道:“瑶姑娘若实在碰不得软床,我将这棉被撤了,另叫龟奴搬一张硬板子垫着如何?”
  金瑶坐了下来,沉吟片刻:“不必费心了,我在这里不常住,何必让他们忙活一趟。时候不晚了,妈妈先去吧。”
  李春花笑着走出去,金瑶又加了一句:“把门关上。”
  其实这房子金瑶还是很喜欢的,虽然是软床,可桌椅摆设像极了自家闺房,让金瑶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一旁的香炉燃着香料,金瑶闻着很是静心静气,平地里也生出一丝倦意来。
  挨到晚上,金瑶略微吃了几口饭,宽衣入睡,只穿了一身里衣。枕着枕头,金瑶不住想,自己日子如今好过了,爹爹可过得好不好?如今怎么样了?
  迷迷糊糊正要睡觉,只听外面靴声橐橐,金瑶唬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那床褥遮着身子。
  门扉一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身材矮小,目光如鼠,虽是一身绸缎衣裳,挂着玉佩,却也遮不住笑起来那一脸纨绔气息。
  看他目光灼灼贼似的盯着自己,金瑶不由气盛,夹杂着对李春花那股怨气,一股脑发作在这个男子身上:“你是哪儿来的,快哪儿去,别来这地。”
  那男子摸着下巴,淌着口水:“妹妹,青楼我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丽春院我来了也不知多少次了,你还和我计较什么呢?都是常客,不如一起睡吧?”
  金瑶狠狠道:“做梦,走开。”
  男子摇摇头:“我有的是钱,听说过扬州城最大的丝绸商程家吧?我和他们家一起干的,每年能赚很多银子……”
  扬州专门做丝绸营生的程家富甲一方,扬州城的姑娘都是削尖脑袋想巴结上的,这男子孙河鹤虽然是长相猥琐些,不过跟着程家贩卖丝绸,也捞了不少油水,银子自然少不了。
  金瑶哪里会在意这些,只屏气道:“谁稀罕你几个臭钱,谁没见过似的。有多远走多远,别让我请第二次。”
  孙河鹤见多了女子傲慢之态,只当是为了兴致,一面宽衣解带,一面笑道:“来来来,别这么生气,我让你领教领教什么是醉仙欲死。”
  金瑶猛然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刃在烛火映衬下尤为刺眼:“你要敢过来,看是我先领教你的‘醉仙欲死’还是你先领教我的‘刀戳惨死’。”
  孙河鹤见了真刀,可不敢再放肆,坐在桌旁,一个劲望着金瑶。金瑶看出他的惧意,稍稍放下心来,对着他道:“罢了,你走吧。”
  孙河鹤定了定心神,塞给李春花一大把银子才混进来,要是走了,钱打水漂不说,面上也无光,还当一个丫头片子也搞定不了。当下只干坐着,准备等金瑶睡了,再做行动。
  金瑶见他不走,也不好撵了他出去,又从枕头下抽出一本书来看。这些都是金瑶以前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现在都派上了用场。
  金瑶有了东西消遣,却也不敢松懈,看一两行字,就拿余光往孙河鹤瞥去,孙河鹤更加恼怒,时刻就想冲上去,却碍着那把匕首。
  香炉焚的香清淡宁静,金瑶没睡,倒是把孙河鹤给弄睡了。倒在桌子上,打起鼾声来。金瑶怕他有诈,也不敢入睡,一直捧着书卷看着,蜡烛都多点了三四只。
  夜里孙河鹤惊醒过来,抬头望去,金瑶还坐在床沿上看书,手里紧紧捏着那把匕首,一旁的烛火光芒如豆。孙河鹤看着这幅美人捧书图,也看呆了,待看了一会儿,睡意又袭来,阖着眼又睡了过去。
  天边逐渐亮起了一丝红,红色越来越深,一轮圆日也从云里头涌了出来。一缕缕阳光从窗纸透了进来,淡淡洒在桌椅床上。
  孙河鹤吸着鼻子,醒来过来,看着床上熬了一夜的金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花了一大笔银子,却是来着折磨自己,越想越恼,拂袖走了出去。
  看着孙河鹤气恼地走出了房子,金瑶如释重负,趿上鞋子,将门闩死死闩住,重新回到床上,再也撑不住,倒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孙河鹤在桌子上趴了一晚,脸上全是红印子,走出房来,心中怒火炽盛。李春花正在巡视,看着孙河鹤脸上的红印子,只当是金瑶打了他,迎上去道:“孙公子没事罢?”
  不问还好,一问孙河鹤压了一晚上的怒火全都释放了出来:“妈妈这是在玩弄我于股掌之间?我生生在桌子上趴了整整一夜?现在骨头都要散架了。”
  李春花笑道:“公子别生气,那是得手没得手?”
  孙河鹤一面摇头一面道:“妈妈,还钱。三千两银子,你快还给我。”
  李春花听到金瑶还不肯,也是心烦意乱,孙河鹤又来讨那钱,李春花随意在怀里抓了一把:“给,都在这了,别问了。”
  孙河鹤点了一遍,不过才几百两银票,怒道:“三千两就剩下这么点儿了?你是抢劫呢?”
  李春花眼珠子骨碌乱转:“孙公子,你大把的钱还和妈妈计较这个,平日我给你留了多少好姑娘。再说我当初怎么说的,我只能保证你们两个共处一室,却不能保证你能得手,你也笑嘻嘻地说自己有手段,你手段也只这么点?话说回来,这姑娘性子这么高,三千两银子你也能够?”
  孙河鹤气不打一处,指着李春花的鼻子:“敢情妈妈知道这事情不成,故意宰我三千两银子?”
  李春花道:“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只是没把握。这下知道了,我才能有下招。公子也别难过,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慢慢来。下次她答应了,我头一个想到公子你。”
  孙河鹤犹有怒气:“妈妈说的,可要记得,否则我可不依。”说着叫了早膳,吃罢才走。
  

☆、赎身

  李春花就这样赚了两千七百多两银子,心里别提多么舒畅,扭着腰来到右边转角处,敲开了柔心的房门。
  柔心打开门,揉着眼睛一看:“哎呀,这么早,娘怎么来了?”
  李春花捂着嘴,走进去坐在小杌子上:“多亏了金瑶这个丫头,我们就赚了三千两呢。”
  柔心眼睛都看直了,瞪着李春花:“这才开始呢,娘就宰了一头黄牛。那我们可从她身上捞许多银子呢。”
  李春花道:“那是,现在金瑶就是我们丽春院的聚宝盆,若是让上头知道了,要了去,那可就糟糕了。”
  柔心道:“这有什么糟糕的,若有上头要,我们说她气性还大,接不了客,不就得了。她在这里一刻,我们便多捞点油水。”
  李春花点了点头,又掏出二十两银票塞到柔心怀里:“这丫头说不准心里在气我,你把这二十两银子给她,再好好宽慰她一番。”
  柔心收了起来,倒了一盏茶递给李春花,又道:“娘,二十两银子,可别被她存着存着能够赎身了。”
  李春花咕噜喝了下去:“哪里能等到她存够啊,那陈婆子可坑了我五百两银子,等她有了足够的钱赎身,都已人老珠黄了,那时候送她出去她都不走了。再说陈婆子说她一心等着穷鬼爹赚钱赎她呢,自己哪里动这样的心思。”
  五百两银子买一个姑娘,这是丽春院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柔心啧啧嘴巴:“娘你可是疯魔了不成?五百两银子买一个不知成败的丫头……”
  李春花将茶杯放到桌上,抬头望着柔心:“心儿,你不知道,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那就是高贵的书卷气。我们这其他的姑娘都没有的。我能花这样的大价钱,那是看得明白,知道她必火,这陈婆子也知道这一点,才把价放这么高。”
  柔心叹气道:“可惜却不做那个。”李春花道:“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也不知金瑶是不是要醒来了,你快去罢。”
  柔心得了令,揣着二十两银票来到金瑶的房门前。敲了两声无果,推又推不开,柔心只得扯开嗓子:“瑶妹妹,你在不在?”
  叫了两声,金瑶答应着,便起床跑来将门打开。一看是柔心,想也不想就冲进柔心怀中,哭了起来。
  柔心一面将门掩了,一面领着金瑶坐到桌旁。柔心挤出两滴泪来:“我的好妹妹,我也从妈妈那里听说了,怎么妈妈这么坏的心肠,竟逼着妹妹去做不得已的事情。”
  金瑶睡眼惺忪,眼泪却止不住,淌在桌上溅了开来:“我只当妈妈真心为我好,别让我淋了雨,却暗地里打下这么阴损的主意。我实在太难过了。”
  柔心打了一个沉儿,轻轻拍着金瑶的背:“我的好妹妹,别再难过了。其实心里没有什么,哪里都是干净的。就算接客了又能怎么着?心里没有他们,照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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